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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姬婼(60)

    桑楚吟悄悄抬头,盯着那晶莹碧绿的细钉,心头暗道:公输府的暗器碧螺钉?
    小六爷嘴角一抽,脸上肥肉颤了颤:食髓虫!这玩意儿弑主不分,连老雀儿都不敢用的东西,你竟然敢使!
    食髓虫,顾名思义入体食人脊髓脑髓,以活血养之,按说在南疆也该是独当一面的杀器,可近年来却鲜少有人喂养,便是石雀儿这般使毒蛊虫的好手,也几乎弃之如敝履。原因无他,乃是因为此虫极易失控,反噬饲主,敌友不分。
    你疯了!这玩意拿出来一个不好,今儿所有人的小命都得撂在这里!小六爷张口怒骂,同时又撕开左袖,将另一只臂钏一并对着前头。
    阴十一中招后双目俱瞎,剧痛从头灌至脚下,致使他拿破风爪在脸上沥出条条血痕。江有梅吞了吞口水,在枔又怀里瑟瑟发抖,瞧那惨状,一时间所有人都冷汗直抽。
    石别南闻言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反而将大刀反握,给两小臂一边割了三条口,血涌出时,他发狂似地惨笑:来呀!刹那间,空气里传来扑腾翅膀的细声,被碧螺钉扎中而未立死的食髓虫又飞了起来。
    阴十一乱冲乱撞,钱阿六的臂钏始终瞄不准,姬洛当机立断,咬牙抬着他手臂一抡:把你的解药备好!说话间,碧绿色的细钉呈圆弧状飞去,两颗没入阴十一后背,扎死正在食髓的虫子,而其余细钉则再次射中那些可怕的虫子。
    然而,这飞钉毕竟射程有限,三丈外顾之不及,江有堂离得最远,他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般残暴的手法,早吓瘫在地,屈不换抽剑杀虫,却八面难敌。
    桑楚吟心一提,伏地扬手,折扇飞出。
    乌苏!小心!任谁也没想到,在一旁搂着江有梅的枔又捡起断木第一个冲了出去,她与屈不换分处南北,直奔中间的石别南而去,去死吧!
    枔又这一喊如战鼓捶,重重落在众人心头。她跃至两丈高,势要朝石别南天灵盖杀去,然而后者血手往九环刀柄一握,挥刀而就:找死!刀上九环同响时,扑向屈不换和江有堂的食髓虫一齐飞了回来。
    眼看人就撞在刀锋上,枔又想退,可在半空却借不到半分力。
    危急关头,只瞧着刚才飞来的那柄折扇又扰了过来,扇骨撞在刀身,几乎没人看到桑楚吟如何走位,但她人已至枔又身前,两腿连踢将石别南踹开,足尖在刀刃上一转,拉住枔又从头过一个背摔扔向屈不换。
    折扇回到了桑楚吟的手中,啪嗒一声收住,扇骨尾部霎时长出一根尖刺,桑楚吟反握扇骨,落地凌空一划,当先的一只食髓虫被她一刀两断,虫子喷出的汁水喷了她一脸,她似乎无所畏惧,伸手一抹,扎进虫堆里快刀斩虫。
    钱阿六眼睛都看直了,咽下两口口水,便是朝夕相对的姬洛也不由心头震撼。枔又落地扶住屈不换,后者拄着重剑,嘴上喃喃:姓赵的
    桑楚吟杀得痛快,这种死里求生的事情,她又不是第一次干
    升平四年,她从牢笼中解脱,被送到朔方城。
    你要刺杀的是匈奴新任铁弗王,刘卫辰。你虽有不畏死的决心,但你却没有足够的武艺,所以你的胜算唯有,快,准,狠!老人蒙上她的眼睛,将一柄快刀送到她的手上,笑着飘然而去,你踩着的独木之下是虿盆,小箭速度会越来越快,不想死,就劈开它们,就像劈开沙漠里的荆棘。
    桑楚吟手上沾满食髓虫的汁水,拼杀中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对自己说:我受了那么多苦,就是想有朝一日回来报仇。
    疯子!疯子!疯子! 石别南被桑楚吟的杀意吓住,心中激愤,加诸两轮攻击落空,他一时头脑发昏,拎着大刀朝桑楚吟胡乱砍杀。
    姬洛从步辇上跃下,喝道:赵恒义!
    桑楚吟被这声音一冲,眼中杀气骤减,渐渐恢复清明:别过来!
    说完,她拔下头上发簪,寻到契机一把扎进石别南的肩井穴,他右手登时麻木,九环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桑楚吟趁机压住他的膝头,凌空一个后踢,将石别南踢向扑来的食髓虫。
    快走!桑楚吟落地招手。
    姬洛也出声附和,捞了一把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阴十一,招呼江有梅和屈不换几人往后退。马夫颤巍巍要去抬辇,钱阿六直接跳到了地上,抬腿对着最近两个马夫的屁股踹了两脚:抬个屁,快跑!
    山中忽然爆发出了惨烈的惊呼,桑楚吟断后,回头遥遥一瞧,食髓虫已经从石别南伤处钻了进去。
    屈不换看着钱阿六端着那肥硕的身子,夺路而逃时根本不落其后,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老子突然有种死到临头,在劫难逃的感觉。
    嘁!钱阿六两个鼻孔出气,又鄙视又得意,出来混江湖,十八般武艺全不会都没关系,就这一招跑路,那得要专精!瞧好了,小六爷给你演一个!说完,他脖子一缩,手脚环抱,就地那么一滚就下坡去。
    入夜前,几人终于赶到了豫章城。
    有钱阿六这位土财主在,大客栈那一包就是小半层,除了江有梅白受了惊吓不敢独自一人便和枔又一屋外,其余人都各自一屋。
    碧螺钉杀了阴十一体内的食髓虫,姬洛火烤了刀子给剜出了虫尸,命是保住了,不过这独眼却作了双,一并瞎了。人到夜间一直昏迷发冷汗,情况不甚好,虽然小六爷给慷慨地用了好药,却也不知能否挨过这一时凶险。
    怎么说这阴老怪也算是心存一善,江家兄妹受了恩,商量了一下,花了点钱请了个小厮屋里照顾,自个则分住在二楼两旁,其他人暂居一楼,扼守通路。
    亥时未到,白日里奔波逃命的几人都十分疲累,早早回房歇息。待灯灭了七八,桑楚吟唤来小厮打了热水沐浴,那食髓虫死后的汁水虽然无毒无害,但却实在恶心。
    等小二出了门,她将门窗扣住,卸下人皮面具,入了沐桶泡着,隔着氤氲烟雾里,把头枕在桶沿,渐渐回味起白天的杀意和那些纷乱又黑暗的记忆。
    钱阿六遣退了那八个马夫,在屋里倒头睡得雷打不动,江有堂自有作息,这时也早早解衣入眠。姬洛在榻上躺了一会睡不着,亥时三刻,披衣起身也未点灯,握着掌心里的铜钱,坐在窗边思忖。
    这夜,睡不着的还有屈不换,白日里枔又那点冲杀和桑楚吟的不要命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想到这儿屈不换心头闷得慌,人家救了在场所有人,他觉着自己不应该再叫人赵小气了,便顺了两壶酒往房里找去。
    穿过院子走到桑楚吟门前,屋子里还点着灯,屈不换没那么多规矩,伸手推了一下:赵赵恒义,你没睡吧,老子来找你喝酒了。
    桑楚吟下意识从桶里站起来,又迅速沉了下去,一时竟不知该先穿衣服还是先捂脸。
    正待她要张口谢客时,在门口推门未开又不见屋内有反应的屈不换心中担忧,已经急躁地破门而入:姓赵的,你咋不说话,你没事儿吧?
    屋外头忽然有几抹不大正常的风声掠过,桑楚吟无奈弹指熄灯,屋子里顿时黑成一片,她从水里跳出把架子上的衣服捞下一裹,掠到屈不换的身后,按住他的肩膀:蹲下。
    你没睡,熄灯做什么?莫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屈不换听见她的声音虽然心中奇怪,但也照做了。
    两人躲在背光处什么也瞧不见,桑楚吟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嘘,房顶有人,你听!屈不换屏息静听,果然有深浅一致的脚步声。
    屈不换道:黑店?
    桑楚吟沉吟了一刻,此时,屋外头忽然爆发一道细长的尖叫声,两人都认出了是江有梅的声音。
    出事了。屈不换眉头拧起,下意识去摸剑,然而他出门时压根没带,这一摸反而摸到了桑楚吟光滑的腰,桑楚吟一把压住他的手,喘息声粗急:你摸我腰做甚?
    屈不换脑子一懵:大男人,摸了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说完,他扫开桑楚吟的手,冲出门去救人。
    尖啸再起,这一次,却是枔又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钱阿六就是来搞笑的哈哈哈哈
    注:升平四年,360年,现在的时间线在371年(太和六年),故事开始的时间点在369年。
    第74章
    二楼转角,阴十一门前, 江有梅扒着门框浑身抖得厉害, 看见江有堂和钱阿六都过来了, 她瘪嘴大哭:哥哥,他他死了,阴老怪他死了,还有那个小厮!
    她哭得气息紊乱,一时呛了肺, 乱咳两声要跌在地上,江有堂冲过来护妹,里头却有一双手先搭了过来。枔又脸色惨白,手上提着一把短刀, 刀上还有血。
    怎么回事儿, 平白无故怎地死了?钱阿六盯着刀子, 甚为疑惑。
    江有梅缓过气儿来,一边抽泣一边道:晚上喝了粥没忍住起夜, 我睡得迷迷糊糊头还差点儿撞到门柱, 刚走到这边,听到动静,看到枔又姐在房里跟人缠斗, 阴老怪和小厮就死在一旁,后来那黑衣人夺窗而逃。
    枔又,你没事吧。屈不换拿了剑跟姬洛从楼下上来,正好听见她的话, 立刻奋不顾身奔了过去,果然瞧见枔又另一手鲜血涔涔。
    姬洛把人都推进了房里,点了灯,自个径自走到窗边张望,街头留了件黑衣,已经没有人了,而屈不换则掏了金疮药给枔又把伤口扎上。其他人围拢过去,这才发现阴十一喉头上有一条致命的刀伤,至于那个小厮,情况大致也差不多。
    看见这副惨状,江有梅推开自家哥哥,冲到榻边哇的一声痛哭出来。众人本来只觉得心口发寒,她这一哭,大悲大恸下却升起了毛骨悚然之感。
    这这钱阿六心烦,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哎呀,我说有梅姑娘,你别哭了行不行,他是你老子还是你祖宗,你哭这么伤心干什么,阴老怪活了几十岁仇家那么多,他自己孑然一身都没打算留个谁哭丧,你这叫什么事儿啊!
    这话有些冲撞,江有堂脸色一白,忙喊了一声:小六爷!
    钱阿六不太高兴地闭了嘴,江有梅抹了一把眼泪,明明很害怕,却仍抖着手去阖阴十一那只已经没有眼珠的眼睛,嘴里说道:我们没个什么关系,可可他救过我两次啊!两次!就算阴老怪对不住你们所有人,是个老坏蛋,但对我却是个好人。
    别说了。姬洛将窗户关上,目光依次打量过屋子里的每个人,随后将烛台扫落,灯油泼洒在地面,他伸脚将灯芯踩灭,一瞬间所有人都陷在了黑暗里,这家店有古怪,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
    江有堂拄着竹拐,用气声问道:黑黑店?屋子里的人俶尔退散开,在黑夜里极尽在自己脸上表现心中的恐惧。
    我们黄昏入住时客栈里还很热闹,可是现在姬洛给客房门开了道细缝,拿左眼往外头走廊探看,天上沉沉压来的乌云竟透出淡淡的红色,七八盏灯笼静悄悄挂在风中,这会子外头连猫走鸟飞都未有。
    枔又截断姬洛的话,声音在空落落的屋子里显得十分清冷:可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姬洛寻声往枔又的方向看去,只见她紧按住胳膊上的伤口,说话时目光垂在屈不换腰间,没有一丝表情。一时间,姬洛只觉得心上有一片阴云笼罩:我们这里死了个人,血腥味是掩不住的,何况方才江姑娘的声音那么大,如今在这豫章城里逗留的,多半是些去临川凑热闹的江湖人,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等等,赵恒义呢?姬洛在心里默点了一下人头,若不是刚才被阴十一的死困扰,他早该注意到。
    屈不换有些不满:泡澡呢,这什么时候了还没出来,难不成还在梳洗打扮?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听这话一准是桑楚吟取下了人皮面具,保不准如今还真是在梳洗打扮。姬洛知道缘由,再估量她的武功突围不成问题,便没再说什么,转头冲站在后方的江有堂勾了勾手。
    后者意会,立刻用竹拐一挑,把桌上的碗碟扔了两只过来。各位,小心了。姬洛没接,而是将手头的门缝骤然拉大,两指打在碗底,让两碗分开撞上左右两只灯笼。
    灯笼摇曳,楼下传来碗碎的清脆声,姬洛探脚出又猛然收回,外头深廊两侧齐齐飞来刀剑,屈大哥开道,就是现在,冲出去!
    屈不换破门而出,两个黑衣人执着两根绳子朝他捆来,他往后一退,姬洛手中的短剑飞出,将将斩断绳索插在二楼的柱子上,大喝一声:往这边!
    枔又姐小心啊!江有梅因恐惧回头去摸自家哥哥的手臂,另一侧忽然也冲出两个黑衣人,看枔又带伤,立刻往她伤处抓去。
    江有堂落在后头,拿竹拐应对,将人揍开的同时反手一把把枔又推给江有梅,喊道:你们两个姑娘走中间!说完,扶风拐一个横扫,应风而动,拄在廊间借力连踢,将来人踹飞。
    当先的几人倒下时,后补的拿绳子再上,勾住了江有堂的脚,江有堂一时没挣脱,心口砰砰直跳,他过去从无杀人心,可生死关头,回想起姬洛白天的建议,突然后悔没有在竹拐里加上刀剑利器。
    哥!江有梅跑过了两间房的距离,听到后头无脚步声跟来,仓促回头,就看见江有堂想挣扎而起可脚下的步子却东倒西歪,她甩开枔又的手,拔出长剑后追,要去斩断缚住他的绳子:哥哥?你怎么了?
    我好像中药!你别过来!江有堂催促离开,可江有梅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当即原地刹住脚,中的什么药?
    是晚上的夜宵,我吃了晚上的夜宵!江有堂厉声催促: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别管我!
    晚间的时候店家确实给每个房间都送了些夜宵,药量很小,发作时只要在睡梦中,配合上这些黑衣人的动作,几乎能做到无知无觉将人带走。
    啊!我没吃。江有梅一发呆,刚才倒下的黑衣人立刻挺身而起,拿着刀剑冲她冲过来,她横剑掩面,忘了出招,姬洛拔下短剑掷飞,人从廊柱上踩踏借力回退,接住剑柄甫身上去直刺入黑衣人心窝。
    还有谁吃了夜宵?姬洛面无表情立定收剑,将尸体踢下二楼,带出的血花溅在江有梅的脸上。他三餐外没有入食的习惯,所以那些东西还原封不动摆在屋子里,但是其他人就未必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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