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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件事只要祁王不追究,吴家便可保下一命,但祁王是什么人?他铁了心要杀鸡儆猴,吴家上下革职流放的、削籍为奴的、斩首的……上上下下加起来竟株连百余口人,一夜之间,洛阳城处处哀嚎。
    从行刺到执行不过短短半月,吴家连斡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连根拔起。
    刺客的尸首在城门外示众三日,祸及家眷;而另一方面,祁王对有功之人大肆行赏,使其荣华加身……众人皆惊叹于祁王年纪轻轻如此狠绝,恩威并施,一时间对他又敬又怕。
    从此以后,盯着祁王府兴风作浪的人都偃旗息鼓了,不敢妄动。
    年底,皇上终于颁下旨意,将永乐郡主许配给祁王为妻,婚期定在来年六月。
    闻此消息,洛阳城中无数少年公子为之扼腕叹息,心中戚戚然想:果然红颜薄命,当初一舞倾城的‘小桃花神’,终于要摧残于祁王那个大魔头之手了。
    第75章
    洛阳的隆冬总是与别处不同的。
    别的地方下雪,万籁俱静,仿若一位娴静的妇人静候归人;而雪日的洛阳则是大风裹雪,凛冽如刀,仿佛执刀跨马的白袍将军守护城郭。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次朝会,清晨天还未亮,廊下的灯火映着碎雪飞扬,谢乾已下榻洗漱穿衣。
    一旁的梅夫人从侍婢手中接过谢乾的官袍,将其铺展开挂在衣架上,用装了火炭的铜熨斗将官袍褶皱一点点熨烫平整。烛火的光芒打在她脸上,照亮了她眼尾的细纹和披散的黑发中藏着的几缕银丝。
    谢乾穿好中衣鞋袜,走到正在熨衣的梅夫人身后站定,双手揽着她的肩。定神之间,他看到了妻子发间的银丝,便温声道:“又长白发了,我替你拔掉。”
    梅夫人偏头避开谢乾的手,瞥了他一眼,淡然道:“别拔了,年纪到了,越拔越多。”
    说罢,她将烫好的官服从架子上取下来,像过去千百次那般帮助谢乾将朝服穿戴整齐,为他抚平每一丝衣裳纹路,再细细扣好腰带。
    整理好这一切,天也快亮了。
    “此番我入宫解绶去职,流程繁冗,早膳不必等我。”谢乾吩咐完,这才推开门出去。
    门外光线熹微,大理寺少卿谢临风亦是一身绯色官袍静立,回身一礼道:“父亲。”
    谢乾“嗯”了声,负手望着远方微亮的天色道:“走罢,进宫。”
    马车已经备好在门外,谢临风跟在自家父亲身后,望着他日渐衰老的背影,忍不住问道:“如今我朝文强武弱,皇上多有倚仗父亲的地方,即便宝儿与祁王府成亲,只要皇上不提,父亲就不必卸甲归乡,又何必非要如此呢?”
    闻言,谢乾只是沉沉一笑,语重心长地叹道,“我今年五十又五,已是垂垂老矣,只有我退下了,你、淳风还有阿霁,才能有上去的机会,宝儿才会嫁得安生呐。”
    谢临风张口欲言,谢乾却是料到他要说什么似的,打断他道:“不必觉得惭愧,一朝天子一朝臣,当年,我也是在你祖父退居后才有大展宏图之机的。”
    “儿子明白了。”谢临风便不再多言,只郑重颔首道,“父亲请放心,谢家的星火之光便交予我等续燃。”
    残星寥落,呼气成冰,又是一天旭日东升。
    祁王府即便到了年关也是一如既往的肃静,既不张灯结彩,也没有烟火可放,连门扇上的福字和对联都是去街上买现成的。但今年春节不同,谢宝真与谢霁定了亲后,便时常去祁王府走动,主动提出为祁王府写对联。
    谢霁自是乐意,当即让人备了印着金箔的红纸,又放下一切事务亲自为她研墨,看着谢宝真挽起袖子,白嫩纤细的手指捻着一支大毛笔挥毫泼墨,垂下的眼睫承载着细碎的阳光,不用看书便连写了六七副对联。
    祁王府虽不如皇宫富庶漂亮,却也并不狭窄,大大小小的门扉颇多,若是一扇扇全贴上对联,怕是要写上大半日。
    谢霁心疼她,拿了笔要一起写,谢宝真却推他在一旁坐好,拒绝道:“你的字太瘦啦!笔锋太过遒劲锋利,如同刀剑一般,春联嘛,还是要圆润些才算吉利。”
    谢宝真的字的确好看,谢霁拗不过她,便只好搁了笔为她铺纸研墨。
    庭中的阳光正好,墙外横生一段柿树的枝头,挂着四五个灯笼似的红柿子,衬着湛蓝的天空十分好看。
    谢宝真的手也很好看,皮肤幼嫩白皙,指尖带着花瓣般的淡粉,纤细小巧,每次谢霁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他回想起以往两人悄悄牵手的场景,指腹摩挲间,谢宝真的手滑嫩得摸不出掌纹,叫人很想将其置于唇边,一根根手指细碎地吻过去。
    正慢斯条理地研墨,望着她的手出神,却听见谢宝真扑哧笑了声。
    谢霁研墨的动作一顿,微微侧首,露出个疑惑的神情,“怎么了?”
    谢宝真落下最后一笔,直起腰轻呼一口气道:“我笑你堂堂一个王爷,洛阳城中威震四方的皇亲新贵,此时却像个书童似的在一旁侍候笔墨。”
    闻言,谢霁的嘴角也泛起淡淡的弧度,说:“只为你如此。”
    见谢宝真皱着眉,似乎弯腰久了有些不适,谢霁便放下墨条,走过去轻轻揉捏她纤细的腰肢。
    谢宝真却是笑着扭开,笔上的墨水险些甩在谢霁素净的袍子上,红着脸告饶道:“别!九哥,我怕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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