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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姬婼(65)

    原先没来得及跟你说,不怪你多心,晏垂虹确实是晏家的异数。桑楚吟瞧了瞧他茫然的表情,一拍脑袋,豁然开朗,早前我听过些风言风语,不过总归没上心,今日听你说道,倒是想起一事晏垂虹并非被霍正当架空,这样的日子是他自己求来的,不然你以为殷老太太为何握权不放,儿子不要也没有留给外人的道理。
    自己求来的?钱阿六在旁本插不上话,这会子说到些风流韵事,闲言碎语,倒是来了兴致,拿一双胖手直往桑楚吟手臂上捋,快说快说,说得好小六爷给赏。
    桑楚吟理了理思绪,开口道:约莫是十五六年以前的故事了,我也是听袁老头偶然提起,那会子他似乎也在临川
    十六年前。
    临川城外灵谷峰上有一棋痴,终日凿石作盘,摆子布局。棋痴有一女名唤风晚香,端淑有容,远近才俊皆慕之。晏垂虹那年在外行走,误入灵谷峰,被棋道所困,费九九八十一日解出一局,却未想到这一局,乃是女儿局
    棋痴嫁女,如意郎君必须得解他立下的残局。
    晏垂虹与风晚香一见钟情,在山中一居数月,后来回晏府向母亲请娶,要行三书六礼。可他却不知,殷老夫人早已为他谋好婚嫁,欲结朝中姻亲,以匡扶晏家昔日辉耀,遂百般阻挠。然而终究拗不过自家儿子,无奈首肯。
    可惜事事无常,风晚香嫁入晏家不过一年,小产后缠绵病榻,最终药石无灵,撒手西去。丧期未过,殷老太太却说与他续弦,晏垂虹大闹一场,自罢家主之位,自此放逐晚香园,终日与棋成痴。
    晏家就这么一个独苗,殷向紫自然不会免他尊位,只是念在他性子柔善,任他消解一二,只是未曾想到,晏垂虹一坚持,便是十五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老实人发起狠来,连自己都不放过。钱阿六掰扯了一根鸡腿,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哪像咱爹,我娘死后,他小老婆可没少娶,如今都能摆好几桌博戏咯!你们说说,人活在世上图个啥,还不是要么苦自己,要么苦别人?
    你以为谁都没心没肺呢?桑楚吟一巴掌拍在胖子的脑门上,这几日被欺压惯了,钱阿六倒是乐呵乐呵,愣是给惯成了死猪皮。骂着骂着,桑楚吟竟有些黯然伤神,一双眼珠子左来右去打量二人,叹道:其实我听说风晚香的死跟殷老太太有关。一面是孝道,一面是爱妻,晏垂虹夹在当中,所以才会寄情外物,不问世事。
    有花名晚香玉,亦作月下香。
    月下花香浓烈,可致人咳嗽胸闷,若是心疾之人长期嗅之,则病重沉疴。姬洛回想晏垂虹并不怎么好的脸色,再忆起他夜夜花前挑灯解棋,若不是这满园娇花乃是其妻手植,他也万不会甘之如饴吧。
    古来多红颜薄命。姬洛垂眸叹道,晏垂虹深情至此,倒是令人想起了故剑情深,南园遗爱的故事。
    刘询和许平君不离不弃的传奇在民间多有传颂,便是钱阿六这样读书不过二三的人也晓得,当即有些默然。唯有桑楚吟一琢磨,她不也算一红颜,眼下豪杰宴在即,这话说得倒是有些不吉利,当即连呸了三声。
    五月初八。
    群英荟萃,宴开熏风。
    此宴办于广湖旁,众宾落坐后,晏府门外围观的江湖人足已堵住来去的门,更有大胆者,攀上附近高树觑看,却被家丁打了下来。
    姬洛和桑楚吟跟着钱阿六入席,两人都没什么身份,只能规矩地站在后头。姬洛耷拉着脑袋,而桑楚吟却颇有些大家风范地抬头四下打量,神情装出倨傲。
    殷老太太今日精气神瞧着不错,着了隆重黑红礼服,被那日端送糕点的几个大丫鬟搀扶着,高声寒暄了几句,也不知是背了几日的稿子,说来些冠冕堂皇的话足足拖了小半柱香的时辰。
    北方枭首伺机在侧,海内罹难将崩,我等武林义士如何能作壁上观,但需效前人提剑寰中!老身今日眼见各方英豪奔赴,心甚感之,不若撞日起武林盟,为祐庇我大晋子民共尽绵力
    看那意思反复来去,不过就是等一日高呼,为晏家马首是瞻。
    席间自然有不服之音,一口酒闷干,嘴皮子上下一碰,悠哉道:哼,晏家打的好算盘,趁中原大危,寻得借口来壮大自个的实力。
    今儿个怎么没瞧见那些个泰山北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晏家做做儿戏,要真把帝师阁首尊师瑕请到这儿,怕是庙小容不下大佛,也就只能拿些二三流货色充充场面。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话说来露骨,面子上总是过不去的,立刻有人把话兜了回来:周兄自贬了,不过这晏家也并未堕了实力,否则也不可能入那天下四府之列。
    姓周的豪客夹来一块卤牛肉,冷笑一声:若不是为那八风令,我才不来!
    兜话的自讨没趣,又抬手打量了一眼在旁镇场子的霍正当,对上那一道似要将整张脸劈开的刀疤,不禁有些发憷,当即怂了,端了酒樽去了别桌。他这一走没留神,脚下醉步虚走,竟往旁边人腰上无鞘的大环刀上撞去。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钩索天降,在人腰杆子上一挂,给生了生拉了回来。使钩的人仗义地抱了抱拳,又转头对着听闻动静抬眼看来的霍正当颔首,随即垂头,吃自个儿的去了。
    姬洛观这一幕双肩滚颤,不由跨步向前,死死盯着那人。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桑楚吟刚嘟囔一句,见姬洛有异,当即从后头捉提住他的衣服。
    在座的都是八路豪客,有些个眼力劲的,旋即道破:不得了!我看这一手,莫非是钓月钩?
    想当年白门盛极一时,若非崩裂两派,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这南系白门虽是凋敝了,却也不是绝了武功,八成是一派单传吧。
    自从一年多以前吕秋不告而别,姬洛辗转南下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此刻猛然听人提起白门,心头不是滋味。恰巧那白门传人离席如厕,他便跟桑楚吟知会了两句,径自随那人离开,毕竟吕秋南下皆因隋渊之信,南北两派渊源,兴许会有些线索。
    桑楚吟并不大愿意让姬洛这节骨眼儿上离席,不过看他惴惴不安,猜他亦有难处,也不便绊住他,因而只劝他速去速回。
    出了垂花门,姬洛一路追去越走越偏,心中暗自生疑。
    正当他犹豫抉择前后两路时,忽听来一声锵啷震响,有黑影冲他靠来。姬洛就地滚落,拾起脚边的钩头,忽瞥见弯尖处有两根细小的暗刺,脑中顿时一嗡
    说道是有一回,吕秋从白门下山时撞上俩拦路劫货的盗贼,当即拔刀相助给料理平了,不过那钩头却不慎撞了个缺,回家后他寻思着拿铁水补上,姬洛瞧见他补得不匀,便偷偷在模上给匀出了两根倒刺。
    刚才这人使钓月钩的时候姬洛并没注意到这细节,习武之人讲究人在而兵器在,如今乍然一见他手握的是吕秋的武器,心头慌张难已,寻着动静赶去,只见余下的长铁链子绕在树上,那人被高高吊起,口鼻血水横流,已经没了鼻息。
    姬洛大惊,挪步转身,有脚步细响正朝这边来。
    作者有话要说:  PS:晏垂虹的故事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我写的时候莫名有点惆怅是怎么回事
    一觉睡醒发现没更新,我竟然忘记设定更新时间了QAQ
    第80章
    盛宴中。
    我晏家今日既作了牵头人,自然得拿出个凭信来, 往后也好引群雄, 统武林之势, 商定北之计,上为朝廷分忧,下为百姓谋福祉!
    此言一出,有数的、没数的全都拍案而起,殷老太太见造势已成, 给霍正当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打跟前来高喝:诸位烦请稍安勿躁,此物毕竟在江湖上引得风波不断,在场人多眼杂, 还几位大家主同些个取了豫章神木根的侠士随我前来一观, 立盟书为证。
    盟书?什么盟书?
    你们晏府把话说清楚?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有八风令, 若你们起个幌子骗人,还要我等当牛做马共驱策吗?
    一时间在场众说纷纭, 脾气冲的游侠儿直接开骂, 捻着胡须仙风道骨的道士静观其变,有几位出了名的书生则揣度晏家派出神木根的险恶用心。殷老太太毕竟见惯风雨,此刻又成竹在胸, 同霍正当对视一眼,也不做表态,信步往身后屋舍退去。
    哪个不是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老太太这一退, 立刻有人暗叫不好,甚而爬到桌案上振振高呼:赴这劳什子临川宴不过是看在晏家主的声望和定北之名上!晏家不是无人,怎让你一阶弱质女流之辈出来主持,我们要见晏家主!
    对,我们要见晏家主!
    登时,两个贴身婢女上前打了一个响指,四面树影草木萧瑟,有人影奔走晃动,在场的人都来自小门小派,除了人多,论武功不过二三流,论声望更是二三流,加诸心不齐,此刻当即是又惊又怒,既怕晏府来个鱼死网破,又怕这席间又首鼠两端的小人。
    局势吃紧,姬洛又未归来。桑楚吟握拳在桌案上不轻不重磕了一下,从钱阿六那儿讨来了神木根,不得不落下嘱托,顶风直上:姬洛不是个心里没数的人,若不是被调虎离山绊住了,定然是因别的发现耽搁,你在此地切莫乱走,他若脱身,一定会回来寻你。
    交代完这三两句后,也不待钱阿六做出反应,桑楚吟旋即昂头挺胸往前挤了挤,高呼着破了眼下短暂的平衡:霍大总管且等等在下,在下也有这神木根。
    哎哟哎哟!桑楚吟在人群中乱挤,手脚胡乱攀扯,顺带探了探周围人的武功,扶着衣冠呵呵笑道,在下没什么见识,不才只听得八风令以八风为名,猜测到定然令有八数,敢问霍大总管,晏家手头的是哪一块?
    霍正当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桑楚吟的脸上身上,又瞥了一眼正贪吃贪喝的钱阿六,只当他听令行事,也未多为难,且借此安抚众英豪:我晏家立世,何至于坑蒙拐骗,小兄弟问得极是,八风令以八荒八向八风为名,待会开眼的,乃是不周风令。
    不周风令?
    桑楚吟脸上血色顿时消散,心中犹如北海翻腾,南江奔涌:真正的不周风令乃为屈不换所持,晏家又如何掰扯得出?霍正当指使枔又窃令,枔又如今反水,看他毫无察觉的样子难道真的蒙混过去?他们手头拿着假的八风令造势,坑骗这些人离席而出,又意欲何为?
    这一刻,桑楚吟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杂乱无序地砰砰直跳,她端着两口大气不敢吐亦不敢泄,喉咙口一憋,一道激灵直逼脑中,立时千头万绪不得解脱,没留神竟然叫破了心中所想:不能去!
    不能去?什么不能去?
    这位兄台,莫非你知道了什么?
    步出茶座案间的几位有头脸的人物尚未开口,倒是那些没争抢到神木根而未能入内的江湖客摩拳擦掌,交头接耳要往这乱象中再添油加醋一番。
    殷老太太转过身来厉声斥责,并将拐杖狠狠往地下一拄,地板霎时皲裂:小兄弟,你这是何意啊?
    晏家有人,可这晏府内外江湖客也不少,真斗起来谁胜谁负难明,但瞧那老太太势在必得的模样,桑楚吟站定脚跟,心中担心他们还有后招,不免吞吐一二。
    他不敢说我来说,晏家那块八风令是假的!人群里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一把刀子从后头递上来,霎时便死死抵在桑楚吟的脖子上。
    聚拢的人群突然散开,枔又没有桑楚吟高,她往右侧斜挪小半步时,将利器换到左手,先冲霍正当看了一眼,随后笑吟吟地盯着手下俘虏的脸。
    桑楚吟冷冷道:你骗我们?
    骗?枔又莞尔一笑,压低声音道,我只是个小贼,可不是骗子。你和姬洛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东西在你身上。哈哈哈,你们和霍正当又算得什么狗东西,都要我做贰臣,殊不知姑娘我活这么大,只对一个人忠心。说完,她话音一转,对着四周道:真正的八风令在这个小子的身上!
    什么!
    殷老太太一拄拐杖折回当前,霍正当也是脸色惊变,未料到突生变故,他从没有怀疑过枔又,毕竟剧毒在身,这小姑娘是神偷,又不是死士,谁愿意在花样年华死去。
    所以,豫章城中枔又传书得手,他才敢诱喻楚楚报朔方大仇。而后屈不换身死,两人谋划,霍正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钱阿六带护卫入府,既全了给晏家的承诺,又好使枔又脱身而出。
    本来的约定是今日枔又携令而来,以此为饵逼那些个大小门派书盟书,向晏府俯首称臣,可如今枔又突然在此地叫破好戏,甚而说八风令在桑楚吟身上,霍定纯原先的计划落了空,只能顺着她的话改口:对!昨日府中入贼,八风令定是被这小子掉包,姑娘好意,在下先谢过!
    拿下贼人!
    言尽,霍正当眼中现狠色,以手势暗示涌来的晏府门客,不仅要捉拿桑楚吟,更是要叫枔又误伤而死。
    霍大总管竟然领我的好意,姑娘我不妨再帮你一手!枔又自然知道霍正当不会让她开口,她本就没安好心,这会子怎肯再为他人做嫁衣,旋即将左手刀锋一压,逼桑楚吟退后半步,自己右手摘星式趁机而上,探得贴身锦囊,先飞快地移花接木取物,再将其抛出:接着,八风令!
    多谢姑娘!园中站着的怎会没有一两个胆大的亡命之徒,当下有个青年公子出头,先一步劫走了锦囊,还出言挑衅:既然老太太说此物乃凭信,是否得八风令者即可号令武林群雄?若各位无人可立个说法,区区先走一步!
    殷老太太喝道,龙头杖上飞出两道金镖:不要让他跑了!
    小子尔敢!霍正当见状当即撩袍飞来,出手势要将此人撕成两半。那青年公子也不傻愣,先夺了飞镖,而后从旁退走,与霍正当在园中追逐交手,二十招后,青年公子不敌欲夺路而逃,却被霍正当追至,惊恐之下为求生路,将手中锦囊挥出。
    不对!囊中没有哪知霍正当心狠手辣,也未瞧飞出的锦囊一眼,抬手在此人顶戴上一劈,内力从天灵盖透入,顿时七窍血流如注,青年公子惨死当下。
    霍正当立威后,擦去手上血迹,眼神如鹰,似是在问还有何人敢。
    眼瞧着这威吓确实暂时镇住众人,枔又心思一扭,反正她已得手,当即将桑楚吟朝锦囊的方向推了出去,自己趁势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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