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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重生做什么——恺撒月(39)

    沈月檀苦笑:若当真是那个痞子,遇到不敌,哪有不肯的。
    叶凤持却道:懂得见机行事,不为一时意气冒险,如此甚好。
    沈月檀皱眉道:说得好听,为何你不肯一起逃走?
    叶凤持合目道:道不同罢了,我可退却不可逃。未战先逃,虽生犹死;力竭而亡,虽死犹生。
    话音才落,就被沈月檀一拳揍得略略偏了头。
    那少年拳风绵软,叶凤持或挡或避,要想不挨这一拳易如反掌。只是他心中疑惑,便只是一言不发,生生挨了揍,嘴角微微火热,他下意识擦了擦,仍是满脸茫然看着沈月檀,这是
    沈月檀见他眼神无辜,几乎带上委屈一般,不由愈发恼怒,恶狠狠道:宋轩比你多修炼近百年,打不过他也是天经地义,逃跑不丢人。在我面前,谁都不许自寻死路!不过是个十绝关,这次闯不过,下次再闯。
    叶凤持只觉融融暖意浮上胸臆,面上却依然刻板,迟缓点了点头道:唔。
    沈月檀动了手难免懊悔,见叶凤持不曾动怒才放下心来,然而此人应对呆若木鸡,却难免令他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叶凤持大名如雷贯耳,初见此人只觉高高在上、冷漠疏离、深不可测,如今为何却愈发显得呆了?
    他二人商议才定,小舟已冲出了海面,然而距离不远处的水面却骤然鼓起个猩红的巨大水包,伴随撼动天地巨响瞬间炸裂开来,随即头顶降下一阵倾盆血雨。
    赤红血雾蔓延中,三道人影同时冲出水面,金铁交鸣间,道力洪流轰然碰撞,凛冽威压感当头罩下,连原本上涌的海浪也被压得不见踪影,海面反倒生生下凹,暴露出隐藏其中的成群水妖来。
    沈月檀尚未分辨清楚,身边衣袂翻动,月白人影骤然一闪,已然离了小舟往天际冲去。一面喝道:速速撤离。
    沈月檀自然是不肯撤的,只稳住小舟,仰头看去。
    冯阳立于虚空,手中长剑缭绕青蓝电光。原本貌不惊人的平凡男子仿佛骤然变身另一人,容颜冷峻,眼神锐利,青衫猎猎翻动招摇,仿佛悬停于血海之上的巍峨高峰。
    他对着面前二人露齿一笑,森森白齿仿佛梭巡四海猎杀无数的残虐巨鲨,从容道:阿修罗王印已为我所有,纵你二人联手为敌也是徒然。既然一心送死,本座成全尔等。
    另外两名男子一左一右与他相对,呈挟持之势。一人身形干瘦、须发花白,手中握一把形如半月的漆黑巨镰,一头连着同样漆黑的铁链,如大蛇般缠绕在那人左手手臂上。黑色劲装几与武器融为一体,愈发显得神鬼难敌。
    听闻冯阳威胁,不过冷笑几声,回道:胡贤弟莫慌,此人不过信口开河吓唬人。巡查使一个未至,王印如何认主?一口气杀了再说。
    另一男子同样其貌不扬,身形微胖,看不出年纪,穿着紫铜色绸衫,满月脸红润有光,倒有几分商人和气生财的模样,左手持银光潋滟的长剑,右手却握着一柄不足一尺的赤红匕首,笑容可掬点头道:宋大哥言之有理,小弟就听从宋大哥差遣。
    宋轩咆哮道:好,先取他性命,再作计较。
    便甩出巨镰,将血红水帘划出一道黝黑裂痕,那胡姓男子紧追而上,左手长剑在前、匕首在后,也不知驱动了什么法术,所过之处,水雾中隐隐浮现出厉鬼狰狞面孔,通体赤红,一而二、二而四,分化化出数以百计的魑魅魍魉在红水中挤挤挨挨,一道往冯阳所在处蜂拥杀去。
    冯阳手中长剑再度膨胀为巨剑,青紫电光爆开一丈有余,电光窜入水中,轰轰几声巨响中,水瀑炸裂,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隐匿其中的魑魅魍魉、水妖鱼怪也随之暴露,或身受重创而仓惶逃离、或身首异处沉没,被同伴撕咬吞噬殆尽。
    电光火石间,冯阳身后骤然升腾出一片阴影,那人无声无息现身,银发与如云深衣腾腾飘扬,几粒雪白念珠浑圆外形快速融化,化作团团云朵,拱卫一般分列两侧。
    第55章 死意
    宋轩将黑链扯得笔直, 狂笑道:好、好!叶凤持, 老夫好意放你一马,你竟还不知死活,自己送上门来!既然如此,老夫就一并收割了。
    叶凤持充耳不闻,横剑、结印、诵经,苍白火舌愈发凝实膨大,仿若一条白中透青的巨龙,于青紫雷光中穿越而出, 轰然冲向敌方。迫得宋轩二人不得不后撤避其锋芒。
    白焰与魑魅魍魉的军团轰然对撞,伴随冰雪崩裂声,汹涌血浪连同藏身其中的鬼蜮水怪刹那间凝固,冻结成一片足可站人的广阔血色冰壳。青紫电光旋即击中冰壳, 将其炸裂成无数冰块沉浮于浪涛之间。
    沈月檀只得按住船头, 自跌宕起伏的碎裂冰块间穿梭而出, 撤离到战圈范围之外谨慎观望。船舱中传来两声沉沉叹息, 则是刘氏兄弟再度醒转。刘崇先一步坐起身来, 支撑兄长肩侧,脸色阴沉望着双方激战,只略略迟疑,便下了决心,低声道:公子意欲何为?只需一声令下。
    沈月檀道:好, 姑且先看一看。
    那边厢冯阳已收了大剑, 轻飘飘立足于一块巨型坚冰凸起的一角上, 眉心仿佛被一刀刺破,伤口渗出嫣红血丝,终于凝聚成一缕,缓缓自鼻翼两侧流淌而下。
    他面容端肃,神似故人,却因沾染血迹而显出几分狰狞肃杀,阔剑溅上血红海水,顺着锋刃颗颗滴落。
    旋即仿佛玉质面具碎裂,那人整张脸表层崩裂剥落,露出了本尊的真面目来。
    形容端丽,眉目俊朗,犹若拂走了蒙尘的美玉,磨去了锈蚀的利刃,笑时慈悲菩萨,春风化雨宾客盈门;忿则怒目金刚,燎原千里寸草不生。
    这赫然便是离难宗主沈雁州。
    宋轩乍见其真面目时,不禁又惊又悔、又怒又恨,一时间进退维谷,只冷笑道:堂堂宗主,不去武斗会挑选良才,到十绝阵凑什么热闹?
    沈雁州将长剑当胸横过,手指顺着剑身轻轻一抹,青紫电光尽数收敛,随即笑道:一时兴起罢了,不想有此机遇,幸甚幸甚,倒叫宋前辈见笑了。
    宋轩知他说的是阿修罗王印,愈发脸色黑沉,他自然怒火中烧,若对方只是冯阳那等无名小卒,上无师门长辈庇荫,杀便杀了,全无后顾之忧。
    然则如今若是杀了沈雁州,他虽不惧与离难宗百万教众为敌,却到底是个麻烦。倘若有旁人借机发难,他腹背受敌,恐怕保不住王印
    宋轩只顾着左右为难,全然不曾将身旁的胡姓男子放在眼里。此人亦是个乡野之辈,不过适逢王印现世,临时起了贪念才与他联手,要将其除去易如反掌,就道:叶凤持被我伤了一臂,如今不过强弩之末罢了。胡贤弟,此人就交托于你,若是事成,少不得有你好处。
    说话间叶凤持亦落足在沈雁州身畔,念珠串骤然收拢,重落回他腕间,却已疏疏落落,遗失泰半。
    沈雁州笑道:难为你肯帮我。
    叶凤持压下心头翻腾气血,方才应道:非为帮你,只不过受人之托。
    沈雁州眼中阴霾一闪而逝,却仍是笑得和煦,柔声道:叶公子急公好义,我与月檀记下了。
    叶凤持略略挑眉,却来不及开口,对面情势急转,已令他错愕当场。
    那看似结盟的二人间鲜血喷溅,宋轩一脸不可置信捂住胸口,艳红血水自他指缝间汩汩涌出来,嘶哑狂吼道:胡延!你这卑鄙小人!
    话音未落,漆黑巨镰轰然冲出,堪堪自那名为胡延的男子头顶掠过。
    那男子却早有准备,一击得手便提着带血匕首飞身后撤,眼见巨镰袭来,更毫不犹豫往血海之中钻了进去。
    沈雁州便纵身一跃,长剑无声无息刺出,与巨镰轰然对撞,那巨镰受了阻,生生在半空折了个弯,紧追胡延没入水面之下。他方才沉声道:凤持,他要取你性命,你还在迟疑什么?
    他嗓音如沉沉惊雷,远比方才撞上巨镰的一击更为震慑心神,令叶凤持骤然睁大双眼,周身气势顿时森寒三分。
    沈月檀亦瞪大了眼,两手紧攥成拳仰望那二人,一颗心被揪作一团。
    宛若鲜血凝结的巨岩上头,叶凤持月白深衣宛若一点行将消融的残雪,银发被猎猎狂风吹得肆意张扬,恍然如正悬停于深渊上一条细线中间。
    宋轩修的是《大日如来普照一切光明心经》,如今乍逢偷袭、心轮被破,功力十去其三,若沈、叶二人联手,将其击退不在话下。
    然而沈雁州此时停足不前,言下之意,却是在公然逼迫叶凤持亲手杀灭长老宋轩,与师门彻底决裂。
    固然此举或许对叶凤持利大于弊,然而沈月檀一思及沈雁州背后深意,却禁不住因其果决狠辣、勃勃野心不寒而栗起来。
    众人各怀心思都不过是刹那念头,沈月檀心头寒意未退,叶凤持已然下定决心,身形甫动,念珠再度暴涨开来,其中十颗发出卜卜卜声响清脆爆裂,化作漫天冰寒银针,如一阵骤雨降落,铺天盖地将宋轩团团包围。
    宋轩踉跄后退,险些自冰层上滑倒,急忙收回巨镰挡在身前,顿时叮叮叮一阵急促脆响,泰半银针将光滑巨镰砸出了数不清的凹痕裂纹。
    然而叶凤持既已下了决心,便再无半分犹豫,身形如鬼魅般紧追而上,长剑攻势连绵,分毫不留给他喘息疗伤之机。
    这边激斗正起时,距离沈月檀小舟不远处突然钻出了一人,满脸心有余悸,与沈月檀视线骤然相对,随即满脸堆笑,正要开口时,当头劈下一道青紫电光。
    那人闪躲不及,被劈个正着,发出了一声疑似女子的尖叫。
    这嗓音似曾相识,沈月檀不禁掩面叹息。
    沈雁州已自半空落入沈月檀小舟当中,笑道:胡延即是胡言乱语之意,宋轩那厮竟蠢到信你。
    那人抹了抹一脸焦黑,便露出姣好面容来,清丽刚毅兼备,明眸顾盼生姿,风情万种横了沈雁州一眼,一面整理衣衫,一面娇嗔般哼道:那糟老头子看不起我,自然要叫他吃点苦头。
    随即眼波一扫,笑吟吟朝沈月檀福了一礼,阿月,多年不见,你倒长得愈发俊俏了。
    沈月檀冷笑道:苏绿腰,问道宗悬赏多年通缉于你,想不到你今日竟敢自投罗网。
    此人正是绿腰,掩着嘴咯咯娇笑道:阿月还是老样子,凶巴巴的。阿月,白桑可好?
    沈月檀道:他好得很,早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他故意发狠,只欲触怒绿腰,然而这少女却仍是笑意盈盈,眼神清明,不见半分动摇,连连点头应道:这就好、这就好,我只怕连累了他。
    绿腰话音未落,突然一扬手,漆黑曼荼罗眨眼间突袭而至,却被早有预备的沈雁州轻松一剑劈为两半。
    少女巧笑倩兮,仿佛仍是不谙世事的纯情少女,叹道:可惜、可惜,到底抓不住你破绽。
    沈雁州神色未变,只道:余从不敢轻敌。须知雄狮搏兔,亦尽全力,更何况战虎狼兮。
    绿腰柳眉倒竖,怒道:沈雁州!你竟骂我如狼似虎!
    沈雁州道:力如龙象,毒如蛇蝎,诈如狸狐,苏小姐是强敌。
    绿腰笑弯了眼,愈发显得甜美可人,承蒙雁宗主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沈月檀与刘昶、刘崇二人目瞪口呆,望着这二人语调和煦,几如久别重逢的友人闲聊一般,短短几句言词间,竟已剑光交错,拼杀了数十个回合。
    电光、黑烟、煞人血光密布天地,道力紊乱、威压感迫得沈月檀不得不驱动小舟后撤,刘崇松开搀扶兄长的双手,坚定握住了剑柄,低声问道:公子?
    沈月檀一时间却无从抉择。
    双方殊死搏斗,俱是难解难分,一边是他已生疑虑的兄长,一边是他信赖有加的挚友,乍然间仿佛丝毫不必犹豫。
    他不过稍稍踌躇,就见宋轩的黑色巨镰突然一分为二,其中一柄神出鬼没,在叶凤持胸口斩出了一道深长伤痕,刹那间鲜血四溅。
    他不假思索下令道:刘崇,你前去助雁宗主。
    刘崇应喏,转身一跃便离了小舟。
    沈雁州得了帮手,愈发如虎添翼,胶着战况立时起了变化。
    沈月檀却飞快驱动小舟快速逼近宋轩,不假思索取出数枚香药,不经点燃便直接以道力逼迫,张弓将药丸射向宋轩。
    甫一靠近便轰然炸裂,腾开一层淡青烟雾,混合浅浅清香,宋轩冷笑道:区区四重香
    话音未落,便察觉一股全然陌生之力自香气中渗入四肢百骸,顿时道力大乱,身形竟僵凝不动了片刻。
    虽然不过须臾之事,叶凤持却已抓住机会,放出最后的赤色念珠,一剑将其刺入宋轩破损的心轮之中。
    不过弹指,宋轩面色化为赤红,眉心炸裂、咽喉炸裂、腹腔、下腹接连炸裂,七脉轮尽毁,两眼暗淡无神,竟已气绝身亡,僵硬身躯直直跌落,接连撞在冰层凸起处,最终跌落血海,被窥伺已久的水怪鱼妖争抢分食殆尽。
    叶凤持亦是强弩之末,勉强多撑了稍许时候,亦是无声无息跌落。
    好在沈月檀及时赶到,伸手将这青年抄进了小舟之中。
    苏绿腰亦于此时突然后背生凉,只觉面前这男子刹那间仿佛判若两人,怒火有型有质,好似化作了能吞天噬日的罗睺罗王,能将她轻易镇压于掌下。就连道力亦在脉轮中运转迟滞起来。
    她一时骇然,颤声道:不不可能怎会如此快就融合了王印?
    沈雁州面色冷酷,一柄大剑如泰山当头压下,带有仿若能将血海劈开之威,唯独额头鲜血流淌愈发汹涌,顺着鼻翼连绵成血线,令得他俊美面容透出十足的狰狞可怖。
    就连刘崇亦不觉退开数步,露出些许敬畏眼神。
    绿腰不得不弃了匕首与一尊曼荼罗法身方才得以逃脱,不禁皱眉道:好端端的,你生什么气?
    沈雁州轻轻一笑,事有轻重缓急,性命之忧、仗义之举,他应对合理,我生什么气?他周身俱被电光闪烁环绕,仿佛雷神降世,震天撼地,就连海里的魔兽也察觉到危机来临,纷纷逃窜去了远处。
    绿腰亦是狼狈不堪,接连被雷击了不计其数,跌倒在冰层之上,分不清沾染全身的是血海亦或是自身流血不止。
    她咬着牙往前爬行,沈雁州缓步跟上,垂目看去,满眼冷酷狠绝,突然又笑道:那又如何?我到底还是,克制不住。
    绿腰骇得颤抖,身后仿佛有魔神现世,能轻易翻覆天地,她身为堂堂五脉轮天才,竟只觉卑微孱弱如蝼蚁,连牙关也格格打颤,眼前恍然现出的却是许久不曾忆起的少年。她不由喃喃唤道:白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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