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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不想再玩了——管红衣(37)

    说这话的顾景愿明明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衣,容颜秀丽,眉上尚有一道艳丽的红色疤痕。
    但却端得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像是他随时都可能乘风而起,就此消散。
    好像他真的是上天派下凡间的文曲星,在皇上少年之时扶持一段,而后便功成身退,再无瓜葛
    面对这样的顾景愿,杨有为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
    他只是叹息道:只是不知若皇上知道顾大人要走,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皇上会放我走的。顾景愿轻轻说着。
    如今离开,他或许会记得自己数年。
    但也只是记得。
    谁年少的时候没遇上过几个忘不掉的人呢。
    皇上是大宜朝的天子,是天子便会有很多责任,有很多事情不能割舍,他要为祖宗基业传宗接代、要保万民太平。
    他不能偏爱某个人。更不会为了某个人任意妄为。
    心里倒是会记着几个人。
    皇上也是有感情的,这很正常。
    却也并不重要。
    顾景愿太了解皇上了。
    只是近些日子,皇上待他的态度又让他看不懂。
    皇上的温柔会令他心慌。
    昔日的小孩成长得太快,他仿佛已经有些看不懂他了。
    以至于顾景愿也不确定,若自己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话
    所以他始终觉得,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才是最正确的。
    更遑论,他也累了。
    是真的很累了。
    基于以上这些想法,他才单方面的、几乎是极度任性的加快了整件事情的进程。
    明面是为灵香姑娘报仇出气。
    其实也不过是利用了龙彦昭,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顾景愿不是圣人。
    反而是个很自私的人。
    正如同来到这京城之中、尽力帮龙彦昭做事,其实从来不是为了皇上。
    更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
    他不过是为了帮那个人圆了那最后的一点念想罢了。
    因为总觉得,圆完了,他就可以放下他了。
    所以说白了,从始至终,他顾景愿都是一个小人。
    他记忆里总有着这样一个场景。
    多年以前,父亲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满腹心机,将来必定是个睚眦小人。
    后来这话便成了一道诅咒。
    即便当时他并没有玩弄任何心机,只单纯是被父亲误解了,不由分说。
    但从那以后,顾景愿都再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
    .
    半个月后便是新年。
    新年又过去半个月,刚过了正月十五,平底大营的魏将军便回京述职。
    情况也正如顾景愿所预料的一样,其实是一场没有流血的战争。
    禁军霍林平率先当众表露了对皇上的忠心,南承伯养病归来,也成了坚定的陛下党羽。
    满朝文武闻风站队,魏将军带着的两万兵马还没有杀进京城,便已经跑得跑、降的降。
    魏将军此前乃是顾源进门下旧人,受过他的恩惠,是以极为忠心。
    见到如此情势也没有退缩,带着所剩无几的人趁夜强行闯入了京城,却仍是被霍林平所掌握的禁军一举剿灭,连个声响都没弄出来。
    摄政王见大势已去,又因为顾申鸣的事,家中几乎绝后,心神俱损,万念俱灰,事败当晚便在家中自缢。
    自此,由顾源进掌管数年的大宜各方权势彻底回归到了龙彦昭的手上。
    登基六载,亲政三年。龙彦昭终于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全部权利。
    这一晚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只是如往常一般平静的夜晚。
    但对于百官来说,这大宜朝的天,算是彻底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剧情我需要酝酿一下情绪,先断在这里,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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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镜中花,水中月
    顾源进自缢的消息还未传进皇宫的时候,龙彦昭便已经自信满满,丝毫不对外面的事情感到担忧。
    此时他正在书案前认真作画。
    倒也不是先前画的那种简笔画,皇上近来突然对描绘丹青产生了兴趣,还特别请了先生来教,所画之人自然是容貌惊世绝艳的顾大人。
    只是画来画去都画不像连一丁点神似的地方都没有,这叫当朝天子多少有些气愤。
    又废了一张画纸,龙彦昭生着气,便看什么都不顺眼。
    他视线向旁边一瞥,猛地看见一副半展开的画卷,手疾眼快地抽出来看了,发现是与太后先前送来的差不多一样的美男图。
    这不是左丞相的那个小儿子?
    瑜文帝暴怒地吼叫:洪泰全!朕有让你把它们都处理了吧,怎么这画儿又跑朕书房里来了?难道它们是自己长了腿儿不成?!
    顾景愿就在他面前,遵照圣旨老老实实地坐着供皇上取材作画,闻言立马说道:昨日太后又叫人送来了一批,是臣将它们放在那里的,皇上恕罪。
    你你啊你,朕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龙彦昭对他说话的时候倒是不横了。
    只是又将那画卷无情地扔到了地上。
    动作有些粗暴。
    紧接着皇上看了他一眼,嘴上嘟囔着:阿愿就一点儿都不担心朕被别人拐跑?
    顾景愿坐在那里,闻言一动不动,也不接话。
    皇上近来说的话越来越奇怪。
    顾大人亦是越来越沉默。
    索性的是龙彦昭也只是在试探,并没有较真。
    顾景愿不回答就算了。
    他把气都撒在了那幅画上。
    龙彦昭斥道:当初顾源进跟朕分庭抗礼的时候,左丞相那个老东西选择了两不相帮,在旁边儿看戏。这事朕可都记着呢。如今顾源进快不行了,他又急着开始站队,过来讨好朕。怎么着,当朕是没脾气的傻子吗?
    顾景愿对他这话不置可否。
    皇上说得是对的。
    若当初左丞相肯像杨有为那般公然站出来与摄政王对抗,皇上或许早就亲政了。
    或者哪怕他是暗中相助,龙彦昭的日子不至于那般难过。
    皇上有不原谅的理由。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瑜文帝重新铺了张崭新的画纸,重新落笔,一边画一边玩笑着说:赶明个儿朕寻个由头就把他撤了,换成顾大人阿愿觉得如何?
    陛下。臣顾景愿并未接话,只是认真地看向瑜文帝,道:有事想要禀报。
    龙彦昭埋着头,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是随意问着:是什么事?说呗。
    但就是这个时候,被皇上派出去的探子回来禀报,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顾源进在家中自缢了。
    第二件则是
    霍将军为了请君入瓮,下令京城今夜不闭城。未想到方才还有一队人马凭空闯入,为首之人还受了伤最主要的,他说他是
    是什么?
    龙彦昭的画笔并没有停下,一边听属下汇报,一边抬头去看顾景愿的眉眼。
    有些反感属下的吞吞吐吐,他不耐地说:继续说。
    他说他是北戎镇南王,要求见陛下
    瑜文帝的画笔顿住。
    先前殿中听说顾源进自缢都没什么反应的两个人,这会儿不同程度的,表情都变了一下。
    啪哒一声,一大滴新鲜墨汁滴落在纸上,将刚画了个轮廓的美人脸染污。
    墨水落在纸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晕染开来,在画纸上攀爬出一条泥泞的痕迹。
    龙彦昭见了,不禁面露急色,下意识地拿指尖去擦。
    但他又骤然收回了那只手,猛地抬头:你说什么?谁受了伤?!
    .
    北戎王于前几日病故,大宜很快也得了消息。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敢将这事拿到朝堂上公然去说。
    大宜满朝文武表面上和谐共处,其乐融融,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就无事发生。
    却原来是北戎王病故之时,果真将皇位传给了镇南王。
    其后北戎太子同样起了兵,要与镇南王一决高低。
    彼时北戎太子已经代管朝政多时,镇南王自然无力反抗,兵败逃走,一路受人追杀,最后不得已跑来了大宜,直奔皇城
    他人现在在哪里?龙彦昭面色深沉地问。
    霍将军将对方一行人安置在了驿站,也叫了大夫
    瑜文帝闻言蓦然起身,同样来不及换衣服,直接起驾。
    可待经过顾大人身边的时候,余光瞥见顾景愿,只见对方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站起来了身。
    他就站在那里,眉眼低顺。
    一双晶亮的眼睛茫然的地睁着,模样看上去有些无措。
    龙彦昭只觉得心上被人狠狠地抓了一把。
    这叫他生生地停住脚步。
    二人相顾无言。
    时间其实只有一瞬,但又似乎很长。
    就像跨越了一道长长的河流。
    白驹过隙,一晃经年。
    龙彦昭开口,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哑涩。
    他对顾景愿说:朕得去看看。
    说出了一句话,后面似乎就通畅多了。
    皇上说:阿愿有什么事,等朕回来再说,好么?
    说着,他直视顾景愿的双眼,又问了一遍:就在这里等着朕,哪也别去,好么?
    顾景愿依旧没什么异议。
    如往昔一样乖巧听话。
    他点头,淡然说:好。
    .
    去驿站的路似乎也变得很长,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久到过去的记忆满满登登地重新塞满脑袋,龙彦昭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十来岁的时候。
    管事婆子每天虐待他,倒也奉他为主,只是处处都照顾的极不用心。
    不是给他吃残羹冷炙,就是已经坏掉的剩菜剩饭。
    北部夏天很短,冬天很长,但他的棉衣却总是缺斤少两,又破又脏。
    若有上面询问皇子为何吃食不好,面黄肌瘦,那便是皇子挑食,不好好吃东西。
    若有人来询问皇子身上的衣服为何总是又脏又破,那便是皇子调皮,整日出去玩耍,自己弄脏弄破的。
    生病受伤也几乎只能自己硬抗,好在龙彦昭从小身体底子不错,他又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性子。
    那几年下人们待他不好,他也不叫他们好过。
    活脱脱一个地狱里爬出来的小鬼,残忍凶煞,睚眦必报。
    他们不给他正常食物,他便在他们的吃食中混入碾成细末的细砂碎土。
    他们不给他穿棉衣,他便在寒冬里,去下人的屋子里给他们的衣服被子全部泼上冷水。
    虽然每一回这样做完,龙彦昭的日子就会更不好过。
    但龙彦昭仍旧是乐此不疲。
    那是他报复世间的方式。
    好在他那个父皇也不是完全将他忘于脑后,三不五申的,还会询问上两句。
    地方官员便也不敢怠慢,一应供给还是有的,虽然也几乎都被管事婆子吞下,但她亦不敢使唤其他小厮公然打他。
    可纵然如此,管事婆子也并非全无办法,她会唆使附近的小孩子来欺凌他。
    十来岁的小孩子正是调皮不安分的年龄,龙彦昭也很喜欢出门去看外面的世界,这样一来,就免不得会碰上附近的小孩儿。
    他虽是皇子,却面黄肌瘦,穿着破烂衣裳,看上去比普通农家的孩子还不如。
    性子又不合群,自然容易被人欺负。
    他又不会服软,旁人打他他只会打回去。
    龙彦昭少时在宫里跟师傅学过武,到了北地也苦修不辍的原因便是如此。
    但那时他经常吃不饱饭,也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所以过了十岁以后,隔三差五,龙彦昭便会带着一身伤痕回屋。
    只是后来又不一样了。
    因为十二岁那年,他遇上了阿启。
    那时候大宜与北戎常有战乱冲突,但因是草原地貌,边境并不分明,没有军队驻扎的地方便经常有人随意穿梭两国。
    龙彦昭那次刚刚抽冷子教训了那些经常欺负他的同龄人,被他们反过来追打,便一头扎入了草原深处,他就是在那里遇上正练习骑射的阿启的。
    那时才刚入了秋。
    他记得阿启穿着一身洁白胜雪的衣服,英姿飒爽地跨坐在骏马之上。回眸一笑间宛若天神降临,明眸可比日月,笑颜宛若星河。
    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面庞绝美的少年搭箭挽弓,直接将一支箭射在了那些是追他之人的面前。
    那一天阿启帮他打跑了他们。
    那一刻阿启问他是何人,为什么会遭人追打。
    那一年的阿启,就像是降落在他生命里的一道光。
    来时路千转百折,未来也黑得望不见尽头。
    可自此以后,龙彦昭总觉得活着不亏。
    因为生命中曾有一刻,是被点亮过的。
    后来了解了他的身世,阿启就经常过去找他玩儿。
    他教他对付管事婆子不能硬碰硬,要使巧劲儿,要釜底抽薪。
    他告诉他打架之前最先考虑的,应该是如何保护好自己。
    他们经常漫山遍野地疯跑,一起看日落。
    阿启性格鲜明炽烈,外表看上去会有些寡淡和冷意,但只要他说起话、笑起来,便又是那般灿烂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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