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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姬婼(260)

    这是
    当弦月向西天滑落时,姬洛猛然发现,石像的雕工并不精细,尤其是人像的轮廓线条,不像是为扁斧圆凿之类的匠作工具所雕琢出,更似有人以武力开石所成,粗狂的技艺使那女子的气质全聚于骨相,虽是柔情,却仍暗藏威慑般的大气。
    石像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流光,似作美人垂泪,姬洛一惊,忍不住又多走了两步,一脚踏入圆台两丈之内。
    琴声忽止,那浪人飞来一眼,背着琵琶二话不说朝姬洛动手。姬洛心道怪异,更想贴近石像查看,于是干脆腾身而上。
    浪人果然追来,出招欲将姬洛揪扯下地,姬洛拔出短剑应对,但那人丝毫不惧兵锋,以手法硬抗,二十招之内,手心手背是一点锉痕也无,足可见武功之高强。
    二人凌空,一人攀着一只美人香肩,绕着石像缠斗。就在两人对掌,姬洛择机横剑折光惑那人双目,以趁势取他肋下时,照来的月光从石像正面流转过,真真凝出一滴眼泪,恰好落在浪人的额头上。
    那人伸手一抹,抬头去看那副怜惜的慈悲容,干涩的喉咙里滚出一声嗬嗬单音,姬洛还未取他要害,他便已自个儿罢手,堪堪从空中坠下,砸在石像座台上。
    眼泪!眼泪!
    浪人从地上爬起来,嘴里絮絮叨叨说了三两句话,随后背起他的破琵琶,踉踉跄跄、疯疯癫癫跑了。
    姬洛随他落地,正为石像落泪的奇闻深感诧异时,那座台忽然晃动起来,数十条黑影从石龛下的黄沙中飞射而出,朝姬洛扑来。
    蛇!
    这时,姜夏刚好将那老妪揪扯回来,撞见这一幕,想也未想,扔下人便飞身直上,一把将姬洛推了出去。正当他要挥剑斩蛇时,那些通体布满彩色花纹的三角头蛇,又纷纷爬回了沙土之下。
    姬洛顺承姜夏的好意,道了一声多谢,一个腾身起落,堵住翻身爬起,再度拔足而逃的老妪的出路。没了那些惑人手段,又被姬洛大破空门,剩下点拳脚揍个把普通人还可以,想要和江湖客一较高下,对这个妇人来说,却是很难。
    老妪呸了一声,面有不忿,叽里呱啦乱骂一通。姬洛含笑,拔剑抵住她的心口,人这才悻悻闭嘴。
    别,别伤长老!沙丘后头滚出一个青年汉子,一路跑一路喊,嘴里吃了黄沙也不敢耽搁,干脆哽咽了下去,生怕慢了一声,便要见着头点地。
    他说的是汉话,姬洛闻声瞥了一眼,瞧见那汉子后头还跟着一个女人,便是先前祭祀时,为那老妪叱骂的女子。
    你是何人?姬洛问道。
    青年汉子憋出一个干笑:我哦哦我叫察西,这是我的表姊,察兰。大侠,有话好商量,别,别伤长老。说着,他与察兰一道,向姬洛和姜夏行了个大礼示好,待姬洛首肯收剑后,那女子才敢步出,将受气的长老扶起。
    药力散去,被扔在桩子下呼呼大睡的谢叙被察西的高喊惊醒,睁眼定睛一看,身前成片用骨刀钉住的死人,差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慌乱起身时,还不甚踩了齐妗一脚。
    齐妗骨子里生着大家闺秀的矜持,吃痛受惊后,对望这成片的死人,也只是脸色苍白:我们为何在这她们莫不是要将我们祭天?
    察西还算机灵,听到齐妗的话,怕那三言两语叫这身前两位拿剑的大侠再发威,连忙译给察兰听,察兰眉梢一蹙,甚至没有征询长老的意见,立即大步向外,又向那两位不清状况的少男少女行了个礼。
    冒犯了。作为族中唯一会说汉话的人,察西赶忙解释。
    谢叙一脸迷惑: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她在说甚么?
    表姊是长老的关门弟子,她说如果你们答应不伤害长老,她可以想办法说服其他的族人,让你们暂时在此歇脚,察西指了指几人腰间干瘪的水囊,在沙漠里没有水,你们活不过三天,更走不出拜月湾。
    姜夏却不以为意:为何一定要应你,以我们的武功,大可以杀了你们取水。
    察兰端正身子,并不畏惧姜夏的威胁,反而不卑不亢的迎了上去。察西清了清嗓子,也学着她那清冷的调子译道:西域人都知道,此乃凶险之地,纵使有水,你们也走不出去。
    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在畏惧什么,我才能知道你的诚意。姬洛留意到这个女人在对自己说话时,频频侧目去看石像,显然有什么比眼前的活人更叫她害怕。
    信任是相互的,可惜那满目怨憎的长老已经耗光了所有的赤诚,察兰一个人的分量不足以叫他们冒险,但水源又确实急需,最好的法子便是相互钳制弱处。
    察兰心思敏捷,虽是一愕,但明白他的用意,索性大方地反问。
    察西解释:她问你为什么不受药力的侵扰?怕姬洛等人听不明白,他指着遍地的黄花又补充道:就是那种缃黄色的药粉。古往今来,西域古道上都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拜月湾进的来出不去,实际上便是因为它,这种花夜来生香,异香能致人生出幻觉,武功越高,执念越深者,所陷幻象也越深,而那种药粉乃是以此花花粉提炼而成,药效胜之百倍,她刚才说你却丝毫不受侵扰。
    姬洛还没开口,谢叙先一步抢白:那你们怎地也没事?
    那是因为我们饮过圣水。察西解释道,几人这才恍悟,方才察兰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此处遍地黄花,还不知延伸多远,没有克制之物,免不了落个困死沙海的下场。
    不瞒你说,我也不知为何。姬洛猜测,或许与他体内剧毒有关,亦有可能是因为武境突破,便将这二者说与察西和察兰。
    察兰听后,却连连摆首。察西替她解释:你是说幻象?应该不是,那其实是一种武功,最初名为小镜像功,修行这一功法的人,专注模仿对手的功夫,以求达到以敌制敌。以前我们族中曾有高手习练,只是后来族内大变,一夕式微,此后再无人功成,直到为人追杀而迁徙至此,才借助星石花的奇效,渐渐演化成了一种惑敌之法,也就是你们所见的小镜像术。
    姜夏接口:听这名字,倒是让我想起了昆仑天城的镜像心法。
    此话一出,不止察兰,便是察西也微微色变,过了许久,才沉声续道:这位侠士想必已猜到,两种武功确出自同宗。族中先辈曾入天城,带去了一部分功法。
    镜像心法姬洛曾有幸见桑楚吟使过,细究起来,和刚才那老妪的招式路数实有相似,都胜在诡异莫测,但真要较之高下,显然小镜像功更为惊艳。能模仿高手之招,对敌时若无破解妙法,几乎能立于不败。
    至于镜像心法,听起来虽厉害,实际上侧重并不在武技,奇异之处在于可以如镜像一般,把习练者的一身功夫传于另一人。但稍于武道有所见地的人都该晓得,这对受功者并不是好事,嗟来之食终归是嗟来之食,一夕功力暴涨,但却难以运用自如,甚至会自毁根基,无法更上一层楼。
    察兰曾提及追杀,想到这儿,姬洛不迭猜测,那绝世的武技与神兵利器一样,同为武者追捧,想来这般奇术正是给他们引来祸患的根源,不然又有谁愿意在这渺无人烟的广袤荒漠中扎根?
    几人心知肚明,目的已然达到,姬洛看破不说破,也算全人脸面,但姜夏却没那么好心留口德,直接点破:嚯,原是被人像丧家之犬撵到这儿。
    察西面有不忿,却被察兰一把拽了回来,后者心性坚韧,并不为姜夏言语的刻薄动怒,只是扭过头去,忽略了他的话,委婉的表达自己的不悦。
    谢叙插了句嘴,续上最初的揣测,打破沉默:那兴许是因为以毒攻毒吧,毕竟这里只有姬哥哥一个人身中剧毒。
    哪知,察兰闻言却仍旧敛眉摇头,拽了一把察西的袖子,同他交谈了两句后,才将人推出答话:阿姊说,她翻看过族中日志,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半人如这位侠士一般。
    半个人?谢叙乐了。
    察西顺嘴解释:这我知道,之所以算半个人,是因为他运气好。这个人救了我阿婆,又误打误撞喝到了圣水,所以没事。而剩下的那一个
    姬洛顺着察西的目光看去,正是后方的石像,那月下的女子,显得更为神秘。
    百年来,只有乌布雅神女能既不依靠圣水抵御星石花之瘴,又能破解小镜像术,甚至甚至包括曾经的小镜像功。有人说是因为她体质特异,也有人说是因为她习练的功法强悍。
    显然,那尊石像所雕刻的人,正是察兰话中的神女。姬洛恍然一笑,但传说多夸大,赋予神力也并非当世才有,因而并未将其与世间人等同:所以你刚才是在看这个?
    察兰颔首,拍了一把察西的肩头:阿姊说因为罕见,所以免不了让人猜测其中有所关联。
    与姬洛不同,谢叙心思更为耿直,于是好奇追问:这石像刻的甚么?光是远远一瞧,便觉着美而不可方物。
    察兰身后调息的长老冷哼一声,插过话来,察西忙作语译:神玥垂泪。西域有三景,瀚海天心,往生迷迭,还有一个便是这神玥垂泪。
    齐妗纳罕:你方才不是说叫乌布雅吗?
    是叫乌布雅,那是西域诸国默认的尊号,神玥或许是她本名,亦有可能是她的另一个称号,总之没人能说得清。察西嘴快,立时应下。
    另一个称号?谢叙抢问。
    察西笑着说:对呀,因为她同时也是天城的圣女!
    天城的圣女?
    谢叙惊呼,立即朝姬洛看了一眼,倒不是因为神玥本人,不过是再次提到了昆仑天城。
    作何如此惊讶?察西摸不着头脑,话一出口,倒是那没半分好颜色的长老和不露声色的察兰都朝那小少爷望了过去。
    姬洛缓步上前,给谢叙使了个眼色,随后在他大臂上轻拍两下,引走话锋:不是惊讶,而是奇怪,毕竟是唯一一位追到此地的人,没动手,反而还塑了这石像立威。
    你怎知没动手?老妪气急,脱口而出竟是蹩脚的汉话,待几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更是阴阳怪气,能破小镜像术,唯有思无邪。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小可爱们~
    第307章
    思无邪!
    姬洛目光一闪他记得,他清晰的记得, 当初在云中村外与姜夏第一次正面交锋时, 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思无邪!
    方才只是猜测, 现下恐是真有关联。姬洛翘首盼着后话,不甚露了几分情绪,被那老妪瞧了出来,便不肯再往下说。
    在场心中波澜迭生的,不止姬洛一个, 姜夏胸腔如擂鼓,却不敢大喘气,只能憋这一口劲儿,目光小心在几人中逡巡, 生怕露了底。对他来说, 思无邪到底也如一个迷, 他知道姬洛练过此功,但功成为何?心法自何而来?他却也知之甚少。
    齐妗一直留意着姜夏的一举一动, 见他没有如往常般反唇相讥, 虽不知何故,却帮他把想问的话补齐:她见过?
    话是问给察兰的,后者看了一眼她的师父, 解释说因为以前的龃龉,所以族人基本不提,连她亦知之甚少,倒是察西一拍脑瓜, 叫了一声:也许我阿婆知道!除了长老以外,阿婆是族中最老的人。
    在察西的邀约下,几人决意先去他家落脚,等察兰安抚族人并取得圣水后,再交代离开拜月湾的方法。
    谢叙和察西走在最前头,姬洛得看着他,因而紧随其后,只有姜夏独自落了队尾,朝那石像座台多看了两眼。
    怎么了?齐妗瞧他脸色不好,又折返回来。
    姜夏摇头,从她身侧走过,快步跟上众人,只是在和察兰并肩时,有意无意开口:没想到,大漠里竟还有这种花衣毒蛇
    察兰没有解释,只是提醒四人,不要轻易靠近石像,除了毒蛇之故外,那个浪人也是一大顾忌。看她讳莫如深,各人心中虽有好奇,却都按捺下来,只道见过察西的阿婆后,择机再问。
    离开祭坛后,压在谢叙心头的沉重感稍稍减轻,他这才活泛了些,大口吸气甚至伸了伸懒腰,似有些埋怨:不是我说,商朝后期便少有活祭了,这等残忍陋习,怎的还在,我还以为西域诸国,都讲我佛慈悲呢!
    察西难得板着脸:入乡随俗,西域之大,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这种话以后少说。见谢叙缩脖子面有赧色,他才又笑着宽慰,小少爷,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哪里是那么容易改的,就是长老也做不得决定。
    谢叙嘀咕一声:这习俗对路人可不怎么友好。
    察西顿了一下,谢叙疑问,他却只道:当年乌布雅神女也说过这样的话,可惜亦没废止,听我阿婆说,当年她也是听了这番话,此后才不再参加族中活祭。
    那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吧。谢叙感叹。
    祭坛在村子的东南边,距离不远,正常脚力也不过一炷香的路途,只是拜月湾沙海广袤,当中要穿过一片流沙,流沙日夜活动,给定位和步行造成不小困难,因而入村时,已过了小半个时辰。
    据察西说,他爹娘去得早,是阿婆将其拉扯大的,祖孙俩一直相依为命住在村落的最东边。察兰偶尔会来小坐一会,但她是长老唯一的徒弟,每日都要处理族中事务,这一族没有族长,长老握权,她已算半个当家人,因而时常难以脱身。
    这经历说得凄苦,可真到了家门前,看到那几间敞亮通风的大房子,还有村中按人头均算最多的胡杨木,几人才觉得并非自己所想那般。
    察西的阿婆见有客到,且还是打中原来的,非常欢喜,扔了手头的绷子顶针,急忙起身煮奶茶。姬洛和齐妗率先将屋里屋外打量了一遍,都同看去那女红物什,又都盯着老阿婆身着的汉衣。
    这一问才知,人是地道的西域人,只是痴爱这一身华裳。改衣易服本是大忌,但察西的阿婆是族中顶有名的大夫,救治过不少人,威望极高,人难免有个病痛,便是长老也免不得,因而多少承了情,也便随她去。
    几间客屋收拾干净后,察西撩起皮帐帘子走了进来,奶茶刚起锅,他便挽起袖子帮着打下手,一通叽喳说着晚间的事。
    阿婆默默听完,将茶碗摆好后,掏了掏耳朵,转头笑对姬洛:你就是那个叫我老姐妹吃瘪的公子吧,星石花都迷惑不了的人,还真是少见。她会两句汉话,但口音着实不佳,为了叫人听懂,故而语速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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