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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糖主义(GL)——养春(6)

    潮水一样漫开的低语与埋怨,如精细刻录的光盘,将往日复现。
    本已稍稍平复的厌倦感重新翻涌着溢满了唐青亦的桌面,淹没了她的指尖,层层上涨。
    她阖了眼,仿佛看到她未来一如既往贫乏的人生。
    空茫、冷清,被不可避免的琐事充填,直到
    学姐。柔和羞怯的轻唤,零星散落在她的回忆,那些闪耀的光点聚拢、最终变换成唐青亦掌中的蝶。
    触感似乎还是真实的,细微的痒从她的指尖浸入血液,顺沿脉管流至心腔。
    唐青亦。低低的哭腔。
    唐青亦的心脏重重一跳。
    潮水褪了干净。
    .
    不算愉快的一节课,称得上煎熬。
    但显然,比起唐青亦,有人更为煎熬。
    试卷在文印室,麻烦课代表去领一下。同学们,还有什么问题吗?职业装的知性美人手扶着讲桌,微笑问道。
    讲台旁呼啦啦聚了小半个班级。
    姜笃笃等齐老师被围得瞧不见脸,才放心大胆地扯着裤兜来到唐青亦身边。
    她咬牙切齿:唐青亦,你没走多久,我就碰到了齐老师,一路夹着尾巴回来。
    快,告诉我她压着声音,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让你把我撂大雨里,害我和齐老师独处,连头都不回?
    姜笃笃怕齐老师是出了名的。
    唐青亦顾念她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应道:去找一个人。
    姜笃笃眼睛一亮,脚从旁边勾了把椅子,把自己安置在唐青亦旁边:谁啊?
    她脑子把当时的场景过了过,掰着指头将班里的同学数了一遍。
    姜笃笃愁眉不展。
    你连我们班都没几个认识的,别班更不可能了啊。
    唐青亦安静看她,不应声。
    姜笃笃知悉她这副样子多半是撬不开嘴的,失望之余气势弱下去。
    没多久,她又突然来了劲。
    她拖着板凳,神秘兮兮。
    唐青亦,你回来得晚,我听了个小道消息。
    唐青亦的眼尾轻盈盈扫了过来。
    姜笃笃心脏砰砰砰,当即缓了缓再开口。
    七班的陆千兰,被你打得眼泪都下来的那个女的,去告老师,刚好被我们班长听了一嘴。
    你们自己私下里解决就可以,老师不方便插手。姜笃笃皱着眉毛,惟妙惟肖地模仿。
    当时七班班主任就这么告诉她。
    唐青亦的指尖触了触笔,抵着推了推。
    哈哈哈哈,整个年级都知道,七班班主任最会和稀泥。棠糖找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
    姜笃笃撇撇嘴。
    现在轮到她自己,陆千兰当时就不行了,骂了脏话还被罚了一篇检讨,她气得请三天假,哭着收拾书包去了。
    姜笃笃颇有些幸灾乐祸。
    唐青亦不在意陆千兰的动向,她被姜笃笃提及的棠糖牵去了不少心思。
    她想象着胆小怯懦的女孩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寻求师长的帮忙。
    仿似新生的细枝,被劲风吹得害怕了,颤巍巍地表达着想要依赖。
    可她信任的师长道:老师不方便插手。
    细枝被深重的夜露压得沉沉弯下去。
    .
    实验班的转学生把陆千兰打了。
    比起实验班只是三两人私下交流,七班忍了一节课,课间便炸开了锅。
    他们看着某处空荡荡的桌椅,肆无忌惮地将其作为谈资。
    真的假的?我在篮球场,什么都不知道。
    听说,陆千兰自己非要和人家约羽毛球,结果也不知道她怎么惹着转学生了。人家也不是吃素的,招招都冲着她的脸去,把她硬是打哭了。
    只是羽毛球啊那还好吧。我看陆千兰临走摔桌子摔椅子的气势,也不像怎么难受。
    寻常与陆千兰始终捎带的另一个名字,并未有人提起。唐青亦的强势,将所有的焦点揽在了自己与陆千兰身上。
    棠糖便被轻轻地放置在了无人在意的角落。
    常铃和几人聚在一起盘点着陆千兰耀武扬威的事迹。
    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不经意地回头,瞥见教室一侧正费力背单词的棠糖。
    棠糖将校服换了下来,身上是浅灰卫衣,胸前一只小猫的涂鸦,显得棠糖又小了些。
    棠糖低着头,眼睫在眼睑垂落。白皙纤细的指节攥着笔杆,一笔一划地抄写,湿润的唇启阖念读。
    看上去很乖。
    她并没有尝试加入这场对陆千兰的评判。
    就好像之前一直被陆千兰堵嘲笑欺负的不是她,明明她该是最有立场的。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干净、美好。
    看得人心里软软地塌陷。
    常铃不知不觉瞧了会,谁知棠糖突然停了笔。
    女孩的手指搭在另一只手腕,指尖一点点触碰,最终小心翼翼地将腕部握在掌心。
    那是常铃很陌生的神情。
    害羞的,盛着欢欣的雀跃,仿似在回忆很珍贵的东西,所以不愿意错漏再小的细节。
    她见惯了棠糖胆怯不安的样子,纤细的、脆弱的,碰一下就要缩回自己的壳。
    可她面前的棠糖,眼里分明带了湿润的爱.欲。
    娇怯的花苞,被人吻了吻,所以,试探着绽了瓣叶,剥了壳,露出鲜妍柔软来。
    常铃眼皮跳了跳。
    棠糖的社交极为闭塞,她自卑于口音,害怕被嘲笑,一度抗拒和人交流。
    她应该是看错了。
    叩叩
    常铃走到棠糖身边,屈指敲了敲女孩的桌面。
    棠糖的眼睫被惊扰般颤了颤,手指缩回了放在膝边,然后忐忑地抬了眼看向她。
    棠糖,体育课的时候,你在陆千兰旁边?
    棠糖点头。
    陆千兰今天欺负你了吗?她状似关切。
    棠糖的脸白了些,仿若记起不愉快回忆。
    常铃居高临下,她眼中,女孩的眼睫黑而密,孱弱无辜地垂落。
    挺直小巧的鼻子下,柔润的唇慢慢咬了起来。
    常铃:你也看到了转学生?实验班的唐青亦?
    棠糖的视线落在书本,单词表上搁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作业纸。
    阳光是浅金色的,碎碎地在她睫毛落着。
    常铃依旧喋喋不休。
    她自顾自说着:也不知道转学生什么样,他们说她长得特别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的。
    常铃正打算进行下一个话题,闻言惊愕地愣了愣。
    她以为幻听,什么?
    唐青亦好看。
    女孩的声音轻而细软,吐字清晰而标准,尾调也尽数收拢。
    仿佛那三个字需要动用全副心神,谨慎放在心尖尖。
    一丝轻佻也不被允许。
    第9章
    好看。
    棠糖瑟缩的肩线舒展开,颈项线条柔美纤细。
    她抬了头,浅色的瞳沁着点点光亮,认真而执拗。
    小巧的下颔,白皙轻透的肌肤,薄薄的眼睑,无害、温顺。
    常铃却被那个眼神看得生了退意。
    恰时,铃声响了,常铃匆忙回了位置。
    她看见,女孩将白嫩的指尖,点上了唇角,轻轻缓缓地、揉进了唇瓣。
    .
    窗外的夜色一层层从天边浸染。
    唐青亦手中的书已经许久未曾翻动。
    小姐,已经十二点了。阿姨撤走唐青亦面前的茶水。
    这几日,唐青亦一直不在状态。之前,她递了水果过来,唐青亦竟是下意识喊了一个名字,抬头瞧见是她,便微微发怔。
    唐青亦神色平静,您先去休息。
    哎。阿姨应声。
    脚步声从楼梯旋至拐角,客厅逐渐被空旷的荒芜笼罩。
    庭院里,枝叶被风卷着不耐。
    唐青亦赤脚从沙发起身,站在落地窗旁向外看。
    暖黄的灯光虚虚笼了一小片花园砖,将她的影子也投掷于其上。
    唐青亦等了又等。
    没有柔软温热的身子小心翼翼偎过来,带着与她身上如出一辙的气息,轻声对她说:学姐,新学的课程好难。
    你教教我好不好?
    她不应声,那人也不着急。
    同居者会央求地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绒毯,她的脚背很快陷入柔腻的羊毛。
    暖意轻盈地攀附在趾缘,延展开奇妙的触感,就像她的同居者一向带给她的。
    唐青亦低头看了看,她的脚底,地板光洁。
    她的脚趾蜷了蜷。
    唐青亦突然有些难以忍受。
    她想到那个稍显局促的拥抱和不成形的吻。
    棠糖身上的气息是干净的。
    她们凑得那么近,棠糖被她的气息笼着,也只是浅浅地带了一点她的味道。
    她收个伞的功夫,便散掉了。
    和她习惯的不一样。
    短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在客厅响起,唐青亦等了等,铃声很快被掐灭,似乎是生怕她真的会同意通话。
    紧接着,屏幕亮了亮。
    【青亦,爸爸下个月回国,快到你生日了,爸爸今年一定记得给你过。】
    唐青亦拿起手机,将它慢慢泡进鱼缸。
    两条金鱼晃着薄如蝉翼的金红色尾巴,绕过青嫩的水生植物,好奇地凑近。
    唐远逸今年确实回来了。
    他牵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妻子和一双漂亮的混血儿女。
    他们住进这套房子,将这里当作歇脚的、勉强称心的酒店。
    我的女儿在这里,我怎么能够去别的地方?
    唐远逸重新请了管家、育幼师,让足够多的陌生人踏入。
    他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香槟弄脏了唐青亦喜欢的沙发垫。
    唐远逸最后还是忘了她的生日。
    只有一个阿姨和司机太冷清了,现在不好吗?
    青亦,你不能要求我为了你牺牲自己,我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青亦,礼貌一点,她是你的母亲。
    粘稠污滞的记忆裹着寒气攀上唐青亦的踝骨,吐着细长冶艳的信子,浓重的厌恶感和怨恨贴合在肌肤,濡湿、舔.舐,落下密密麻麻的齿印。
    唐青亦回到房间,她把被子拉在下颔,想到女孩总是缩成一团的样子,又向上提了提。
    她整个埋进了黑暗里。
    是温暖的。
    .
    姜笃笃一个劲地瞥唐青亦。
    唐青亦的背脊挺得很直,细瘦的腰线被浅浅勾勒。
    但姜笃笃总觉得这位新同学的平静之下压抑着亟待宣泄的躁郁。
    让她隐隐不安。
    唐青亦,班主任找。学委在门口喊了一声。
    唐青亦微微抬了眼,阳光镀进窗,浅金色的光粒,在她的鼻尖跳跃着。
    窗外的悬铃木,疏疏朗朗在风中缀着叶片。
    一切温暖得刚刚好。
    好。她应。
    姜笃笃于是又认为之前的都是错觉。
    唐青亦走在长廊。
    她知道走廊尽头,等待她的是什么。
    班主任会吞吞吐吐地问她,她的父亲唐远逸是不是那个唐远逸,她的母亲谭青是不是那个谭青。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唐青亦开学一周后,突然想到需要为女儿进行一些必要的社交。
    即便他们并未亲自出现。
    她的父母天生一对。
    唐青亦站在办公室门口,她曲起手指
    棠糖,你告诉老师,这些东西是谁让你拿的?
    唐青亦的动作顿了顿。
    胸腔里的搏动逐渐清晰,敲在胸骨,一下、一下。
    门缝在面前一点点打开,白皙纤细的女孩逐渐显了全貌。
    她站在一只纸袋旁,里面装了四杯奶茶。
    女孩像是怕极了,单薄的肩膀战栗着,手指畏惧地捏着衣角。
    透明的眼泪从苍白的脸颊滚落,眼尾已经红透了,薄薄的眼睑像是轻轻蹭一蹭便会破掉。
    她哭得很安静,所以越发可怜。
    是不是陆千兰?七班班主任对她的眼泪有些没有办法,笃定道。
    她三天假刚刚结束,歇够了,所以想找事了。
    一中的教师办公室采用小间并大间的形式,两间四人办公室中间嵌了门。
    实验班班主任在里间。
    唐青亦需要经由女孩面前,抵达里间。
    教务处明令禁止学生订外卖,更不准学生在栅栏旁边取外卖。教导主任亲自抓的你,让我一定要对你和相关同学进行严肃批评。
    男人的最后几字落得很重,女孩的呼吸一轻,细得听不见。
    老师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唐青亦的眉敛着,叩了叩门。
    男人被吸引了注意力:同学,你是?
    我来找宋老师。
    他指了指,哦,宋老师在里面。
    好的,谢谢您。
    唐青亦一步步走向棠糖。
    她穿着针织的象牙白开衫,色调柔和干净,走向哭得惨兮兮的棠糖。
    似乎是太过难堪,女孩颤得更厉害了。
    她有些想要躲开唐青亦的视线,不让唐青亦看见狼狈的自己。
    但她更想好好瞧一瞧唐青亦,所以可怜地用一只手遮了眼睛。
    唐青亦看着棠糖的眼泪,心腔渐渐被温软的水充盈。
    被填满。
    她获得了一种扭曲的安宁。
    我知道,是陆千兰让你做的,但是你为什么不拒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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