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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桌令我无心学习——苏景闲(24)

    两人一秒完成管理表情,端正坐好,捏着笔写题,仿佛刚刚一切都是幻觉。
    许光启在门口清了清嗓子,又点名,闻箫和许睿来我办公室一趟。
    办公室很大,因为时间太晚,除了要守晚自习的,其余老师都已经下班,半个区域的日光灯全关着,从头望到尾,只有许光启一个人在。
    许光启桌面上多了几本书,《学校与社会明日之学校》、《教育的理念和信念》,旁边摆着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中年男性减肥大全》。
    闻箫视线移到许光启的衬衣扣子上,发现确实绷得有些紧。
    很有仪式感地把红色枸杞放进保温杯里,盖上盖子,许光启和善地望向闻箫,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困扰?
    听见许光启着重提到困扰两个字,闻箫大致知道这次来办公室谈话的中心是什么了,他否认,没有困扰。
    旁边的许睿没反应过来,接话道,我们是早晨的太阳,怎么会有困扰?困扰都被阳光晒死了!
    许光启眼睛一瞪,说的就是你!
    被这一嗓子惊得往后退了半步,许睿懵了,看看闻箫,又拿手指自己的鼻子,我?
    许光启习惯性地捧起保温杯,想起才接的水,太烫不能喝,只好继续抱着。他尽量严肃起表情:听说,闻箫和池野多了一段开始于十八年前的、不得不说的故事?
    一听这句,许睿知道是完蛋了,小心翼翼地开口,连你也知道了?
    我不能知道?我深入群众,和学生像家人像朋友一样亲密无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许光启教了理一班快两年,自己学生是个什么性格什么情况,他心里大致有数。
    许睿学习是很努力,但他这个努力,跟别的学生不太一样他是享受在考出好成绩后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才会努力学习。说到底,就是喜欢被关注。
    许睿背着手,有点心虚,又忍不住小声说话,契科夫曾经说过,八卦,是人类交流的桥梁,我这不是一心一意,为桥梁添砖加瓦吗。
    许光启觉得自己自从当了老师,保守估计能少活十年。他看着许睿就心口闷得喘不上气,赶紧走,回去写份四千字的检讨上来!
    四千字?许睿很想挣扎一下,但心里清楚确实是自己的问题,只要耷拉着脑袋应下,明白,明天写好。
    许光启重新看向闻箫,马上高三了,大家压力都很大,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容易上头,你千万不要被这些传闻影响了。
    谢谢老师。
    嗯,许光启见闻箫性格向来内敛,听他应下来,大概真的没受什么影响,这才放了心。又在脑子里把自己听来的故事重新捋了一遍,他抓出重点,迟疑地问:所以,你跟池野确实没有指腹为婚吧?
    闻箫:没有。
    果然,池野这兔崽子又在瞎编,深觉自己受到欺骗的许光启想起下午,这么看,估计养猫也是临时瞎掰的!
    许睿在旁边探头:老许,池哥养猫了?
    猫猫猫,一天就知道猫,怎么没看你对数学题这么上心?
    被怼回来,许睿只想抱头,小声嘀咕:这不是你先提的吗
    从办公室出来,因为是晚自习时间,学校里安静得让人有点不习惯。
    风吹得树枝沙沙响,许睿朝操场的方向望了一眼,我怎么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程小宁不是说,操场上那个衣冠冢已经封起来了吗,他左右看看,小声问:闻箫,他那两个徒弟不会出来遛弯吧?
    闻箫想起上次半夜探险的经历,知道他是真的怂,回答得很认真:不会。
    许睿搓了搓胳膊,那就好那就好。说完,他又别开眼睛,那个不好意思啊,这次编的故事一不小心流传太广了。
    鼓着腮帮子呼了口气,许睿挠挠后脑勺,我这个人吧,我自己也知道,就是喜欢别人都关注我、都听我说话。我爸搞工程的,铁路工程建设,经常不在家。我妈喜欢打麻将,麻将一响起来,她就听不见别的了,我跟她说话,她也不搭理我。大概因为这个,我特别喜欢别人都看我、都听我说话。
    闻箫安静听着。
    这么说有点矫情,但我自己缺点我清楚,这次真的抱歉啊,有机会请你和池哥吃烤肉串!许睿说完,觉得这氛围矫情的自己快呕了,赶紧转移话题,你家里不是帮派世家,那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闻箫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像平时聊天一样回答:他们都是研究物理的,我妈专攻天体物理。
    卧槽,这么牛?怪不得你脑子这么好,原来是遗传!许睿又总结:所以我为什么学习这么吃力?遗传就没跟上,出厂配置不行!
    第二天,许光启占了下晚自习前的十分钟。
    我知道你们都归心似箭,但这箭先在弦上稳住,别往外飞,我们把这份复习提纲发了,明天星期六,两天的假期,你们都好好看看,课程进度怎么样,不仅老师有数,你们也要有数。来,课代表。
    许光启是计划型选手,哪段时间复习哪一部分的知识点,他都会先出一个提纲,清晰又明白。理一班不少都是自学能力很强的,拿着提纲,还能自己规划进度。
    课代表把三页A4纸往下发,许光启背着手走到最后一排,赵一阳,池野这份你转交给他?
    行是行,不过,赵一阳指指闻箫,我这边给效率太低,闻箫跟池哥住得比较近。
    许光启记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闻箫,你方便不方便?
    方便。闻箫伸手把池野那份拿到自己面前,我回去给他。
    等许光启走了,赵一阳靠着桌沿跟闻箫说话:这提纲拿回去池哥肯定不会看,对了,我这几天在线学习了一下看面相,老许就是典型的老好人面相,印堂开阔,牙齿整齐,天生的好脾气!
    闻箫在自己那一份上签好名字,问赵一阳:大师最近改行了?
    听到这里,赵一阳双手迅速合十,又挤挤眼睛:施主,佛道相卦不分家,我这叫复合型多技能人才!
    老许前脚刚走,英语老师后脚就到,要抓紧时间讲一篇阅读理解。
    让所有人都把卷子拿出来,看你们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怎么,明天放周末了不乐意?
    乐意
    那是不乐意见到我?
    全班又是拖长了音调:乐意
    这一乐意,放学时间就晚了不少。
    闻箫坐了公交的末班车,下车后顺着街沿往前走,两边的店铺基本都关完了,只有池野那家店还开着,远远的,暖黄的灯光将夜色也衬得温软了几分。
    见闻箫出现在店里,池野半点没惊讶,又来买螺丝?
    他正在点货,旁边放着几张纸,上面潦草地记录着些别人看不懂的缩写和数字。
    来送快递。闻箫从书包里把数学复习提纲拿出来,递过去,刚发的。
    池野接手里大致看了两眼,老许的提纲页数一次比一次多。
    拉上书包的拉链,顺手挂上肩膀,闻箫问,芽芽呢,回去睡了?
    池野笑起来:那个小傻帽,放学回家路上就闭了眼睛,睡了一路。现在精神好睡不着,明天周六,干脆没哄她回家睡觉,刚刚拿了我的手机,在门口看英语动画片。
    闻箫皱眉:门口没人。
    池野眼神骤然变冷,几个大步去了门口。
    意识到事情有什么不对,闻箫跟上去,有问题?
    店门口没看见手机,池野肃声道,给我打个电话。
    闻箫没问为什么也没有多话,飞快把手机拿出来,几下就在拨号键盘上按出了池野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长长的嘟声,但是不等第二声,通话就被按断了。
    闻箫手指一紧。
    这一刻,池野仿佛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周身漫出骇人的气势,他仔细分辨刚刚隐隐传来的手机铃声,转身就跑。
    闻箫背好书包,一步不漏地跟了上去。
    因为线路老化,路灯也陈旧,一到夜深,九章路的小道就黑漆漆得看不清人影。远处有狗叫声传过来,惊动一片低沉夜色。
    没跑多远,池野脚下骤停,像是在听什么动静,不过半秒,他如同猎隼一般,骤然冲向角落隐蔽,紧接着,闻箫就听见沉闷的砰响,接着,有人倒在地上,痛呼出声。
    误会真的是误会!
    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闻箫看清,一个中年男人倒在地上,鼻血已经流了满手。
    池野朝闻箫看了一眼。
    懂了池野的眼神,闻箫默契地站到了那人身后。
    确定不会有变故,池野才转身,把惊恐地睁大眼睛、站在墙边一动不敢动的芽芽抱了起来。
    芽芽抓着池野的衣服,无意识地发抖,隔了十几秒才哇地一声哭出来:哥哥
    芽芽很少哭,现在就算是哭了,也没有很大声,她只是紧紧地靠着池野,手指泛白地攥着池野的衣领,小声地抽噎,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往下流。
    见芽芽没事,闻箫半蹲下身,眼神如寒潭一般,痛吗?
    真的是误会,是误会!鼻血已经止住了,中年男人连忙说道,我们是邻居,是邻居!我看见这小孩儿半夜乱跑,这才
    一声闷哼,闻箫站起身,精准地踹在了这人的腹部,话里冷得仿佛掺进了冰渣:重新说。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话,我是看见那个小姑娘一个人,好心想把她送回去!她衣服拉链坏了,我准备帮她拉上!你一个高中生,你打人,就不怕我去学校告你?你要是再敢
    又是一声闷响,暗淡的灯光下,闻箫眸子里有锋利的冷光,沉声问,拉链坏了?
    中年男人在闻箫的目光下,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来,眼里满是瑟缩的畏惧。
    芽芽已经止了哭,被池野抱着过来,看见闻箫,眼睛又红了,可乐哥哥
    想到如果来晚了,芽芽会经历什么,闻箫的脸色又冷了一个度。
    池野把芽芽放下,让闻箫把人牵着,语气轻松,带她去旁边数个数,数到三百。
    闻箫没多话,带芽芽走了一小段距离才停下。
    隐约有说话声传过来,芽芽拉着闻箫的手,仰头问他,可乐哥哥,我哥哥在干什么啊?
    闻箫自己也有妹妹,但他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哄小姑娘,于是硬邦邦地回答:在聊天。
    哦。芽芽不是好奇心非常重的小姑娘,没再关注这个问题,想了想又问,哥哥为什么让我数数呢?
    闻箫:数学每天都要复习。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芽芽开始认认真真地对着墙壁数数。数到一百九十九后,竟然非常顺利地数到了两百。
    闻箫转过头,往后瞥了一眼,又移了半步,挡住后面的情形。
    等芽芽一个数一个数地数到299,闻箫就听见,二百九十九,二百,二百零一,二百零二
    闻箫:
    等循环到第七遍时,池野裹着一身寒气走过来,松开的拳头上带着血明显不是池野自己的。
    递了张纸过去,闻箫往后看,那人已经没影子了。
    不报警?
    拿闻箫递来的纸仔细擦了擦手,池野眉间压着戾气,没用。我们没证据,附近没监控,芽芽又太小,那个人坚定说辞不变,拿他就没办法。你说,警察会相信一个有体面的工作、有老婆有孩子、邻里关系很好的人,还是会相信芽芽这个七岁不到、意思都还表达不清楚、才上一年级的小姑娘?
    闻箫没说话。
    他清楚,事实就是池野说的这样,他们没证据。
    不仅这样,池野家里只有他自己和他妹妹,没有大人在。
    池野捏着闻箫递给他的纸,在手心紧握成一团,仿佛一瞬间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他靠在墙壁上,垂下眼看着没喊停就依然老老实实在数数的芽芽,唇线紧绷。
    他能保护好她、照顾好她吗?
    这一刻,池野自己都不确定。
    剧烈跳动的心脏直到这一刻才缓缓平息下来,他伸手,轻轻揉了揉芽芽的发顶。
    第二十八章
    闻箫回家, 手挨着门框换上拖鞋。外婆已经穿了睡衣,见他回来, 把学习资料给同桌送去了?
    嗯, 送过去了。闻箫单手拎着黑色书包,想起什么,又问, 外婆,您认识附近一个叫钱证梁的人吗?
    钱证梁?外婆仔细想了想,只有一点印象,他父母都是退休职工,人很和气, 他自己硕士毕业,十几二十年前, 硕士还不常见, 后来分配的工作,人本本分分的,怎么想起问这个?
    闻箫拽着书包带的手收紧,沉默了几秒才道:没什么。
    外婆看了闻箫的神情, 知道他平日里很少会分出多余的心思关注别人的事情,更别说像今天这样特意询问, 猜测可能不止是听见有人聊天, 但闻箫明显没有要说的意思,外婆温和道:有什么事,可以告诉外婆。
    闻箫点头:好。
    三张数学教学提纲都摆在了书桌上, 闻箫挑了一支墨蓝色的笔,一边看一边做记号。看完一页,他又忍不住透过窗户,朝对面看过去。
    对面整栋楼亮着灯的已经不多了,他看见池野家的灯亮起来,没过多久,又熄了下去。
    耳边盘旋外婆的话这应该就是附近的人对钱证梁的印象了。和池野说的一样,在旁人眼里,那个人渣有学历有涵养、有体面的工作、有完整的家庭,没有人会轻易相信芽芽的话,甚至会认为芽芽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撒谎,果然家里没有大人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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