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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姬婼(278)

    扈乐不愿与人瓜分长安公府的秘密,所以未有声张,从不向外求援,但他手下必定也招揽过智囊,只是这些人都没有勘破的东西,一时半会姬洛也想不清楚,尤其是他按照八骏图的线索找到拜月湾的烛银戒后。
    蔺光和神玥借这一幅画,各自分别想传达甚么?
    快去,把你阿姊找过来!姬洛转头对桑姿叮嘱,后者一脸不情愿。
    先是不情愿那称呼,自从那日一着急喊了姐姐后,桑楚吟过后十天,天天见他都笑眯了眼,叫他极为不舒服,况且从前在江陵,他都顺着酒鬼喊姓赵的,纵使后来知道真实身份,两人也已分隔洞庭,少有相见,连名姓也甚少直呼。后不情愿乃是到这儿才说上两句话,屁股都没坐热,便又被支使跑腿。
    不过,看在姬洛的面子上,他还是挪了步,只一步三回头,反复强调要姬洛帮他澄清,金针封穴与之无关。
    桑楚吟来得很快,走到洞口时,还面带喜色,可转念一想,若叫姬洛这甩手掌柜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实在太掉价,于是立即摆了副臭脸,酸道: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你这命硬到老天都不收啊!
    你不必见我一次讽我一次,次次绵里藏针。姬洛回头看了一眼。
    桑楚吟把手头的折扇一开,指着人怼:我不仅要讽你,我还要骂你,若不是看你身子骨禁不起折腾,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姬洛断断续续昏睡了半个月,醒来时不言不语又躺了三天,好容易能下榻,眨眼人又一头扎进了神玥住过的石洞,怎么也不肯出来。唯一能暂时接手天城的桑楚吟可忙坏了,上下打理,却也收拾不住烂摊子,好在神玥还留下了一个朵莲。
    有她帮衬,姬洛实际上已经成为此地名义上的主人,而原伯兮的徒弟和天城其他人,虽有不甘,但与其让三十六国直接将天城给端了,不如接受神女已嫁,有其子嗣的事实,至少这样,向外统一口径,天城或可继续游离于西域之外,还能借着神威,继续成为西域敬奉的主宰。
    针对他们见风使舵的速度,谢叙曾经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子。
    对于桑楚吟的骂话,姬洛受着,不与她争锋,没一会人自个儿没趣,便也就偃旗息鼓下来:说罢,找我来作甚?
    你再将白华和蔺光的事同我详说一遍。
    桑楚吟虽满腹疑窦,却也招呼几人坐下,按他的要求又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姬洛继续追问细节,但连她也不再清楚,毕竟那二人相识时,桑楚吟还尚在襁褓。
    蔺光和神玥都不是蠢笨之人,或许破解的关键并不是画卷和谜题本身,而是得画之人,蔺光能自作主张添补半卷,说明他们要给的是同一人,而这个人只要一见画,便能得晓用意。但这个人是谁呢?
    姬洛闻言,又寻思了一阵,却推测不出更多,只能将画卷平展于案上,一点一点摸索琢磨,等目光落在神玥手绘那半卷上时,却忍不住一凛
    当日在拜月湾他们曾论及此,只是无甚结果,又被俗事揪扯,这才搁置下来,如今再看,似乎又有了些意味:假若那手捧宝物的六人各有指代,旁人一瞧,必然深以为手中之物便是指引,只是这也太过于简单,或许这指代根本是混淆视听之法,此六人尽皆看向他人手中,而目光落去的方向,才是真正的答案。
    姬洛默数一遍,发现数目相合,除去右下方那人背姬水而向姜,蔺光,泗水楼中楼,叛徒,姜家莫非是指的这个意思?
    不知是金针刺脑之故,还是另有他因,此一役后,记忆或已松动,姬洛脑海中时常会浮起一些光影,但人和事又十分混乱,毫无头绪。寻医问药,连桑姿也只说尚需时日,才能彻底恢复。
    见姬洛额上冷汗直坠,想得甚是辛苦,朵莲面有不忍,便劝道:公子宽心,凡事顺其自然,若见心魔,不得摆脱,不若试着习练思无邪,或有安神定心之效。神女大人未留下只字片语,单单只有这个,朵莲斗胆揣测,或许谜底尽在其中。说着,她伸手一指,点向那件小衣。
    姬洛却暂时无甚心思练功,只当她关心备至,说与自己宽解,便先笑着应下。
    桑楚吟瞧这二人一来二去,便也开口搭腔:这功法为神女所持,便是原伯兮也不敢说不觊觎,又叫你白白捡了个便宜!
    不若让给你?姬洛含笑,抓起小衣,似真欲往前一托。
    别!桑楚吟掏出扇子,在他手上敲了一把,迅速跳开,往洞口走去,边走边道:天下之大,玄之又玄,也说不准呢?不过此事先放放,我就说今儿忘了什么,还有个人想见你,等了三日,我去给你唤来。
    眨眼,便只闻其声,不见踪影。
    谢叙想了想,接口道:是钱家的人吧,我那日和桑姿确实在青鸟道瞧见张乙带着人入山。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卷 还没结束,还有两章要交代~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在评论里指出。
    第327章
    一听钱家名号,姬洛并不意外:钱六爷身具商人本色, 唯利是图, 他的人出了力, 怎可能不把握机会,再狠捞一笔。如今扈乐已死,极乐墟也已成散沙,眼见着吞并南线商道还不够,莫不是想叫天城扶他一家独大?
    张乙的分量显然不够, 只是不知他这次派了何人前来。
    姬洛甚而考虑过钱小六爷,但真的见到来人,还是略有些惊讶。
    姬姬洛钱胤洲还是老样子,形貌无大变, 只是脸晒黑了些, 人精神了不少, 也没了含胸驼背的怂样,有了几分顶梁柱的气势。这三日他想了许多话, 叙旧的, 慰问的,甚至是拿腔作势的,便是桑楚吟引见的路上, 也不住编排措辞,可当姬洛真到了跟前,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时移世易,姬洛不再是长安城中与白慕生混吃喝的纨绔, 几番生死挣扎,他身上冠的头衔越多,他们之间就隔着越宽的鸿沟。
    钱胤洲耷拉着脑袋:我是来道贺的,听说天城有了新的主人。
    只你一人?姬洛屏退了旁人,与他踱步到山外。
    钱胤洲以为他心生怀疑,忙慌张解释:是是六叔遣我来的,他跟我说我老爹既然死了,我是他儿子,自然该担起重任。你放心,来这一趟筹谋了许久,有六叔安排,又寻了吕纂帮忙作掩,苻坚应该还不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知晚知,芥子尘网总有晓得的一天,姬洛并不担心,纵然苻坚和风马默晓得,昆仑离长安千里之遥,又横跨大漠戈壁,一时半会也拿他没辙。不过,他倒是比较好奇钱百业,便向钱胤洲追问。
    当初这位六爷出长安时,硬是把百宝锁格里的东西塞到了他的手上,一副长安我不管的样子,实际上老狐狸便是老狐狸,根本坐不住。
    姬洛走后,长安公府自然就落到了钱胤洲的身上,依照当时留下的指点,钱胤洲继续与吕家交好,不知是不是有这一层缘故,或是苻坚当真信守承诺,并没有直接将其充公,褫夺不动尊位,而是继续保留了这一商盟,只是钱款提取,再无所顾忌,但凡国库有所需,钱家必然奉上。
    钱百业只分了商道,并没有再多行干预,眼看这秦晋或将交战,这位横生财又打着算盘要发横财
    眼前的小子不懂,但姬洛却清楚晓得着老狐狸的意图,东边本就是他的地盘,不愁,长安也得联络上,这样子才好两边兜售钱粮铁器。他哪是真的甘心将长安那一块肥肉相送,不过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而今又撺掇钱胤洲来见,明面上是故人道贺,实际上是留下把柄在手,要以此要挟,教自个儿投鼠忌器。一旦这许多事抖露出来,不止钱胤洲要倒霉,便是吕家恐怕也会身陷险地,而钱百业自己,则可以光明正大上位,彻底笼络天下商道。
    不是不要,只是以退为进,或者说钱百业还并没有打算放弃与姬洛合作。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雪山,钱胤洲眼里露出艳羡之色,但很快又转为失落,这一路上都在赶路,难得停驻坐看,若有一日能有幸周游列国姬洛,我是不是痴人说梦?
    姬洛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何必丧气,五年之约尚未足时。
    想起过去种种,钱胤洲心生底气:我需要做甚么?
    自此回去什么都不必,钱六爷让你作甚,你便作甚,剩下的交给我。姬洛反复搓弄着手上的烛银戒,眼中映出皑皑雪色。钱四公子憋着一口气,想问却几度欲言又止,凝视着眼前的人,只觉气势上惊心动魄。
    此刻,姬洛心中亦在反复考量
    姜夏与他们同行一路,自己纵使中毒,却还不至于察觉不出有无旁人在侧,显然从他们出敦煌过拜月湾到龟兹那一路上,姜夏与苏明确实无半点联系,那便只能在此之后。可谋划进攻天城时,他们几人又几乎寸步不离,只能说他并非亲自传讯,而是有人替他。
    那时能接触到的唯有极乐墟和钱六爷的人,钟别显然不可能,则答案不言而喻。
    自长安始,或许更早,姜夏便已同钱六爷沆瀣一气。姜夏为何能说动这根墙头草?唯一的解释,恐怕是这个胖子知道的比自己想的要多,譬如身世。
    送走了钱胤洲,桑楚吟踱步回到姬洛身边,没有讥讽和嘲弄,没有戏谑和打趣,只有推心置腹,和但见山高天远的意气风发。
    屈不换的海雕传书,她便说了一会那死醉鬼,桑姿来送药,她便侃了一会姐弟俩这几日的趣事,朵莲携书文请示,她便又聊了一聊天城的内忧外患。到最后实在无话可说,这才轻声喟叹:没想到你竟是神玥的儿子,心愿得偿,如今也算是有个家了。
    家?哪料姬洛笑而摆首,不过托庇之所,事情远没有结束,何为家,何处为家,你我心中清楚。
    桑楚吟心头亦有些沉重:最后一块八风令你可有头绪?
    我方才终于想明白了,最后一块八风令究竟在何处,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姬洛远眺雪顶,援手朝东方一引,只是答案不那么显而易见。
    五日后,桑楚吟在山下替白华圣女立了一座衣冠冢,祭酒后叩首三拜,随后与屈不换碰面,离开了昆仑天城。谢叙离家数月,心中甚思,念及江南局势,忧心忡忡,因而也一同辞别,为方便传信,姬洛还托朵莲从天城选了两位驯鹰师随同。
    只有桑姿留了下来,研制那极乐丹的解药。原伯兮死后,炼药秘境中的东西如数焚烧,唯有一些珍贵的器皿和药方得以保留。
    无论是替亡母守孝,还是稳定西域,控制天城,姬洛都不得不暂时被羁绊此间。
    等手头之事皆稳妥后,他亦需闭关,修炼完整的思无邪,且不论刀谷负伤中毒,便是金针刺穴带来的血逆之厥,虽未要了他的命,却使得元气大伤,依桑姿所言,若要彻底恢复,需得静心调养,长此以往,或许记忆也会失而复得。
    只是,在闭关前,他还得见一个人。
    大战后,朵莲着人清扫,而后原伯兮居过的殿宇暂被封禁,天城中少有人晓得,这里还囚着一个人。
    绮里妗扫去黑石上的积雪,放下团垫,抱着膝盖坐在高松下,三面绝崖,只要扼守住极天之路,她便插翅也难飞。走不脱便走不脱,既来之则安之,她丝毫不慌张,安安心心住了下来。
    今日山中鸟雀多了不少,说明人员往来频繁,算算日子,该来的该走的,也该尽数妥帖。等了一会,雪地里起了细微的响动,她回头,对着姬洛微微一笑,语气不卑不亢:谢叙走了?
    姬洛颔首,走到她身侧静立。
    半晌没说话,她耐心还不够好,于是先开了口:你不可能杀我,也不可能囚我一辈子,你不是来找我谈条件的?谢家的准儿媳,绮里家的大小姐,重重身份压下来,纵使一时不知,但只要谢叙回去,便纸包不住火。
    怀迟纯善,我在想如何才能不伤他。姬洛道。
    我亦不想伤他,绮里妗亦垂下眼眸,多了一抹温情,他是个像太阳般炽热的人儿,我却不敢自比月华。
    姬洛瞥了一眼,淡淡道:说说吧,你的想法。
    绮里妗稍一沉吟,不再绕弯子,一针见血道:放我回江左,好处在三,说着,她扬起下巴,伸出三根指头,脸上多有倔强,其一,我可以襄助谢家;其二,帮你掣肘那位桑姑娘;其三,东海距此万里之遥,总会有鞭长莫及的时日,你应该还有别的谋求,因而若不违道义,我可以额外答应你一件事。
    你凭何认为我会信你?姬洛反问,襄助谢家,且不论婚约束缚,你有前科在案,送你回去和姜夏搭手吗?再者,我为何要掣肘桑楚吟?至于你的承诺,又值几价?
    绮里妗也知姬洛没那么好商量,博弈之中,唇枪舌剑的往来理所当然,便又清了清嗓子,迎难而上,续道:你错了,我倾力救他,并非皆是爱慕,说来可笑,或为同病相怜,你们并不真正懂他。他教会我的是接受,而不是反抗,我接受了家族,亦接受了自己的使命。姬公子,不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年少放纵一次,便已足够。
    姑娘是个聪明人,商山四皓过去为世人称颂,名垂如今,身为后裔,自是不该赌上整个家族。姬洛从袖中取出一张立有退婚书的纸笺,并将其递给眼前的女人,约契虽是天下最没用的东西,但聊胜于无,若你违背了今日所言,我会昭之天下,怀迟仁慈,就算你有负于他,他亦会全你名节,更不要说动绮里家,可我却不然,不过,我更希望它能一辈子锁在你身后的那座殿堂中。
    只是为谢叙,还是为谢家?绮里妗眨了眨眼,掩唇笑道,我现下觉着,你并不如我在江左听过的传闻一般。晋室之中,很有些人故步自封,但也又不少,侠义热肠,令人敬佩之士,有时候我也曾想,会否长安亦有如此两面,姬公子见过氐贼,较我知之甚多,想来自有权衡。
    她顿了顿,试探地问了一句:说你站哪一头,都不对,你站天下,是吗?可是也想如神玥那般,宇内安定,四海无战,才是极佳?
    姬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绮里妗敛容肃穆,随后将那纸笺抽走,上书立字,并随口道:确实是最没用的东西,我一直认为,无论是祖规律法,还是人情道德,都只能束君子而不能阻小人。
    绮里小姐是君子还是小人?
    都不是,我是女人,绮里妗将纸笺双手奉还,随即挑眉,我们现在可以谈下一条了。我与这位桑姑娘无冤无仇,不会平白害她,但若是她真与湘荆势力揪扯,如今南北一战在即,你与我都不愿见此情景,有我在江左,或可掣肘。同样,为显示诚意,你也可以将我的把柄告知与她,令她牵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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