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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牙之名——绿野千鹤(40)

    善后工作有些麻烦。
    先前厄犬跟他们大家,死一只疯狗就扔出去一只,导致大量的病蚊滋生。展护卫那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新生出的病蚊全部杀完。夏渝州也是第一次较为全面地见识了燕京生活的血族们,各行各业的都有,医生、老师、商人、公务员,甚至还有一位穿格子衫、戴厚底眼镜、头顶鸡窝的程序员。
    领主,这边暂时没事的话,我得回去加班。程序员磕磕巴巴地对司君说。
    仁慈的领主摆摆手,示意除了特殊人员,大家都可以撤了。至于什么是特殊人员,就是展护卫、何予之流,当然还包括一位穿着捕犬队制服的同志。
    大部分的疯犬都被杀死在镜中,一把火烧了个尸骨无存。夏渝州本来还在担心怎么跟捕犬队交代,看到这位大兄弟瞬间就安心了,因为这位兄弟不仅仅是捕犬队的,还是带队的队长。虽然这位队长面对如今的局面,也愁得直薅头发。
    等把所有东西都清理好,院子里中了麻醉枪、镇静剂的人们纷纷醒过来。
    老太太坐在地上,轻轻抚摸枕在她腿上的哈士奇脑袋:奇奇,不怕,奶奶抱着你呢。
    嗷呜那只圆滚滚巴掌大的小狗崽,围着哈士奇哼哼唧唧,张嘴咬它耳朵,试图把它叫起来。
    警察同志麻药劲没完全过,晃晃悠悠大着舌头安慰跟老太太解释:除了这两只,别的都是疯狗,捕犬队已经处理了。那个
    如果是正常健康的狗,拉走检查还能还回来,不还回来也能有个说法。像五年前拆除市里的狗棚,那些狗就被带去收容所了,也给了老太太一点补偿。但疯狗的话,就没有补偿了。
    你们走吧。老太太头也不抬地说,没有继续听警察安抚的意思。
    两名片儿警面面相觑,无奈叹气。
    她知道那些都是疯狗。夏渝州走出小院,低声跟司君说。
    司君抿唇,微微点头。
    可能不知道呢?就算耳聋眼花,这些朝夕相处的狗是什么样子她也一定清楚。她只是装作不知道,看着那只失而复得的哈士奇装乖卖蠢,无力阻止它,也舍不得揭穿它。
    夏渝州难以理解这种行为,哈士奇是她疼爱的狗崽子,别的狗就不疼爱了吗?
    失而复得的东西,总是更珍贵些,也更纵容些的。司君拉开了跑车副驾的门。
    是么?夏渝州觉得这人话里有话,歪头瞧他,也不见得吧,有些人失而复得之后,还在犹豫要不要呢。
    司君抬眼看他,小声说:不是。
    夏渝州凑近了听:不是什么?
    司君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做出拒绝回答的姿态。夏渝州看到他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伸手要去拽他领带。
    哥!周树远远地喊他,过来坐我的车,咱们吃火锅去。
    啧,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何顷愁得假发都秃了,耽误人谈恋爱,天打雷劈的。
    夏渝州看到那吵吵闹闹的弟弟二人组,收回了拽领带的手:你们两个怎么搅合到一起的?
    呸呸呸,不要污蔑我的清白!何顷捏着少女音气哼哼地说,我可是为了救你才联系他的。
    当时眼瞧着夏渝州被强行关进医院的车里,作为一名柔弱的少女,何顷没法直接把他救出来。领主、自家二哥统统联系不上,他只能匆匆关了店门,自己打车去233医院,最后别无他法地给周树打电话。结果等他到了医院,夏渝州竟然已经自行脱困,留下同时赶到地方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听到夏渝州被医院抓走,司君刚刚开始修的闭口禅顿时破戒:你怎么出来的?
    说起这个,夏渝州忍不住得意,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杰作葬爱纹身。
    胳膊上那两个伤口太过明显,他把血痂抠掉,留下两个还没长好的小血洞。灵机一动,索性用血牙再戳几个洞,将那两个牙洞完美掩藏在密密麻麻的血洞中间。
    周树看着那两个丑丑的非主流大红字,顿时炸了毛:他们强制抓住健康市民,还逼着你自残!妈的,等我回去
    夏渝州踢他一脚:会不会说话,纹身怎么能叫自残呢?
    周树:谁纹身纹这么丑的啊!
    夏渝州:这个弟弟不能要了。
    正当夏渝州考虑着从哪里开始揍弟弟合适,那只纹着爱字的胳膊被司君托在了手中。脱掉了手套的修长手指虽然有些凉,但比初秋的晚风要温暖一些,轻轻在那在红色点点上按压,附近的小洞顿时渗出细细的血珠来。
    嘶夏渝州吸了口气,自己咬的时候不觉得疼,这会儿挤着反倒疼了。
    司君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何顷好奇地凑过来看,一惊一乍道:你咬完之后没有舔过吗?
    但凡吃荤的血族,如果没打算杀死猎物,在咬人之后肯定会舔一下。这并非是出于对美味的留恋而做出的嘬筷子行为,而是为了收敛血洞加速愈合。如果没有舔那一下,伤口就愈合得很慢。
    没夏渝州一句话未说尽,就感觉到手臂上忽然贴了个温热湿润的东西,僵硬地转头,就见领主大人珍而重之地端着他的胳膊,轻轻吻住,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舔了那红色的爱字。
    司君的动作十分讲究,蜻蜓点水,色而不淫,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他的舌头,看起来仿佛是吻手礼的变种。
    不仅是指尖颤抖的夏渝州僵住,旁边的何顷、周树同样呆若木鸡。
    原本就是想撺掇领主,但是还没等撺掇领主就自己上了以至于没有发挥余地的何顷,默默退开两步。扭头瞧见走过来的自家二哥,立时提着护士裙啪嗒啪嗒跑过去,假装自己从未出现过。
    周树默默把口罩拉到眼睛,深觉自己就不该来。
    我去车上等你。周树戴着眼罩原地转身,闷声闷气地说了这么一句就走了。
    夏渝州抱回手臂,毛毛的看着司君。刚挤兑这人失而复得不知道珍惜,这就马上给他演一出如珠如宝,怎么看怎么诡异:这只就不必了,我自己舔。
    司君也不勉强,慢条斯理地重新戴上手套,拉开车门请他上车。
    你是想表达,你不是不珍惜,是么?夏渝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情商飙升,火光电石间明白了司君的意思。这人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珍惜的,只能做出个以前决不会当众做的动作来示意。
    司君有些惊讶地抬眼:我只是怕你懒,回去留疤。
    夏渝州:行吧。
    最后,夏渝州也没上司君的车,任由弟弟载着他在深夜的五环上狂奔。飙升的情商还是没能让他参透司君的意思,这人说话简直比先祖手札还难懂。
    艹,烦死了!夏渝州趴在车门上,张开嘴让五环的寒风灌进自己的嘴巴醒醒脑。
    到底不是什么?
    不是不珍惜?
    不是在犹豫?
    喝风喝到打嗝,夏渝州缩回脖子:周树,你说,嗝我跟司君是不是不合适啊。我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嗝!
    周树甩甩被风吹乱的红毛:别问我,问就是不合适。
    嘿?夏渝州敲弟弟脑袋,会不会说话,劝和不劝分懂不懂?
    艹!树神想打人,穿西服戴白手套长得过分帅的那种。
    揍了弟弟,夏渝州瘫回座椅上,继续喝风。忽然收到一条消息,点开来看,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喂了五环的狂风。
    【司君:不是我在犹豫,是你。】
    第59章 血脉
    夏渝州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 百思不得其解:什么叫我在犹豫?老子就差意识到弟弟还在, 生生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他自认表现得够明显, 就差把司君按床上强煎了,为什么司君还说他在犹豫。夏渝州靠在车窗上, 让狂风吹乱他的头发。
    周树听见哥哥在那边嘀嘀咕咕,虽然不知道在叨咕什么,总归是跟司君有关的东西, 他一点都不想听。然而斜眼瞥见夏渝州那副死样子,又忍不住开口: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哈?夏渝州惊奇地看向弟弟。
    其实好理解得很。逼王么,不能低下人家尊贵的头颅, 就等着你给他个台阶下。周树嗤笑,要论对司君的了解, 他自认没有任何能比得过, 毕竟是他勤勤恳恳骂了五年的人。这五年里, 为了保持自己骂人的竞技水平,不至于像祥林嫂一样重复, 可是一直关注着司君的动态, 实时更新可辱骂内容的。
    我给的台阶还不够明显?夏渝州呲牙。
    自己都当着他的面弹小星星的,这人就是不接有什么办法。夏渝州觉得弟弟分析的不对, 这件事的重点明明在犹豫两字上, 明显是司君觉得他心不够诚。难道真的要把人推倒了强煎, 才算是不犹豫,才算是真爷们?
    夏渝州挠头,其实也不是不行。
    想象一下, 某天自己假装去公寓送快递,开了门二话不说直接把司君拖到卧室。那个下沉的卧室非常适合把人直接扔到床上,自己再扑过去,凶性大发把柔弱的司君日得喵喵叫。然后在司领主的嘤嘤哭泣中叉腰,问他老子这次心够诚了吧。
    唔,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周树:别把口水滴我车上。
    夏渝州下意识地抹了把嘴角,发现根本没有口水,非常自然地往弟弟袖子上抿了抿,好让他放心自己没把口水滴车上。
    周树开着车不能乱动,只能任由哥哥往自己的限量版T恤上涂口水,气得满头红毛都炸开了:我说你这脑子里每天除了姓司的就没别的了是么?一天天就知道跟着围着他转,你还记得你回燕京来是为了什么吗?
    其实夏渝州回燕京,并没有提前跟周树商量,是突然回来的。要是提前告知,周树肯定早帮他把牙科诊所装修好了,哪里会沦落到没地方住的地步。只是这么久了,夏渝州也没透露过他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左右肯定不是为了来跟司君和好的。
    但这段时间,周树没有观察到自家兄长任何积极进取的行为,天天就惦记着给那个小白脸送巧克力。
    呦呵,都学会套话了。夏渝州拍拍弟弟炸起的毛毛。
    满头红毛越拍越炸,周树歪头不让他拍。
    夏渝州啧了一声,收回手:我回燕京,是出于本能。
    本能?周树没明白这是个什么鬼话。
    夏渝州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想要后代,想把普通人类变成血族。有了小默,血脉的躁动就可以暂时得到安抚,我会感到身心愉悦。
    这是刻在血脉里的本能驱使,每得到一个转化而来的后代,就能让他高兴很久。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天性,就像猫想抓毛线团、鸭子想在河里划水一样。
    这样的事情,周树还是头一次听说,颇为震惊:这么说的话,爸当年转化我,也是为了爽一把?
    他小时候跟陈默一样,得了绝症治不好,父母把他抛弃在了医院里,被值班的夏妈妈发现,给抱回了家。周树一直很感激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夏家,深觉这感人肺腑的传奇故事很值得选入感动血族十大事件。现在听说了这一本能,忽然觉得怪怪的。
    夏渝州摸摸下巴:那应该不是,传承都已经断了,爸爸就算想要转化后代也不得其法。当年只是因为你快死了没得救,瞎猫碰上死耗子随便咬咬,谁知道你还真成血族了。
    周树:
    这话怎么听着像骂人,说谁死耗子呢?
    周树无语了半晌:那现在呢?你有小默了。
    我还需要更多后代,夏渝州撸起袖子,舔了舔左臂的那个葬字,密密麻麻的血洞肉眼可见地迅速缩小,等到后代多起来,咱家也能繁盛了。
    夏家作为最后的东方种,人数实在少得可怜,分分钟就要灭绝的节奏,太没有安全感。大概是冥冥之中的这种感应,导致夏渝州本能地还想要转化更多的人。
    作为非纯血,周树并不能感受到这种本能驱策,他只关注一个现实问题:咱家繁盛了,能干什么呢?
    制造出来的新生血族,都是他俩的晚辈,那都是需要养活的。他们家又没有含山氏那种传承了几百年的文化需要继承,要那么多后代做什么呢?
    是哦,做什么呢?
    夏渝州努力想了想,不确定地说:等比赛的时候给你举灯牌?
    周树眼睛一亮:有道理,还能给我闺女组个后援会。
    哈?什么闺女?夏渝州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茵茵啊,周树提起这个就来劲,兴奋不已,哥你加油,到时候弄出一个连来,我们家茵茵就能有整块区的后援灯牌了!
    夏渝州想起来这个茵茵是谁了。树神电竞基地的宿舍里,贴满了各种海报,海报的主角大部分都是这位名叫谢茵茵的女孩。她是一个女子偶像团体的成员,刚出道一年的十八线,周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人家的亲爹粉,追星追得不亦乐乎。
    后天我闺女粉丝见面会,你跟我一起去参加。周树把哥哥送回诊所,临走还不忘交代一遍。茵茵人气实在不高,粉丝少的可怜,每次开演唱会、见面会,周老父亲都操碎了心。
    行吧行吧。夏渝州被他叨叨地没办法,只得应了下来。至到睡前还在纳闷,话题怎么就从司君变成了粉丝见面会的。
    不知道怎么回复司君那条消息,夏渝州选择不回。将手机扔到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那片残镜继续研究。比起跟司君和好,他确实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夏氏渝州?有人在唤他的名字,那声音忽远忽近,但十分好听。声调韵律有些艰涩,听起来不像现代人。
    夏渝州茫然四顾,发现自己咱在一处断崖上。崖边长着一株古树,盘根错节,开着满树幽蓝近白的花。一位穿着广袖长袍的仙人,背对着他立在花树下,刚才那句应该就是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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