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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封仙——指尖的咏叹调(75)

    傅寒洲双手抱臂,懒洋洋道: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喜欢留一手缩骨功用来逃出王八阵,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北宸微微一笑,说:不愧是我的凤凰儿。
    傅寒洲轻轻吐息,又向着外边风雪中走去。
    毒发剩余时间1分19秒。
    天山大雪飘摇,没有了极乐宫温暖的庇护,更彰显冷酷无情。
    傅寒洲没有使用轻功,而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向着山上走去,身影在大雪中模糊。
    北宸追在后面,似乎想看看傅寒洲到底要做些什么,也没有上前打扰。
    他们一前一后漫无目的地走向漫天风雪中。
    傅寒洲突然说:因为天山太冷、太寂寥了,所以在路途上,哪怕只看到一个和自己相似的行人,也想要紧紧地抓住,渴望着相濡以沫的陪伴,是这样吗?
    北宸悠然道:不知道。也许只是单纯的喜欢了,然后就想要了。
    傅寒洲停下了脚步,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冰凌仿佛要充塞自己的肺腑。
    他头也不回地说:我不走了。
    北宸笑了一下,走上前道:随我去大月氏的王宫吧,玉牌都已经送给你了,等你看到那个人时,一定会又惊又喜
    他的声音,突然断在风雪里。
    因为他看到,落在傅寒洲的面颊、眉梢上的雪花,没有融化。
    大雪中,傅寒洲渐渐白了头发,轻声道:太累了,我不走了。
    很难形容那一瞬间北宸的表情,就好像是涉世未深的男孩突然遇到了自己无法想象的灾祸,又好像是运筹帷幄的军师突然遭遇了兵败如山倒的未知境地。
    他抱住了傅寒洲突然瘫软下来的身子,右手茫然拂去傅寒洲面颊上的雪花,伸手摸了一下傅寒洲的脉搏。
    然后,北宸怔住了。
    就像雨师怀抱着雨师妾的尸体那样,他也成了一座雕塑。
    七殇之毒的剩余时间10秒。
    傅寒洲的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很疲惫地叹了口气,然后闭上了双眼。
    啊
    北宸不知所措地抱着傅寒洲冰凉的身体,茫然道:等等,傅寒洲,别走。我还没有带你去大月氏你还讨厌我吗?
    傅寒洲说:我不讨厌你,但很可怜你。
    那一刻,北宸挺直了身体。
    就算是傅寒洲曾经一剑刺穿他的胸口也好,他从没有露出过像这样疼痛的表情。
    仿佛失去知觉的人乍然清醒,他猩红色的眼眸猛然收缩,强硬地说道:不准死,傅寒洲!我命令你睁开眼睛!
    傅寒洲不理会他,平静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清浅的笑容。
    北宸发了狠,伸手死死捏着他的下颔,逼他张开嘴。
    我是天心阁的主人,西域的魔君,也是先天圣血,傅寒洲。他说,在西域的土地上,我想要什么人死,他必须得死;我想要什么人活着,你也必须给我活着!不管是什么神也好鬼也罢,我北宸想要的人,谁也休想夺走
    说罢,他摘下了自己腕上的臂环。
    内劲一吐,他竟将上面绝世的锋刃硬生生折断
    毒蛇的獠牙扎入了自己的手腕中。
    猩红的血液瞬息间向外流淌出来。
    腥臭的血液开始涌入傅寒洲的口中,他虚弱得无力挣扎,只能在一片昏黑的视野中,勉强看见北宸的脸。
    北宸也在低头看着他。
    随着血液的流失,他本就白皙的面容变得愈加苍白,不逊于天山的大雪、西域的琉璃,而几近于透明的模样。
    猩红的双目似乎暗淡了许多,像岁月侵蚀后的红宝石。
    随着药人的先天异血不断涌入,傅寒洲断绝的生机像是被强行激活。
    但那远远不够。
    傅寒洲微弱地蠕动着双唇,说:你会死
    像这样下去,不等傅寒洲活过来,北宸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
    天山上一无所有,他们会像这样抱在一起浸没在大雪中,无声无息地死去,根本没有人会发现。
    北宸突然笑了:这样也好。傅寒洲,我喜欢你,你别讨厌我。
    他垂下头,白发在风雪中披散,就这样坐定了。
    第97章
    苍山负雪, 明烛天南。
    此时的雪地间,正前后走着一女一男。
    女子看上去大约四十岁, 有一张典型的中原女子面容, 只是长眉浓郁自带英气,又身穿胡人的骑马服,显得十分飒爽和利落。
    古怪的是, 她的左手上扣了一只关押犯人用的铁环。
    铁环还连着玄铁锁链,连到身后男子的右手上,将二人紧紧锁在了一起。
    而那名男子是二十岁上下,看上去却像少数民族的混血儿,有一对深碧色的眼眸, 此时里面充满了懊恼。
    他正是风里鹰。
    走在前面的是他的老娘,真名为风烟尽, 在江湖上还有一个诨号是浅色歌。
    数日之前, 风里鹰被傅寒洲留在雪洞里面,将天山雪莲心完全化用后,解除了身上所有的蛊毒。
    后来傅寒洲托应龙城来找过他,但剑神来晚了一步
    风里鹰已经被及时赶到的老娘风烟尽救走了。
    风烟尽在塞外已经浪迹了好一阵子, 本是乐不思蜀。
    但她突然间听闻自家儿子和天心阁起了冲突、生死未卜,当即只好从温柔乡里出来, 四处搜寻, 凭借几分运气找到了风里鹰。
    这个傻儿子,伤还没好,又闹着要去找洲洲
    风烟尽从鼻子里喷气:哼, 瓜皮。
    风里鹰:别骂了别骂了,娘我知错了,你先放开我
    风烟尽对那个叫洲洲的人充满了怨怼,因为傻儿子现在一门心思就想往外跑,简直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在经历了风里鹰几次潜逃未遂之后,她用铁索将风里鹰跟自己锁在一起,完全杜绝了他偷偷出去找洲洲的可能性。
    风里鹰垂头丧气的,还不放弃道:娘,我好的很,伤也全好了,毒也全好了。你就让我去找洲洲吧,他现在还不知道怎样,说不定遇到了危险,现在很需要我
    咋滴,遇到危险就需要你了啊?风烟尽很无情地说,那我就更不能让你过去了!我花这么久养大的儿子,凭啥给别人利用?怎么也得等我先用完了再说。
    风里鹰:不是啊,娘,洲洲他不是那样的人
    风烟尽又道:嘤嘤啊,天下美人多了去了,西域也有不少。娘这就去极乐宫里给你抓百八十个回来,你就别老想着啥粥啊、饭啊的了我们风家的家训
    风里鹰:啊?我们风家有家训?
    风烟尽:别打岔,我们风家的家训就是: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你总得在别的树上都吊一次试试!
    风里鹰:
    风里鹰又气又急,却无法说服自己的老娘。
    风烟尽是亲眼看着他孤零零一个在雪洞里的,不由分说就以为他是被抛弃了,怎么也不放他去找洲洲。
    就这样被锁了好几天,寸步不能离之后,风里鹰终于崩溃了
    他往地上盘腿一坐,叫嚷道:我不走了!老娘!你有本事把我锁一辈子!
    风烟尽斜眼觑他:哟呵,来三岁小孩子这一套了?
    一会儿,风烟尽找了块木板,将风里鹰捆在了上面,活像是拖一条咸鱼般,拖着走。
    风里鹰:
    风里鹰面如死灰,绝望地看着天空。
    风烟尽仍然乐呵呵道:瓜娃子,晚上吃什么?
    风里鹰:不吃!饿死我吧!
    风烟尽:哟,等会儿,娘好像看到个好吃的!
    只见前方的雪地中,赫然有一只正在上蹿下跳的貂儿。
    雪貂是西域顶级的捕食者之一,原本不该对人类有所亲近,然而这一只却十分迟疑,不断地看过来,仿佛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非得要人类相助不可。
    风烟尽乍一看就觉得这雪貂格外好看,见猎心喜道:嘤嘤啊,娘去抓那个小东西,你在这里等着!
    说罢运起独门轻功,就向着雪貂追去。
    风里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风烟尽忘记了铁索!他们俩是连在一块儿的!
    风里鹰好似是被迫滑雪一般,被风烟尽一路拖着狂奔了数百米,最终卡在了一截树桩上,将风里鹰脑门上撞出斗大一个包。
    风烟尽的轻功姑射飞仙步乃传奇级功法,追一只灵巧的雪貂并不费劲,及时地将貂儿抓了回来。
    这雪貂一路向着某个方向逃窜,却一下子被抓,在风烟尽手中不断辗转挣扎,吱吱哇哇地乱叫,仿佛一个急得抓耳挠腮的小人。
    风烟尽取出绳索将雪貂四肢捆了起来,流着口水道:嘿嘿,我去拾点柴火来。傻儿子,你在此处等着。
    说罢,她总算记得解开自己手上的镣铐,转而将风里鹰牢牢缠住。
    风烟尽很快离开了,留下一个被捆着的风里鹰,和一只被捆着的雪貂。
    雪貂被捆得像个海参,只能趴在雪地上,一对红宝石般的小眼睛眨巴了一会儿,突然开始扑簌簌地掉眼泪。
    风里鹰见了,不由心生同情道:小可怜,你也被抓了
    雪貂一边掉眼泪,一边用鼻子拱着风里鹰的胳膊,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一会儿,风里鹰竟然感觉自己身上的锁链有所松动了,当即大喜:好家伙!
    他又自行努力了一会儿,在锁链中拱来拱去,总算得以脱身。
    第一件事就是将雪貂也给放了出来,放回雪地上,并吩咐道:快走!别让我娘再看见了,小东西,有缘再见
    话音未落,他只见到这貂儿还不走,反而人立而起,两爪并拢,朝着自己不住地作揖。
    红色的眼睛里,泪水未收,似乎充满了哀求。
    风里鹰犹豫了一会儿,说:你有事求我?
    貂儿使劲点点头,然后突然一甩尾巴,向着一个方向急速窜了出去。
    风里鹰施展轻功跟上去,随着这只雪貂一路钻进了风雪中。
    大雪中,几乎不辩南北,常人像这样走在天山上几乎必死无疑。
    只是雪貂的嗅觉无比灵敏,认准了一个方向不住地狂奔。
    风里鹰仰仗着轻功跟在其后,直到看见雪地里隆起的一尊雕塑
    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风里鹰如遭雷殛:
    洲洲?!!!!
    另一边。
    风烟尽拾了些柴火,回到原地时却发现儿子和雪貂都没了。
    正在气得牙痒痒呢,突然又见风里鹰回来了
    还带回来两个人。
    风里鹰急得要命,大叫道:娘!你快看看洲洲!他怎么了?
    他将昏迷的傅寒洲小心地放在木板上,摸了摸脉搏和鼻息。
    因为恐惧,风里鹰双手不住颤抖、流汗,摸了好几次都没得出结果,怕得脑中嗡嗡一片。
    风烟尽一听这是洲洲,便有些生气地说:怎么了?死了!尸体都冻
    她没有说完,因为看见了风里鹰的眼神。
    她的傻儿子大概这辈子从没有这么怕过,眼神里充满了祈求和惊惧,说话颤抖的不像样子:娘,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风烟尽一把推开风里鹰,上前摸了一下傅寒洲的脉搏,然后眉头微微蹙起,道:怪的很这个好像是中毒这都能活下来?
    她沉吟了一阵子,又摸了一下一旁北宸的脉搏,眉头舒展开,道:这个是高手,死不了。
    然后她回过头,看见风里鹰仍愣愣看着傅寒洲,顿时骂道:瓜娃子!愣着干什么,去生火,烧点雪水!
    啊。
    风里鹰如梦初醒,连忙转过身去捡地上的柴火,然而刚动了一下腿,就膝盖一软、跪倒在雪地上,好一会儿才重新爬起来。
    一会儿,篝火升起,暖意渐渐铺展开来。
    一只雪貂徘徊在周围,不住地伸长了脖子过来打量。
    昏迷的两人身上冻结着的冰雪渐渐融化,风烟尽吩咐儿子用热水擦拭了一下被冻伤的部分。
    风里鹰将傅寒洲的面容擦拭干净,低头摸到他微弱的鼻息,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而风烟尽摸到了北宸腕上的伤口血液在大雪中冻结,反倒起了止血的作用,再加之宗师级的内力和血液中的药力,让他捡回一条命来。
    风烟尽倒吸一口冷气道:嘶,真能下得了手这是自杀殉情还是怎么了?
    随即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扒开北宸衣领,在他心口看到了一枚轮回印。
    娘的!风烟尽骂了一句,天心阁的杀手?长这么俊干什么
    风里鹰道:娘,这是天心阁的令主。
    哟?!
    作为闻名遐迩的江洋大盗,风烟尽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他好值钱啊!养起来养起来,等着问天心阁要赎金!
    风里鹰没有在意北宸的情况,只是焦虑不安地看着傅寒洲,问:娘,洲洲怎么了?为什么不醒?
    风烟尽没好气道:中毒了!被人硬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具体我也不知道,得带去找会解毒的大夫!
    风里鹰静了一会儿,觉得傅寒洲手脚冰冷,便将他抱起,坐在篝火旁边发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风烟尽叹了口气,走过去也烤了烤火,并说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不满地都是?区区一个洲洲,就能让你魂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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