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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封仙——指尖的咏叹调(82)

    扒开静室天窗后,风里鹰就看到应龙城静静地站在那个道字之前。
    风里鹰什么也没想,运起内力就是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应龙城!!!你敢辜负傅寒洲,你就是小狗!!!
    声音极为洪亮,绕梁三日而不绝。
    第106章
    莲花山, 金刚宗,七星塔上, 火势冲天。
    火焰已经席卷了一切, 塔顶却始终没有动静,不见应龙城的身影。
    大月氏将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终于拔出了自己的弯刀, 准备亲身上阵。
    一位副手靠近到将领耳边,低声说:将军且慢动手。还记得郡王殿下曾经交代过的,这个用剑高手未必真的是个老人,或许这就是他要的人
    宿涵剌古皱眉道:都已经什么时候了,围攻堂堂宗师高手, 焉能手下留情?棠邑郡王向来喜怒无常,这回也是一时见猎心喜而已, 回去我自然会向他交代!
    手下见劝不动他, 也就不再劝了。
    傅寒洲以牧杖迎敌,需得倾注内力,才能与锐利金铁刀刃相对抗。
    如此一来,他和这个宿涵剌古对了十几招后, 禁不住微微气喘。
    宿涵剌古傲然道:强弩之末,你还能硬撑多久?
    傅寒洲冷然道:足够看到你咽气了。
    好硬的骨头!宿涵剌古咬牙道。
    七星塔下还在交战过程中。
    而塔上亦是十分凶险。
    大火迅速弥漫, 热浪层层而上, 烤得风里鹰浑身是汗。
    但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叫醒应龙城,让他下去襄助傅寒洲。
    此时他站在静室窗外, 看见室内的应龙城和无念二人清凉无汗、衣袂不动,更是双目紧闭,仿佛神仙站在那个道字前面。
    而这个道,已经衍化了一天一夜。
    起初那个晚上,风里鹰还能看得出端倪,是二人气场正在进行对抗,无形剑气在整个室内如游鱼一样流窜,时而又没入天地气机之间。
    后来,剑气消失不见,只剩下纯然剑意,激得屋内粉尘立地而起,万事静谧如凝滞。
    再往后,风里鹰就看不懂那个境界了,只觉得应龙城几乎要融入到一个道字里面,若是眼睛不紧紧盯着,下一秒或许就要消失踪迹。
    最后是这个时刻,风里鹰声嘶力竭的喊声传入静室里,似乎只让应龙城眼皮微动,下一刻却又再度沉寂。
    当
    七星塔顶,巨钟因热浪而奏响。
    剑道无声无形,却令七星塔仿佛独立于这个世间,与底下纷扰毫无关联。
    星垂四野,白露成霜。
    似有三千世界将要在其中悄然诞生。
    七星塔下,却剑池中,数百柄锈蚀的刀剑在水中泛起涟漪。
    悬挂于星夜下的天问,无人而自鸣。
    最终它竟然化为一道白光,飞向七星塔顶端。
    今夜月色明明朦胧暗淡,却在此时照彻山河,将莲花山上一花一叶都照得纤毫毕现。
    当
    钟声悠长。
    围困着七星塔的军队精锐们,愕然地按住了自己腰上的佩刀,却抵不住它们在刀鞘中发出震颤之音。
    打坐诵经的罗汉亦心有所感,抬起头来,喃喃自语:
    剑法如神,几近于道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在抬头,看向那如白昼一样明亮的火里。
    当
    七星塔的钟声第三次响起时,他们都看到了漫天极光。
    不,那不是极光。
    那是剑的影子,如九条蛟龙在夜幕中穿梭。
    在那无边剑影中,所有人都好像看到了自己平生所见最震撼的景象。
    有人见到终南山颠终年大雪,有人看见海上的风暴在席卷整个天地,有人看见千军万马的铁蹄踏过边陲
    亦有人看见的是小香山上穿林打叶的细雨,江面上逐流而下的群花,黑壶坝中一闪而逝的眼神,月夜窗台上的一支寒梅。
    静室之中,那张道字无风自动,其上一笔一划犹如金翅大鹏的翘羽,几乎横空而起。
    无念喃喃地说道:天问十三篇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无我无剑,天地无情!
    开悟,开悟
    极光倏然四散。
    七星塔中无比安静,仿佛从未有过诸般异象,唯有大火熊熊。
    傅寒洲仍在茫然仰头看着,心中突然有一种令他极为惶恐的预感。
    但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傅寒洲还在失神当中,并没有发现,身后宿涵剌古已经回过神来。
    一柄暗沉又锐利的利器,就恶毒地从傅寒洲背后袭来。
    风里鹰人还在半空之中,叫道:小心身后!!!
    傅寒洲回过头时,只看见一道从容的剑光,言语难以尽述其中绝美风华。
    他尽管还没有看到人,但嘴角却已经带上了笑容。
    因为他知道这是应龙城的剑。
    这确实是天问。
    它的主人从七星塔顶下来,宛如谪仙降世、惊鸿掠影,手中剑甚至快过了话语、快过了月光。
    这一剑直接削断了宿涵剌古的刀,也削断了他的右手。
    但威力犹自未歇,甚至劈开了金刚宗中青石地板,裂开大地,一直劈开山门为止,简直犹如天灾。
    应龙城的出现,打消了敌人剩余的士气。
    他们亲眼看着七星塔上的异象,甚至要将他奉为神明般敬畏,根本不敢再抬起武器,已经纷纷落荒而逃。
    而应龙城也没有在意这些人的逃亡,他自始至终只是看着傅寒洲。
    天问的剑尖垂落向地面。
    黑发如悬瀑,白衣如鹤羽,一枚黑白色冰丝剑穗在轻轻摇曳。
    应龙城清隽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依稀还是数月之前,第一次来到蒯下书院时的那位遗世独立的剑神,令人感到熟悉却又陌生。
    可是他此刻却眉宇紧皱,带着一种傅寒洲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凝视着他。
    傅寒洲的目光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低声道:你你抵达了太上无情的境界吗?
    应龙城垂目凝眉,嘴角溢出一抹血迹,轻声说道:傅寒洲,为何你要出现?
    傅寒洲愕然。
    应龙城闭目道:我本该以红尘洗剑,以山河试履,独来独往、独生独死,斩尽春风,与剑同归。我本该是纯粹的剑客,不为任何人左右,傅寒洲,你毁了我的剑道。
    你偏偏出现,毁了这一切!
    他说完,突然睁开双目。
    天问含恨出鞘!
    像月光划分天地一般,这一剑在傅寒洲身旁呼啸而过。
    剑气纵横万里,没入莲花山上,令山溪截流,万千树冠哗然作响,令七星塔上巨钟轰鸣,滔天烈焰尽数低伏。
    但偏偏只有傅寒洲,连一寸衣袂都没有被掀动。
    这一刻,傅寒洲仿佛能明白他心中憾恨,看着他低低说道:忘忧蛊已经解开。你想起了剑,想起了一切,可你还是不高兴吗?
    我想起天问,便想起你;想起寒洲,又想起你。往来三十载,此去九万里,历历在目,都是你的影子,令我如何释怀?应龙城说。
    傅寒洲说:对不起。
    傅寒洲!应龙城冷冷道,从今往后,剑道不复,你便是我的道。
    天边雷霆轰然炸响。
    莲花山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大多数人都已经逃难去了,原地只剩断壁残垣。
    七星塔上的火势在雨中渐收,化为青烟四处弥散。
    傅寒洲终究因为体内的残毒而体力不支,向前跌倒。
    风里鹰下意识地想要飞过去接住他,但紧接着就看到应龙城将人抱起。
    风里鹰和应龙城两人在雨幕中对视了一眼。
    前者最终停下了脚步。
    过了片刻时间。
    风里鹰有些怔然地,站回到七星塔最高处的巨钟边上。
    望着无边夜幕,他讪讪地踢走了一块瓦砾。
    突然,他看到底下静室里,那个大和尚无念还在对着道字打坐。
    哪怕是方才七星塔上烈火熊熊的时刻,无念也没有挪动一步。
    与其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如说是他已入定许久,达到了忘却生死的程度。
    无念凝视着道,呢喃道:阿茹,天问也罢,有情也罢,他已做出了选择
    风里鹰落寞地跳到静室里,说:喂,和尚,你为什么做和尚?
    他本以为无念不会搭理他的。
    但无念闭目道:阿弥陀佛,我没能做出选择,到头来既辜负了我的剑,也辜负了故心人。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
    风里鹰坐到旁边的蒲团上,说:唉,太难了,我也想堪破情关啊,要是堪破了,是不是就会轻松很多?
    无念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带着些许慈悲地说:世间最苦,莫过于世间安得双全法。孩子,你既已得悉心中所求,从今往后便要义无反顾,紧握手中之剑,追随心中之道。不要重蹈我的前车之鉴,也不要为任何事而动摇。
    哦
    风里鹰忽然挠了挠头:你在跟谁说话,跟我吗?应龙城已经走啦,你这话说的也太晚了。
    无念一直没有再说话。
    风里鹰侧头看着,突然心中一动,摸了摸无念的鼻息,然后愣了下。
    无念圆寂了。
    但他身形挺拔,仍在原地打坐,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静室里还满是无念留下的剑意,和应龙城留下的交相辉映,好像他们方才都还在这里一样。
    剑意正在月光下缓慢地消散。
    大火炙烤留下的痕迹,终究盖过了一切。
    那副巨大的道字已经不复存在了,边沿处焦黑卷起,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断裂开来。
    风里鹰分明看到,在这幅道字的后面,原来还藏有一副女子的画像。
    那女子与应龙城有三分的相像,大约是二十多岁的韶华年龄,三千青丝中插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莲。
    女子仿佛正笑意盈盈地低头看着无念。
    无念这些日子坐在蒲团上,口中诵念佛陀时,分明是对着她的。
    第107章
    傅寒洲一没有毒发, 二没有受伤。
    他只是睡过去了。
    这个月以来,他陆续在西域各地奔波, 不是走在找风里鹰的路上, 就是困在极乐宫里虚与委蛇。
    如今一没有乱七八糟的蛊虫,二没有强敌环伺、虎视眈眈,三也和该说开的人都说开了
    傅寒洲很久没有睡过这么令人安心的一觉了。
    毕竟, 剑神的守夜,不是所有人都体会过的。
    这一夜细雨霏霏,西域恐怕极少会下这样的雨,令人恍惚梦回到江南的夜晚。
    傅寒洲躺在榻上断续地养神,偶尔醒过来一次。
    第一次他醒过来, 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应龙城坐在塌边。
    傅寒洲问了一句:几更了?
    二更天。应龙城见他醒了, 再次过来把了一下脉, 然后问,你身上为何中有残毒?
    傅寒洲迷糊地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天从极乐宫里离开后,完全没有交代过雨师妾二人死活、七殇之毒如何剧烈, 还有自己是如何活过来的
    要说的话太多了,他此时身体虚弱, 嘴巴也懒, 就将头一歪,任性道:明早再说。
    傅寒洲好久没睡得这么顺畅了。
    再醒过来是三更天,外头夜幕漆黑, 他险些以为自己睡了一天一夜,但口口即时纠正了这个错觉。
    应龙城还坐在房间里,未点灯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傅寒洲睡得够了,身体却还没醒,只觉得脸上有些痒,一摸才发现自己脸上的易容还没卸下来。
    应龙城见他样子,就从旁边架子上递过来一块巾子。
    分明是西域寒夜,这块毛巾却入手温热,傅寒洲敷在脸上,很惬意地叹了口气。
    他将脸擦完,觉得非常暖和、安心和愉快,就又一声不吭地睡过去了。
    这回睡着大概是过了头,傅寒洲翻来覆去地做了个梦。
    梦中故事还很有逻辑:
    傅寒洲那平平无奇的三剑、普普通通的三剑之后,又发展出了一无是处的三剑、后悔学武的三剑、正常家庭的三剑
    总而言之,他的无情剑法突破了系统上限,一口气抵达了先天、宗师、宗师圆满数个境界,然后破碎虚空太上忘情了。
    故事的最后,他梦见自己把剑神给始乱终弃了。
    傅寒洲醒了:
    天也亮了。
    口口:鸭,主人牛逼,主人连着睡了十二个小时
    傅寒洲睡得头晕,翻身坐起来,又就着屋子里的冷水将脸擦洗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在榻上坐着,寻思起了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
    正在想着,门被轻轻推开了,应龙城带着个盒子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傅寒洲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你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应龙城怔了一下,说:你指什么?
    傅寒洲说:你解了忘忧蛊以后,又在静室里待了一天一夜,看样子对剑道很有心得,但是昨夜你看上去功亏一篑,非常生气。
    应龙城将盒子放在桌上,淡淡道:我不是对你生气。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只是将过去二十年的执念一剑斩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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