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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祖宗——发芽芽(26)

    小海藻你老实告诉我,你爸是不是经常这样,喝不完的酒,一喝醉就发酒疯动手揍人?还是说喝没喝酒都一样,把你和你妈不当人?!他那么大个人整天都在干什么,凭什么跟你要钱?难道你每天辛辛苦苦做兼职赚的钱都是为了他?!
    时樾越说越气,到最后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音量,吼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对阮荇大声了,懊恼地抹了把脸:对不起啊,我没在凶你,我就是太生气了。
    我知道。
    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真的很像以前在小区楼下见过的一只大金毛,做错了事时主人还没开始训话,就耷拉着耳朵开始认错。
    又乖又傻。
    最主要的是,惹人爱。
    没什么好生气的。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他毕竟生我养我,小时也是供我吃住,就当还给他的。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他生你就能这样对待你?十八岁你就不需要他的监护人了!
    阮荇:还有一年呢。
    一年又怎么样?家暴是可以定罪的,没成年你一样可以告他!
    是可以,可是我不能。阮荇说:我妈离不开他的,不为他,总也要为我妈着想。
    这有什么离不开?挨打挨骂还能上瘾的吗?什么道理?
    阮荇低着头,睫毛垂下掩住满眼情绪:时樾,你不懂。
    我曾经偷偷报过警的,没有用,他们第一想法就是来调节,我怎么敢让他们来?何况我现在没有能力养活我和我妈,离了他,我们就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而且我妈那个时代的女人,嫁了人就会把男人当成自己的天,把离婚看做耻辱,也不会赚钱,没办法的。
    时樾就是不懂,不懂为什么他们愿意忍受,不懂那些离不开的理由,更不懂阮荇说的这些话。
    可是他也说不出别的什么了。
    有些东西模模糊糊浮现在脑海,好像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仔细一瞧,又是混沌一片,说不清道不明,徒惹人心烦。
    束手无策的感觉太难受,以往总能无数次听见,或者看见,说每个人的人生都不是共通的,你无法理解的事情很有可能就真真实实发生在别人身上。那时他就当个毒鸡汤看了,而这一次,是时樾第一次这样深切的体会到,这句话原来是真的。
    这天晚上时樾不准备放阮荇回家了,是舍不得,也是不放心。
    睡觉之前,阮荇给孙娥打了个电话,对方很快接通,嗓子还哑着,声音压得很低,生怕会吵醒那个疯子。
    我给了他一些,不多,就几百块,他骂了几句就没再说什么,闷头睡觉去了,你放心,他没有打我。
    嗯。
    阮荇低低应着:妈,我今晚住在时樾家,不回来了。
    孙娥巴不得,连声应下:好,好。不回来也好,免得他酒没醒看见你又发疯。
    有个□□在,她不敢离开太久,嘱咐阮荇早点睡便准备挂掉电话。
    等等,妈。阮荇忽然出声叫住她。
    怎么了?
    妈,你愿意跟我爸离婚吗?
    孙娥怔楞在原地,半晌,讷讷道:小荇,你知道的,妈妈什么也不会,什么也没有,没有办法一个人养你照顾你,况且离婚的话,是会被别人在背后说闲话的,就连抚养权那些
    妈,我知道了。阮荇打断她,语气还是那样温和,仿佛只是心血来潮的随口一问:您去睡吧,不早了,我也要睡了。
    好,小荇,晚安。
    挂掉电话,阮荇回到房间门口,时樾正在收拾桌上两个人的课本,回头看见他了,很自然地走过去把人带进来:客房都没收拾出来,今晚跟我一起睡,没意见吧?
    一起睡?
    他,和,时樾?
    !!
    阮荇蓦地睁大眼睛,这三个字震得他手心有些发麻,说话都快捋不直舌头:啊?这,是不是,不太好呀。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认床,还是第一天认识我?
    不是这个意思
    头一回觉得说话是这么艰难的事情,偏偏时樾还在弯腰凑过来靠近他仔细端详他的眼睛:小海藻,你是不是害羞?
    咚,咚,咚。
    心跳得比擂鼓还厉害,阮荇生怕被他听见了,慌忙后退一步,转身两下爬上床拉起被子盖好。
    那个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睡觉吧。
    说完更往下缩了些,只剩一双眼睛亮晶晶露在外面。
    原本床上有个等身量的棕熊玩偶,因为两个人7睡占地方,就被提前拿开放在小沙发上。
    时樾端详着他代替棕熊玩偶躺在自己床上的样子,沉郁了一晚上的心情总算好了些,翘起嘴角走过去在他身边躺下,抬手摁掉开关,吧嗒一声,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眼睛看不见,耳朵随之变得灵敏,寂静之中,好像连对方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同样的沐浴乳香味,连他身上穿的睡衣都是他的,想到这些,阮荇就觉得脑子里乱糟糟,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理不清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在他的知识盲点之外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跟他躺在一张床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才是正常应有的反应。
    小海藻,你困了?
    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阮荇才惊觉时樾与他的距离这样靠近。
    耳尖被他气息喷洒的地方烫得几乎快要烧起来,理智告诉他应该转身躲开的,可是控制不住身体太想要待在他身边。
    嗯,有一点。他小声应他。
    那我也有一点。时樾说:不过我睡觉有抱着什么得习惯,你不介意吧?
    阮荇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潜台词,下意识应下,话音刚落,就被一双手不客气地揽过去抱在怀里,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呼吸瞬间被对方的味道全部填满。
    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小海藻,你要不要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时樾小心翼翼地试探:反正我一个人,这么大个房子住着没劲,你搬过来,咱俩还能互相帮助一起学习,怎么样,是不是很棒?!
    是很棒呀。
    阮荇在心底小声说着,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时樾,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是,我不能留我妈一个人。
    意料之中的拒绝还是不免让人失望。
    时樾抿嘴,想了想,还是不肯放弃:那我能去你家写作业吧?你上次邀请我了的,作为接受了中国十三年素质教育熏陶的优秀高中生,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阮荇失笑。
    这个人怎么这么多头头是道的理由。
    嗯,算话的,不反悔。
    这下时樾满意了:快睡吧,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两个人都默契地不再开口,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原本阮荇以为自己肯定没办法在这样的情景下睡着,谁知道才闭上眼睛没多久,困意就阵阵袭来,很快将他带进了梦乡。
    时樾抱着怀里的宝贝,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眼里的笑意逐渐淡去,只剩下心疼,和数不尽的烦躁。
    他的小王子啊,世界真的好不公平,凭什么这么干净,配拥有世间所有最美好的一个人却要过这样糟糕的生活?
    他舍不得,想帮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高中生,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束手无策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心有余,力不足,最让人厌恶。
    接下来的时间,时樾名正言顺成了阮荇家里的常客,做完作业也不急着走,还要厚脸皮地蹭一顿晚饭。孙娥很喜欢他,因为他在,晚饭的菜都会多添一样。
    本以为是运气作祟,一连好些天时樾都没有再见到过阮建城。
    好奇问了孙娥,才知道原来平时阮建城也并不常回来,都跟在的那些狐朋狗友在外混着,除了撒酒疯回家闹腾要钱,就算回来也是深更半夜,只管蒙头大睡,也就这些时候,他们家才算得上相安无事。
    那你和妈可以算着时间出去住啊。趁着两人在房间写作业时,时樾积极帮他出主意:你爸撒酒疯,你们就躲远些,别在他眼前当人肉沙包,等他好了你们再回来,这样不是挺好?
    躲哪儿去呀?阮荇反问他:我爸的目的是要钱,要不就是在外面受了气回来撒火,如果我们都不在,都躲着他,你觉得他有可能会好吗?
    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后果无异于火上浇油,没用的。
    时樾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这些都是他没有考虑到的,被阮荇一针见血说出来,他心有不甘,却又无从反驳。
    总不能一直就这么熬下去吧,离高考还有一年,你和阿姨啧!这什么破事!
    时樾烦闷得要死,看什么都碍眼,什么作业也写不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他要怎么才能帮他的小海藻?
    一年而已,很快的。
    比起他这个旁观者,当事人的情绪就要轻松多了,不管真的还是假的,他总还有心情反过来安慰他: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差这点时间。
    不说还好,一说时樾更糟心。
    忍了这么多年不够,还要继续忍下去,你们是欠他什么了?凭什么这么惯着他?
    说着,忽然他想到什么,双眼一亮,猛地扭头拉住阮荇的手臂:对了小海藻,他是不是就是为了钱才对你们这样?不如这样,我给他钱,你什么时候想要的就让他来找我,我给他就是!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方法很不错,反正他爸每个月给他的生活费加零花钱从来没花光过,放在那里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帮小海藻脱离苦海。
    阮荇看他找到救命稻草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认真的。
    能被喜欢的人这样放在心上,他真的好高兴,只是开心归开心,不管从那一方面来说,他都没有办法接受他的好意。
    时樾,这件事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没有必要趟这个浑水,为了帮我牺牲这么多。
    时樾眉头一皱:什么啊,什么叫没有关系,我们明明
    阮荇:是好兄弟,好朋友对吗?可是谁说的,好朋友就一定要为对方这么付出?
    时樾,我们家的情况比你想象的更糟糕,不是你塞钱给我爸一两次就可以解决的,这是个无底洞,连我自己都不能保证能不能在成年之后彻底解决这件事,怎么还能让你掺和进来?
    也许你会觉得没关系,可以一直这么帮下去,可是我没有办法这样心安理得接受你的付出,而且很有可能这样的付出得不到任何回报。
    还真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想,今天之后要是还有谁在他面前说阮荇是个半天憋不出一句的闷葫芦,他一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明明这么能说会道,他一个响当当的逼逼机都词穷了。
    行,说不过你。逼逼机焉了,垂头丧气拿起笔:我做作业还不行吗。
    拉着脸耍小脾气的模样在他看来都可爱得不行,阮荇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没救了。
    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总有结束的那一天。阮荇心里软,语气也生硬不起来:看在大家还是同桌的面子上,对我多点信任好吗?
    让受了委屈的人反过来安慰自己,时樾自认还没混到这个地步,何况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强压下不虞的情绪,故作轻松地点头:行吧,姑且就信你一次,千万别让你时哥失望了。
    咚咚。
    门被敲响,两人齐齐回头。
    孙娥探头进来冲阮荇招招手:小荇,你能帮妈妈下楼买瓶酱油好吗?锅里煮着东西走不开。
    好。
    阮荇应下,搁笔起身:我下楼一趟,很快回来。
    时樾目送他离开房间反手关上门,笔一扔,眉眼耷拉着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脱力地趴在桌上,心情极度酸涩。
    为什么他还是个高中生啊。
    要是再大一些,是个独立自主的大人,是不是就能帮到小海藻了?
    可事实上就是他什么本事也没有,连自己的病都没个着落,不能妥善处理,哪有资格去管别人。
    啧!
    满脑子乱糟糟,伸长着手无意识扣着身边柜子的小抽屉,不想抽屉太滑,一个不留神就被扣了出来差点摔地上。
    时樾吓了一跳,幸好眼疾手快赶紧接住了,没让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长吁一口气正要把抽屉放回原处,目光忽然瞥见什么,两手只犹豫了一下便转了方向,将抽屉放在面前。
    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画纸,大的小的,一摞大概四五十张,叠放得整整齐齐躺在里面。
    第一张纸面朝上,画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大男孩儿,背景是学校礼堂,男孩儿站在舞台上低头念稿子,对面是乌央央的一群观众。
    时樾只看一眼,便立刻认出画上的人是他自己。
    是他初中时在学校大礼堂演讲的样子,不会错。
    可是,小海藻为什么要画这样的画?
    时樾有些糊涂,拿起画纸想要细看,被压在下面的画像露出来,画里是一个拐角处,男孩儿指尖转着篮球,笑容灿烂。
    很不巧的,这个男孩儿还是他。
    时樾怔住了。大脑混乱得像被塞了一团毛线,越理越乱,与此同时,模糊的猜想偷偷浮现在脑海,难以言喻的惊喜开始冒头。
    虽然知道不好,但他实在是忍不住。
    迫不及待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想,时樾迅速将一整叠画像全部拿出来,随着一张一张看过去,脑海中的猜想渐渐清晰,惊喜的情绪开始膨胀,变大,直到整个人都被咂昏头。
    画像上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他!
    在教室的,在礼堂的,在操场的,在走廊的许多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的场景,却被人以最珍视的方式记录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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