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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故人来(重生)——时还读我书(20)

    我同大人一起去!徐来立刻接上一句。
    陆玦从怀里拿出一块金牌放进他手里,道:这是陛下的牌子,你拿着这牌子骑快马去找庐州太守调人调兵。你告诉他,兵马直接秘密调到周村,再分出拨人来清这里的事情。
    大人徐来实在放心不下谢乔,此时只想赶到谢乔身边,确认谢乔真的平安。
    陆玦知道他心中所想,便道:徐来,周村现在有瘟疫,兵马必须尽快调过来。为了防止瘟疫蔓延,便必须有军队来维持秩序,现下疫情状况还未确认,为了不引起百姓恐慌,便不能从临近县衙抽调人手,只能从庐州秘密调兵。
    徐来心里一凛:瘟疫?!那我们殿下
    陆玦闻言眉头微皱,话里带着气,道:你殿下有本事得很,才十八岁,就敢孤身一人去应对瘟疫了!他现在总算知道谢乔这么莫名其妙又着急地往苔县赶是为了什么,可知道了只能更生气。
    徐来向下瞄了眼陆玦握起的拳头和拳背上凹起的青筋,便知道对方此时心里的担忧不比他少:大人,您您见着我们殿下他本来想说见着人莫要太责怪他,但是想想又觉得谢乔就缺教训,于是便半道改了口:我们殿下便拜托大人了。奴这就去庐州找人!
    陆玦点点头,便将一匹马牵给他,道:路上小心。
    徐来朝陆玦行了一礼,便翻身上马立刻往庐州的方向去了。
    送走徐来,陆玦转过身,朝老大夫端端正正抱了拳行礼,道:老先生,现在,还要烦您与我去趟周村。
    老大夫笑眯眯地扶了陆玦行着礼的双臂,道:不碍事,不碍事。我看你事情急,我身子骨好,你尽管赶路便是。
    多谢老先生。
    陆玦并未透露老先生大夫身份,是以他抓到的那人并不知道。但是看着陆玦带了人这样急地往周村赶,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往周村走的马车上。
    老大夫和那人本来都在车厢里,陆玦赶着马车,就见那人掀开车帘出来,坐到陆玦身边。陆玦感觉到他出来,也不作声,连头都未转,只是专心赶路。
    那人此时头上戴了顶斗笠,眼睛便被埋在斗笠下。他道:你去周村到底要做什么?
    陆玦轻轻吐出两个字:寻人。接着又问道:你又去周村做甚?
    那人扶了扶头上的斗笠,看着夜色眼里讳莫如深,沉默了半晌,才道:周村是我的家乡,人回自己家乡,需要什么理由么?说罢顿了一顿,又加上句话:有些事,总该了的。语气里带着冰冷的讥诮。
    他用斗笠下的眼睛看了眼陆玦,又道:你既不是这里的人,你寻的那人自然也不是,周村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为何要去那里?
    陆玦这才转过身看他一眼,明明绷着脸,眼里却像控制不住似的泄出些温柔:因为他是个该被好好教训一顿的傻子。只能他亲自去教训那孩子是被他养大的,那孩子的一切都是他手把手教会的,他自然有教训的资格。
    那人听了又沉默半晌,道:你若是找到了人,便带着他快些离开吧。周村虽是我的家乡,却不是好地方。虽然,这人要找的人大抵不会在村子里,因为他之前每日都守在村口,不让生人进那村子。
    那人说罢便转身回了车厢里,陆玦的面色却愈发凝重起来:这人知道自己村子的瘟疫,去了苔县却不是请大夫,只为杀那县令。这人提起周村时,语气带着违和的、即使尽力压制也压不住的恨意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瘟疫,或许也根本不是天灾
    他又想到谢乔他根本不知道谢乔身在金陵如何得知庐州城里一个小村庄的瘟疫,可是,既然那瘟疫能让谢乔这样急地亲自赶来,就不可能不厉害谢乔身在那里会不会有危险?想到这他眉头狠狠一皱,全然没有了平日的从容:他现在担心谢乔担心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装进谢乔的胸腔,这样,谢乔便永远都离不开他,这样,他的心脏便永远都能感知到谢乔的存在,再也不用担心谢乔离他而去
    马带着车往前奔跑着,因为速度快马鼻便不时喷出吁吁的声响,陆玦拽着缰绳的手一顿,他瞳孔一缩:他刚刚,在想什么他刚刚,都想了些,什么
    明明,谢乔已经长大了,他迟早,都会离自己而去的。他再也不是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照顾的孩子。他已经十八岁了,有一天,他会遇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他会和心上人成一个家,然后,他会和那女子有自己的孩子
    这一切,多么地顺理成章他将谢乔从九岁养到现在,明明,谢乔长大成人又成家,他该高兴才是那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灌了无数心血,他长大了,他成人了,明明他该高兴才是
    可是
    陆玦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他的心脏比平时跳得快,心口处,是陌生又强烈的钝痛,这钝痛让他如此手足无措,他既觉得这钝痛让人痛苦,却又莫名其妙害怕它自作主张停下来
    月亮高悬,夜路茫茫,马车声辘辘作响,陆玦觉得自己心里起了片迷雾,他不知那片雾里有什么,也不知走出那片雾里有什么,但是,一个声音却压也压不住地浮上来,似诡谲的琴音,驱不散又抓不住。
    那个声音像在唱着一首不息的歌谣:那个你放在心头的孩子在那片雾里寻你,那个你放在心头的孩子在那片雾外等你。你明明是这样渴望的,不是吗?
    砰,砰,砰
    陆玦闭了闭眼,他的本能感觉到危险,他的本能却又渴望着那危险。他突然觉得,他就要看清什么东西了
    谢乔戴着从那木屋里翻来的斗笠,嘴里衔了根狗尾巴草,似乡野少年一般坐在竹林边的一块大青石上,过了这青石便是周村村口的石碑。这两日,只要有生人往这走,谢乔便会拦了人洒了银子让对方绕路。周村背后依山,生人从周村过无外乎是翻了山往外县走,那山也不是只依这一个村子,是以绕路只是远些罢了。
    那些人见着谢乔古怪的行为也只当他傻子,但是有银子拿,绕点远路也没什么,是以谢乔这两日倒是顺顺当当。但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村子里的人这几日竟没有一人出村。
    他看着村口的那块石碑眯了眯眼:也不知那里面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突然,一阵车马声传来,谢乔一愣,面上便不禁浮出一个笑。他站起来,拍拍衣上的土,沿着道往前一走,一辆马车便闯进他的视野。谢乔迎着清晨的阳光看过去,面上笑意更甚:他心心念念想得心脏都要发疼发烫的那人,果然就在那辆车上。
    只不过,对方面上那明晃晃的生气的表情也在清晨的阳光里清清楚楚。
    至少,这一世,他从未看过陆玦脸这么黑的样子。
    这下那顿打是怎么都免不了了。谢乔摸着白皙的下巴,面上带着笑想。
    陆玦在那马车上,一眼就看见站在前方道路中间的那人。他穿着粗布麻衣,戴着斗笠,清俊的眼睛在清晨的阳光里闪闪发光。他直直看向自己,那样专注,眼睛里似有星辰闪烁。
    陆玦一见到那张生气勃勃的脸,只觉得自己悬着的心脏,总算落回实处。
    第32章
    马车慢慢停下来,陆玦先跳下车,车门打开,陆玦便上前扶老大夫下来。谢乔上前将老大夫的医箱接过来,又朝陆玦一笑。陆玦冷着脸看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谢乔看着那人白玉似的侧脸和向下抿着的唇线就想着该怎么把人哄好。
    你怎地还没走?
    陆玦抓到的那人这时也从车里跳下,见到谢乔眉头便紧紧皱起来,接着他反应过来,对着陆玦道:他便是你要找的人?
    陆玦还未答话,谢乔便道:是,他到此处就是专为寻我的。陆玦闻言看他一眼,却还是不对他说一句话。
    那人对这二人之间的怪异氛围似乎毫无所觉,只是又对着陆玦道:你既已寻到了人,便快带着他走吧。他又重复一遍: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声音还是那样嘶哑可怖。
    谢乔正要说什么,老大夫便开了口:这里是人家路中间,既非茶馆,也非戏台,咱们要说话啊唱戏啊,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吧。
    谢乔笑着点点头,意有所指道:老人家说得极是,是我忘记了,这里并非说话唱戏的地方,怪不得人家话也不与我讲、戏也不同我唱呢。谢乔扶了老大夫,指着竹林的方向毫不客气道:那我们便去能说话的地方吧。说罢便扶着人往那处走去,只留给陆玦和那人一个背影。
    那人见谢乔没有走的意思不说,竟还像是把那处木屋当成自己家似的不客气,他摘了斗笠,正要发作,就见陆玦握着剑的手格挡到他伸出去的臂边,低声道:想来他这几日是受了你照顾,多谢。那位老人家一路风尘,确实需要落脚休息的地方,还望见谅。
    那人自知不是陆玦对手,只是闭了闭眼,哑着嗓子道:休息可以,但是你们必须尽快走。
    陆玦看看那人木讷的眼里一瞬间划过的疯狂和急意,点了点头。那人这才卸了力,陆玦收了手,那人便和陆玦一起跟上了谢乔。
    他们一起进了竹林,走了一会儿便看到那竹林里的木屋。看到木屋时,那人原本木讷得像死水一般的眼睛便睁得如铜铃一般大了:只见木屋周围原本空无一物的平地上堆满了被伐下来、码得整整齐齐的竹子和十几个巨大的装满东西的竹筐,一靠近屋子,便能闻到浓烈的药香。
    那人看着屋外变成这样,便赶紧大步推门进了屋里,果然,不出所料,半个屋子都堆满了白布。
    老大夫走到几个竹筐边上,分别捏起点里面的东西放到鼻子边嗅嗅,便看向谢乔:这些都是药材,都是你准备的?
    谢乔点点头:您既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这些自然会用到。
    老大夫心里一凛,面色便凝重起来,他又看向陆玦:小陆将军,这就是你将我从金陵带到苔县的原因?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玦面上冷意更甚,他看谢乔一眼,对老大夫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这里生了瘟疫。我已经着人去调军队了,军队来之前,还要麻烦老大夫判断这里的疫情。
    老大夫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应该的。
    这时那人已从屋里踏出来,他冲着谢乔大步走过来,面上带着怒气,陆玦便自然而然挡到谢乔面前,眉头微皱:你想如何?
    那人眼里的木讷无望被怒气取代,怒气让他原本惨白无血色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他的下颚微微颤动着,越过陆玦看向谢乔的眼下发红,一字一句像是牙齿挤出来一般:你、来、此、处、到、底、为、何?!
    谢乔看着几乎是下意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只觉得心里烫得发麻发痛,他现在极想做一件事,他想狠狠拉了现在离自己如此之近的这人雪白的腕,将人拖进只有黑暗、深不见底、谁也找不到的角落,然后抱着他、亲他、吻他、将他完完全全变成自己的连那人的呼吸,都是自己的
    这念头此时如此不合时宜,但生出来便再也驱不散了。
    谢乔闭了闭眼,便上手拉了那人的腕,那人对他从来不设防,是以他用力一拉,陆玦便被他拉到身后。
    谢乔上前对上面前之人此时已经几近疯狂的眼,语气平静:我来周村,是为了村里的瘟疫。我必须清了这里的瘟疫。
    那人听后高大的身子猛地抖了抖,便像发魇似的愣在那里。谢乔朝他端端正正抱拳行了个手礼,道:在下谢乔,前几日承你照顾,多谢。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听了谢乔的话,身子便更加剧烈地抖了抖,他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面上肌肉抽搐,连脖颈都开始发红,泪水却从眼角流下:说什么尊不尊,我们这般的贱民,又谈什么尊不尊、名不名!你你要清这里的瘟疫,你清了瘟疫,你做这里的救世主,我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猛地上前揪住谢乔的衣领,酝酿着疯狂的眼睛直直盯着谢乔的脸:你觉得做救世主很伟大么?!你觉得自己很伟大么?!他另一只手臂狠狠指着竹林外村子的方向:你做他们的救世主,你救他们!他们该被救么?!该救的人需要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放开他。陆玦狠狠握着那人揪着谢乔衣领的手臂,看着那人道。
    那人不知想起什么,怔愣了下,眼光开始发直,像在看向什么虚幻的地方。
    你这样回护他,他是你什么人么?声音又轻又哑,像是在与什么不存在的人对话。
    陆玦握着那人手臂的动作一顿:他自然是对我极重要的人。
    极重要的人他揪着谢乔衣领的手松了松,眼里泛出点点泪光,他讷讷转过头,看向什么地方。谢乔顺着那人的视线看过去,便从余光里看到了那座前面立着无名木碑的坟堆。
    砰!
    一声清响,那人的手便松了,他闭了眼朝谢乔倒下来。陆玦便上前一步扶住那人的身体。
    老大夫的脸露出来,他手里握着根木棒,见谢乔有些惊讶地看过来,便叹了口气,道:他现在睡一觉比较好。我是挑着地方打,他不会有事。
    谢乔点点头,便和陆玦一起将人扶进屋子,在床上安置好。
    你可有事?将人安置好的,陆玦总算与谢乔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谢乔抬眼看他,道:我若说自己有事,怀瑜哥哥会如何?
    陆玦心里一凛,眉头便皱起来,他将谢乔拉到一边,捏着谢乔肩膀,直直看着谢乔眼睛低声喝问道:你进那个村子了?!谢乔!你以为自己几条命!你做这些时,有没有想过我是什么心情。
    有没有后的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谢乔从来没见过陆玦这个样子,他听出陆玦话里的难过,便第一次慌了神,连忙道:怀瑜哥哥,我没事。我对那病半通不通,进了那村子并无益处,我自然不会拿自己命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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