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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姬婼(256)

    姬洛蹙眉,这花型与斩家堡时江屿寒车马上的标记非常相似,再回想方才那人使剑,确实有江湖所传,三不沾衣之洒脱感花落不沾衣,雨落不沾衣,泪落不沾衣。
    浣花剑?
    谢叙追问:你说刚才那个男人是浣花剑江屿寒!他怎么会在此地?
    是啊,他怎么会在此地?姬洛目中不由凌厉。当初卫洗曾坦言将人捉走后又放行,可是在河间时却没有半点踪迹,本以为人已回了江左,没想到却在这里相逢。看他面色浮白,难道是那时的百厄刀所伤未能痊愈?
    念及此,姬洛一脚迈过门槛,回头查看。地上还有些碎渣,他悄然收入袖中,只落下一句:追上去看看。
    然而,荒唐斋中楼阁紧致,小巷侧道偏门更是数不胜数,两人很快便在七拐八绕的巷子里迷了方向。正待离去,后巷里忽然窜出三五人截路,姬洛按剑,来者忙表明身份:还请公子多担待,小的叫张乙,我们都是钱家的人,等扈乐的人走了,这才敢现身一晤。
    哪个钱?朱鹭钱,还是横生财?
    张乙拱手,十分谦卑:六爷托我问公子好。
    姬洛哪有闲心和他纠缠叙旧:有事说事。
    张乙环顾巷中一圈,示意手底下的人散开把风,自己进了一步走到姬洛身前,小声赔笑:确有一事要劳烦公子出手。方才我瞧见你们出入荒唐斋,可是冲着扈乐的重赏去的?自从六爷在长安分得商路,我便一直带人在沙州买卖,六爷有吩咐,说若是碰见公子,钱家的都需好生关照,你们需要什么,尽可跟小的说。
    这么慷慨,事不好办啊。姬洛慨叹。
    这一叹,却叫张乙这个生意人误会是要讨价还价的意思,当即松了口:不若先听听是什么事?
    姬洛却默然摇头,带着谢叙要走。
    姬哥哥,是横生财钱百业吗?我在嘉兴听过他的大名,若他们真在商道上有人,未尝不可谈谈。谢小少爷疑惑,开口便是戳人心窝子的大实话。
    不是他不想接,而是已烂事缠身,真不好应,办不下来不说,不定还会反惹一身腥。
    换句话说,师昂那样的君子,哪怕欠一百个人情,都不是问题,可和狡狯的狐狸做生意,那是欠一个都叫人抓耳挠腮,浑身难受,毕竟,从来多是卵覆鸟飞,何时见过铁公鸡拔毛?
    张乙见姬洛强硬要走,也软下性子来,把好话说尽:六爷所言果然不虚,对上公子您,绝不能拿出生意那一套,还需诚心以待。公子若有所求,尽管提,至于成事与否,看天意。
    好一个看天意!姬洛终于面露微笑,说来听听。
    我们想托您查一批货。
    和扈乐有关?
    不,张乙面露难色,长安公府一直有行检的规矩,一是防人走私货,坏了规矩抢生意,二是因为西域化外之所,总折腾些江南没有的花花绿绿的玩意,随意流通,难保不会惹出乱子。前一阵子,我们的人在商路上发觉一批可疑之物,却还没来得及查清楚,便悉数覆没,这消息还是最后一人死前传回来的,恐怕不是势力庞大,便有高手坐镇。
    姬洛仍不动声色:钱六爷当年被追杀河西也能远遁中原,死中求生,难道还没有点路子?
    张乙苦笑:六爷那是遇上了贵人相助,说句不好听的,钱家两代在西域的关系,还比不上蔺光一人。秦天王北征之后,虽维持制衡盟约,但有意无意打压排挤长安公府,小的也是没有法子,江南更是鞭长莫及。
    这批货,有多重要?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姬洛是不大信一个靠战争发家的商人能有多好心,可张乙那副苦大仇深,嘴边左一个江南,右一个江南的嘴脸,却将谢叙说动。都说思乡情切,人免不了有些紧张:姬哥哥,万一真是才失了襄阳,如今战事吃紧,可别出岔子。
    以你看,这货若在沙州截不下,会怎么走?姬洛松口。
    张乙答:两条路,经由长安过蜀中,或者绕远路经由代国沿东海南下。我们游商的惯例,讲究钱货两讫,都怕夜长梦多,由此,多半乃前者。
    那就必须要走川江过江陵。姬洛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笑着拱手,不瞒你说,我确实分身乏术,但我虽不得出手,有人却能解你燃眉之急。
    谁?
    谢叙忽地反应过来,话到嘴边呼之欲出,忙拽了姬洛袖子一把,示意自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后者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继续道:你在这里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若是背重剑的,你便以我的名义请他追索朔方,若是拿扇子的,直说就是,她自有权衡,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话已至此,张乙见说不动,也不再费口舌,看姬洛如此信誓旦旦,也就半信半疑应了下来,遂问是否有需要援手之难。
    谢叙想起方才从齐妗口中听来的沙舟,张口便问:敢问阁下,可知沙舟为何物?
    张乙虽不知他身份,但瞧这小少爷知书达礼,人又生得讨喜,便耐着性子解释:顾名思义,舟行于水,沙舟则行于沙。玉门关外常起大风,这种风与江南暖意熏风不同,干而烈,长年累月连土石也可侵蚀,在乌禾尔有一处风城,便是由此成型,后来,有人在沙漠里制作了一种舟楫,能在流沙中借风而行,便是小公子问及之物。
    闻言,谢叙拿眼偷瞧姬洛,显然希望能讨来代步。
    姬洛没有吱声,倒是张乙为人精悍,看出他想借,也看出姬洛不借,便当了一回恶人,先一步婉拒:小公子有所不知,这沙舟极难操纵,若是不得当,误事是小,被人察觉,便得不偿失了。
    谢叙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难道你们不是要跟随扈乐?我们的人虽然不好出入荒唐斋,但花点钱打听今夜里头发生的事,还不难。张乙反问。
    姬洛抢在谢叙之前开口:那依你看,若要在沙漠中追踪人,最好的法子是什么?
    张乙略一沉吟:不如用点骆驼尿,跟在后面即可。说着,他疏朗一笑,东西好弄来,至于人手,不是问题,若真如姬公子所言,那批货能得以解决,也算是帮了在下大忙。
    无论张乙怎么热情,姬洛都始终不咸不淡,昆仑天城和桑姿的事不便透露更多,便只借他的手打听清楚了扈乐商队落脚的地方,再弄来所谓的东西,甚至不用他亲自出面,只需在黑市里买个人动手,术业有专攻,那些干惯了偷鸡摸狗的家伙,洒骆驼尿这种事情,比高手还要利索。
    谢叙起初还不大明白,明明说要先救桑姿,可转眼又打听起如何追踪扈乐等人的行为,待张乙走后,他才慢慢回过味儿来:按图索骥,那扈乐吊着口气也要去寻那所谓的犬戎之地,必然会从南线下于阗,有他们在前方开路,沙漠里能走得顺当不少。
    这也是为何姬洛不借沙舟的原因,贴太近被发现,沾惹上麻烦那是甩都甩不脱。
    当夜,二人回了落脚的地方,稍稍收整后便歇下,翌日一大早,张乙便着人来寻,带了骆驼干粮和水,并再三嘱托他们沿线可汲水之点,以及行路大漠需要注意的事项。
    扈乐的商队浩浩荡荡离开玉门关时,姬洛和谢叙也离开了沙州。
    行路半月后,二人渡过孔雀河,经由罗布泊辗转进入楼兰城,本不打算停,但姬洛身体里的毒在桑姿被擒后第一次爆发,因而不得不为此在城中耽搁两日,等到两日后再行出发,扈乐的商队已经深入大漠。
    那一日天空格外绚丽,借天晴之由,二人比平日多赶了一倍的路,希望不要脱队太久,此后一直到昆仑山东麓的且末城,都没有周转的地方。但也不能太赶,扈乐的人需要时间探索,而他返回于阗,也必然在得手之后。
    午时刚过,天空最是炽热,姬洛找了个沙坡的背面,同谢叙遮阴歇息。自打入了茫茫大漠,谢叙那薄皮子嫩脸生生被苍劲的风沙给吹成了胡瓜糙面,急得他整日纱巾不离身,不是缠头就是裹脑。
    不仅如此,他还跟姬洛鼓捣了一通,两个人走在黄沙上,像成了精怪,生了脚行走的丝绸。
    手头的水囊见了底,谢叙去骆驼驮着的筐子里取,爬沙山时跌了一跤,头上的纱巾飞了出去,他左跳右捞没够着,双腿忽然生了力,三两步便爬到了沙山顶,把挂在骆驼脑门儿上的东西给捡了回来。
    不知何时,身前的两匹骆驼都站了起来,焦躁不安的乱动,谢叙牵着绳子,若有所感地绕过庞大的身躯向另一侧看,傻了眼:姬哥哥!你看!你看!
    姬洛一展轻功落在他身侧,只见瑰丽的天幕下,狂风与飞沙滚滚而来:是沙暴,快走!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光环,开!
    第302章
    松软的沙土陷脚,谢叙哪还顾得庄重, 怪叫一声跳开, 就差挂在姬洛身上。后者提着少年的衣襟, 将其甩至后方一棵只剩半截的枯树下,面色沉郁看着那个大坑好在那并不是流沙,否则要将人拖出,还得再费些力气。
    还只是与沙暴擦肩,便已是九死一生, 若是正面撞上,难以估量冷静下来的谢叙有些丧气,脸上多了从前少有的悲观。
    姬洛忽然接话,指着坑洞里露出的死尸:正面撞上就像这样。
    尸体四肢完好还未腐烂, 唇面上皆是青紫, 两眼未闭, 瞳仁散大,显然是沙暴来临后被活埋, 最后窒息而死。谢叙爬过来, 把两手覆在眼睛上,只敢露出一丝缝隙偷看:扈乐的人?
    从穿戴来看,和那日在荒唐斋见到的扈乐亲信没什么分别。
    谢叙不禁在大太阳下打了个寒噤:那其他人呢?姬洛瞥了一眼还在往下陷落的坑洞, 答案不言而明。小少爷终于顶不住压力,啐骂了一声:见鬼,这地方真邪门!分明是晴空无云,可沙暴说来就来。
    是霞光, 那种艳丽的霞光带着不祥。姬洛抬头来,朝天边望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日光过于炫目,沙土的橘黄忽然倒映在了天空,他不由闭眼晃了晃头,有些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比起扈乐商队的惨烈,他们虽然捡回一条命,却也好不到哪里去,骆驼的走失与辎重的丢弃,叫他二人在这沙漠中亦举步维艰。
    姬洛很快撂下决定:别靠近这里,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他们剩下的干粮和水囊。我们得尽快离开。
    谢叙应了下来,两人合力,找到一些散落的口粮和水,虽不多,但聊胜于无。此刻,他也顾不得许多,摘下遮挡风沙的纱巾,将东西裹了起来,正抗在肩上走,忽然听见背后有窸窣的声音。
    姬哥哥!
    姬洛回头瞧来时,谢叙又没再听到动静,只得悻悻道:可能是鸣沙,你说得对,我们得尽快离开
    然而,话音刚落,一阵风卷过,方才平坦的沙面被吹开,露出一截皮卷,谢叙脸上一喜,边跑边喊:是是那副画!
    姬洛瞥了一眼,也看到了裸露在外的画布,但那四周都过于平整,一点冒尖的东西都没有,很难保证没有流沙。
    别去!
    可这一声却迟了,谢叙已然像只被围猎的兔子,飞快地奔了过去。
    好在,脚落下的每一步,都落到了实心,姬洛揉着太阳穴正要松口气,变故再生,谢叙从黄沙中抽出画卷的同时,带出了一双手,那双手将其脚踝握了个实在。
    谢叙下意识往外跳开,可惜人埋在沙下,他没能将其拖出便罢,自个反被起拖倒,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姬洛已闻声而至,这时候不敢心软,抽出长剑飞身朝下方一刺。
    火石电光间,那双手突然松开,随后沙土一蓬,一条人影从黄沙中腾起,手中横来的细剑与玉城雪岭交击,锵啷的撞击声中,姬洛和姜夏同时看清对方。
    日光被剑身一折,在黄沙中埋了太久的姜夏目中一眩,姬洛的剑从浣花剑剑尖上滑过,他动作僵迟一息,没来得及躲闪,素白的脖颈上落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姬洛转身,左手两指探上他的肩头,欲要替他按穴止血,却被狠狠推了开去。
    还有人吗?姬洛并不嗔怪,只开口问道。
    姜夏恢复了视觉,摸着一把脖子,目中神情复杂。而后,他迅速蹲身,将手插入沙中,淡淡道:还有。
    姬洛明白了他的意图,走上前去,与其一道运功,将黄沙挫开。冷风一拂,飞沙里翻出一条小舟,齐妗就缩在下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谢叙帮着把人拖了出来,拭了拭脉息,赶紧托着颈子使其后仰,并用手拍去口鼻中的沙土:还有救。
    然而,齐妗的状态并没有好转,她不会武功,更不会龟息吐纳之法,憋那么久不死,全靠那覆舟留存的稀薄空气,如今虽是救出来,可仍然呼吸不畅。
    你给他渡气。姜夏开口。
    谢叙险些将齐妗从膝头上推开:君子君子非礼勿动,你,你怎么不亲自来,你和她不是一起的吗?
    小孩子算哪门子君子。姜夏拔剑指着他。
    破天荒,姬洛并没有阻拦,谢叙也知迫在眉睫,只冷哼了一声,捏着齐妗的鼻子,贴唇与她渡气:救人一命,我不与你计较,还有,我不是小孩子!
    齐妗咳嗽两声,慢慢醒转过来,睁眼便是针锋相对的两人。她不知所以,只能将目光投向那未开口的第三人。
    姬洛一笑,轻声问:还有人吗?
    咳咳。齐妗环视一圈,摇头。谢叙忙将水囊递上,示意她被沙子涩了喉咙,别急着说话,先养一养嗓子。
    齐妗默数了一遍仅有的水囊,不敢多喝,只含了一小口,咽下,抬头向姜夏看去,努力展颜:多谢。
    谢叙乍一听,委屈地嘟囔:你怎地不谢我,可是我
    齐妗掩唇一笑,她自是不会厚此薄彼,当即又向那小少爷点头致谢:若是没他,我也见不着你们。
    活着便好。谢叙耷拉着脑袋,像被太阳烤蔫的白菜。
    齐妗垂下目光,向谢叙手中攥着的画卷看去,后者若有所感,下意识往身后藏,但在场就四个人,还都心知肚明不好糊弄,他便尴尬地抹了一把脸,问道:那个扈乐扈乐他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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