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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谷漫游指南——莲鹤夫人(61)

    因为喝的人正好是个坚定不移的可口可乐死忠。贺钦回答,出手在菜单底部一划,登时浮现出数十页琳琅满目的选项,你看吧,想喝什么点什么。
    闻折柳随便要了一杯,片刻后,餐桌上的铃声一响,贺钦随手按开隔离装置,让侍应生把盘子端上来。
    两人一边拿筷子夹菜,一边谈天。
    没有杀戮,没有死亡,没有那些让人san值狂掉的非人鬼怪,就这么和贺钦坐在餐厅里,面对面地吃一顿安然祥和的午饭即便这是置身于三重幻境中的假象,也是非常难得的体验了。
    贺钦问道:有没有想过以后有什么打算?
    有啊,当然是打算和你一起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没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贺钦定定看着他,暗红的薄唇微弯,唇上那粒颜色更深的小痣犹如蛇信的火光,闪烁出毒药般诱人的性感。
    先跟我参加个舞会吧,有没有兴趣?他忽然道,就在今晚。
    闻折柳艰难地把胶着的眼神从那粒痣上撕开,一脸懵逼地问:啊?什么舞会?
    贺钦眸光深邃,伸手越过方桌,以食指和拇指轻轻捏在闻折柳的下巴上,示意他转头:看。
    闻折柳往窗外一看,只见天空中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下起了纷纷杳杳,如梨花般不染尘世的落雪,衬着远处大片连绵的绒绒绿意,有种身处季节颠倒的水晶球的错觉。
    哈?他惊异道,现在是什么季节了,为什么会下雪?
    贺钦收回手,轻声说:平安夜快乐。
    闻折柳抬眼望着他,内心五味杂陈,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平安夜他喃喃重复,今天已经是平安夜了?
    贺钦说:是的,所以我邀请你参加今晚的舞会,要不要去?
    闻折柳茫然地笑起来,不忘故意打趣他:为什么?我们明明不熟,而且才认识一天不到。
    忘了那句话吧,从现在开始,算上那些和投影在一起的时间,贺钦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专注地看着他,我和你已经认识一辈子了。
    闻折柳问:谁的一辈子?
    贺钦回答:它的一辈子同时,也即将是我的一辈子。
    窗外落雪无声,恍若白鸽与蝴蝶的翅膀,从天光乍破之处漫天纷扬,亘古的钟声自群山之巅敲响,化作漫荡的星河天水,温柔宇宙。
    良久之后可能是一生,一年,也可能只有刹那短暂的一瞬,闻折柳点点头,说:好。
    贺钦笑了起来,他拿起杯子,像是要掩饰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低头喝了一口。
    闻折柳:啊,那是我的可乐杯
    下一秒,贺钦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僵滞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纸杯,按开墙上的隔离屏障。
    闻折柳:怎么了?
    整个餐厅都仿佛能听见贺钦压抑怒气的厉喝:侍应生!给我把厨子叫过来,我警告过他很多次,不要再往可口可乐的纸杯里灌百事可乐了!!
    闻折柳:噗。
    傍晚时分,闻折柳在N公司内为客人准备的豪华套房天知道为什么一个公司总部的大厦还会有这玩意换好了衣服,他不常穿西服,可为了宴会的着装礼仪,他还是再次换上了全套整洁笔挺的西装。马甲卡着少年劲瘦的腰线,领巾上别着一枚白银镶嵌大钻的雄鹿领针,袖扣也是同色的白银嵌钻,穿上外套后,宛如一名家世优渥的翩翩少年郎,几乎能让昏暗的室内整间亮起来。
    助手已经在门外等他,这等于是NStar为占比达到半数的国外员工准备的年会,自然重要非常。等到春节,他们还会再为华人员工准备另一场。
    贺总已经提前到场了,助理低声说,请您往这边走。
    他跟着助理穿过一整条铺着猩红地毯的长廊,此刻,墙上挂着的画框已经编结了松绿和大红交织的蝴蝶结,下方还垂着圆滚滚的金铃,槲寄生和大大小小的圣诞树更是随处可见,节日氛围登时浓厚无比。他们搭乘私人通道的电梯,降落在整栋大厦的最正中间,距离地面四百多米的宴会大厅。
    金色的大厅装潢高雅,偏后方高悬着一株不,是一瀑巨大的,光芒璀璨的圣诞树。成千上万滴剔透水晶呈放射状地从穹顶上流淌下来,层层叠叠地倾泻成松树的形状,主干的部分甚至一直蜿蜒到地上,形成了一条发光的河。华彩辉耀四射,把分成三层的宴会大厅照得灯火通明,几乎不需要其他照明设施。
    此刻,人全都在宴会前厅站着寒暄,来的都是NStar的高层员工和外界名流,乐队就在圣诞树前演奏着轻快的铃儿响叮当。闻折柳左看右看,趁别人不注意,将一束槲寄生扯了塞进自己的口袋。
    助理:呃,闻先生
    他在哪?闻折柳问。
    助理知道他说的是贺钦,于是回答道:贺总正在准备致辞,致辞完毕,就要跳开场舞了。
    不一会,只见贺钦一身黑西服,头发向后梳拢,露出光洁的前额,开始以低沉的磁性声音致辞。闻折柳站在角落里,遥望大厅中人影攒动,衣香鬓影,自己端了杯香槟,揪杯沿上卡着的装饰樱桃吃。
    贺钦说完,底下掌声雷动,闻折柳一个都不认识,正低头晃杯子时,发觉周围骤然安静了。他抬头一望,只见贺钦直接从高台上下来,如摩西分海般分开人群,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他的眉宇深邃俊美,胸口别着一枚蓝至乌黑的金眼雄豹胸针,一侧的耳垂上戴着一粒同色的黑钻耳钉,将他的容貌点缀出十分的邪气肆意,不知我是否有此殊荣,能邀请这位先生跳开场舞?
    贺钦紧紧盯着他,并且对闻折柳不容拒绝地伸出手臂。
    四下一片哗然,闻折柳愣了半天,转身放下酒杯,表面上从容不迫地答应了邀约,实则内心慌的一批。
    你搞什么啊?!闻折柳崩溃地咬着牙,和他手挽手,在众人炽热无比的眼光沐浴下步入舞池,我根本就不会跳舞!
    华尔兹也不会吗?贺钦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一个起手,将闻折柳带到对面,很简单的,别紧张。
    闻折柳焦急道:这倒是会一点,可是!
    嘘,贺钦轻轻地搂住他,在他们身后,已经有数十对成员陆续进场,乐队曲风转换,奏起舒缓悦耳的《蓝色多瑙河》,别急,跟着我就好了。
    两人滑向舞池正中央,除了他两人之外,还有不少男男、女女的组合,各自整齐有序地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贺钦带着闻折柳,在中心贴着平面彩绘的金莲花上旋转自如,好像配合了多年那样默契。
    在贺钦的带领下,闻折柳居然凭借他那点拙劣的舞技跟上了节奏,贺钦低头笑道:怎么样?
    闻折柳惊魂未定,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怎么样,下次记得说一句,也让我有个准备!
    贺钦直笑,在他耳畔柔声低语:你多愁善感,你年轻,美丽,温顺好心肠,犹如矿中的金子闪闪发光,真情就在那儿苏醒,在多瑙河旁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旁。
    卡尔贝克,闻折柳急忙接上诗人名字,以免自己陷入更深的暧昧境地中去,导致腰腿酥麻,踩错节拍,嗯,好诗。
    贺钦勾起唇角,并不拆穿他拙劣的掩饰,此刻,一曲终了,乐队改换节奏,弹起更加轻快的《维也纳森林圆舞曲》,方才舞池中的人也随之换了一批,只有他两人依旧盘旋在舞池中心。
    贺钦耳侧的纯黑耳钉在辉煌的灯火下闪耀出内敛优雅的光泽,两人相拥而对,珠宝、华服、美酒,金色大厅中所有人的注视和议论都仿佛离他们远去了,他们的世界中只剩下对方的眼眸。众目睽睽之下,他口袋里的槲寄生仿佛着火一般发烫,要从裤子口袋一路上烧进他的心脏。
    最后一支曲子,你想听什么?贺钦贴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闻折柳迷茫地皱起眉头:啊?我还以为你们的曲目都是事先定好的还能听什么,跳舞咯,杜鹃圆舞曲、命运交响曲
    可以听别的,贺钦温柔而炽热地凝视着他,一切随你的心意,宝贝。
    闻折柳双颊涨红,心乱如麻,脑子一下混成了浆糊。
    听别的,可是有什么曲选?他现在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这还有什么好听的?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维也纳森林圆舞曲》已经停了,贺钦带着他停在金莲花上,抬起手,清脆地打了一个响指。
    想飞吗?他问,我带你飞起来。
    这一刹那,他的身姿笔挺如刀剑,恍若皇帝般发号施令,所有人都如潮水褪去了,诺大的舞池里,唯剩他们两个人。
    小提琴弹弦的前奏响起,于俏皮中带着惆怅的叹息,闻折柳一怔,随即反应过来《Merry Go Ground》,空中散步!
    正是伴随这支旋律,金发的魔法师带着可爱的少女一跃而上,漫步在天空之中,他们穿过繁华的街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下方广场上跳着圆舞曲的成对男女从此跨越时空,十年如一日的漫步在爱情的云端,漫步在无数人的心尖。
    终于找到你了。贺钦说,你要去哪里?让我送你一程吧。
    乐声如流水般震颤,闻折柳的眼睫颤抖不已,他绽开笑容,与贺钦娴熟地对了个台词:我没有妹妹,也不用去妹妹开的店里,所以还是算了吧。
    大提琴浑厚的音色加入小提琴的演奏,旋律变得有些急促,舞步也随之匆匆,鞋跟飞快敲打光滑坚硬的地面。贺钦带着他转过一瓣又一瓣盛放的莲花,笑着说:别动!
    霎时间,长号吹奏,仿佛狂风拔地而起,要一往无前地轰开前方一切阻碍,流水般的钢琴声悄然响彻,在愈发逼仄的合奏中弹出拓宽开阔的丝滑音路。闻折柳和贺钦对视一眼,将金发魔术师的台词同时默契出口:把脚伸出来
    继续走。
    下一刻,亿万碎星样的晶亮粉末在整个穹顶之上轰然爆开,犹如漫荡的星海,犹如浩瀚的烟火,伴随潮水般宏大轰鸣的交响乐,瞬间淹没了整个宴会厅,亦淹没了整个世界!
    对,就这样。隔着灿烂的粉末与花瓣,闻折柳仿佛被抛向了云海之上的高空,他恍惚听见贺钦说,别害怕。
    乐声铺天盖地,魔法师带领女孩漫步云端,看见所有人世间的离合悲欢与生命中最为纯净的浪漫。与此同时,水晶巨树在所有人头顶洒下神造的辉煌曙光,金粉排山倒海地向一切漫荡席卷,贺钦与闻折柳旋转在群星璀璨之间,温柔恢宏的旋律则回荡在世界之巅。
    无尽光阴,生死与爱情,真实与虚假的幻觉。
    最后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身,闻折柳半躺在贺钦的臂弯里,亦与最后一个奏出的音符重合得分毫不差。
    金粉和无数娇嫩洁白的花瓣洋洋洒洒,从穹顶上漫天纷扬,宛如一场来自天国的雨雪。四周万籁俱寂,所有人都惊得哑口无言,唯有雪落簌簌有声,在空旷高广的金色大厅颤响。
    两人的身上全是花瓣和晶莹剔透的星尘,贺钦眸光深深,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这一刻,他们挨得极近,灼烫的呼吸交融,就连皮肤的热度都能相互感觉到。只要贺钦稍微偏头,就能一下吻上闻折柳的嘴唇。
    整个世界都烧起来了,滔天的大火中,闻折柳眼前的景色完全模糊,他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接吻或许有,亦或没有。
    贺钦哑声说:你跳得很好。
    闻折柳张了张口,他看见彼此的眼眸里共同倒映着彼此唯一的身影,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贺钦将他拉起来,两人的胸膛都在微微起伏,周围的人如梦初醒,方才开始后知后觉地鼓掌。
    掌声如雷,贺钦要带着他离开了,闻折柳却忽然反应过来,急忙叫道:等等!
    他的声音迫切无比,在安静的大厅回荡。
    怎么了?贺钦回头问道。
    口袋里的槲寄生沸似火烧,闻折柳深吸一口气,转头对乐队说:空中散步再来一次,可以吗?
    静默片刻,适才的乐声再次弹起,贺钦诧异地挑起眉梢,正要开口问询,闻折柳已经纵身扑上,将他推在了一地厚厚的金粉花朵之间,溅起海水一样的浪花!
    抽气声此起彼伏,贺钦愕然:你
    安保人员和防御机制亟待启动,马上就要过来制止闻折柳时,他毅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束小小的槲寄生,举过二人的头顶,于金光闪烁的地面投射出纤细的枝影。
    此刻,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任何在槲寄生之下的人,都要与对方接吻。
    我来带你回去了。他在笑,可是他的眼眶通红,里面蕴满了不知因何而流的泪水,那里不浪漫,不美好,没有优厚的生活,甚至不算是家可那才是我们应该待的地方,而不是这里。
    贺钦愣神:你说什么?你
    他呼吸急促,宛如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就要降临在他身上,可他自己却一无所觉。他看见槲寄生,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先亲吻面前人的嘴唇,正当他犹豫着撑起身体,挨近闻折柳的时候,一滴微凉的泪水从少年的眼眶中坠落,悄然无声地砸进贺钦的瞳孔中间。
    他与他唇齿相依,他的泪滴进他的眼心。
    虚幻和真实,矛和盾,于此时,在此地结合了。闻折柳在嘴唇交融的间隙轻声说,三个重叠的幻境里,我们互为彼此的真实,互为彼此的虚幻莫比乌斯环,可以永远的打破了吗?
    这一瞬间,三层幻境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亦从最深处片片裂解,崩散成为万千飞溅的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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