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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姬婼(159)

    好!我赵庆斗胆,先向公子讨一杯来尝尝。人群里步出一个酒气熏天的汉子,是长安顶有名的醉鬼,据说喝遍秦晋大地诸多美酒,谁家优劣只要舌头一尝便能分晓。
    其余看客多少听过这说法,认出了人,立即让了开去。
    侯府的小厮趁众人的注意皆在赵庆身上,立刻奔到他家主子身后,低声道:阿奴方才看过了,几家的车马都在倾波轩里外停着,没看见他们家的。他们家自然指的姬洛。
    来斗奢的人少不得要带些宝贝,可宝贝再小,也没有贴身收着的道理,那侯府的公子挑眉一让,看姬洛白裘之下衣带紧贴,身无二两肉,可见并无外财,顿时心头上多了分爽气,笑都藏不住了,抿着唇用玉箸把酒觞一推,推到赵庆跟前:爷赏你了!
    那赵庆饮了一口,一双眼珠将要瞪出眶外,再品一口,砸吧舌头,嘴巴顿时张如碗口大,都说事不过三,他一口闷干,喉咙里只滚了个单音,人便打着旋儿似的倒头栽到地上,一动不动。
    好像是真醉了?
    天哪!我可是瞧他跟人当街拼过酒,最烈的那种烧刀子,连下二十人不成问题。
    钱胤洲忍不住嘴角抽搐,小声嘀咕:这这也太夸张了吧,真不是托?要真醉千日不醒,那还不成一具死尸了?
    姬洛虽然少饮,但周围的酒鬼朋友不是没有,打那位锦衣公子拿出酒器时,他便识出是一盅好酒,虽不至于如传说那么夸张,但绝对是世间难得珍品。
    可惜,人家有心挑衅,他也不是来讨和气的,自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找人晦气的机会,既然钱胤洲都这么说了,姬洛便顺口道:也是,听说刘玄石曾向狄希讨酒,只一杯便不醒,他家人以为他醉死,将他埋了,三年后凿冢破棺将人挖出一看,才辨得真假,不如索性把这位也埋了吧,门前便有土,挖个坑也不费事儿。
    钱胤洲一听,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再看那地上的赵庆指尖动了动,却是板着身子没敢真扭。
    瞧这位都给酒气闷出了汗。说着,姬洛偏头,手指头那么一勾,当头穿绿袍的少爷身上飞出一把镶金缀玉的扇子,啪一声拍在赵庆脸上,那赵庆鼻头被杂乱的脂粉味一呛,眼看着就是个惊天的喷嚏。
    侯府公子气急败坏地冲着小厮屁股来了一拳,骂道:抬走抬走,成什么样子!等人灰溜溜跑了,他才又转头把火气撒在姬洛身上:我这酒虽不能真醉千日,但也绝非凡品,看姬公子如此跃跃欲试,想来是有更好的酒水!
    诶,我可没说阁下的酒不好,倾三代之力,自然是佳酿。酒觞顺着流水,正好轮到姬洛座前,姬洛忙笑着摆手,不慌不忙地取下吃了一盏,才接着道:鄙人穷苦,富不过诸位,酒水是吃不了的了,倒是可以请诸位喝西北风。
    你!
    那侯府公子被气得跳脚,倒是久不说话的钱胤川目光一沉,突然开口:姬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天王坐拥大秦,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王臣,你我在座,谁敢言富?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姬洛和他目光一接,笑了笑,转头在钱胤洲耳边悄声说了两句,随后将他肩膀往外一推,拱手道:争锋之下,想来我是走不脱的,奈何区区孑然一人,还烦请钱四公子替我跑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斗宝大会现在开始~全场唯一金手指_(:з」)_
    注1:引用自焦延寿《易林坎之兑》
    第190章
    钱胤洲再不受人待见,怎么也流着钱家的血, 由他出面, 外人也不敢凭空嚼舌头乱猜疑, 毕竟这一猜,可就打了那三公子的脸,倒是钱家有意偏帮姬洛了。
    还不知道自己成为关键人物的钱胤洲被他兄长冷冷盯了一眼,背上发汗,十分不悦地朝姬洛甩起脸色:喂, 姬洛,叫你自己不带人,我什么时候成你跑腿的了!可他说话时,人已经站起, 迷糊地走了两步, 满座都盯着, 也便只能硬着头皮出了门。
    得了姬洛的指示,钱胤洲并没有往倾波轩的大门去, 而是走到后巷幽径, 站在小门前对着寒月,背起了扬雄的《酒赋》。
    寒冬腊月的天儿,冷风照面吹, 钱胤洲刚背了两句,打了个哆嗦,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姬洛为了报轻贱之仇, 拿他当孙子戏耍。可转头又觉得不对,若真输了,那可是得学狗吠,他该不会拿这等奇耻大辱开玩笑。
    他又背了两句后,只觉脑门一痛,一只布团包裹的盒子正砸跟前。钱胤洲揉搓着脑袋将东西捡起,左右多张望了一眼,却连个鬼影都没瞧见,立时忍不住边往回走边嘟囔:这个姬洛,搞什么鬼?
    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钱胤洲回了陪楼,所有人都齐齐朝他看过去,往年元辰,他都是混吃喝不入眼的小人物,如今引得这么多人关注,倒是浑身长刺般不自在。
    他先朝座上的钱胤川看了一眼,小声念了句三哥,可人家只半眯着眼,盯着他手头那只盒子,手指在梨花木上磕了又磕,就是没正眼瞧他。钱胤洲泄了气,紧了紧手头的包袱,三步并作两,跨回了姬洛跟前。
    你你头怎么了?姬洛摸着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
    钱胤洲把手头东西扔过去,气不打一处来,瞬间跟个点燃的爆竹一样,指了指头上的青紫:喂!你看看哎哟,要是把我脑袋砸个缺,后半辈子你养着?
    快擦擦。姬洛从腰包里取出一小瓶金疮药,以前行走江湖捉襟见肘也就罢了,如今来了长安,也算有了些富余,随身两样东西得必备,一便是药,二则是银钱。
    这里头装的什么啊?钱胤洲忍不住多叨念了一句,可刚开口,便瞧见姬洛把布包拿在手里,放在耳旁掂了掂,似乎在听声:其实我也不知道听姬洛那逗弄的语气,还很悠闲,差点没给他气出内伤。
    钱胤洲几乎要跳起来:你也不知?你的东西你会不知你最好别让我这一下白挨!不然我就我就
    就什么就,打开看看不就晓得了。姬洛拍了拍他的右肩,把人给摁回了团垫上,随后拆开布包,端出个木锦盒,盒中垫了软物,且塞个满满当当,当姬洛开盒时,那些被紧压的棉絮纷纷弹出,当头像下了一场雪。
    钱胤洲支着个脑袋望过来:是什么?其他人也纷纷侧目,姬洛却起身往窗边走,用力一推花格,冷风吹来,就近的两盏宫灯悄然熄灭。
    侯门公子睨了一眼,不屑道:装神弄鬼!
    盒中放着的是一只雪白无缝的酒杯,杯体不小,足可盛酒二三升。姬洛将其取出,先握着杯足倒持,向众人示意,随后端杯,朝着窗外圆月遥遥一祝。那杯子在月下晦暗中,隐隐透出银光,竟比皎月还洁。
    姬洛整个人立在窗边一动不动,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待月光入杯,他才走了进来,举杯先朝那位侯门公子走去。后者讶然,将要起身时,却又见姬洛霍然转身,走到了钱胤川身前:三公子请饮!说着,往钱三公子身前的酒觞里斟了小半。
    刚才那个杯子不是空的吗?
    一定是我眼花了,空杯子里怎么能倒出水来!
    姬洛又添了一杯给自己,先饮一口,微微一笑:不敢?
    钱胤川冷笑一声,起身伸手端杯,掩着袖口一饮而尽:有何不西京常有变戏法的手艺人,这空杯变酒他也只当是障眼法,因而皮笑肉不笑,等着看姬洛被人拆穿。然而,他这一口下去,却尝出并非是酒,而是香美甘甜的汁水,似水非水,似酒非酒,倒像是盛接月光所酿:这是
    眼看自家哥哥难得露出失控的表情,钱胤洲登时也不管不顾,手脚并用从席上爬起,慌慌张张奔来,嚷着:我也要喝,见鬼了,今晚真是见鬼了,空杯里居然冒出了水来!
    姬洛比他高了足足一个脑袋,因而一伸手,抵着钱胤洲的额头将人推了出去,随后朝一旁的侍女招了招,示意将白玉杯中之物分到酒觞中,原本犹豫的看客们见钱三公子安然无事,也都操着一颗好奇心,各自端起来尝了尝。
    分完了酒水,姬洛伸腿一踢,踢了个支架,往那窗外将好探出一个杯位大小,再将架子后半截卡在窗格上,最后将那玉杯往上头一放,没过多会,里头又盛满了清冽之物。
    少爷,又满上了!又满上了!那侯门公子的小厮惊讶地嘴巴里足可放下一个拳头。若说方才姬洛手持,还有移花接木的可能,如今人还离着好几丈远,杯子四方又是空气,说与鬼神无关,都叫人难以置信。
    居然是夜光常满杯,三公子钱胤川击掌,看向姬洛时眼中多了一分深意:听说周穆王时,西国曾经进献过一灵宝,因举杯向天,杯中常满而得名,没想到有幸能一睹。
    场中听他这么一说,有识货的也都想了起来,纷纷拍脑袋七嘴八舌说上一句,那侯门公子听了一耳朵,落了好大面子,回头盯了一眼钱胤川,将身前的杯盏扫落脚下,拂袖出了陪楼。
    钱胤洲看了看酒觞中的汁水,又看了看姬洛,最后垂下头来盯着脚尖,脸涨红得如同姑娘的胭脂。他自来是个单纯耿直的,只想着姬洛这么个穷鬼,得了这么厉害的宝贝,可见受宠程度绝非一般,脑中不由生出浮想联翩。
    只有那三公子是个清楚明白人。长安公府投诚后,明面上还是皇商,多与官家接触,经手的宝贝和流通的消息素来是倚仗,这等奇物如果出现在长安,他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也不察,因此多半不是苻坚所赏。
    由此,钱胤川心下越发惊疑,想着姬洛背后恐还有高手做法,因而态度稍稍变了变,招呼人坐下继续饮酒作乐,顺手再来一招抛砖引玉:姬公子真是个妙人,叫我等大开眼界。听说前些日子公子病了,推了不少拜帖,今日人既然在这儿,诸位不妨好好熟络熟络。
    姬洛真病假病没人关心,但他闭门谢客却实在得罪了不少人,又因为刚才拿出了一个常满杯叫满座眼红,这会自然还有出头的,行不平气不顺。
    果真,下一刻,便又出来一人拱手作礼:在下金城郡范识,祖上常在河西走动,贩些茶叶铜器,曾偶然得到一宝物,想教钱三爷和诸位公子少爷开开眼。他说话客气有礼,对着的人是姬洛和钱胤洲,实际上目光却瞥向上首的钱胤川。
    你别听他说得那么客气,这金城范家,在西域胡商中可是排的上号的,你你可备齐了东西,他要是出个刁钻的,保准你就下不来台。钱胤洲瞥了一眼他三哥,见人正喝着酒,没管这边儿的事儿,于是拉着姬洛袖子,踮脚在他耳边小声提醒。
    姬洛笑了一笑:他现在就想叫我下不来台,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这么客气?这就跟赌钱一样,输了自个儿不甘心,赢了庄家又不会轻易放你走。
    钱胤洲瞪了他一眼:我就说了吧,叫你别瞎折腾,照这么说一开始就不该答应。我可跟你说,你输了脱裤子可别带上我。说着,他还真往后退了半步,昂着下巴像是真的要跟人划清界限一般。
    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站错了队?姬洛故作惊讶,等钱胤洲张皇失措时,他才按着剑柄,凑到他跟前望了望:罢了,看在你跟我一伙的份上,赢给你看。而后,姬洛朝范识摊手:请便。
    钱胤洲跺脚,冲姬洛狠狠说:谁跟你一伙了,别说得跟强盗一样,你爱玩自己玩,我钱胤洲把话撂这儿了,绝不当跑腿!说完,还不忘愤怒地指了指额头上的伤,但姬洛已经转身,根本没看到。他气归气,却还是抢了个前坐,伸长脖子等着范识叫人把东西呈到曲水台上。
    比起方才那个侯门公子,身为商人的范识显然实在得多,也没有什么架子,小厮把东西领进门,他还亲自上前去托了来。
    在下一介布衣,比不得杨小侯爷祖上情|趣,这东西是我半年前在月氏偶然搭救了一位被沙匪追赶的交州商人后,他赠予我的。范识一边说,一边探了大半个身子出去,直到搁了个四平八稳,这才退回来站定,只是袖子未挽,一角已被台下的流水沾湿。
    众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目光尽落在盒中那半截断木上。有人支吾道:这这就是普通棠木啊?有什么稀奇?
    不是棠木,你们看他上面坠着的那赤红的果子,棠木结实可不长这样。何况刚才范兄说,获得此物已有半年之久,寻常草木若无根系,便是半月也养不活,怎可能还如此青实!另一人辩解。
    钱胤川摸着下巴,遥遥一瞥,道:传闻昆仑之丘,有木结沙棠果,食之而人不溺,莫非这就是?
    范识未言,倒是先回首瞧了姬洛一眼,这才端着袖子笑道:在下亦有所怀疑,不过我常年往返西域,草原沙丘涉足不少,偏偏水系河海却少见,倒是不知是不是真为妙物,今日斗宝,才大着胆子叫诸位鉴赏。
    说到鉴赏,一时间连说私话的议论声都没了。
    这位才是老狐狸,钱胤洲抱着看戏的态度,抄着手朝姬洛坏笑,刚才杨小侯爷拿了奇物立刻叫你给识破,这会子他便整了一出试也无法试的。寒冬腊月又过节,此处就一浅池子,总不好叫所有人都挤到灞水渭河上去,真凿个冰洞沉下去看看吧。
    钱四公子说的这些,姬洛怎么不明白,他也是熟读经典的,钱胤川还没发话,他早就猜到是沙棠木了。
    可就如钱胤洲所言,贵人是受不住风寒的,且天已夜,大晚上奔忙也不现实。如今冰封秦陇,河上都结了冰,就算凿洞下水,含着沙棠当真不溺,人在冰里头泡一泡,没半个时辰也该冻死了,怎么都试不出真假。
    你别是没法子了?看姬洛不说话,钱胤洲又忍不住关切了一嘴,顺口夹带了两句埋汰:刚才是谁说赢来看看的吹牛皮,说大话,不害诶,你站起来干嘛?
    没料到姬洛起身,钱胤洲被他居高临下打量,有些发憷,瞬间怂了:喂,不会我说你两句你还要揍人吧我我我他左右想找个趁手的武器,没找着,只能一手拿筷,一手拿碗,筷作枪,碗作盾。
    钱四公子姬洛夺了他手里的东西,眉眼一弯,笑如夹岸的桃花。
    钱胤洲似被秀色所迷,本就东想西想的他忍不住啊了一声,委顿手脚,垂头丧气噘着嘴嘟囔:你你你们这样的果然是是那个祸水却是说不出了,因为姬洛目光沉了下去,钱胤洲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说了失当的话,眼前的人会一秒变作杀人的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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