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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败絮——弗烟(21)

    沈翎自然明白他说的是沈翌,然不战而败,并非兄长的品性,难不成个中出了变故?但看乐子谦的眼神,似有些疑惑,又在越行锋面前装得不动声色。
    乐子谦终是应道:不来岂不是更好?少一个人,亦可少些乱子。我们所做,亦非白费。
    此时,宴席撤去,大堂中央摆上两张大方桌。
    越行锋一吹口哨:好戏开始了。
    沈翎侧目看去,竟见几名侍者为方桌铺上带有特殊纹样的薄毯,还有摇盅
    是的,摇盅。故此,那薄毯上的特殊纹样,自然是大小庄家。这是要摇骰赌钱?
    这阵仗有够诡异,相比之下,阆风楼的苛刻条文便显得微不足道。
    沈翎见宾客自觉分成两拨:他们要干什么?
    越行锋摊手道:一个字,赌。
    见沈翎一头雾水,乐子谦道:每年的三个人,其中二人是靠两拨人以车轮战摇骰子的方式选出,另一人则是以另一种方式。至于今年是何种方法,尚且不知。
    沈翎顿时理解越行锋所说的那句:来夕照楼,又不是看脸,看的是运气。
    虽说有点儿戏,但不得不承认,这种途径比任何方式都来得公平。无谓身份,无谓武功高低。
    一时间,以风雅神秘着称的夕照楼,成了一间赌坊。
    *
    各方人士纷纷落败,一局定输赢的方略,使得进度奇快。
    不到片刻,围绕两侧赌桌的人,越来越少。
    人潮稀疏,沈翎发现南越老者仍在等候,似乎并不着急。而另一侧,面具男泰然自若,已连战十把,仍无处下风之象。
    他有点本事。越行锋望着面具男,称赞道,是个老手。
    连开十把都是大,难道出千?乐子谦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越行锋摇头道,这已经不是运气,而是手法。那拨人,当真是触了霉头。
    沈翎亦是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有冲上去请求指教的冲动。要是能学到这手,往后回了京城,便能将多年输的全给赢回来,大杀四方!
    越行锋回身去棋桌:不用看了,是他了。
    话音一落,下方果真爆出骚动,无名面具男,赢了。
    因面具男赌术高明,沈翎渐渐失了观战的兴致,外加饥肠辘辘,准备去一旁小憩。然乐子谦伸手一拽,又把他给拉回去。
    比起那头一面倒的惨烈局势,南越老者这边显得公平许多。有输有赢,最多不过两把。
    沈翎见越行锋不管不顾的模样,自然也不在意下边的输赢:我能不能歇会儿?
    岂料,乐子谦指着下边: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沈翎默默朝越行锋一瞄,发觉他眼角分明一动,莫非
    出千的,是他。哦不,应该是有人帮他出千。乐子谦所指之人,是那位南越老者。
    有吗?沈翎完全看不出那赌局有何异样。
    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赢,已经第三把了。乐子谦说着,若有似无看向越行锋,行锋,你不来看看?
    越行锋一伸懒腰:我只关心结果。
    乐子谦好似会意点头:哦?我还以为,你早已经知道。
    听此一言,沈翎幡然醒悟。乐子谦话中有话,分明暗指南越老者胜券在握,若是如此,那么他对越行锋定然早有怀疑,而越行锋拿天机图换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一席之位!
    面对乐子谦的调侃,越行锋居然没有任何回应。他到底想怎样?
    沈翎明知乐子谦试探,却不知如何是好,再看越行锋,依是波澜不惊。
    想不想知道他如何出千?乐子谦忽然摁上沈翎肩头。
    当然想。沈翎装作好奇。
    你看。乐子谦示意沈翎看向那南越老者,此人面相刚毅,显然不屑此种儿戏的手法,每摇一下盅,都是十足的不情愿。这是赌术的大忌,若无心,又该如何取胜?
    话到此处,南越老者又赢了,连他自己亦感到不可思议,然而他并未因此面露喜色。
    沈翎点头道:的确,他根本不想赌,表情勉强得很。
    乐子谦道:这就对了。你再看他这一局摇盅。
    话音落,南越老者将三颗骰子置入摇盅,手法极不娴熟,摇起来亦是随意。
    看!乐子谦所言之时,正是南越老者揭盅的一刻。
    骰子变了!沈翎几乎惊叫出声。
    虽然速度极快,但盅里的骰子的确发生变化,沈翎在乐子谦提点之下,全神贯注,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沈翎不解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个老头根本没有动手,那骰子是怎么变的?旁边众人皆是高手,为何半点也未能察觉?
    乐子谦笑道:动手之人用劲巧妙,若非在你我这个位置,根本看不清楚,更别说那些对青青毫无怀疑的色鬼。哝,你可以再看一次。
    这一回,沈翎更集中精神,全然瞩目于最后一刻。他看清了,是一道极轻的内劲。轻到无人可察,如是穿堂之风。
    这件事,无论如何皆无可能假手于人,沈翎即刻想到那个至今未露面的主角:简青青。
    最后一把赌局结束,那名南越老者获得内定的一席之位。
    原来是这样,的确比之后的那种来得光明正大。乐子谦有意无意说着,目光似有似无地飘向越行锋。
    夕照楼,也有光明正大的事?越行锋嗤笑应他。
    最后了。乐子谦未加追问,转而去看最后的席位归属何人。
    *
    经侍者代为转达,今年的第三席位早已有主,那人便是座椅下有朱砂红印之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迫不及待起身去搬椅子,最终让一个人称湘鬼的怪异男子得手。
    三席位已定,简青青自然也到了现身之时。
    只闻台上珠帘清响,简青青一袭妃色裙衣踱步而出,牡丹纨扇遮去半张脸孔,仍显柔媚。
    在座宾客无一不起身相迎,更有甚者站上圆椅,只为一睹芳容。
    简青青突然撤去纨扇,盛装之容,当真倾国倾城!
    她一开口,便是万种风情:诸位远道而来,莅临我夕照楼,小女子不甚荣幸。然夕照楼一年只迎三位入幕之宾,对此,小女子也只能抱歉了。即日起,夕照楼将为诸位开放七日,诸位归去时,亦有一块美玉相赠,定然不会空手而归。
    第62章 徒生变故
    简青青一番柔声细语,说得某些人骨头都酥了。反正那些人此行目的就是为了酥一酥骨头,至于是否能得简青青的一力相助,根本不算事。
    美酒源源不断地送上,迅速将一干人等的颓丧浇熄。也道常言,来日方长。微醺之际,也没人在意那三人是何时被简青青请去台上,只知美酒甘醇,欲罢不能。
    楼上小间里,沈翎见尘埃落定,便只想着回秋水山庄吃东西,一个劲地催促举棋不定的两人:你们就不能把棋盘搬回去下么?下边完事了,走人啦!喂!
    越行锋瞧他一脸可怜兮兮,随手一丢棋子:说的也是。子谦,你记性好,把棋局记一记,我们回去再战。
    沈翎一听狂喜,乐呵呵地帮两人收拾东西。
    谁知楼下忽然传来惊叫,是简青青的声音!
    越行锋二人立即凑到小窗前,往下看去,见方才还兴高采烈的湘鬼,此刻正倒在台上蜷缩着,唇角先是漫出白沫,后是鲜血,本就惨白的面色愈发惨不忍睹,瞳孔骤然紧缩,不到片刻,又忽地涣散。
    看他唇角挂着的血水渐次呈黑,沈翎嵴背发凉:中毒?
    两人沉默片刻,乐子谦沉声道:不行了。
    沈翎虽是疑惑,然未及发问,堂下已是一团骚动。他定睛看去,那个湘鬼,竟然已经死了?
    面色煞白的简青青强作镇定,亲自为湘鬼探脉,终是摇头。
    夕照楼向来戒备森严,与会者必持有邀函,绝无可能有不相干人等擅自进入,更别谈发生异状,更何况是当场死人。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现场众宾客皆已惊惶失措,纷纷拔腿想往外逃。只可惜,当他们挪开步子,心口即是一阵绞痛。
    沈翎见状,伸手拽住越行锋袖角:他们他们都中毒了?眼见一众高手接二连三地倒下,心底惧怕更甚,我、我们要不下去看看?
    越行锋安抚他手背,音色沉稳:你吓成这样,怎么下去?
    乐子谦皱眉道:你们看,没事的人,貌似只有我们三个。定是刚才宴上的酒水食物出了问题。
    沈翎不由庆幸方才饿着,此时得以幸免于难。然他瞧着下边,不免忧心:我们等着?
    事有蹊跷,静观其变。越行锋只说了八个字,遂将沈翎的手握紧。
    连青青也中招,实在不应该。乐子谦即将小窗掩去大半,这回遇上对手了。
    正当此时,厅堂大门被人重重推开,一行十数蒙面客闯入堂中,分列两侧。
    随后一人声先至,高傲无畏,唯声线略显单薄:诸位江湖武林同道,在下得罪了。难得各派齐聚,在下巧有要事请教,还望诸位逐一解惑。
    解你个奶奶!快放了老子!一名大汉怒骂着,扬手挥拳过去,奈何中毒甚深而力道不足,三两下就被挡回,一头栽地。
    稍安勿躁。一张面具只露出口鼻,那人勾唇之际,显出几分肤浅的邪魅,在下只想与诸位心平气和地聊一聊,并无心伤害。湘鬼之死,纯属意外,在下保证,只要诸位心境平和,定然无恙。
    嘭地一声,夕照楼的朱漆大门被人扣上,其声响,众人可闻。
    三人藏匿小阁之上,不及将小窗完全合上,亦不敢妄动。
    越行锋抬眼掠过窗口,恰好见那人点出二指,力道极轻:点水分荷雁屿门?
    沈翎本就吓得不轻,越行锋低声一语,他竟是听成连羽什么,暗道此人是怀疑上沈翌了?这并非全无可能,沈翌奉帝君之命来此,若因排除万难而伤及人命,乃属必然之事。然今日众目睽睽,沈翌不会无所顾忌。
    转眼见越行锋厉目看来,沈翎不禁摆手,连连否认:不是的,不是的。
    越行锋一眼看穿,叹息道:不是他,你想太多了。
    沈翎顿觉尴尬,只好没话找话:简青青她不会武功?
    见某人扶额,乐子谦插上一句:会。不过她专研术法,武功方面就与你差不多。
    依目前形势,沈翎也顾不上颜面:那现在怎么办?
    上面有人!
    底下有人疾唿,且抬手指上小阁半掩的窗。
    经此一点,众人目露惊诧,方才察觉夕照楼竟藏了暗阁小间,不知其中何许人也。
    那领头模样的年轻人,依旧勾着唇角,循着往上一瞥,扬手道:搜!
    *
    蜷在小间里的沈翎尤为惧怕,双眼左右瞥着某两位,对他们的气定神闲表示难以置信。
    蒙面客的脚步已踏上木阶,沈翎额前冷汗密密,轻声问道:你们有主意了?
    越行锋与乐子谦相视一笑,摸了摸鼻尖:嗯,算是有主意,但也不算主意。
    步子重重叠叠愈发靠近,沈翎瞅着两人:给我说清楚点。可惜,无人应他。
    那些脚步只在数丈之外,片刻便至。越行锋一脸轻松:就两个人。
    乐子谦往墙角一指:沈翎,躲远点,别出声。
    沈翎膝盖发软地挪过去,刚在桌案边站稳,暗门即让人一脚踹开。
    两个蒙面客一见沈翎,即刻飞扑过去,哪知剑未出鞘,连声也没出,藏身门后的两人便齐齐挥掌,将其二人噼晕。
    这时,堂下领头人高声问道:上面是否有人?
    越行锋即刻变声应道:是空房!
    沈翎愣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利索地把蒙面客的衣衫剥下,动作娴熟无比。看他们的样子,八成是想换身行头保命,可眼前的装备明显没他的份,沈翎疑道:喂,你们俩穿了,那我怎么办?
    越行锋头也不抬,飞快蒙上面罩:没你什么事。
    沈翎冷眼看他:你不会是想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看着这两人
    是。越行锋应他,连头也没回。
    他们要是醒了,我不就完了!沈翎近乎崩溃,却不闻乐子谦反对,子谦,你也
    你听行锋的,他们不会醒。乐子谦已穿戴完毕,迅速走出暗阁。
    越行锋封住两人重穴,踹到墙边,冲沈翎一笑:子谦都这么说,你就照做吧。
    对于这种不怀好意的笑,沈翎实在没什么兴趣,遂继续窝在墙角,对两个没义气的家伙有点绝望。正绝望着,额前忽地一热。
    越行锋吻了吻,柔声道:我很快回来。
    暗阁的门被他甩手合上,沈翎依然呆立在那里,摸摸额前残余的温度,听到堂下传来他的声音。看样子,他们是混进去了。
    *
    所谓的很快回来,足足让沈翎等了一个时辰。
    他心惊胆战地盯住暗门,生怕有人闯入。默默咒骂两人连个匕首也没留,悻悻地抄起边上的青花瓷瓶,守在门边。
    终于,暗门被推开。沈翎勐将花瓶砸去,却让人先拎了手腕:喂,看清楚,是我。
    耳边尽是脚步来去的声响,沈翎看着越行锋扯下面罩,愣神问他:子谦呢?
    越行锋假笑一下:你就不关心关心我的安危?
    你不是好好站着吗?沈翎不见子谦,甚是担忧。他的身份太不一般,要是出门在外落入贼人之手,恐怕朝野上下又得一番折腾。
    行了行了,他没事。越行锋看他忧心不已,坦言道,他们人太多,夕照楼里边就有十数名高手,外面更是多不胜数。刚才匆匆看了下,夕照楼基本被包围。我们要出去,根本不可能,所以,子谦先去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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