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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媚惑主(GL)——江枫愁眠(22)

    这只镯子金蓝白为主调,她捏在手里看着,想到了梅洛的那双手,修长、优雅,带着点养尊处优的珠光,和她这双白骨似的手很不一样,是适合搭在金银宝物堆上的手。
    秋白芍爱财,她若是有座珠翠绫罗堆积起来的金山,她就愿意把梅洛放在这些宝贝的顶上。美人、财宝,要是二者合二为一,就再没有比这更赏心悦目的了,秋白芍支着下巴看都能看得乐一整天。
    怀着愉悦期待的心情,她下了马车就直奔海棠阁,却被门口的丫鬟告知:梅洛午后被太后宣进宫了。
    秋白芍疑惑地皱眉,抬头看了看天,现在酉时初,外眷入宫到了这个点也该出宫了。
    那我在这里等一会儿。想来梅姐姐也快回来了。
    但今日梅姐姐是托病才缺席皇后的赏菊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能让太后拎着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王妃入宫见她。
    想起头一回见太后时的情景,那时候秋白芍就奇怪,梅姐姐是太后亲自挑选给三王爷的王妃,纵使命她入宫敲打她,也不过是为了给梅姐姐出气。但梅姐姐那时候病着,脸色差得吓人,太后既没有让她回去休息,也没有请太医给她看看,硬生生拉着梅姐姐作陪了两个时辰。真要喜欢梅姐姐,怎么会如此冷漠。
    当时没作多想的疑窦又浮现了出来。秋白芍皱眉,她坐在海棠阁里,等到了天色黑透也不见梅洛回来。
    第29章
    月上柳梢,宫门应当落了,秋白芍焦急地在海棠阁里踱步,都这个点了,再不回来,难不成梅姐姐要在宫里留宿?那也该有人回王府知会一声才对。
    她心里着急,偏偏尉迟砺那里又催她回白芍院用膳。
    秋白芍哪有心思吃饭,她又急又气,真想扯着尉迟砺的耳朵骂,问问他嫡妻无故入宫到现在都不回来,他这个做丈夫的怎么还有心思和小妾吃饭。
    白芍院几次派人来催,她气得甩袖,无奈地离开。
    刚一迈步出门,赫然迎面就遇上了被薏儿扶着的梅洛。
    两人四目相对,秋白芍愣住了。
    梅姐姐她快步迎上去,抓着她的胳膊怔怔地问,你哭过了?是不是太后给你气受了?
    梅洛的眼睛是红肿着的。她没想到天色这么昏暗,还是被秋白芍一眼看出来了,于是不自在地扭头遮掩,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怎么会,太后怎么会为难我一个小辈。是被沙子迷了,不碍事的。
    旁边三王爷的小厮等得不耐烦,连声催促,快走吧侧王妃,王爷还等着你呢。
    秋白芍当然不相信梅洛的话,她还想追问,被梅洛掐断了对话,你快去吧,别让王爷等急了。她提起了嘴角,像是提着最后一口气,神情姿态,无一不让秋白芍想起了梅洛刚入王府的情景。
    那时也是如此,梅洛倚着六月雪抚琴,六月雪落在了弦上,她眼中的生气也跟着坠地,灰蒙蒙的一片,悲伤且无望。一眼望去,像是将谢的白梨,飘飘忽忽的,一味地降下残花。
    我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屋休息了。那口气提不了多久,梅洛侧身,从秋白芍身旁擦过。她鬓边的流苏低垂着,摇曳出了几声微不可闻的低吟。
    秋白芍愣住着,她被催着回白芍院,踏出海棠阁前她频频回头,却连梅洛的身影都没看见。
    像是一缕深秋的风,裹挟着三两落叶,萧索地从她脚边卷过,徒留了两声风的呜咽。
    梅姐姐
    秋白芍直觉,梅洛身上出了什么大事了。
    就算尉迟砺说梅洛喜欢哭哭啼啼的,可秋白芍印象里的梅洛是柔韧如竹的,她是个连被丈夫赶下喜床都未曾找人哭诉的女子,到底什么事能让她红肿着眼睛从宫里出来。
    她想问、想陪在梅洛身侧、想抱抱她帮她排忧解难,可这座王府的主人却在这时候叫她过去吃晚饭。
    秋白芍深深吸了口气。
    她从未如此嫌尉迟砺碍事过。
    多么可笑,妻子在外受了委屈,丈夫却还不如一个妾来得关心她。
    秋白芍立在白芍院的门前迟迟没有进去,她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不好看,忧急、阴沉、扭曲、嫉恨。
    为什么这天下的男子总是如此薄情,他像是给家畜栓绳一样,在新婚之日将女子套上绳索、做上标记,以表明她是自己的东西。从此往后,他拥有的家畜越多,越是被人艳羡,而家畜只能跪在栅栏里,等着主人的召见。
    秋白芍想起了柳氏,那样一个张扬跋扈的女子却没法在尉迟砺眼里停留片刻,她不是一个女人,是柳将军和他麾下的数万雄兵;还有王氏,她是入府最早的侍妾,到头来标记在她身上的记号也只是吏部王侍郎五个字而已。
    她们活着,穿金戴银,可活像是主人指着牛棚里的牛再跟别人介绍,哪头最能耕地、哪头最能产奶、哪头最能下崽。
    秋白芍不在乎别人,但她在乎梅洛。她嫉妒尉迟砺可以正大光明的拥有那样好的梅洛、她怨恨尉迟砺不珍惜那样好的梅洛。
    她闭着眼睛努力平复气息,使劲把脸上的怨怼压下去,换上柔婉的笑容。
    可她越用力笑,气息就越不平稳。心里烧着怒火,让她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吸取凉气降温
    无甚效果。反倒助了火势增长。
    终于,还是出门的尉迟砺先一步看见了她,他笑着下台阶,搂着了秋白芍的腰,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秋白芍道,芍儿想看看王爷是不是和芍儿心有灵犀,能不能发现芍儿就站在外面。
    她真想一辈子都不进去。
    那看来我和芍儿确实心有灵犀。尉迟砺捏了捏女子的侧脸,高兴了吗。
    秋白芍弯眸,巧笑倩兮,高兴。
    她的眼底,拨开浅浅的一层笑后,全是蚀骨的怨毒,直指尉迟砺。
    伺候完了尉迟砺,翌日一早秋白芍急着去见梅洛,她去了海棠阁,却发现梅洛已然面色如常,还能笑着和她调侃。
    仿佛昨夜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梅姐姐她迟疑地问,昨天晚上你
    话未说完就被梅洛笑着打断,我都不跟你说了吗,是吹到沙子了,你怎么还记着呢。
    秋白芍犹不相信,可是太后那么着急把你叫进宫做什么,你昨日可是病着呀。
    是这么回事,太后听说我病了,竟然想来王府看看我。太后万金之躯怎么能随便离宫,我也是怕府里招待不周,索性自己个儿入宫给她瞧了。梅洛搭着秋白芍的手,柔声道,你就别担心了。
    真的?她将信将疑。
    真的。梅洛顺势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笑着道,不信你摸摸,看我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秋白芍被她逗笑了,嗔了一声,人家在说正经话呢。
    我说的也是正经。
    不过梅姐姐这段时日还是少进宫的好,秋白芍正了色,我也是昨晚才听王爷说的,皇后昨日办赏菊宴,其实是为了遮掩皇上病重的消息。她压低了声音,六王一党蠢蠢欲动,现在前朝后宫都是一滩泥水,梅姐姐要离得远些。
    她说完见梅洛不语,面上若有所思。秋白芍疑惑道,梅姐姐在想什么?
    梅洛喃喃,我在想,王爷对你确实信任,连朝堂上的事情都愿意告诉你。
    梅姐姐她愣了,你是在吃我的醋么。
    她以为她们之间,应当是与那些妻妾不同的。
    察觉自己失言,梅洛错愕了一下,连忙摇头,我怎么会吃你的醋,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她见秋白芍犹是怔然着的,于是搂住了她的肩,同她耳面相贴,你不要多心,从我入府第一天起就对王爷死心了,我就算吃醋也该吃他的醋才对,怎么会酸你。
    秋白芍还是不太高兴,但她也知道梅洛和尉迟砺之间有多大的抵牾,更明白按照梅洛的性子,断然不会再轻易爱上尉迟砺。
    虽然明白,可她的心里依旧不甚踏实。梅姐姐,我总是害怕听你说这些话。她靠在了梅洛肩侧,低低轻语,就像王爷能有无数妻妾一样,你是王妃,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你若是舍弃我了,我也没有一点办法。
    她半瞌着眼眸,嗅着梅洛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徐徐吐字,宛若叹息,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同我在一起,是因为你生来心善,想要可怜我;还是怕我像对付清莹那样对付你,所以讨好我。
    梅姐姐,你真的爱我么。
    这句话被秋白芍咽下,没能说出。
    身旁的女子沉默了许久,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白芍,我也不知道。
    秋白芍一颤,心脏从下而上地发酸,酸到了尖锐。
    一开始,你是王爷的意中人、是这座王府里的掌权人,也是左右着我生死的人,我当然会想讨好你,梅洛道,起码不要惹恼了你。
    后来,我怜悯你,我想象不出你从前的处境,更想象不了你是费了多少心机、是怎样步步为营才能接近了王爷。那不该是个及笄女孩过的日子。
    秋白芍回正了身子,她同梅洛分开了距离。瞳孔战栗着。
    她后悔了,她不该提起这个话。粉饰太平也好,自欺欺人也好,她不想听见梅洛嘴里自己的不堪,更恐惧到头来梅洛告诉她,她们之间,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下颚倏地被温凉的柔荑覆上,她茫然地被那只手引着,看向了梅洛。
    梅洛俯身,同她相吻。
    可我是喜欢你的,我想和你在一起。她偏着头,唇上沾着秋白芍的口脂,间距不过毫厘。
    我喜欢你叫我梅姐姐,我喜欢你抱着我像是雪地里的小猫那样轻颤,我喜欢你仰着头躺在床上,眼神都涣散了,还要紧紧抓着我的衣摆。
    她向前了一些微乎其微的一些,因为两人本来就近到了近无可近。
    那朱唇轻吻着秋白芍,把她吻得呆滞、把她吻到了眼睛滚烫流泪。
    梅姐姐她哽咽着,从身到心、直至灵魂都在可怜地发颤,此时浸泡着她的不是花蜜,而是甜酒,浓郁的甜里还夹着酒的辛辣刺激。
    梅洛深深喟叹,是了,我最喜欢你这样,哭着还要唤我姐姐。
    秋白芍所以颤抖得愈加厉害。
    不要离开我,她闭着眼,毫无章法地吻着梅洛,泪水从两侧眼睛滑落,梅姐姐梅姐姐只有你喜欢我,不要让我一个人
    她泣不成声,话语支离破碎,只是一味胡乱地亲吻,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梅姐姐不要丢下我,我会比王爷更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梅洛抚着她的后背,柔柔地安抚,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幼兽,我们进去吧,他昨天是不是又弄疼你了?
    秋白芍哭着点头,梅姐姐,我不喜欢他,我讨厌侍寝,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好,那白芍就不侍寝,只和我在一起。 梅洛垂眸,笑着红了眼眶。
    秋白芍于是埋进她的怀里,痛哭流涕。
    她哭着,来回反复着一句话,梅洛便也一遍遍地答了。
    不侍寝,只有我陪着你。
    深宅后院,宫闱六苑,这些女子所处之地,也不知藏了几千年的自欺欺人,最后无一例外,皆是酝酿成了一行滑过妆容的胭脂泪,直至泪干成痕,再用胭脂覆盖粉饰。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太忙,不好意思忘了感谢名单,这次包含的是18号到27号上午的(太破费了你们!)
    这故事快结束了,下个故事可能会短点。
    谢谢天天吃软饭的深水鱼雷!
    谢谢天天吃软饭、copicodzyzn、不断跳坑的火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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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有了梅洛那日的一番安抚,秋白芍稍稍安心了一些。
    她的出生让她敏感自卑,与梅洛之间的情愫也是世俗所不容的禁.忌,一方面秋白芍享受到了从未尝过的情爱滋味,一方面这份爱又像是屠刀一般,无时无刻不悬在她的头顶,叫她日夜难安。
    秋白芍想,她该知足的。如今的日子比起从前好的太多,既没有嫡母嫡姐们的欺压,也不必素妆布衣,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一点荤腥。
    如今的她住在奢华的白芍院,整个王府人人都敬她畏她,出个院子散步身后都是丫鬟太监跟随,既能读书又能学琴,白日里还有梅姐姐相陪。
    她什么都不缺了,她应该幸福的。
    但随着生活的好转,那份欲望也在渐渐扩大,她开始不满这份幸福里的唯一隐患尉迟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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