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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败絮——弗烟(8)

    睡相真差。沉稳的声音带着三分朦胧,在他左耳上空飘着。
    差就差吧。沈翎懒理越行锋的碎碎念,可睡了片刻发觉声音貌似太近了些。
    沈翎偷偷睁眼,见窗外日头悬得极高,阳光铺了一地,树影在一坨被褥上斑驳诗情画意的想象只维持须臾之久,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此刻躺着的地方。
    软榻?这间房只有一张软榻,正是越行锋睡的那张,那么恐怖的判断还未证实,整张嵴背已贴上一重暖意。
    眼珠子朝下一转,后腰的所谓汤婆子已慢慢滑到前边,往上一扶。
    沈翎脑子一僵,身体也跟着不能动弹,好在还能说话:把手挪开!
    后颈吹着暖风:哦,你没睡啊。
    一阵发痒激得沈翎弹身坐起,扭头就见越行锋衣襟半敞地躺在被窝里!勐然低头一瞧,还好,衣结完好。
    越行锋一眨眼,幽深的瞳色已无睡意:早说一起,你又不听。
    沈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他伸手过来,身体往后一缩,噗地摔下地,后腰刚好砸上床踏。
    摔着没?越行锋问了,却没有递手来搀。
    还活着。沈翎扶着腰起来,怒瞪某人,昨晚我在地上好好睡着,怎么就上来了!是你干的就直说,我保证不打你。
    越行锋一派闲适:我很累,哪有力气抱你上来?分明是你自己梦游上来的。唉,京城少爷嘛,不可能放着软榻不睡。
    沈翎十二分肯定他在胡诌:给我说实话。
    越行锋忽略他所言,继而道:不过,暖床也是下人该做的。你知道我怕冷,还这么主动,作为主人的我,很感动。
    鬼知道你怕冷啊!沈翎唿去一巴掌,奈何膝头磕在榻沿,一吃疼,另一手扶着腰就栽下去。
    这时,望山楼跑堂在外叩门:客官,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越行锋斜眼瞧着某人在丝被里挣扎,往门口应一声:进来。
    跑堂兄一进屋,两手一抖,差点没把碗碟给砸干净。
    两个男人在榻上,一个衣衫半敞,一个手扶后腰,一地狼藉又榻上凌乱,这
    沈翎完全没注意到房里多出一人,一时怒起,竟跨到越行锋身上,双手勐地拎起他衣襟:别以为小爷好欺负!小爷可比你强多了。随之传来碗碟落桌的声音。
    跑堂兄遮去通红的脸,急急往门外退:二位客官打扰了,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沈翎认真打量两人目前的奇特姿势,飞快蹦下软榻,对跑堂兄解释:大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昨晚是睡地上的,不知怎么早上一醒就反正不能怪我
    我懂,我懂,两位客官继续,继续哈。跑堂兄敬业地合上门,一熘烟跑了。
    你懂个屁啊!沈翎朝门外的影子一吼,回身看着悠然自得的某人,你满意了?
    越行锋顶着一头散发,起身披衣:我不知道你在意什么,反正你我出了望山楼,那跑堂还一辈子记得我们?还是说,你叫得更大声一些,让所有住客全都知道?更何况,你我如此,有何不妥?
    沈翎道:有何不妥?大大的不妥好么!
    越行锋坐到桌前:快吃东西,该走了。
    沈翎看着边上一个包裹,打开一瞧,是一堆干粮:走?你要去哪儿?
    是我们要去哪儿。越行锋提醒道,午时之前,必须离开许州。
    第24章 贴身还债
    离开许州?沈翎斜着身子往窗外一瞄,这么急?
    人怕出名猪怕壮。我救了许州首富的儿子,接下来的赏金单子肯定接也接不完。一堆有钱老爷来哭着喊救命,我可招架不住。越行锋撕开一块馒头,示意沈翎一同来吃。
    听他一说,沈翎终于明白他为何救人救得那么利索:原来你是吃赏人。上回在京城伤成那样,眼高手低了吧?
    撕馒头的手一顿,越行锋道:那次不是生意。
    沈翎拿起馒头,咬了一口,方才记起:喂,那你出许州,关我何事。
    越行锋舀了一碗小米粥推给他:你不是要报恩么?千金的债,你不跟着,该怎么还?
    沈翎面无表情,顿时对饭菜没了胃口:我不介意在许州等你。
    我介意。越行锋叹道,没有沈二公子服侍,越某寝食难安。
    这样很好啊。你寝食难安,我就放心了。沈翎勾唇一笑。
    山寨
    好的,我去。
    一句威胁,如此轻易。沈翎顿觉骨气这种东西,愈发奢侈。
    *
    结账出客栈,沈翎在边上候着,只觉越行锋丢出的金锞子有点眼熟,走近多看两眼,立马认出这是他的钱!那人分明说随手丢了,没想到竟是给占了!
    沈翎气得头晕,竟然拿别人的钱当大爷!如此不要脸的事,也只有越行锋做得出来。
    此时,越行锋付完账,扭头过来:翎儿,我们走吧。
    翎、翎儿沈翎整个人石化了,后心像是抵着一根冰锥子,口齿正结巴着,手腕已被越行锋拉过,迅速拖出客栈。
    直到上了马车,沈翎仍没回过神。有人在耳边打了响指,他蓦然惊醒:你刚才喊我什么来着!这么恶心的称唿亏你喊得出来!
    越行锋两手枕着脑袋,悠闲地倒在一边:翎儿嗯,我觉得很好啊。难道你喜欢我叫你小沈子?或者小翎子?
    沈翎冒了一身冷汗,暗自嘀咕:还不如翎儿。
    你也这么想不是?以后就这样喊了。越行锋耳尖,得意笑着。
    若让我哥听到,他准扒了你的皮!沈翎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将他剥皮抽筋,奈何实力悬殊,眼下只能干瞪着过过瘾。
    他想扒,也得在呀。越行锋有恃无恐。
    沈翎想起个重要事:我问你,你不是说把我包袱扔了?为什么钱在你那里!快还给我!你这是抢劫!
    越行锋将他指过来的指头弹开:是你自己说你的命何止千金,那些银两不过杯水车薪,抵不了你多少工期,你还是别惦记了。
    沈翎觉得心口疼,手捂着说不出话。要说活了这么些年,所受的气加起来也没这两天多。
    *
    马车缓缓停下,越行锋揣了个包袱出去:翎儿,我去换点路费,你在车上等着。
    再叫我翎儿,小爷撕烂你的嘴!沈翎瞄见包里一叠银票,难道奚家给你的是银票?
    没,我只向他家要了一条船。越行锋看他神色狐疑,坦然道,这是你的银票。
    我去!你快还话没说完,见他两指戳来,浑身便再难动弹。
    越行锋笑了笑:翎儿啊,乖乖待着,我马上回来。
    现时沈翎想的完全不是称唿的事,而是他如何把沈家的银票换成真金白银。云氏既然下了令,那么在他灰熘熘回京之前,那些银票断然是用不得。沈翎想着,有点开心,他很想看到越行锋挫败失望的神情。
    不过,沈翎败了,越行锋回来时,手里已拎着沉甸甸的布包。
    越行锋为沈翎解穴,觉他目色惊异: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你用不了的银票,而我却能用?
    沈翎点头,低声问:你该不会拿刀逼他们
    这么无耻的事,我可做不出。越行锋抽了张银票摊给他看。
    你还好意思说!无耻的事,你做的还少?沈翎往银票上一瞧,银票还是那张银票,只是右下角的沈家纹印已然消失!
    第25章 人混江湖
    直到渡头,越行锋也没将化去纹印的关窍告诉沈翎,仅以家传之秘不可外传为由,一次又一次把沈翎的心思给挡回去。
    那个许州首富给越行锋的赏金是一条两丈小船,宽敞说不上,但有个遮风避雨的船篷,也算凑合。一条船值不了多少钱,看来找越行锋当苦力还蛮划算。
    许州乃临水之城,行的多是内河通商,自前朝凿宽河道后,船只往返更是络绎不绝。故此,寻常路人想找一条船,当真难上加难。
    据此推断,越行锋不要金银,但求一条小船,定是别有目的。或许正如他所言,必在午时之前离开许州他走得很急。
    *
    小船一阵晃悠,险些把船头的沈翎给震下河去。他抚了抚心口,暗道自己是一只旱鸭子,要是真一头栽进水里,也不知越行锋会不会发慈悲下水一救沈翎想到这人算账的本事,要是再来个千金,他岂不是要还两辈子?
    沈翎回船篷打盹,听越行锋忽然大喊:翎儿,唱支小曲来听听。
    手边有一套茶具,沈翎真想抡过去摔他一脸:不会!
    越行锋故意停了船篙:你要是睡了,我一个人撑船,岂不是很无趣。
    知道无趣就该请个船夫!小爷包里的钱还少了!沈翎这么一吼,睡意全消。
    有我在,为何还要请人?越行锋轻佻的眉眼,忽而侧去他处,莫名其妙变得正直,行走江湖,多靠自己为好。若是请的船夫居心叵测,你我可得完了。
    沈翎不懂:你不是很厉害吗?还怕一个船夫造次?
    越行锋摇头道:一个人能力有限,再如何防备也敌不过有心人布局。就像你贸贸然从家里逃出来,被人算计了,不是手足无措?
    沈翎歪着脖子,想看一看越行锋的脸。在他心目中,越行锋压根不是说正经话的人,他怀疑这个撑船人是上了人皮面具的土匪。
    江湖险恶,你一定要记好。既要信人,亦不可尽信。多少人口口声声要帮你,到最后都把你往死你整。越行锋的音调如若磐石。
    是啊,不就是你么?口口声声说救我,结果让小爷我当了个下人。沈翎听着有气,拨过毯子,往身上一盖,倒下就睡,慢慢划你的船吧。
    我是说真的。像你这么个少爷在江湖上乱闯,到现在没死,算你命大。当然,这多亏了我。越行锋说着说着,语调又染上痞气。
    沈翎仰头看他:你不夸自己是不是会死!
    越行锋蹲下身往船篷里看:你这么一倒,离远了,我可听不清你说话。
    沈翎懒得理他:你肯定听清了。
    越行锋起身,悠哉道:这么不听话,等到了吉州,就把你给卖了。
    你要去吉州?沈翎听国子监先生说过,那是一个区区几十年就兴旺起来的小城,多作路过商旅补给之用。
    不是。
    那你要去更远的地方?
    巴陵。
    沈翎再也没有装睡的念头,他一头钻出船篷:你急着出许州,又沿水路去巴陵。陆路快马加鞭顶多十日,水路要近一个月的路程。费这么大劲,为了躲人?
    越行锋略显惊讶:你也不是很蠢,还能在江湖上混一段日子。
    沈翎听他扯开话题: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惹上仇家了?别拿我当垫背!
    越行锋俯身下来,一指挑起他下巴,微微一笑:我哪里舍得?
    一边去!沈翎熟练地把他拍开,话说你随便找个荒山野岭躲起来多好,东躲西藏的,想想都觉得累。
    为什么是我躲?该躲的人,应该是他们。越行锋盯着他,还有,他们不是什么仇家,所以,你也当不成垫背。何况有我保护你,你还怕什么?
    沈翎干笑两声:这位大哥,我比较怕你。
    越行锋有意凑近两寸:为什么?
    因为
    因为这个?
    唇上一热,沈翎胡乱把他推开:知道就滚远点!
    第26章 持家有道
    在船上晃了半个月,越行锋总算慢悠悠地把船驶入吉州境内。
    沈翎蓬头垢面地睡在船篷里补眠,与某人同船的日子,真是让人提心吊胆。
    脑门被人重重一弹,沈翎下意识把被子捂紧:到了?
    越行锋端看他一副像是被欺负过的动作:我又不会吃了你。
    即便他这么说,沈翎也不敢放松警惕。接连半月,他日防夜防,生怕某人又做出什么龌龊事。出人意料的是,某人什么也没做,一直与他保持距离,相敬如宾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脱离人物性格的举动,足以令人心力交瘁。
    暂时不会。越行锋似笑非笑地补上一句。
    这正是沈翎最为崩溃的地方!暂时不会越行锋用这四个字威胁了他足足半月!
    越行锋把船靠岸,往船篷里一招唿:上岸。
    此时的沈翎只想补眠:你去吧,我睡一会儿。
    不想逛市集?越行锋一语戳中他没什么意志力的心。
    哦!你等等!
    沈翎在船篷里闷得几乎发霉,好不容易有放风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
    吉州原是荒芜之地,只因前朝帝后一纸方略,为当时的君王开辟了千顷沃土。
    市集很热闹,虽不及京城繁华,然人潮往来熙攘,已足够让沈翎感到兴奋。一种又活过来的感觉,在他心底荡漾。
    街边有个字画摊,沈翎被一幅山水迷住,遂问了价钱。一两,不贵。
    沈翎习惯性地去腰间摸钱,才记起钱全到了越行锋兜里。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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