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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开书铺(穿书)——东家书(9)

    傅陵冷冷瞧了一眼那面色灰白的女子,目光冰凉。
    一旁的男子战战兢兢地开口:是拙荆不
    傅陵沉声打断:让他们滚。
    傅那男子一急,尚未开口,却也被制住了。
    苏遥又没看清是何处出现的人,身侧仆从已低声开口:苏公子,主子吩咐,送您回去。
    苏遥这才有些回神,回想方才遭遇,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连忙转身。
    都忘了给傅陵打招呼告辞。
    他行出几步,才想到此处,正要回头,那仆从却挡住了他视线。
    仆从躬身,说话不疾不徐,毕恭毕敬:外面风大,公子身子不好,早些回去吧。
    苏遥一顿,只好走了。
    那人一路落后他半步,安静地送苏遥到家,亲手把苏遥交到齐伯手上,才简单交代,恭敬离开。
    齐伯自然吓得魂儿都飞了。
    拉着苏遥好一通查看,见终究无恙,还不肯放过:改日请白大夫再来看看吧。
    苏遥费老大力气安抚好他,晚间躺在床上,方觉得此事蹊跷。
    傅陵冷冰冰的神色又浮现在他眼前。
    烛火惶惶,苏遥握住被角,怔了半晌。
    这傅先生,瞧着可不是什么落魄的外室子啊。
    *
    苏遥只觉得此人身上皆是谜团,看不透摸不清,但好奇归好奇,睡一觉也就不太纠结了。
    反正瞎猜又猜不准。
    他睡得还行,起个大早,便见到谢琅的小厮。
    那人递来话:我家公子明日巳时来找苏老板。
    看来琳娘之事,是安排妥了。
    苏遥微微忐忑,只强迫自个儿冷静下来。
    怕什么,去退婚,又不是去结婚。
    但他第二日见到谢琅时,却仍是被打趣道:你这一身衣裳,哪里像是拒绝的意思。只怕琳娘原本无心,瞧你一眼,也就看上了。
    苏遥小声抱怨:齐伯给安排的。
    谢琅低低一笑:齐伯眼光倒好,只怕不止琳娘,其余
    苏遥瞧他一眼,也不怀好意地笑笑:春日桃花盛,谢兄一表人才,兴许也能落几朵在头上?
    谢琅闻言,先是怅然一笑,后不知想到什么,只望向苏遥,笑而不语。
    苏遥不解。
    谢琅却只温声道:快走吧,去晚了人挤人,我挑的好位子都没了。
    三月上巳,琼江踏青的习俗是旧京传统。
    人多是真的。说是人挤人,那倒夸张了点。
    春水初生,琼江一缕,绕旧京东南而过,沿岸柳翠桃红,莺啼燕语,伴着姹紫嫣红的各色绫罗锦缎,当真热闹极了。
    这赏春光,富贵门户自早有家仆占据好位置,铺设整齐,穷人家蒲草一团,或直接找个树荫,席地而坐,也是自在。
    谢琅自然属于前者。
    他家境优渥,无心入仕,便以才学声望入青石书院讲学,陆山长大方,每年薪酬也不少。
    苏遥蹭他的光,能坐在一地势颇高的凉亭中,又远离人烟,又能将花红柳绿扫入眼底。
    只是也不白蹭,苏遥取出桃花酥、红豆糕、山药饼,满满铺排一桌子点心。
    其间桃花酥最是精致,外头裹着油皮,内里是咸蛋黄的馅料,加红曲制成粉粉嫩嫩的颜色,捏作五瓣桃花的形状,一口咬下,外皮酥脆,内里柔软,咸甜合宜,香而不腻。
    谢琅低声道:我们来早了,琳娘一会儿就到,我就在后面等着。你们聊罢,再去喊我,我
    他正说着,却笑了笑:说曹操曹操到,那就是琳娘。
    谢琅端起一盘糕点,带人走了,苏遥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果然见一明艳少女,自青石阶上行来。
    琳娘身姿高挑,一袭长裙遍绣桃花枝,行动起来,灿若烟霞,容光照人。
    不过苏遥没心思欣赏琳娘的长相。
    初次见面就谈退亲。
    他当真颇为紧张。
    他眼瞧着琳娘已行至山上,绕过青石便能进来,一颗心正扑通乱跳之际,却忽见青石阶上,又奔来一清丽女子。
    第12章 上巳(二)
    那女子容色清丽,身姿却纤细,大有弱不胜衣之态。
    她神色匆匆地奔来,口中惶急:琳娘!
    此地清静,这声音甚为柔婉。
    苏遥坐在凉亭中,有山石遮挡,她二人并未注意。
    琳娘回首,微露责怪:阿婵?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阿婵提着衣裙,眸色匆匆,燕儿告诉我,你来找苏公子退亲,我
    她顿了下,语露焦急:我怎么能坐得住?你为什么要退亲?
    我为什么退亲?琳娘扬眉,逼近一步,我退亲的缘由,你不清楚吗?
    阿婵眸中慌乱一二:琳娘,我从小和你一同长大,平日里那些话我我只以为
    她语气又低了些:琳娘,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日前的话,我只当从没听见过。你也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她微微咬唇,目光却甚为坚定。
    琳娘眸色一沉:为什么?又是谁故意说了什么闲话给你听?
    没人说闲话。阿婵低下头,是我自己。你便当我对不起你,又反悔了吧
    她垂下一双温柔恬静的眸子,轻声道:琳娘,我不过是个侍女,能自小被卖到谢府,又遇上你,已是三生有幸。我送你风风光光出阁,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日后相夫教子,子孙满堂不好吗?
    门当户对?如意郎君?
    琳娘冷笑一二,蓦然大声,谁说我要嫁人?什么臭男人,我才瞧不上,我偏要娶你,我看谢家上下,谁敢说一个不字!
    她这一声想是发自肺腑,惊得林间雀鸟扑棱棱地起飞。
    阿婵焦急抬眸,一错眼,却突然瞥见亭间端坐的苏遥。
    苏遥适时地,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阿婵登时满面羞红,忿忿地丢下一句不许退亲,转头就跑了。
    琳娘一急,这才顺着阿婵的目光望见苏遥。
    苏遥再次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并示意琳娘:您去追媳妇儿,不用理我。
    琳娘甚为局促地行了一礼,提起裙子就追下山了。
    山风悠悠,苏遥望着一桌子点心。
    百感交集。
    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
    他今儿来找初次见面的未婚妻谈退婚,没成想,还见到了未婚妻的未婚妻。
    眼下时风不避,谢家小姐这等事,倒也并非多罕见,她又于谢家说一不二。
    苏遥只觉得,怕是很快就能吃到琳娘的喜酒了。
    得了,这婚必然是退定了。
    干净利索,一丁点后患都没有。
    琳娘高兴,苏遥也高兴。
    皆大欢喜。
    且没撕破脸,想来合作契书还能再寻个机会重新聊。
    这桩事竟了结得如此爽快,苏遥放下大石头,心内骤然轻松,吃了两块桃花酥,又将谢琅喊出来。
    谢琅疑惑得很:怎么就聊了这一会儿?
    苏遥笑笑:都没聊上,一个字也没说。
    谢琅递来疑问的眼神,苏遥只笑笑搪塞:琳娘确然与我无意,婚必然是要退的。旁的我不方便多说,谢兄去问她便好。
    谢琅疑窦丛生,但听到退婚已定,又默默地舒展眉眼,只压下不问:那时辰尚早,坐一坐再回去罢。
    此地开阔,林间草木芬芳,花树相间,春风最是和暖,吹来万物复苏的气息,还捎带三分慵懒。
    日头渐上,游人果真多上许多,但已三五成群,寻到阴凉处休息。
    凤安桥的大柳树下是一群青年士子,正高谈阔论;不远处,杏花林中是数位富商,还有几位抱琵琶助兴的歌妓;琼江水边团团围了数名垂髫孩童,似乎从水里抓住了什么东西,正凑着看。
    苏遥正要仔细看,身旁却经过数位文士。
    其间正有周三先生,拱手与他执礼:苏老板有礼。
    苏遥起身,见沈先生盛先生也在其列:诸位先生同来踏青?
    沈先生笑道:我们几位每年上巳,皆要在此聚上一聚,往年倒难得见苏老板,今日巧了。
    明白了,旧京作者大会。
    苏遥寒暄一二,便有一慈祥长者笑道:这可是苏氏书铺的掌柜?
    正是晚辈。苏遥忙与他见礼。
    周三先生介绍:这是老樽先生。
    老樽先生,旧京城资历最深的话本先生,金玉斋的人。
    笔触诙谐,题材新奇,没想到竟然真是位老人家。
    苏遥再度拱拱手,老樽先生捋着长须,笑笑:苏老板家的书铺近来颇有名气,听闻一道甜牛乳茶做得甚好。我孙儿于家中赞不绝口,可把老朽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旁边又一长者附和:苏老板的铺子旁,还有家面馆,那手牛肉面,也当真一绝。
    店面小,却干净又清静,只做牛肉面,老樽先生改日去试试?
    吃完正好去苏老板家看书,牛乳茶香甜,正适合饭后用。
    周围众人也连声品评起来,竟大多数都来过苏氏书铺。
    苏遥尚不知,自家这铺子原来也算小有名气了。
    众人当着他的面好一番夸赞,唯有三两文士并未开口,面色阴沉,且目露不屑。
    想必是其他书铺的独约先生,又兴许是文人高洁,瞧不上苏遥这烟火气满满的铺子。
    苏遥自然不会计较,受下众人称赞后,周三先生却落后一步:苏老板,如今苏氏书铺名声渐起,我有几位老友,想与您见见。
    他呵呵一笑:苏老板手中之人不多,我这几位老友,虽算不上才华横溢,文章却也勉强能入眼。您看,愿不愿意抽空指点一二?
    投稿的。
    周三先生真是苏遥事业发展的好伙伴。
    苏遥一向深知,一家书铺本质是卖书的,曲线功夫再好,也不过锦上添花。
    书才是根本。
    如今铺中的书架都填不满,苏遥着实缺人。
    他自然道谢:多谢先生引荐。
    您客气。周三先生又与他闲谈几句,方离开。
    苏遥瞅一眼谈天说地的这群长衫大褂,又念起傅先生。
    不知傅鸽子在哪儿。
    这作者大会也不见他的人影。
    不过,此人成谜,高岭之花哪儿会下凡合群。
    苏遥只得坐下,却又见一辆宽大马车于琼江岸边停下。车上下来数位锦衣华服的妇人,发髻高梳,手持团扇,想是高门贵妇。
    苏遥一瞥眼,忽瞧见一眼熟身影。
    这群妇人一路向苏遥这片山坡走来,苏遥瞧得愈发清楚
    正是傅宅门前,拉着他哭的妇人。
    只是她今日衣衫鲜亮,插戴整齐,行止端方优雅,语笑晏晏,与那日判若两人。
    谢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旧京几大高门的主母。
    见苏遥挑眉,他又无奈解释:母亲带我应酬过。
    苏遥了然:是相看女婿?
    谢琅笑笑:谢家门第低,她们没瞧上。
    苏遥正要反驳,谢琅却道:与这几位比,当真是低。喏,那位魏紫衣衫的妇人,是朱二夫人,她同胞姐姐,正是宫中盛宠的朱贵妃。
    一下迈入皇亲国戚行列。
    谢家虽是世代簪缨的清贵士族,但于我朝林林立立的大小文官家庭中,并不算拔尖。
    那跟他们比确实低。
    苏遥更是升斗小民了。
    他见谢琅似乎对这些贵妇颇为熟悉,探问几个后,又不经意地看向那日的妇人:这位夫人瞧着仿佛年长几岁。
    谢琅稍稍蹙眉,待瞧仔细后却笑笑:这是府尹夫人。
    苏遥一愣:旧京府尹?
    谢琅点头。
    苏遥心头一跳。
    那前日那个男子,难不成正是旧京府尹?
    旧京市长。
    苏遥一懵,谢琅却又笑道:她倒还有心思出来踏青,出了那样大的事。
    苏遥一惊:何事?
    谢琅却不答反道:你平素,可从不对这些闲话上心。
    苏遥喝口茶掩住:平时不知道,现下才想听听的。听个新鲜,我不在外说。
    倒不用你去说,旧京高门之间也都快传遍了。谢琅笑笑,又叹口气,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郑大人的儿子在京城读书,日日同一帮纨绔游手好闲,眠花宿柳。手里没轻没重的,死了一名舞姬。
    苏遥瞬间一默。
    这人命关天的风流事,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谢琅又道:只是这样也罢了,舞女而已,郑大人也不是没有门路打点。巧就巧在,这女子是太子殿下新收的人,不日就打算纳入府,这还没赎身,就
    苏遥怔住。
    当朝君上,是有些强横的。虎父生犬子,太子倒是不成器的软骨头一个,德行有亏的闲话,满天下传得人尽皆知。
    苏遥顿了顿:太子定不会罢休吧。
    谢琅压低声音:若是罢休了还好。他闹起来,偏不知是谁,将这话传入陛下耳中,陛下勃然大怒,直接将郑小公子并一帮狐朋狗友下了狱。京中高门如今皆噤若寒蝉,太子还正等着受发落
    郑大人想必已焦头烂额,正四处托关系,保亲子一命。谢琅摇摇头,只怕不能善了,他这府尹,也还未必能做。
    四处托关系?
    旧京府尹可已是正三品的高官,再托关系
    苏遥突然就想起傅陵幽深冰冷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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