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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姬婼(63)

    钱阿六头上冒出冷汗,撒丫子屁股一蹲,落到地上叉腿坐着:晏家跟朝廷有几分渊源,是它自个儿有取代武林至尊之意,还是另有授意?
    我如何知你话中真假?姬洛逼进了一步,又将短剑往前一送。
    枔又心中掂量了一番,随机露出一副楚楚悲态,手指抹着眼角,柔柔弱弱地开口,故意诱导在场几人:小女子也实属无奈。自打去年临川宴传出消息,月月有奔赴此地的侠士失踪惨死,人人只道是各方势力暗自较量,私下械斗,却不曾想,一切都是晏家搞的鬼。
    晏家家主晏垂虹就是个架空的软柿子,府中权柄皆掌握在他母亲殷老太夫人手里,殷向紫野心大,和府中门客霍正当狼狈为奸,有用的扣下,无用的杀之,要叫那些小门小派都站在他们那边。
    高门大派传奇世家固然能一呼百应,可向来蚁多咬死象,若晏家真控制了这些人,那么积少成多,必然要撼动江湖之根本。
    虽然枔又老实交代了,但在场的人精不少,也不是这般容易轻信的。桑楚吟步上前来,似是有些玩味地问道:晏府好歹位列四府之一,也算是个颇有传承的望族,我们如何信你所说?
    这就要说到我为什么要找上你们了。枔又也不惧,应道,不才,小女子会得几手手中花招,大半年前跟着一队人入了临川,本想趁人多顺点金银玩玩儿,没想到阴差阳错撞破霍正当的好事,被逮了个正着。我装疯卖傻糊弄过去,人却被他扣着,后来他给我喂了药,指名道姓要我去偷这家伙身上的八风令。她朝屈不换躺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枔又的事也是他跟我说的。
    姬洛和桑楚吟同时一惊,倒不是因为她忽地自报身份。前者惊讶的是这个霍正当竟然知道八风令在屈不换身上;而桑楚吟则是骇然于那人清楚枔又的往事。想到朔方,她不由指骨发寒,这么多年过去,仍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恐惧。
    我对八风令不感兴趣,如果我要偷,还会等到现在吗?说着,枔又两手一翻,左边手臂张开是一枚四劫坞私章,右手则是一块不知来历的小金令。姬、桑二人瞧见,皆伸手摸了两下腰腹胸怀处,不由轻咳一声。
    这是她方才说话间顺来的东西。
    见他们人已上钩,乖乖入她局中来,枔又颇为得意,也没仔细看,转手又爽落地抛投给了二人,似是让他们瞧瞧自己的功夫。
    作者有话要说:  注1、2、3:都出自卓文君的《白头吟》
    不慌,咱不慌。
    第二卷 最后一个部分开始了,这整个部分基本上都是高能。
    PS:每次更新的时候回头看之前写的,怎么瞧都不满意,大概是强迫症本症了
    第77章
    哟!摘星手?你师父是阊阖盗剑关拜月?钱阿六眼睛都看直了,嘴上啧啧称奇, 没想到啊, 关拜月那个孤僻的家伙竟然带出了你这般玲珑的徒弟, 咱俩可算是侪辈!
    桑楚吟用胳膊撞了一下姬洛,轻声道:七路中的神偷,据说曾独步皇宫盗取过一柄天下奇剑,得了这个虚名,至于他本人, 没人见过,官府也从未逮到。好在他人奉行盗亦有道,竟自个儿把剑给还了回去,府令上下才撤了榜文。
    起开。猛然提起关拜月, 那假枔又的脸上有些不自然, 似有些嫌恶地推了一把钱阿六, 过了好半天才又装得一副洒脱的模样,对屋里另外两人悻悻笑了笑, 道:既然知道我师父大名, 那也该晓得,天下奇物我们哪只手没摸过,稀罕你这不知真假的八风令。
    桑楚吟哼了一声。
    姬洛沉吟, 随即挡在了前头,对着她作揖并露出和善的笑容:姑娘是个妙人,白日你扑身救屈大哥,晚间火起又奋力带江姑娘逃命, 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想来此中有误会。
    姬洛!桑楚吟目光在两人间来回荡了两下,憋着气,不甘地坐回榻边观察屈不换的伤势,也不再同几人理论。
    枔又早先看赵恒义就不爽,这会子他一吃瘪,自个心头更是大悦。
    至于姬洛,江陵初见时这少年就端得一副好脾气,见他此刻如此知礼,枔又只道他们已信了自己的话,故而觉着自己这局中局、连环局布得那叫一个大好,心中也没有多想,张口续道:我知道你们眼下缺药又不敢抛头露面,小女子我给你们偷回来可好,你们在这儿等着。
    那就有劳姑娘了,还请速去速回。姬洛摸出钱币递到她手上,又多点了一句,药铺开门做生意也不容易。
    枔又低头看了那一串铜钱,微微颔首,爽朗地笑道:我就喜欢小兄弟这样的老实人。今夜我言尽于此,自然也是有一事拜托各位,我猜你们定要蹈一趟临川宴,届时烦请替我从霍正当那儿寻来解药。我曾试图偷取未可,想来他药不离身,我武功弱他千百,只能拜托诸位了。
    听到那老实人三字时,桑楚吟悄悄翻了个白眼,暗想道:我可不喜欢这样的老实人,神偷绝技如何拼得过机谋抟弄?姬洛现在是越来越上道了!
    姬洛顿了顿,正色道:一定。
    枔又没再多话,调头走了出去,随手掩上破屋门,在十里林子跑了一圈去而复返,抄道绕去屋后蹲下。
    姬洛打发了钱阿六歇息,又以点穴之法通了江有梅气血,助她调息后,才回到屈不换榻前,背过身去给桑楚吟处理脸上的伤口,并随口道:看来这临川宴必然凶险,赵兄,那东西你可得放好。
    放心。桑楚吟余光一瞥,顿了顿,压低声音,东西我另派人拿着,如今已在稳妥的地方,不会有问题的。
    枔又闻言心下揣摩:原是东西不在他俩身上,难怪这数月无所收获,这两人倒是生得胆大。
    屈大哥重伤,我们顾及不暇,你的人在临川附近出入恐怕也有所阻碍。姬洛装得有些犹豫。
    赵恒义立即拍掌,道:这样,过几日我去取来,随身傍好,一日三查,保教无人敢钻漏子。
    枔又听取话去,心中更加放心,想着回来之时需好好琢磨琢磨,如何给这两方人一击闷棍,叫他们狗咬狗去,自个儿如那渔翁得利。
    待枔又转身去附近镇上药铺取药,屋中桑楚吟和姬洛对视一眼,揭下脸上缠布,重新佩戴好人|皮|面具。
    关拜月盛名在外,枔又是她的得意门生,绝对也称得上盗中行家,寻常的药铺没什么守卫,也费不得九牛二虎之力,来去取药不过耗费一两个时辰,回到破屋时天光还未大亮。
    几人轮着守屋,枔又寻一处地方入眠时,姬洛则起身制药,桑楚吟跟他半步不离,悄悄传信给了北罗,要他留人在临川附近接应。
    当晚,几人披星戴月连夜下临川,在附近寻了一处不惹眼的村子暂居,各自将养着,直等到五月间开宴。
    枔又每日规规矩矩的无甚事做,就陪着江有梅。也不知她如何宽慰,这些日子以来,原本因江有堂之死而偏激生恨的江有梅,眉目间倒是少了几分戾气,似也渐渐走出厄境。而伤重的屈不换也脱了死气,每天搁院里晒晒太阳,同两个女孩子说些闲话家常。
    姬洛和桑楚吟照旧打探消息,却察觉到一件怪事
    按理说豫章城里亲眼撞见了冲屈不换而来的喻楚楚,钱阿六不必与他们几人纠缠在一块儿,钱百业的行商势力遍布南方各处,他大可以就近寻一处庇护,将好置身事外。事实上,四月底时,钱阿六也确实这般作为,然而怪就怪在,没两日他竟又回来了。
    一问才知,原来钱百业在临川,乃至整个赣州的暗线都被剪除,有人摆明要拿这位七路中的横生财开刀,而钱阿六陷落囹圄,恰恰首当其冲。他一个人回不得嘉兴,只能回头傍着看起来身怀奇技的几人,一日三次游说姬洛撤离临川。
    这事儿落在姬、桑二人眼里可大可小。
    夜半截杀时动静那么大,客栈里的人若要追,十个他们都无法插翅而逃,只能说明有人自恃喻楚楚这一杀招能将他们全部撂下,按枔又的说法,这人十有八九是霍正当。
    如果霍正当和晏家要暗中拿人,充个黑店劫匪暗中动点下三滥手段也就罢了,惯不该正面和钱百业撞上,那么还有一种可能性他们有意要抓钱阿六,旁人不过做了替死鬼,枔又的话故意要绕他们进去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了求财?
    五月初四,临川宴近在眉睫。
    一大早,钱阿六就冲撞了进来,嚷嚷开了:他们把刀动在咱爹头上,下一个就是小六爷我,你们不护我回嘉兴也便罢了,但我把话撂这儿了,临川宴我是不会去的!你们爱去自己去!说完,他一挥袖子,狠狠把拜帖甩到了地上。
    桑楚吟自是不想带这个麻烦包袱,但姬洛却不这样认为,他缓步过去捡起那张烫金的帖子,又搁回了钱阿六的手中,附耳道:小六爷你仔细想想,若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岂不是更危险?
    当我是蠢猪呢?小六爷咧嘴嗤笑,冲榻上的屈不换使了个眼色,你们不会带他去的,不止是他,还有外头那俩姑娘。搁这儿总得有人照顾不是,小六爷我虽然慷慨,但钱也不是白花的,有他在此,我不信你们不保我。
    未曾想这小六爷还有点人精,姬洛和桑楚吟对视一眼,从怀中拔出短剑,两步甫身上前,一把扎在钱阿六手边,瞬间眸光便沉了下来,口中冷冷道:江有堂的下场你看到了吧,非常时期,皆为弃子。
    钱阿六蓦然想起姬洛举刀断手那一幕,浑身一个激灵,一时连身上配着的机关暗器都给忘了。
    姬洛不是面相凶恶之人,平时沉默寡言,和气无伤,因是如此,他突地变调发狠,威慑力反倒胜于寻常。
    你想怎么样?钱阿六吞了吞口水,服软了。
    姬洛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晏家广开朱门,以节令相邀,手持拜帖者可先入府观舟食粽,只待三日后众豪杰开宴。枔又和江有梅留下照看,四劫坞暗线也至,一并留在村中私下监视。而姬洛和桑楚吟则随同钱阿六,递帖子入了晏府。
    晏家家主没露面,迎来送往接待客人的是那位风头正盛的大总管霍正当,午间观舟赛,传闻中雷厉风行的殷老夫人亦有露面,被几个大丫鬟簇拥着,华服着身,头戴翚翠,十分有架子。
    席间有跟着长辈出来见世面的小姑娘,偷偷指着殷向紫头上的簪珠笑谈:这晏家可比得江左八郡那些北方迁来的大族?你瞧老夫人头上那支玳瑁簪。
    嘿,小姑娘就这点见识?立刻有旁人搭腔,那七彩翚羽才是最为难得,听说早年晏家可出过皇妃,若不是几十年前咳咳,怎会避祸庙堂之外。
    我等以为只有帝师阁才与那京师贵人大有渊源,没想到这晏家还有这般本事,看来这会子是有心要捯饬捯饬天下武林咯。
    当然,此间也有瞧不上的出口贬斥:帝师阁那可是上溯至大周朝,百千年的传承,他们也配与之相提并论?
    钱阿六吃着东西听着闲谈,不住打量那位当家主母,瞧她一双瑞凤眼,早年想必也是位美人。不过人常说相由心生,不知是依傍武功还是地位,这人至花甲之年,反倒生出了刻薄相。
    你们不吃我可吃了?钱阿六留着哈喇子盯着桑楚吟盘中的吃食,趁其不备,全都给捞了来,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跟倒酒的侍女哭诉自己这两月来吃喝的惨淡,说着说着,随口就讲到了豫章城客栈走水的事儿上,为自己死里逃生拍腿吹嘘。
    那丫头留了心眼,转身就如实禀告,霍正当听进耳朵里不置可否,倒是那殷老妇人露出喜色,只当钱阿六是个傻瓜脑袋,根本没发现不妥,当即将人给留在了府中,连着城里城外露过一手漂亮活的护卫桑楚吟,也一并派人盯梢。
    晏家为的是钱阿六这个人,明里吃喝看顾,安抚情绪,实则乃是软禁。
    入夜后,吃了十个大糯米粽的钱阿六拍了拍肚皮打了个嗝,缩着脖子躲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桑楚吟点灯跟他居于一室,信守要保他的承诺。暗探子死盯两人,倒是对没出手、不起眼的姬洛不怎么上心。
    过了子时,姬洛披衣起身,出了门。
    姬洛本欲跟着盯梢的人,但奈何这些人都是死桩子,没动静基本不走动,他无奈,只能在府中夜逛。好在白日里记下了些门路,晏府的院子虽重重叠叠排布无二差别,但主客之分还是十分明显。
    他打墙后翻入内,正打算穿过后府花园,忽地在角亭下撞上了一点光,只得翻上假山石掩着身形张望。姬洛仔细一瞧,是位清矍的中年男子在亭中掌灯苦思棋局,身旁茶饭已放凉,棋盘上沾了草叶也未知,看来这人是从白日一直坐到了中夜。
    倒是个痴人。
    姬洛不欲打草惊蛇,便寻着错落假山翻向另一边,忽地瞧见两个人影往此处来,为首那人一条狰狞刀疤从左眉一直贯到右腮帮,正是白日八面玲珑的那位霍大总管。
    霍正当先行,一黑衣随侍在后,两人从假山石下晃过,便没了踪影。只进不出当然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石堆里凿了空室,有机关入内。
    刚才不便暴露,姬洛没瞧见开口机巧,这会子蹑手蹑脚落地,一寸一寸依次排查假山石头。
    空室里,随侍点了灯,霍正当问道:那丫头的信可到?
    到了。黑衣随侍应道,旋即递上一支竹筒。霍正当抽出纸卷匆匆两眼阅尽,随后就着灯火烧成灰烬,如她所言,屈不换伤重不治已经死了,就算有人要查,那楚娘疯癫,也绝摸不到我们头上。
    小人以为总管大仇得报,眼下当以主上的大事为重。随侍低头颔首,说话不轻不重,却有几分敲打的味道。
    这是自然。霍正当哂笑一声,面色并不怎生好看,淡淡道:那几位已经入府,传信过去,那丫头此时若不便脱身,就叫她五月初八豪杰宴带着东西来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个过度,可能稍稍无趣一些,但是又必须得交代一下,所以请大家多多海涵哈~毕竟不可能一直在高|潮
    看文愉快,么么哒~
    第78章
    这机关没有故意用奇门八卦混淆视听,但此处山石堆叠奇多, 却也藏得小心。姬洛摸了一会没摸出个所以然, 回头有只蛾子飞到他手上, 他小心一挥,将其挥到了一出凹石洞中。
    蛾子完翅进去,却折翅出来,姬洛心头一动,此中必有东西。于是, 他伸手入石洞一摸,果然最里头摸到两处机窍,旋即一拧,入口应声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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