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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要为人洗身子,大人请移步。”
    刘荣知道宫中贵人爱讲究,倒也不奇怪,只他手下几人觉得可笑:都要死了,洗干净了又有何用?
    各自转过身去,在墙角桌椅上赌起钱来。
    只听布帘内传来一声轻轻的问询,“这是哪里......这是要做什么?”想来琅邪已醒,只神志不清,并不知众人都在做什么。
    “闭眼,莫让水进了眼里,”樊静似在告诉下人,“你来脱衣罢。”而方才那人不再说话,布帘内渐渐传出水声,热气和若隐若现的香味。
    “息大人。”
    息子帆停住脚步,有些意外,“方小少爷?”
    方亭从他身后一株树丛后走出。
    息子帆挑了挑眉,“你在等我?大好的晚上,你不在皇上身边,跑到这里等我?”
    方亭不置可否,微微一笑,这笑不同以往那般嬉皮笑脸,看起来规矩了许多,却让息子帆心中莫名地不适,“方少爷怎么不说话?太子让你来拦我,必是要让你对息某说些什么。”
    方亭想了想,抬起眼,“息大人为何这么想?”
    息延笑道,“方少爷,有话直说罢,都不像你了。”
    “太子没让我来。”
    “哦?那是谁让你来的?”息子帆见他提起太子,脸上紧绷,想来太子提起自己,也正是如此,这不合时宜的想法一闪而过,息延又问,“还是方少爷当真有话要对我说?”
    “大人还记得跟下官打的赌么?”
    息子帆好笑,“怎么?”
    “那次大人虽然输了,可那位花娘也愿意见大人一见。”
    “现在?”
    “现在。”
    息子帆大笑,忽然叹了一声,“看来息某注定与那位花娘无缘,不巧这会儿奉了圣命,要去牢中一趟。”
    他越过方亭便走。
    方亭却倏然出攻了过来。
    他武功不弱,只是息子帆早有防备,轻松接了过来,玩笑般陪他对了两招,见方亭还要再攻,声音已冷下来,“方少爷,这是何意?”
    方亭一言不发,他下手不狠,但却一味缠斗,只让息子帆脱不了身,息子帆气急,“方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谁让你来缠我?!”
    方亭只油盐不进,没多久息子帆便被他缠了耐性尽失,已要下手了结,却见他忽地停了手,生生受上自己一掌,这一掌息子帆并未留情,只将他击退数步,嘴角流出血来。
    息子帆皱紧浓眉,“你到底……”
    “老大……”
    方亭忽地爆出一声大哭,时隔数日,这是他第一次哭,直把息子帆吓了一跳,“喂……”
    “到底是谁杀了你……?”
    方亭又喃喃念了两声,便好似梦游,再不管息子帆,自己转身走了。
    那一瞬间,息子帆脸上表情相当精彩,他还没问个究竟,方亭竟哭了?直觉应追上去瞧瞧,可想到圣命紧急,到底还是先去了牢中。
    哗——
    上元夜的旨意隔日便出了宫:前朝世子杨文搅乱朝政,除夕之祸,四百八十六条人命,毁此一人之手。
    京中轰动,街头巷尾再次议论纷纷,比年前那陈申问斩更有过之。
    “三日后,处决西市,五马分尸——”
    息延接过圣旨端看半响,直到见了角落太子印章,心中大石方才落地。
    昨夜他匆忙赶到牢房,越走近牢房便越觉不安,生怕方亭果真是太子派来缠他,到了牢房要见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匆匆赶到,牢中人还在,还是那副伤痕累累的模样,半死地趴在地上……盘问狱卒,也只说公主来为人犯擦身,而后便走了;再回宫里,他没看到方亭,想到他从前和赵庄感情甚深,昨夜许只是情绪使然,只是对他那声到底是谁杀了赵庄还犹在心中。
    但当务之急,不在方亭,只在尘埃落定……内患将除。
    照陛下之意,二皇子不日亦将援兵西北,区区犬戎何愁不灭?
    念及那日书房与樊帝一番话,息延叹了口气,将那一点惆怅压了下去。
    行刑这日来得很快。
    通往西市的街道早被围得水泄不通,莫说比起去年冬日来的萧条,便较之往年最热闹的庙会、除夕之日,比起那陈申之死,更有五倍不止。
    京中众人既想瞧瞧那余孽生得何等模样,当着何等的官差,更想瞧瞧这传说中五马分尸之刑,争相朝里挤去。
    等了半日,终于听见刑车“骨碌骨碌”而来。
    车轮往上,先是一双青紫不一、伤痕累累的光脚,那双脚显然被人悉心照料打扮,本是白皙的,却因冻得肿亮,伤口处更显狰狞,那踝骨刺穿皮肉,支住的两根小腿纤细如筷,衬得脚掌像一只肿胀的鸭蹼。
    那人囚衣换了身干净的,头上一只黑色的面罩把脸挡了干净,他始终低垂着脑袋,格外安静,既不哭哭啼啼地求饶,也无豪言壮志、挑衅官府,只似一片风中枯叶,只等冬风一卷,便要落地归土;沿途之中,只有他手、脚套着的繁重锁链随着车轱辘的转动,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
    但很快,人群中响起蜂声嗡嗡,随后一些声音愈来愈大,“丧心病狂的狗贼!不得好死!”
    随即便听石子在风中呼啸而过、“砰”地一声砸向囚车。
    “杀人犯!”众人无论男、女、老、少,个个面目愤怒狰狞,一边喊着“偿命”,一边朝囚车涌去,“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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