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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重生做什么——恺撒月(88)

    少年听见沈月檀三字时微微心悸,显然是个极为熟识的名字。
    然而听见太子妃三字,却彻头彻尾只觉怪异,排斥得很。
    他不由摸了摸自己脸颊,疑惑问道:我我约莫是个男子?
    乾达婆温温和和笑起来:殿下莫非连这个也忘了?天人虽然遵从古礼,然而并不刻板,纵有男子同男子、女子同女子相恋,真心要在一起,多半也是允的。只不过,宗室贵族们需要嫡子承嗣,正室之位总是留给女子的。
    少年心中疑惑愈发深厚,才要追问,乾达婆却柔和摸了摸他的头顶,柔声道:也唯有如太子这般深情的男子,对你一心一意,才会力排众议,求天帝开恩,立你为太子妃。阿月,你须记着,无论太子做了什么,他总是为你好的。
    少年默然不语,唯有心中怪异挥之不去。他连自己是谁也全无记忆,更不记得与什么人有过深情厚谊山盟海誓,反倒在乍听太子厚爱他时,全心全意都排斥得很。
    不过乾达婆好心为他解惑,他仍敷衍般应了一声,又问道:太子如今在何处?
    乾达婆神色略有闪躲,更将少年先前两分疑惑加深到六分,他最后说道:太子进宫谢恩去了。
    谢恩?谢的什么恩?
    少年才要追问,房外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有人低声道:殿下,前些日子外院采买的账目有出入,如今相关人等已经奉命在议事房里候着了
    少年听得一头雾水,乾达婆不动声色,微微笑道:这些内宅琐事,殿下素来是交给卑职处置的。如今不知殿下有什么安排?
    那少年沉吟片刻,遂点了点头:一切照旧便是。
    乾达婆便起身告退,留了其他仆从伺候。
    那少年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神色有些高深莫测,叫周围静立伺候的年轻男女们露出些许不安的表情来。
    虽然不过一星端倪,仍是令少年看出些名堂。
    他名为沈月檀,是此间王国太子的正妃,此事不应有假,也无人胆敢以此欺瞒。这是真的。
    然而太子对他一往情深、以至于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立男子为正妃的事,恐怕是假的。应当另有隐情。
    自他醒来至今,无人同他提过太子如何如何,连一句您昏睡时太子来探望过也没有;连一句已派人禀报太子,他若知晓殿下醒来,必定欢喜得很,立时就要来见您也没有。
    他虽然全无记忆,却也知晓,若是伉俪情深,周围仆从绝不该是这般小心翼翼、对二人之事提也不敢提的模样。
    少年不知自己这些判断从何而来,却十分确信结论,许是模糊中依然记得自己双亲恩爱的旧事。
    乾达婆虽然对他并无恶意,却依然有诸多欺瞒,譬如眼下这账目对不上要去审查,便显而易见是个借口。
    而周围侍从看不透他表情、胆战心惊的模样却好似对他往日行径多有畏惧。莫非他失忆之前,是个喜怒无常、会肆意处罚下人的暴戾主子?
    少年撑着下颌想不透,索性起身,心道既然我是沈月檀,我便四处找找线索,说不定便想起来了。
    书斋有里外三进,两间做书屋,其余做书库。
    二十来间库房里都立着密林似的书架,藏书极其丰富,沈月檀一时看不完,只得依照分类略微翻了翻。
    有经史子集、有水文游记、有兵法谋略、有山医卜相卦各类杂家、有诗词戏曲、小说杂文,甚至还有几本夫夫闺阁秘戏的图画集,那上头图画个个精细秀雅、栩栩如生,十分靡丽。
    只是沈月檀只看几行字便觉得两眼发黑昏昏欲睡,不由暗忖道:恐怕失忆前我就不爱看书。
    书斋最南边的一间屋子被当做最常用的书房,书案边上除了文房四宝,还堆了些用过的宣纸。沈月檀一张张草草翻过,都是些练习的书画之作,一个笔力遒劲有力,端整谨严;另一个却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笔迹全无力道与规范,如同七岁蒙童堪堪握笔。
    不必细想也知道,前者是太子的习作,后者才是他自己的杰作。
    沈月檀愈发叹气:自己岂止是不爱看书,恐怕是个不学无术的混世魔王。
    如此一来便愈发怪异了。
    他先前细细问过乾达婆,音律一族,在天人国中不过寻常部族,族人擅通音律、舞乐,娱人悦己颇为讨喜,很是得天帝欢心。
    然则,也仅此而已。不掌权、不藏富,宛若依附于王公贵族而生的莬丝子,并没有值得太子拉拢的价值。
    一非出身权贵,二来无才无德,他沈月檀究竟何德何能,竟蒙太子垂青,成了太子妃?
    而他沈月檀的一生,怎会如此儿戏、如此颓丧,竟是要就此困在深宅中虚耗一生不成?
    不该如此的。
    虽然带着满腹疑团,他查看下来仍是一无所获,却始终觉得少了点什么。这感觉模糊难辨、似是而非,如同若隐若现漂浮在眼前的脆弱蛛丝,一时间抓不住头绪,说不定只是不甘心罢了。
    少年略带几分困惑茫然,放下手中宣纸,往窗外看去。
    紫红的雕花木窗棱如同画框一般,将窗外景象圈定其中:花红似火叶碧如翠的芭蕉、怪石嶙峋的青灰假山、一半青一半紫得发黑的阔叶紫苏
    浓墨重彩、绚丽如国手挥毫而就、巧夺天工的画作,却被骤然闯入的人群破坏殆尽。
    沈月檀微微皱起眉,注视着一行人绕过假山,笔直朝书房走来。
    为首的青年略微眼熟,穿一身朱红长袍,袍摆绣着五□□丝凤凰尾羽,外头罩着件华贵的紫金双色半臂外裳。腰间有火红光华闪烁,是一串镶着成色极好红宝石的赤金绞丝链,做工精湛,一路垂坠压袍。
    端的是个贵气逼人、满身浓艳光彩的富贵堂皇小公子。
    沈月檀只觉被珠光宝气刺得眼睛疼,才要关窗,那小公子已经瞧见了他,两眼一亮,一面扬声唤道:哥哥!一面甩开身后随从跑了起来。
    骇得他身后一连串仆从紧跟着跑起来,连声提醒道:殿下当心脚下!
    说话间那小公子已经到了近前,喜气洋洋笑道: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夫君进了宫,我才嫁过来,除了你,谁也不认识哥哥往后可要多疼疼我,以后我们兄弟
    沈月檀关窗的动作只得停下来,不过听他絮絮叨叨又是满头雾水,正想着那人言语间几个大有深意的词时,乾达婆的厉声呵斥突然响起,打断了那小公子的滔滔不绝:放肆!郎君身为侧妃,初次拜见太子妃,为何不行礼?这就是沈家教的规矩?
    沈月檀抓着窗户边框的手指顿时收紧,连手背都有青筋浮凸。
    什么太子妃?什么侧妃?
    他依稀记得自己,本该身负卓越才能、心怀遮天大愿,有经世济民、拯救苍元的功绩;亦有万众臣服、忠心追随的地位。
    而绝非困在眼下的泥潭中,如淤泥缠身,不得一刻清凉喘息。
    莫非那些错觉才全是美梦?
    而眼下这些不堪的、屈辱的、丑陋至极的纠葛,才是他沈月檀难以摆脱的现世?
    他神色有变化,无心遮掩,自然都落在旁人眼里,只不过俱都想左了。
    那小公子嘴角浮起些许得意笑容,一闪即逝,便转为泫然欲泣的表情,惶然道:哥、不,堂兄,我、我绝非有意轻慢
    乾达婆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依然疾言厉色,与他先前温和态度判若两人:还不跪下,拜见太子妃殿下?
    那小公子不服气,转向沈月檀哭道:堂兄爹娘死得早,全靠我爹娘对你呵护照料,如今我到了太子府,堂兄却
    沈月檀置若罔闻,连看也不看他,那小公子身后有人暗示扯了扯他衣袖,他只得紧咬牙关,万般屈辱地在窗外跪下了,低声道:臣弟沈梦河,拜见太子妃殿下。
    沈月檀恍然回神,只觉心中腻味得很,依然未曾往跪着的人看一样,就将窗户关上了。
    乾达婆只当沈月檀是终于记起了些前事,又得知一心恋慕他的太子竟然背着自己纳了侧妃,才被气得很了。遂给周围人使了个眼色,说道:郎君冲撞了太子妃,就在此地反省吧。
    沈梦河怒气冲冲,一面大喊着乾达婆!谁给你的胆子!一面就要站起来。
    肩头却猛然一沉,竟被两个陌生侍从一左一右按住肩膀,将他压回成跪姿。
    乾达婆不紧不慢浅笑道:卑职是天帝亲封的太子府内务总管,又暂代太子妃掌管后宅,这点子权力还是有的。侧妃殿下不,你尚未受赐玉牒,不能称殿下,郎君还请好生反省,往后谨言慎行,小心侍奉主子。这里可不是你的沈府了。
    沈梦河气得脸色涨红,却被身后两人扣住手臂不得起身,其他仆从不敢造次,也跟着跪了一地。他最信赖的嬷嬷也急忙跪下来,小声劝他忍一时之气云云不提。
    那边厢乾达婆已恭敬进了书房外间,又隔着门低声求见,过了好一阵子,才听隔间里传来少年意兴阑珊的声音:进来。
    乾达婆进屋便跪下请罪。
    沈月檀依然站在窗边,窗台侧放置着一人高的黑玛瑙树,通体黝黑泛金,枝头则点缀着一丛丛通体碧绿通透的绿玛瑙珠子。
    他随意把玩着一颗珠子,轻轻笑了笑,却连笑都笑得毫无半分温度:你何罪之有?纵有所欺瞒,也是因为担忧我受不住打击。
    乾达婆柔声道:阿月,自醒过来后,你变了许多懂事了。
    沈月檀失笑:以前的沈月檀究竟如何不堪用,连这些微小事也看不穿?我将前尘忘得干净,说不定真不是沈月檀,而是不知哪路的孤魂野鬼夺了这千金之躯的舍。
    乾达婆道:阿月放心,这点手段,在天人国中使不出来的,你就是沈月檀。
    沈月檀叹道:我却不想再做沈月檀了你起来吧。
    乾达婆依言行事。
    沈月檀折身,在书案旁圈椅里坐下来,问道:你还知道什么,都跟我说说。
    乾达婆道:我原本是侍奉在天帝身边的乐师总管,是太子大婚后,被天帝派遣到府里伺候殿下的。往日里对殿下的事,只有所耳闻
    他顿了顿,终于不再隐瞒,全盘托出。
    殿下虽是嫡长子,却幼失怙恃,自七岁便寄养在叔父家中便是沈梦河的父亲。粗茶淡饭,片瓦遮身,也算是照料。呵护却是谈不上的。
    沈月檀微微点头,这样说来,我往日里很是受了些欺负,难怪那个叫沈梦河的虽然唤我兄长,却没有半分敬意。还有什么?
    乾达婆略略犹豫,又说道:太子一心求娶你,天帝恩准,都是真的,在善见城中传为佳话。那侧妃沈梦河是昨日进的府是天妃赐的,天帝拦不住,太子也推却不得。
    沈月檀道:原来如此。如此说来,太子不是亲生的?
    乾达婆眼中带笑,应道:不是,太子生母出身低微,已经去世了。
    沈月檀站起身来,突然伸出手,随意比划了几下,又收回去,光是立在原地,便有份兰芝玉树的卓然气度,他问道:我有什么一技之长?
    乾达婆怔了怔:什么?
    沈月檀道:我内息寻常,不会武功。身为音律一族嫡长子,却不通音律、不擅歌舞。仆从们畏我却不敬我,内务全赖你打理对外不能兴业,对内不能持家,这样一个废物太子若当真爱重我,就不该将我捧到太子妃的位置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乾达婆阖目叹道:你哪里德不配位,对现状所知寥寥无几,只靠我几句话便能直击核心,但这份见识与心性,便已绰绰有余。除非失忆是骗我的。
    沈月檀不由失笑,伸手挠了挠脸颊,这才流露出些许少年绚烂情态,你这夸奖,也未免太狠醒来之前我又是什么样?
    乾达婆道:虽然看似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我从旁揣测,你约莫是知晓内情的,却从不曾同任何人提过。
    沈月檀沉吟片刻才问道:同你也不曾提过?
    乾达婆叹道:殿下年纪轻轻便寄人篱下,沈翎就是你那叔父一家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进入太子府便是孤零零一人,连贴身侍从都是太子府准备的,想必谁也信不过。
    沈月檀不由也跟着叹道:我真苦。
    只是到底什么也记不起来,不过如同喟叹旁人经历一般。
    仍是不死心,又再三同乾达婆确认:我当真什么也不会?
    乾达婆被问得无法,冥思苦想后才迟疑说道:殿下、殿下对食材颇有见地。
    沈月檀听不懂,此话何解?
    乾达婆道:曾经有一次,围猎场献上来一头金毛香獐,放在库中熟成时却被人偷了。厨子别无他法,只得换了头普通獐子,里里外外仔细用香料腌了,烤得香气四溢放在个银盘里送上来,试图李代桃僵。谁知才将银盘捧到门口,殿下便叫人扔出去,说这不是金毛香獐。那厨子大惊失色,便立时跪下认罪了。这应当也算一技之长。
    沈月檀茫然问道:这有什么用?每日里监督厨子有没有偷换食材?
    乾达婆这次却当真无言以对,只得顾左右而言他,言不由衷地安抚了几句。
    这以后沈月檀也无心同跪在窗外的侧妃纠缠,目不斜视地离了书斋。
    只苦了沈梦河在院中跪了大半日,虽然春末夏初气候温和,但众目睽睽之下不敢投机取巧,实打实地苦捱,膝盖跪得青紫渗血,回去很是发了通脾气。
    到晚膳时分,太子回府。
    沈月檀终于得见这位大佛的真容。
    太子身形修长挺拔,瘦削却不见半分孱弱,穿一身素雅白衫,肤色微黑,双眸澄澈幽绿,宛如受神力加持的宝石。
    他眉目沉静,自有一股尊贵威仪,从院外一路行进时,周围仆从眼中的敬仰爱戴一览无遗。
    沈月檀早就听多了关于这位太子的传言,他如何风仪出众、武功卓绝,又如何有大学问、大慈悲。如何一骑过市引得万人空巷,还有所谓太子大婚,半城垂泪,是那些将太子当做梦中情人的思春男女太过伤心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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