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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错——庄玄(22)

    晋仇低头看着自己灰扑扑的青衣,明白那女子说的丑人是自己,他从未被人说过丑,对于突遭毁容的事也未放在心上,哪怕没了法力,这种伤最多半月也该好了,没什么可说道的。
    宋甫朱,休和殷烈学不好的东西。殷王站在了晋仇面前,状似无意,却挡住了宋甫朱看晋仇的眼。
    被称作宋甫朱的女子笑笑,叔叔还是这般严厉,不知这丑人是谁,能让叔叔护着。倒不如她话未说完,便被身后的男子拉了下,姊姊,毋说了。
    宋甫朱停顿了片刻,还是开口,不如将他与我做仆役,放在叔叔身边他人会说闲话的。
    在殷地,无人敢说殷王的闲话,这道理世人都懂。
    殷王神情极冷厉,但他竟然在皱眉后,问晋仇:你可愿意?
    晋仇摇头。
    殷王便对宋甫朱道:他是你的仆役了。
    爹,给她还不如给我!殷烈闻言急忙来了句。
    可他说地太晚,殷王的身影早已消失。
    哈哈,烈,想看的话可以来我这里。宋甫朱掏出别在腰间的鞭子,朝地上抽了一鞭,激起莫须有的尘埃,喝道:走!不听话就是你被抽!
    晋仇脸上依旧是一副肃穆,在那破烂的脸上,他的神情也未被遮住,反而显得这种肃穆更清晰了些。
    何人教你这些的?宋公死在了晋地,宋公的子嗣当时年纪尚小,应是殷王看管着长大的。宋甫朱是宋公的孙辈,从出生到现在,殷王不可能对其不管,却如何养成了这般模样。
    殷烈同他想的便有很大不同,宋家姐弟更是没个正形
    宋甫朱盯着他那双眼,何人?总不是崇修仙人,你这丑人,长得一副倒胃口的样子,却敢在此质疑我?我学这些,可都是无师自通,全凭自己领会的,而你,怕是没爹没娘,却想象着用家礼束缚世人。
    她的鞭子上有血,垂在地上,眼中尽是恨意。
    虽未明说眼前是崇修仙人,却已昭然若揭了,能让殷王亲自带着走的,这世间本也不做他想。
    你根本不懂礼是什么!凭什么在此乱说!闻言最先站出的竟不是殷烈,而是元河洛,他看着晋仇的目光泛着股不可置信,听着宋甫朱的话却气地胸口起伏。
    哈,原来是我们元家掌门之子元灯灼。怎么?你先祖被崇修仙人所杀,你却把崇修仙人看得比你爹都重要?崇修仙人真是伟岸啊,能让人摒弃凡俗间的仇恨,但我教训我的奴仆,与你最崇敬的崇修仙人有何关系呢?难不成你不迷恋崇修仙人,而迷恋这丑八怪了。宋甫朱笑着,没有银铃般的声响,只有沙哑的,像是从吼间硬生生挤出来的讥讽。
    她真是同殷烈一起长大的,连讥讽的笑声在某些面上都极为相似。
    元伯同宋公都是死于晋家之手,且所用手段很是卑鄙,晋仇自己当年的无情无性远胜现在,没有任何在乎的人,也不在乎用卑鄙手段杀死那些仇家,那些挡路人。
    如此,所造杀孽颇多。而在他一贯的庄严肃穆下是对一切的遗忘。
    可惜他能忘,其他人却不愿意忘。
    宋甫朱说完话,便举起鞭子,元河洛挺直腰杆站着,殷烈却是在嗤笑一声后掩着面走了。
    这些几百岁的修士,与晋仇年轻时完全不同。
    他这么大的时候,很少出晋家,而专于修行,从不问世事。
    宋甫朱的鞭子已抽下,啪地一声打在人体上,却不是晋仇的身上,而是她家弟弟的手上,那手已裂,尽是鲜血,而白色的骨碴隐隐露出。
    宋甫朱,别再闹了。他不唤宋甫朱为姊姊的时候,反倒衬得他像兄长了。
    那是张很白净的脸,也是双很白净的手,他看着晋仇时,脸上是一片悲伤,不是悲天悯人,而是爬在地间的蝼蚁一挣扎便会死的悲伤,他不是在悲晋仇,而是在悲他自己,悲宋家。
    晋仇看到他的神情时,如殷王一般皱起了眉,可惜他的眉早被划破,而产生断裂的俯视感。
    宋甫白,你真是个懦夫。元灯灼都比你有骨气,他是个隐藏的伪君子,你却是个真懦夫。宋甫朱将鞭子收起,放回腰间,仰着头道。
    第35章 恶事连连(六)
    最终那些话还是不了了之了。
    宋甫朱将晋仇带到了陋室中,这里除干草外再无其他,硬要说的话,还会有虫子。
    今后你便住在这儿了,卯时初必须起来,晚一刻赏一鞭子,不想挨的话,就塌下你的腰,用你的手去沾水擦地!宋甫朱说完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却在几日后又道:西侧那一大片都是你需要擦的,别以为卯时起来就行了,你得把地擦完,全部擦完,不擦完就睡觉,也得挨鞭子。
    晋仇当时正弯腰擦地,卯时起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擦地却很难,他没做过这种事,以前晋家被灭后的那十年,他过得很不好,受了些皮肉伤,却从未被这样要求过。因此做起来很是生疏,几乎一日才能擦完一小片,西侧那么大的地方,休说一日,便是十日,都难以擦完。
    更何况他很少弯腰,这种带着屈辱的动作委实不好。
    宋甫朱走后,晋仇将布放在地上,呼吸着天地间的灵气,暂做休缓。
    你还真是从小读书修仙的贵公子,这点事就觉得累了?殷烈倒挂在房梁上,拉抻躯干,因房梁太高,显得他声音有些模糊。
    晋仇早已察觉他的到来,此事实无必要。一个清洁术就能解决的事,非要让人弯腰来做。如他不是信守礼法,不便做瘫地的无赖,早已放下手中的湿布了。
    什么必要不必要,宋甫朱现在是你的主人,你是她的奴仆,她叫你做的事,再无必要,也是必要的,崇修仙人不至于不懂这一点。只是平时束缚他人束缚的好,到自己却不成了。单腿勾住脊梁,殷烈倒吊着晃了晃,突然松开腿,直直地落了下来,势如坠天雄鹰,落地却飘忽如雁羽。
    你只是做不好,人要是做不好一件事,就会去逃避。但你以往的行事使你哪怕要逃都得给自己找个理由。殷烈有些玩味的笑了,他从晋仇手中抓过湿布,拿在手里,我跟你讲,这真不是什么难事,看你不会,我就给你演示一番,今天我擦,明天你就得自己擦了。
    说完,殷烈将自己的衣衫系紧,像匹豹子般半匐在地板上,他撩起衣袖,露出线条修长有力的手臂,
    殷烈自己却乐此不疲,擦完一片又一片,短短一刻已擦完所有,中途洗了几次布,废去些时间,否则能更快些。
    完事儿将布叠好,站在晋仇面前,看见没,有天赋的人连擦地都是快的,你看看你,连腰都弯不下去,哪怕不会做,也得放平姿态。平日最不爱放平姿态的就是他,如今口中这么说的也是他。
    晋仇接过布,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殷烈的头。
    殷烈的笑一下子就消失了,他抿起嘴,露出这张脸最真实的冰冷,谁允许你摸我的,你是我什么人?你不知道这于理不合吗?他的声音因心情的变化而显出几分粗哑。
    晋仇的手已放下,他的指尖还残留着那顺滑温暖的触感,只是现在有些凉了,你父亲会这般做吗?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与其问这些,不如问问你的晋地,外面都谣传你死了,你竟一点不上心。只要不烧到晋地自身,战火再大你也无动于衷吗?
    以我现在的身体,着急也无用。
    谁会信你的鬼话,你直接说自己一点不在意不就行了。放着那几家闹,闹得修士都死了,你再站出,说是力挽狂澜,宛如救世一般,对不对?殷烈不是随便说这话的,晋仇掌管修仙界这么多年,很多举动明显是为了削减修士的数量,甚至削弱现存修士的法力。
    他是巴不得天下修士都死光的。
    殷烈,别想太多。晋仇淡淡地说道,他神色很平常,过分的平常。
    殷烈撇嘴,百无聊赖地走了出去。
    出门却看到了冷寒泽,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再讲个谎话骗我上钩吗?上次被骗的事他一直耿耿于心,虽然他自身没事,晋仇却被害地失去了法力,这本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但他总开心不起来。
    冷寒泽还是那副懒散的模样,他不言语,只是跟在殷烈身旁,前些日子殷烈忙着学擦地,如今看来果然是为了崇修仙人,在有些事上殷烈真是不诚实的很,冷寒泽打了个哈欠,离殷烈更近了些。
    第二日,殷烈未去擦地,晋仇
    宋甫朱晚上来看的时候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挥着鞭子,扬言今晚要是擦不完,就要抽死他。
    晋仇未动,元河洛却偷偷来了,他沾湿布,未用法力而擦了整个晚上,第二日太阳升起才直了腰,迟迟睡去。
    晋仇没和他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望着远方层层的宫殿。
    这天白日,他还是未擦,殷烈还是未来,宋甫朱朝地上抽了一鞭,将地抽开条裂缝。
    大骂道:今天你要是不动,我便动!
    晋仇当时未看宋甫朱,他望着阴云密布的天,说道:你现在便可动手。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宋甫朱掏出别在腰间的鞭子,将其伸展开,你看好了,我一鞭就能抽地你骨头都露出来!
    晋仇前几日的伤彻底地结痂了,他站地笔直,恍若根本未将宋甫朱的话放在心上。
    于是他挨了第一鞭,从他背后抽来,割裂麻衣,后背的骨露了出来。
    宋甫朱像是见血的豺狼,未抽之前还有所忌惮,抽了后却仿佛上了瘾,一鞭接一鞭,乐此不疲。
    晋仇闭上眼,倒在血泊中,听见了殷烈的声音,你还真想把他抽死?
    我小时候听他的故事就想把他抽死了,要不是怕叔叔怪罪,我得养一窝窝蚂蚁,咬死他。
    宋甫朱,你这样是嫁不出去的。
    谁说我嫁不出去,别人不娶我,你不会娶我吗?宋甫朱又抽了一鞭,被殷烈攥住。
    我娶你,叫乱伦。
    殷地从不在乎这个,你要是想让我住手,就答应娶我,否则就打倒我,不然我可不打算停。
    那你就抽他吧,元灯灼让我来的,我去跟他说你不愿意。
    嗤,想想就是那个伪君子让你来的。宋甫朱手上不停,殷烈的声音却消失了。
    晋仇昏了过去,再一醒来,天已全黑,下着瓢泼大雨,雷声响彻整个殷地。用手撑着身体慢慢起来,他叹了口气,步履蹒跚地走进了雨中。
    殷王住的地方离此地有些远,所幸并不是难以到达的,他的伤口被雨水冲地发白,与白色的骨头混在一起,叫人看不分明。
    有条腿的骨头断了,他却走的还算笔直
    丑时他走到了殷王的寝宫,那里的玄衣侍卫挡住了他。
    我去敲个门。晋仇的脸被发丝遮住,极为落魄。
    侍卫们未动,这些殷地的修士,可不会喜欢崇修仙人或者晋仇。
    于是晋仇站着,雨越来越大,他终是瘫在了地上,全身湿乱不堪,而侍卫们被法力护着的身躯干净整洁,与他形成了鲜明对比。
    雨落在了晋仇的眼中,当年也是这种大雨天,他被人欺辱,走在路中,捡到了失忆的殷王,他说要跟自己走。
    当年说会跟自己走,现在也会,他无比清楚这点,是以并不畏惧风雨,只是想着殷王何时才会心软。
    他想了很多,想着两人一起在雨中的屋檐下,泡着温暖的澡。
    真是悠远的过去了。
    四周的雨还在下,晋仇头上的雨却停了,他看着那片空茫的天地,道:你来了。
    你知道孤会来,孤对你一向心软,不会放任你淋雨。
    对,我知道你会来。晋仇侧过脸来,他撑起身,走进殷王为他打开的门。
    门外的修士面色极其不善,却没有一个敢言语的。
    殷王一向狠,插手他的家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晋仇跨过了门,屋中果然有个木桶,上面正冒着白气,雾蒙蒙,暖意逼人。
    晋仇,你是故意的。殷王长发未束,垂到脚踝,面上是一片冷凝,他曾将晋侯压成肉泥,也曾用万种法术将叶周人折磨致死,在此之前,他是天下唯一的主人,暴戾恣睢,而无人敢妄加评论。
    殷地人是怕他的,晋仇以前也怕他,怕到不敢在他面前抬头。混元说的对,如殷王不失忆,他永远无法推倒殷王。
    我不故意,你怎么会见我。晋仇脱下粘在身上,和血肉混在一起的衣物,抬腿跨进了木桶中,水激地他伤口一片刺痛,却很暖,殷王身上也是很暖的,只是现在并不能靠近。
    孤情愿你多受几日苦,也不愿见你。
    可我会疼。晋仇知道殷王吃这套,比所有人都吃这套。
    就算知道自己是在骗他,也会一次次上当。
    殷王也脱下了衣衫,进到并不大的木桶中,两个人挨地很近,他抱
    岂止是易于遗忘,晋仇还会骗人,骗他人也骗自己。殷王未打算真插手此次赵魏齐一事,便是在细看晋仇在其中的作用。
    殷王的怀抱很紧,按压那些伤的瞬间使它们齐齐崩裂,血水染红整个木桶。
    晋仇有些晕,他伸手抱住殷王,听着殷王混着雨声的话,殷地大势已去时,孤还抱有幻想,认为只要孤肯偿命,你便会放过其他人,至少不会为难我们的孩子。殷王的声音很低,像以前一样低,听不出丝毫埋怨的味道,更像是在颁布赦令。
    晋仇,你什么都做了,孤可以一次次救你,你却不愿意救孤,孤在牢中想着你何时出现,你果然来了,告诉孤孩子是假的。他开始还会动,后来就不动了。
    你是在希望我可怜你吗?晋仇摸着殷王身上的伤疤,同殷地的宫殿般,层层叠叠的,他并不习惯这样的殷王。但他能理解殷王,毕竟他亲手杀过他。
    晋仇,我是要你明白,你再一次做错了,可我能原谅你一次,也能原谅你无数次,哪怕你犯下的,是不可饶恕之罪。殷王松开对晋仇的怀抱,直直地看着他。
    晋仇也松开了怀抱,我不需要你的原谅。他从木桶中起来,满脸愁苦。
    晋仇,你不喜欢以前的日子吗?
    喜欢,但那不属于我。我害死孩子,我亲手用锥子将你杀死,可你们都还活着,因天需要你们活。可他不会让其他人活。我是天的走狗,需做的事还未做完,又怎能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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