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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姬婼(21)

    他又如何想不到慕容琇口中道出的这些,不过只是不说,还能给彼此保留一份简单。他本就是为八风令而来,揣着上一辈的夙愿,要么遵从师父遗命执令而去,要么不执,全力救这苍生,怎么算总归都是误入风月局,可偏偏世上最难拒绝的就是这一片真心!
    大和尚?大和尚?
    施佛槿回过神来,慕容琇当他默认了自己的话,在喜欢的人面前多了几分表现,不禁多言:我知道了,我知道真正的八风令在哪里了!你可敢再同我赌一把?
    慕容琇说完,也不顾男女之别,踮起脚尖在施佛槿耳边昵语自己的猜测。
    施佛槿的话,蓦然噎在了喉咙里:我可不敢再赌
    和尚惶恐,伸手一推,慕容琇的唇擦过他的脸,两人都红了两颊耳根,只是慕容琇要多生两分委屈。
    想起今日的婚礼,再想起沈劲的赌约,慕容琇梗着脖子问道:大和尚,我有一问,若是若是今日没有这混乱局,你会不会会不会
    施佛槿没有说话,但此时无言却胜过有声,慕容琇读出他的默然,如同寒冬腊月被人用冰水浇在心尖。
    她自幼受宠,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碰壁受挫,突然火冒三丈,调头就走:我已尽言我的猜测,你信我自取便可。我如今逃婚,既无颜面见段艾哥哥,也无颜面再回太原王府,索性自逐,浪迹天涯去!
    慕容琇赌气离开,可是转头想想,又心有不甘,便在林中兜圈子,盼着那和尚良心发现来追她。
    可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人,如今良夜中宵,四下无人,慕容琇不便浑身发憷,正欲丧气离开,背后忽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她惊喜回头:我就知道啊!怎么会是你!
    慕容琇慌忙抽鞭,然而两招不到,她根本没看清对方出手的招式,却已两眼一黑,砰然倒地。
    阮秋风、霍定纯还有那燕素仪大闹而走,时间回到喜堂。
    新娘换作了个男人,能干出这种荒唐事的,自然只有娇纵任性的小郡主本人。段艾急着寻人,背过身跟亲兵交代了两句,恰好错过慕容琇翻墙的一幕。
    报!将军,军情急报!段艾说话间人还未迈过门槛,便被遥遥高呼绊住了脚。他心中咯噔一声,想来霍定纯为人高傲,现如今跑这一趟半点好处没捞到,怎可能轻易败退,其中必然有诈!
    将军,那郡主亲兵自幼跟着他,如今见婚礼半途而断,心中觉着十分惋惜,不由出声提醒。
    然而亲兵话未半,段艾回头一个冷眼,厉声道:此事容后再谈!随后,一边走一边脱下喜服,换上送来的铠甲,伸手一指那个急报的士兵:说!
    将军!秦国丞相王猛突发奇兵,破秦燕边境,如今率军正往洛阳来!
    此言一出,在座惊魂未定的王公贵族,纷纷携带入席的随从侍卫争出洛阳,连跪带爬拼死要弃洛阳,连夜北上回王都邺城。
    段艾冷眼相瞧,按着腰间佩刀,沉声道:破境如此之快,看来秦国早就藏有虎狼之心,立刻派人上书朝廷派兵增援,洛阳守军人数吃紧,你们几个随我速速去见安乐王!
    他向前走出两步,沉吟了一刻,道:对了,安排几个人把梁大人送走,他毕竟是因为郡主才受伤的。嗯另外,点几个亲兵,务必城里城外把郡主给我找出来!
    然而,段艾刚走到府门外上马点将,府里一个仆从突然追了过来,将军!梁大人他说他有话要跟将军说!
    战事紧张,有什么话容后再说!段艾十分不耐,正勒缰要走,梁琛躺在架子上被几人担了出来,沿路不停喊:段将军且留步!且留步!
    霍定纯出手夺宝并未有杀心,只是以横川指力挫了梁琛,然而后者毕竟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纵然军医医术高超,这伤筋动骨也得躺好些日子。眼下他偏不好好养伤,一来一回折腾,看得段艾是头大如斗。
    梁大人可知秦国大军将至洛阳,军情十万火急!段艾掸了掸甲胄,不悦道。
    梁琛摆首,双眼通红:段将军,走吧,洛阳哎洛阳没救了!
    你说什么!段艾跳下马,一把抓着他的前襟,吼道。
    梁琛人老风骨未减,段艾失态之下,他仍然毫无惧色,顶着青年将军的怒火一字一句,痛心疾首道:一月前老臣访秦归来,上书上庸王言明秦兵操练,有谋燕之志,可是朝中昏庸无道,全然不理。如今王猛披甲,有备而来,此人智勇卓绝,乃天下奇才,可比伉蜀汉的诸葛武侯,这洛阳绝对守不住!段将军,老臣不是要你作怕死小人,而是有为之士,更应懂得保全!
    洛阳今夜无月,乌云蔽日,段艾松手,眺望山河关口,心中虽有针刺之痛,可脸上却没半分色变。
    他环顾四面士兵,松开梁琛的前襟,亲自执火炬向前:燕国存亡之际,若再无我等血性男儿作鉴,江山只怕危矣!段艾言尽于此,洛阳城在,我必不退一步。
    将军不走!我亦不走!
    送梁大人回邺城吧。
    太和五年,正月,王猛传书荆州、洛阳刺史慕容筑,痛陈时弊,慕容筑惶恐,率先开城投降,将洛阳拱手相让。安乐王闻之,与秦军石门交战,俘获秦将杨猛,两军对峙不下(注1)。
    及此,秦燕战争爆发。
    注1:史料记载源自于《晋书》和《资治通鉴》
    作者有话要说:  推剧情推得很欢快哈哈哈,接下来几章要理前面的伏笔线了,毕竟燕素仪已经出场。另外也要转场了,燕国地图攻略得差不多了。
    题外话:看史书的时候,王猛写了一封信给慕容筑就劝降了,真的不是金手指吗,服气服气。再往后看,王景略真的是很牛逼了,男神啊
    看文愉快~
    第26章
    西望百二秦关,这秦陇大地固守天险, 城池宛若金汤。比之王猛发兵洛阳, 关中大震, 人人自危,这潼关外白雪道上,一片安宁,只有一位精瘦的老车夫挥鞭不停,驾车冒雪赶路。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 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 囊括四海之意, 并吞八荒之心(注1)
    车内点了一炉紫檀香, 香中掺了克制阴寒之气的药材,气味不怎么好, 因此窗边的女人将面纱撩开一半, 宁可对着窗外风雪吟诵诗书。
    女人的脚边躺着个穿红黑嫁衣的少年,昏昏睡去,正是那日喜宴上被虏来的姬洛。
    车角銮铃响过三声半, 少年闷咳一声,猛地坐起身来。恰好此时车夫勒缰停车,打起帘子冲里面喊:夫人,风雪实在太大了, 需得附近歇一程再走。
    老车夫说的是陇西的方言,姬洛不会说,但在洛阳时听往来商贾讲过,连蒙带猜倒是意会了个七八。他偏头一看,燕素仪摆了摆膝头上的素手,用蹩脚的方言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能停。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江湖传言里的洛河飞针早不是豆蔻少女,她眼角眉梢多染上了疲态刻纹,发顶鬓角也添雪色,唯余那身量与生俱来的气质仍逼人不得直视。
    车夫被燕素仪高岭之姿所摄,怕冲撞贵人,无奈之下只能继续驾车。
    姬洛坐在一边,不知时日,不晓行程,再看燕素仪答完话便侧目发呆,并不打算搭理人的模样,不由觉得自己甚为多余。
    好在,方才她那随口几句经典姬洛还晓得出自贾谊的《过秦论》,目下也算应景,便接道: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横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注2)
    这书背得不急不缓,抑扬顿挫,燕素仪果然将目光挪到姬洛的身上,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了三遍,方才一眨不眨定眼瞧他,好似恨不得眼珠子粘在他脸上,看得姬洛直发憷。
    发慌归发慌,姬洛素来沉得住气,方才心中将千丝万缕一过,当下已是十分确然慕容琇的母亲和洛河飞针乃是同一人,这慕容琇尚且已算任性难缠,想来眼前这位能下连环套的女子,必定也有几分独特性子。
    你也觉得秦灭周祀是必然吗?燕素仪忽然问。
    姬洛如实答:战国末年,周王室孱弱,而秦国变法中兴,势力实在悬殊。况且就算没有秦国定四海,朝代更迭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啪
    听完姬洛的话,燕素仪脸上血色渐渐消失,掩着口鼻古怪地笑了起来。她手中把玩的朱钗滑到车板上,听得动静,姬洛瞧出正是慕容琇造假的那一支。
    燕素仪笑了一会,又毫无征兆地打住,突然扑上来揪住姬洛前衽,将两道柳叶眉扭曲成团,眼中分明是不解。半晌后,她才把他重重推开:未曾想,你竟然和他说得分毫不差。
    他,他是谁?
    姬洛撞到车壁,疼得龇牙咧嘴,在心中偷偷骂她疯婆子,可脸上却如没事儿人一般。他坐定调息,刚提了口气,却觉得气海丹田沉定,若强行内力流转,四肢筋骨则有阴气逆行,如蜈蚣咬人那般的惨痛。
    瞧他疼得冷汗直冒却咬牙不说,燕素仪两根飞针打来,定入姬洛胸前额上百汇、膻中两大穴,通任督二脉,姬洛这才稍稍平息,拱手道了声多谢。
    不必了,我有话问你。燕素仪推开他作揖的手臂,冷笑道,当日在洛阳别府,你推开阮秋风和霍定纯那几招是从哪里学来的?你体内的内力又是从哪里来的?你小小年纪,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也万万练不出!
    突然被问起武功,姬洛心中不免警惕,刚到吕家时他不谙世事,心下时常恨不得随便逮着个人便能道出自己的来历,可现下长了几分见识,当真有人似乎看出点什么,他又有些担忧怀璧其罪。
    姬洛拿不准燕素仪打什么注意,但想到她和十二章纹有关系,便先半真半假委婉着开口,唬她一阵:过去的事不记得了,这招式不过是我凭着残留的印象瞎比划而已。
    当然,燕素仪并不信他鬼话,她用脚一踢,紫檀香炉下的小桌突然开了个暗格,露出一副围棋。燕素仪拂袖扫开盖子,一手抓了一把棋子,先向上抛出右手黑子,黑子被内力凝在半空,又洒出左手白子,白子正向如雨错落,直打姬洛面门。
    棋出看似杂乱,但左右手各十四,二十八数变化,正对星野九州,俨然有序。
    你说你姓姬?
    莫非这姓有什么不妥?姬洛心中打鼓,但眼下进退维谷,当即只能表示:名姓不过称呼,论断且观作为。后生不才,有幸承始祖之姓,借川流为名,当立君子之身。
    燕素仪凤眸一转,将姬洛打回来的白子一转,黑子列阵,厉声道:狂妄!
    摆明的试探。
    然而燕素仪出手如此凶狠,姬洛纵使晓得有诈,也不敢不接,只能敛容默声,出拳脚招式对子。两人翻手如电,在交错的棋子中不断交手。
    眼下姬洛内力被封,硬抗不敌,只能以奇巧为胜。他正担心天演经极术的秘密暴露,忽然想起那日在山中参悟的五势图,心中想着,不论是星辰轨迹,还是阴阳八卦,亦或是五势流转,但变化都是相生相通的,便尝试将其化入招式中。
    果然,燕素仪被他误导,拆了二三十来招后,突然罢手,棋子失了依凭落满整个车厢,叮铃咚隆吵得人心绪难宁。
    眼前美妇伸手拢了拢鬓角,捡起那支朱钗插|入发髻中,眯着眼,道:原来如此,你去过曲师兄的小屋?算你有机缘。
    姬洛见她小憩,心中不由松了口气,把散落的棋子拢了拢装好,四肢没了气力便瘫软下来。
    可这口气还没吐完,燕素仪突然睁眼,朱钗一飞,钉住他身上玄端的一角:臭小子,活到我这个岁数,见过的魑魅魍魉何其多,这点雕虫小技还想瞒过我?
    火石电光见,姬洛从外衣中滑出,往车外翻去。然而燕素仪出手翻云覆雨,人刚在车夫耳边探了个头,就被拽着后领抓了回去。
    这一拽,拉开中衣,后颈连着背上一片雪白的肌肤露出,燕素仪睁大眼,将那几个纹路清清楚楚看入眼里。姬洛心道糟糕,没想到燕素仪忽然大力将他扔在车内,嘴里不停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便不再理人。
    约莫半盏茶后,那女人才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走吗?燕素仪凝视姬洛的侧脸,突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滑过他的下巴,继续道:那日你出手,很像一个故人。
    女人?姬洛想起山中林翁的话,不禁问。
    燕素仪摇头。
    这下,姬洛心中再也忍不住嘀咕:这林翁救他,说是因为像一个女人,眼下燕素仪又说他像一个男人,还是位故人,听口气年龄至少与她相似或较长,所以自己这是长得太着急了?还是太娘气了?
    不对!
    姬洛突然苦笑不得,此言自相矛盾,林翁说的那女人不就是眼前这洛河飞针本人吗?可自己哪里同她像了?
    难道
    姬洛不由捏了捏自己的脸,心头萌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是我娘吧?
    此话一出,两人互瞪对方,难得冰山逢上春日也有化成了一汪柔泉的时刻,燕素仪格格一笑,在窗棂上拍了好几下:好笑,我什么时候得了个便宜儿子?
    可笑着笑着,燕素仪又红了眼,莹莹有泪光:痴妄,连我也老去,纵然他有天人之姿,也会有垂朽之时吧。
    我虽不是你认识的故人,但说不准我与他有关?看她大悲大喜,姬洛不忍,突然插了一句话。
    燕素仪脸色几变,有惊讶、迷惑、亦有悲恸。她略一沉吟后,道:你且忍一忍!说完,便将刚才打入大穴的两枚玲珑针取出,右手一托将姬洛小臂抬起,把一点真气从他掌中打入。
    不要从丹田提息,否则你会有生命之危。你试着让这一点真气依功法流转,最多过气海丹田时会有几分跗骨之痛。燕素仪盘腿坐下与他面面相对,随后将两手两掌同他对接,我在此替你护法,保你平安。
    那道内劲入体,和霍定纯的阴力伤人不同,反而十分乖顺柔和。姬洛只觉气息一涌,顺着脉络游走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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