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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姬婼(44)

    等两人退走,赵恒义没开腔,姬洛一面去撬关倍的嘴,一面道:现在除了你我互信,旁人,一个都不可信。对了,我收回方才的话,你来看这个。
    姬洛指了指关倍嘴里那把画着符文的木剑,赵恒义乍一看没瞧出不对劲,因而没明白这个方才指的是哪一句,好在定了定神,又跟上了身前少年的思路,道:这把木剑是新刻的,难道是临时起意?
    思路对了,可两人却想不通:关倍武功不弱,绝对不会像俞鹤追那样任人宰割,难道那杀手武功奇高?
    赵恒义翻过关倍的尸体,在袖口处发现一道焦痕,应该是灯烛打翻时正好扫过他的衣袖,以此推知,凶手该站在关倍身后,而能从后方动手的
    一定是关倍熟悉的人,四劫坞里的人?难道是关倍发现了凶手?
    姬洛和赵恒义想得却不一样,他和四劫坞没关系,不会去分析一个帮派,而是将重点又落回了最初:既然关倍并不在杀手的原计划中,那么那人要杀的必然另有其人,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一定要挑在今晚动手?
    姬洛和赵恒义交换了一个眼神,道:我们来得不迟,却没有抓到蛛丝马迹,先看看这里有没有暗道。
    赵恒义对着房间扫了一眼,没动:姬洛,先不说修筑暗道的银钱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来,你不了解,这鹿台是削金窝不是黑店,做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生意,恐怕除了十七娘的房间,这座楼里估计都干净得很。
    十七娘?
    七路里什么下三滥的货色没有,一个走江湖的女人,名声坏仇家就多,自然怕死。赵恒义解释道。
    赵公子这一席话说来,姬洛脑中那根怎么都接不上的线突然就通了,慌忙往外去:糟糕,他的目标是十七姑!
    你怎么知道?赵恒义纳罕。
    他为什么要选在今夜?不是因为人多好掩护,而是因为今晚不动手就没机会了!如果平安无事,那么十七姑今夜都不会出房间,按你所说,杀人的难度就要倍增。姬洛推开廊上的人狂奔,所以俞鹤追只是个靶子,是谁无所谓,只要动静够大!我和屈不换被诬只是凑巧撞入了局中,没有我们,事情就会落到桑姿头上,楼里的姑娘出事,十七娘想不出来都不行!
    姬洛一眼看见托着药盒走在廊上的巧雨,忙呼声喊道:巧雨姐,十七姑呢?
    啊?刚才赵公子的随侍跟姑姑把关长老的死说了,姑姑头痛,这会在那边雅座里一个人歇着呢。巧雨愣了一下,如实道。
    姬洛和赵恒义闻言,干脆在栏杆上借力,绕过几个柱子,斜飞出去。
    人刚落地,却突然杀出个女人。
    展婈?
    赵大哥,我有事想跟你说,我发现看她那吞吐的样子,似乎很为难,不管是发现了什么,此刻救人要紧,缠上了就脱不开身,姬洛抢先将人推开。
    展婈不悦地拧眉一横,还没发作,两步之遥的屋里头突然传来了打斗声。赵恒义知道再耽搁不得,扫了展婈一眼,推着姬洛冲了进去。
    不算红绡,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就死了两人,堂中的酒客们明显绷不住了,纷纷叫嚷着乱走。
    我们都在这里,没有人出去过,有鬼杀人!有鬼杀人!
    第三个了!第三个了!谁知道会不会杀到你我!
    这一次,两人来的及时,十七娘只是和人交上了手,杀手见人来不妙,立刻跳窗而出,楼下的守卫警觉,于是他没有往外走,反而双手一撑翻进了旁边的雅座。
    隔壁没有灯火亦没有人,等人反应过来再撵过去搜查时,已经没了杀手的踪影。
    一般人能这么容易走脱?
    姬洛再度折回来时,十七娘还斜坐在地上,两道水袖就落在她脚下,整个人没有半分精气神,哪里还有泼辣脾气和高手风度,一瞬间容颜沧桑老去华发。姬洛想,恐怕十七娘心里知道些什么,至少能摸着点儿杀人的原因,否则以她的功夫,还不至于等人跑了还坐在这里垂头丧气。
    不过,现在找出杀手才是当务之急。
    姬洛回头,展婈就站在赵恒义的身后很是尴尬。他想了想,走过去开口问道:展婈姑娘,是谁让你来拦着你家堂主的?
    此话一出,周围起了不小的喧哗,在这紧要关头,哪怕是多说一个字也能引得人心惶惶。
    展婈涨红了脸,拿手指着姬洛忿忿地道:胡说八道,你的意思是我也是杀手咯?我和俞鹤追素不相识,关长老又是我四劫坞的人,我为何要杀他们?真是笑话,赵大哥,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虽然展婈突兀的出现确实惹人怀疑,但也不能在无凭无据之下轻易将矛头调转,赵恒义决意开口替她说道说道,姬洛却先笑了:你当然不是杀手,不过,也别作了他人的刀枪。说完,他抬手抽出近旁一人的长剑,挥手而出。
    飞剑掠过展婈的头顶,插在后方的柱子上,柱子下抱臂的吴闲一躲,足尖踏过丹漆处留下了一点黑印。
    那是赵恒义登时回想起关倍袖子上的焦痕,不由张口结舌。
    吴闲抬头和姬洛对视了一眼,咬牙扭头就走。
    这时,一泼好酒洒了个满头,屈不换从后头提剑而来,大劈斩下,喝道:小贼,哪里走!
    这吴闲样貌普通,穿着亦不起眼,常年跟在赵恒义身侧好似可有可无,但眼下计划败露,和屈不换交手之下,众人才瞧清他武功不俗。
    廊上拥挤,赵恒义喊了一声,待看戏的自觉分流,他和姬洛也跟着蹿上前拿人。三人合围,激战下眼看要将楼板砸个窟窿。吴闲正要往下坠走,顶上突然飞来两抹水袖,霸道的力量将他腰身稳稳缠住。
    你们退开,我有话问他。十七娘从人后走出,巧雨亦步亦趋跟上,偷偷瞧了一眼姬洛。
    吴闲被屈不换摁在地上,破口大骂:妖妇!你这个卖友求荣的妖妇!花着昧良心的钱天天窝在这削金窟里,你可曾问心有愧?呸!只怪我自己没用,杀不了你,便是化成厉鬼,我也要咒你不得好死!
    这骂声在鹿台久久回荡,众人皆尽默然。十七娘活到这个岁数,江湖上看不起的、私底下骂她的人,数不胜数,可大多是轻蔑笑谈,像吴闲这般一字一句带血带泪的竟是没有。
    十七娘用食指在自己纤细白净的脖颈上轻轻一划,红唇轻启:这么想要我的项上人头?你和杜仕先是什么关系?
    杜仕先是谁?立刻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杜仕先三个字道出时,吴闲明显脸色变了,但他杀人能不眨眼,心里也是横:你还有脸问?万人骑的臭婆娘!
    十七娘深吸一口气,两手摸上水袖,姬洛赶忙给屈不换递了个眼色,若是任由她怒极动手,这吴闲恐怕得立毙当场,那么他为何杀人的缘由就再也吐不出了。
    赵恒义也深知是这个理,毕竟吴闲是他结拜多年的好兄弟,平时为人低调待人和气,从没有像今日这般与人针尖对麦芒,张口闭口秽语,恨不得杀人全家。
    于是他就着那缠人的水袖稍稍挡了一下,屈不换趁机从后头给吴闲来了一脚,吴闲吐出两颗混血的牙,终于静了不少。
    十七娘瞥了一眼,蓄力的起手式缓缓落下。
    妖妇你听好了,谁都能杀我,唯独你不行,你不是想杜仕先和我的关系吗?他是我舅舅!
    吴闲人不傻,知道和十七娘对拗没有用,立刻调转枪|头,同在场英雄豪杰哭诉:永和六年,苻坚的祖父苻洪叛赵降晋,出任雍州刺史,同年占据关中攻打长安,他一面向建康俯首,一面暗中欲自拥为王。我舅舅本为长安汉人中义士,发觉其野心后修书桓温将军,可就是这个女人,拦截了书信,向当时投诚秦国的长安公府告密,提我舅舅项上人头换取金银财宝
    说到这里,吴闲声泪俱下,时有凝噎。等他稍稍缓过一口气,突然挣扎欲起,惨笑三声:该杀!该杀!该杀!
    有几个实在看不过去的人暗中拔出刀剑,在场人人惶恐难安,唯有十七娘面不改色,自断水袖,以刀掷地,倒是一声也不抗辩:杜仕先是我杀的,江湖风雨里来去,我身上背的人命不止这一条。她顿了顿,按着眉角笑得惊心动魄,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下七路货色的臭婆娘不是个东西,是不是?老娘今天把话撂这儿了,想杀我的,尽管来!
    此话一出,管闲事儿的迟疑了,看戏的懵住了,这女人单枪匹马在江湖挣到这个份上,绝不是好惹的,何况掂量之下,这吴闲为了报仇害无辜性命,也不是个磊落之人,当即人人往后退了半步。
    冷眼旁观下,只有巧雨嘟囔着,委屈得快要哭出来:姑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无论如何,江湖规矩,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皆不许牵扯无辜。吴闲借无辜旁人的性命引出十七娘就是不对,若俞疏声找到四劫坞门下,便是赵恒义也保不住他。
    哎,老吴,你怎么这么傻。赵恒义叹道,杀人一千自损八百。
    赵恒义站在义结金兰的兄弟角度作判断,但姬洛和屈不换却嗅出了阴谋味儿:且不说吴闲常年待在四劫坞,一南一北谁找上他递的消息,就说桑姿屋前改良于洛河鬼神道的铁器也无法解释,此事万万没有那么简单。
    吴闲兄弟,我有一个问题。姬洛往前站了一步,道:你又为何要杀关倍长老?
    赵恒义恍然,关倍这一手确实来得突兀,他不禁扭头看吴闲,道:你这厌胜术是从哪里学的?你又为何要杀那关倍?
    追问下,吴闲眼睛猛然一睁,看着赵恒义先是震惊,而后不解,再然后隐隐透出悲伤,最终化为释然。可惜,他想要张口,脸上却涌出青紫气。
    屈不换就近把赵恒义拎开,怕此人留了后手挣个鱼死网破:赵兄弟,小心,他已经服过毒了。
    赵恒义却不领情,伸手按住吴闲几个大穴,神色焦急。这毒发来得快,吴闲几乎已经发不出声了,可他嘴唇翕张,似是有话要讲,赵恒义干脆委身将耳朵送到他唇边,道:你想说什么?
    关倍他他发现
    发现什么?赵恒义追问。
    厌胜术早殇的汪姑娘吴闲气若游丝,留下几个断字,只来得及将一只铃铛手串递给赵恒义,便咽了气。
    赵恒义低头看着铃铛,又想了想他的话,激出一身冷汗
    他确实有个酷爱巫术的青梅竹马姓汪,不过人已亡故多年,吴闲此时提到,又将厌胜术与之关联,想说明什么?而这手串这手串分明是难道吴闲杀关倍,是因为那件事已经暴露了?
    展婈看他脸色难看,出言问道:赵大哥,你怎么了?这是谁的手串?
    我也不知道,此事还需再查,先压下来,等回了四劫坞再说。赵恒义将手串收好,冲展婈勉力一笑。
    夜已过半,人人都为大半夜的惊心动魄感到心有倦怠,也不讲究,寻了些干净的地方或靠或卧或坐,倒头睡去。
    十七娘随他们去,暂时不愿与这些人冲突,至于明日俞疏声上门,给他个交代再许点好处,毕竟杀人的人已经伏诛,不管是鹿台还是四劫坞,都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掀翻的地儿。
    巧雨苦笑一声,瞥了眼姬洛迟疑了一刻,还是冲到他身前,大大咧咧开口:姬洛,我看他们都一副欲杀姑姑惩恶扬善的样子,你也是这样想的吗?可是可是她待我真的很好,楼中的姐妹都是她收容的战乱遗民,卖身不卖身也从不逼人,我们在这里都过得很好,哎呀,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巧雨一跺脚,看十七娘已经走远,气鼓鼓地追了去,总之,我觉得姑姑不是他们口中说的坏人!
    姬洛目送巧雨离开,悠悠叹了口气。待他转头去找屈不换那个醉鬼时,这家伙正撵着桑姿跑,两人之间杀气极重,分秒间拔刀动枪的样儿。
    没有从吴闲嘴里套问出有用的消息,姬洛心里始终难安,他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往上一抛,正欲占吉凶,那赵恒义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姬洛回头瞧,手滑一线,那铜钱从缝隙里滚落,一路从二楼掉到一楼,只听叮咚一声,门外忽然大起喧哗。
    守在大门外的护卫拍门,踉跄着跑了进来:十七姑不好了!前面,前面突然来了一大批官兵!把鹿台正面几路都给围了!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休息!这夔州的府君夜半都不歇着的吗?跟鬼魂儿似的到处乱走!有酒客还陷在杀人的恐慌中没走出,对着立时的一惊一乍有些不耐:嚷什么嚷,天还没亮,谁报的官?
    没人报官啊!刚才不都锁在这儿吗?
    堂里忽然复归沉默。
    鹿台外,兵丁列阵,执火把在前,喊道:十七娘梁辛伙同江湖势力,勾结北方胡人,暗中敛财欲行不轨,今着军令讨贼,里头的人速速出来请降,且留全尸!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办个事都要预约,真是急死我这种急性子了=(?`*)))唉
    第54章
    来的是扼守荆夔两地天堑的征北驻军,持的是军令, 上头有人动了心, 下头的江湖人不是帝师阁这般名声煊赫在外的千古名门, 征讨不过是一纸檄文的事情。
    鹿台很快着火,不甘心坐以待毙的江湖客与楼中侍从侍女在正门与官兵起了冲突,厮杀声一时撼天彻地。而楼中只会些拳脚的姑娘没有迎面厮杀的勇气,只能东奔西顾退到了崖壁上的悬楼。
    姑姑,你怎么还在这里梳头发?巧雨急得一把夺过十七姑手中的梳子, 带着哭腔嘶喊,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根本没有勾结胡人,何况还年年向他们送银子, 他们是白眼儿狼吗?
    十七娘按住巧雨的手, 轻轻取下那枚黄杨木梳, 淡淡道:哼,不是杀人, 是控制。贪婪是永远不可能得到满足的, 他们想叫我们做敛财的猪狗。
    款冬她们几个轻功好,你快去,趁人还没攻进来, 带着姑娘们都走吧。十七娘顿了顿,话语里生生漫出一股绝望,过了今夜,鹿台怕是不复存在了。
    巧雨怔住了, 反手一挣,那梳子被撞落在地上,断成两截。十七娘忽然抬眼,一掌将她推了出去。巧雨向后摔,扑倒时硬生生扒着门框不走,赵恒义往她手前一挡,姬洛在后笑了一下,将她拉往退路:巧雨姐,放心,我们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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