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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全靠对家续命[娱乐圈]——苏季钦(90)

    电梯到一楼,纪可嘉拉上夹克衫外套的拉链,吐了口气,带上口罩准备出去。
    忽然一根修长的手指按在关门的按钮上,他错愕地回头,撞进烛茗的目光。
    这双干净的眼睛里凭白多了些阴郁,让烛茗觉得很刺眼。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梁婉。
    曾经那是一道插在他心口十多年的刺,看到这个少年就能想起尚未愈合的疤痕。无冤无仇,却也提不起任何感情。
    现在,这道刺反向插入了纪可嘉胸口,贯穿了彼时的他和眼前的少年。心头曾有过一阵报复的畅快,而那之后竟无端怅然。
    他淡淡望进纪可嘉的双眸,轻声说:搭什么出租车,我载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的采访
    烛茗:我和蔺老师应该是相似型,但蔺老师觉得是互补型。
    主持:哪里互补?
    蔺遥:rap能力
    烛茗:???你给老子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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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90
    纪可嘉的背脊直板板地贴在副座上, 大气也不敢喘,怯生生瞄着红绿灯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点敲着方向盘的烛茗,吞了吞口水。
    前一阵子坐在蔺遥老师车上心里也是忐忑, 可不像现在这么惴惴不安。
    烛茗双唇微抿,表情觉察不出喜怒。
    正午的暖阳铺在他额前碎发上, 就连先前他让自己上车时的淡漠都恍惚有种心动, 仿佛堕入尘世的谪仙,身上笼罩着光。
    看够了没有?仙人冷不丁开口, 把他拉回了人间地狱。
    纪可嘉别过脸, 往向窗外开始抽条吐绿的桠杈, 有一丝被抓包后的僵硬。
    我好像没不让你讲话吧?烛茗余光掠过少年人的面容, 你大可不必这么拘束。
    想了想又道:趁我现在还有闲心。
    纪可嘉错愕地回头。心说, 你从来都懒得搭理我,这难道和不想听我说话不一样吗?
    他的无感和厌倦哪次不是写在脸上, 他哪敢轻易叨扰他?
    纪总打电话告诉你的?
    嗯, 说爷爷状态不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烛茗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不会的, 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只要老爷子能活着,一切病痛他都可以承受。
    你应该知道我对你没什么感情吧。他缓了缓, 问道。
    纪可嘉点头,手指攥紧,低下头。
    他知道, 一直都知道。
    那你又什么好顾虑的呢?烛茗淡笑一声,你又影响不到我,担心什么?
    担心
    担心他讨厌自己。
    是了,他都对自己毫无感情,又怎么会把多余的情绪放在自己身上。
    烛茗从后视镜里睨了一眼即可嘉,没说话。
    尽管梁婉已经伤害不到现在的他了,他却也不能因此看着令人作呕的过往成为另一个孩子的心魔。
    像是深思熟虑了许久,纪可嘉转过头,抖着嘴唇: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哽着,似乎说多少个对不起都无法弥补他心中的愧疚。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样过来的,我一直以为我的自作多情是热脸贴冷屁.股,现在看来是对你的二次伤害吧。我真不是故意的,如果我能早知道,我就不
    突然愣了一下。
    如果早知道,会怎么样呢?
    烛茗默默坐正,声音清冽:做错事的不是你,该说对不起的也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替她道歉呢?
    他睚眦必报,却一定是精准打击不伤及无辜,对纪可嘉的态度的冷淡疏离是一如既往的。
    如果因为梁婉的所作所为,就要反过来对纪可嘉施以言语上的暴力,从受害者变为加害者,和梁婉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报复,我也会从她身上报复回来,和你无关。烛茗淡淡地说。
    尽管从某种程度上说,一切的起因是纪可嘉,可一个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
    纪可嘉颤了颤,转头看向烛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竟一点不觉得意外。
    接着就听他说:也不需要瞒着你,我迟早会动她。纪可嘉,我不像你,良善得纯粹,不是什么好人,你大大方方地恨我就好,不要让自己陷入两难。
    活着有太多两难困境,身处其中痛苦,面临抉择更痛苦。
    他无忧无虑长大,很难说为了那样的母亲值不值,可必然应该是对母亲的感情更深厚。
    原本是让纪可嘉不那么拘谨,可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他兀自说了许多话。
    烛茗牵了牵嘴角,语气无奈:终究只有你姓纪,就算你母亲之后会离婚还是怎样,你都是这个家的孩子。
    梁婉眼有滤镜,觉得老爷子和纪成钊对他这个不明不白的外人都偏爱有加。
    其实冷眼旁观的烛茗心里清楚,老爷子对他和纪可嘉的疼爱不分厚薄。不然也不会一个进入急救的消息出来,两个孙子都疯了似的往医院跑。
    他叨逼叨了这么久,也不见纪可嘉有什么反应。心下一阵无趣,把心神都放在路况上。
    车内安静无比,只有喇叭声和发动机轰鸣声偶尔从窗外传来。
    良久,他终于听见纪可嘉开口。
    你记得你从家里搬出去的那天吗?纪可嘉没等他回答,知道他必然是不记得,径直说,那年我八岁,和朋友们在家里玩闹争吵,你提着行李箱路过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烛茗眼中尽是茫然,他那时恨不得尽快离开纪家,哪里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话。
    纪可嘉觑着他的反应,眼底暗暗一沉。
    那天他和小伙伴吵得不可开交,为了一件什么芝麻大小的事也记不清了。不知道是和哪家的孩子争得面红耳赤,最终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推搡之间那人一巴掌把他推到地下。
    他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眼眶里酝酿出泪水,
    若在以往,梁婉必然是要出来打圆场替他撑腰壮胆,可那天她在书房里办公,不哭得大声点是闹不到她的。
    他张着嘴,还没哭出声,忽然被人揪着衣领从地上提溜起来。
    你只会哭吗?烛茗居高临下地望着幼小的他,是非善恶不是靠打架就打得出来的,你妈能帮你多久呢?
    说完转头就走,消失在门口。只有他脑后皱巴巴的衣领提醒着他,烛茗曾来过。
    一群小屁孩似乎都被这个有些凶的哥哥吓到,一时间竟忘了刚才的争吵,怔怔地问他:他是谁啊?
    纪可嘉狠狠眨了下眼睛,把憋出来的眼泪挤回去:借住我家的哥哥。
    这个标准回答他从小就会说,少有知道烛茗是纪家人,匆匆见过的人只当是纪老爷子或纪成钊帮友人看顾一段时间的孩子。他后来才知道,家里住的那个被爷爷叫然然的哥哥,有个名字叫纪然。
    而他抛弃了这个姓名,像是和这个家断开了联系,一年大概也才回来一次。
    烛茗离家后的十年,正是他辉煌的十年。从小学到中学,他时时刻刻看着身边人捧着专辑,刷着电视剧,一口一个茗哥、烛总,痴迷得不行。
    他总是吃味地想,想告诉全世界:那是我哥。
    那天烛茗撕开隐藏多年的真实,他一个人躲在宿舍里,一遍又一遍琢磨着这件事。
    他难受得想哭,可就在眼泪滑落脸颊之际,恍惚又听见当年烛茗清冽的声音:你只会哭吗?
    眼泪顿时就止住了。
    烛茗静静听着纪可嘉语无伦次地说着往事,没有打断他。
    他忽然意识到,纪可嘉和他一样,因着身份和顾虑,心里藏了十多年的话。
    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和纪家的关系,所以不说。
    而纪可嘉则是替他瞒着他和纪家的关系,所以不说。
    他现在有蔺遥可以倾诉,可眼前这个孩子
    除了家里这些带有天然立场的人,一个可以分享秘密的人也没有。
    说了这么多我也不知道我要说什么纪可嘉嘀咕着,自己吐槽自己,可能我只想说,谢谢你。
    烛茗一愣,连带着开进地下车库的动作都差点没稳住,险些撞着通道的墙壁,一个刹车下去,轮胎打滑的摩擦厉声和地面叫板。
    谢我什么?烛茗嘴角抽搐,心说这孩子怕不是有毛病?
    谢所有吧。
    谢你让我从小不耽于家人宠爱的温床。
    谢你在虚假美好的幻想里还我一个真相。
    烛茗听着他模棱两可的对话,无语而不解。停稳车,解开安全带准备从车上下来,他忽然问:你演艺生涯的未来都规划好了吗?一时冲动的话我劝你早点抽身。
    我纪可嘉忽然驻足,你看出来了?
    烛茗点头。主舞竞演的那个舞台让他意识到,纪可嘉投身这个圈子,是真的在追随他的脚步,想得到他的认可。
    可这样的冲动,会困住他。
    纪成钊他还是了解的,宠爱归宠爱,纵容归纵容,一旦到他利益相关的时候,别人的乱麻他都可以一刀斩去。
    老爷子进抢救,他是靠续命系统知道才问的卢叔。而纪成钊率先联系了纪可嘉,心思不言而喻。
    纪总只有你这一个儿子,纪氏的未来和你的未来,总有一天他会要你选一个。
    他轻声说着,心里明白这是自己对眼前少年最后的宽容。
    *
    抢救室门口等着好些人,烛茗和纪可嘉到的时候,梁婉正站在纪成钊一步远的地方,靠墙低头。
    许久不见,她似乎愈发憔悴了。
    听到声音,她向这边看来,脸上刚升腾起一丝戾气,便被紧随其后的纪可嘉的身影扑灭,嘴角抖了抖,扬起一张和善的脸。
    纪成钊转头看她,冷笑了一声:不累吗?
    这么多年他都对梁婉没有起疑心,自认为是夫妻同心举案齐眉。直到去年抓住一丝端倪,顺着藤摸下去,一桩桩一件件梳理清楚,到如今才知道,梁婉这些年都背着自己做了什么。
    最近他手段凌厉,折断了梁婉的羽翼,放她在家,忽然好奇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梁婉唇色苍白:不累。
    她做的事后果可以自己承担,惟独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知道一切。
    可儿子看她的眼神忽然有些和从前不太一样。
    梁婉心底忽然有些慌张,从上周纪成钊将她约束在家,纪可嘉不接她电话起,心底的恐惧和不安就开始持续性蔓延。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觉事态不受控制。
    纪可嘉那双她引以为傲的清澈眼眸里带了些陌生,看得她竟有一丝心虚。
    妈,爸。纪可嘉上前打过招呼,揪心地朝抢救室里看了一眼。
    烛茗走近,朝附近作壁上观的卢叔点了点头,转向纪成钊,一个眼神也没分给梁婉。
    正好见了,问您个事儿。
    纪成钊皱眉:有什么事等爷爷出来再说吧。
    人家医生在努力,你又帮不到什么忙,为什么不听听呢?
    梁婉看见烛茗眼珠转向自己,又移开。
    那股莫名的慌张又升腾起来。
    你说吧。纪成钊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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