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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你自照——五两银子(11)

    江洺与李昀两人一人一边,好生扶着章益迈上了王府的石阶。
    李昀一面让章益注意着脚下的阶梯,一面又编起江洺的故事哄得他喜笑颜开,一副孝思不匮的大孝子模样。
    不仅江洺没见过这场面,一旁的进酒也微微错愕。进酒不禁感叹起来,李昀从小到大连府里的王爷王妃都不曾尽过这般的孝道,现在竟然对老丈人这般孝顺?
    他自小跟着李昀,对李昀以前干过的混账事烂若披掌,不曾想现在却被情爱转了性子开始敬重长辈。进酒这样一想,对原先抱有成见的江洺也看得顺眼了起来。
    ☆、入住
    章益被李昀和江洺扶进会客室坐下,他难以为颜,不好意思地问道:我在王府住下,会不会给王爷和世子添什么麻烦?
    李昀嫣然一笑,不会,老先生放心,王府大院深宅,多您一位不多。
    章益早就听过皇城富庶,乃物华天宝汇聚之地。这王爷府就更是气派了,方才从府门外一路走来,瞧见的楼阁台榭、丹楹刻桷,果真是与穷乡僻壤里的蓬门荜户比不得的。他饱读诗书,博学多才,但从未对此景貌亲眼目睹,不禁感叹道:那就多谢世子殿下了。
    李昀又吩咐丫头们取来茶叶,自己亲自泡了一壶茶给章益端来,章益连忙推辞道: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岂能为小老儿泡茶?不可不可!
    老先生是长者,又是德高望重之辈,能给您敬一杯茶,是李昀的荣幸啊。李昀道,家父时常教导,要对有才学之人以礼相待,万万不可怠慢。老先生何不遂了我的惜才之心?
    章益倍感快慰,郑重地点点头,道:殿下真是世间少见的明理之人啊。他看着李昀,眼里流露出一股满满的喜爱之情。
    一旁的江洺也看出来李昀甚得章益的喜欢,但又不好正大光明地提醒他人家其实是个衣冠禽兽,只得在心里憋了一口气。
    江公子也来尝尝这铁观音么?李昀也给江洺倒了一杯。
    江洺拒绝不得,也不在章益面前驳他面子,接过茶杯道了谢就一饮而尽。
    李昀见之忍不住一笑。
    三人又聊了好一会儿的天,从京城聊到钱塘,从国政聊到家常。其实只有章益和李昀在谈笑,江洺面色阴沉,不怎么开口。
    外头天色渐暗,北方冬日的天本就黑得早,现在没了太阳,就暗得更快了,外面的碧瓦朱檐、阶柳庭花在夜色的笼罩之中也开始朦胧起来。
    江洺心烦意乱,渐渐觉得本来的计划已经一步一步地偏离原来设定好的轨道了。李昀将章益接来就是要他做事多一分顾忌,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什么了么?
    李昀见用晚膳的时辰到了,就让章益先准备着,自己让丫鬟去小厨房说一声做些清淡的食物。
    见李昀起身离开,江洺也顾不得旁边的下人,张口就问:夫子觉得李昀此人如何?
    章益捋了捋胡须,笑道:老夫看他谦和有礼,胸怀大志却又不忘小事,是个能人啊,将来一定能撑起一片天地。
    江洺嘴角一抽,脸色更难看,欲开口告诉他实情:夫子有所不知,李昀他
    外头传来脚步声,李昀回来了。
    后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老先生先去膳堂等候如何?李昀眼笑眉飞。
    好,有劳了。章益虽然看到方才江洺脸色不对劲,但现在瞧见李昀的春风一笑,心下便又舒畅起来,转眼什么都忘了。他正欲起身准备徒步走去膳堂,不料被李昀一拦。
    老先生稍等,我看您腿脚不便,特地准备了一辆四轮代步车,过一会儿就来了。
    章益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一听就惊喜得说不出话来,这,这如何使得?殿下对小老儿
    这是我应该做的,老先生莫要与我客气。李昀眉欢眼笑。
    章益闻宠若惊,不知说什么才好。旁边的江洺却脸色更黑,看不出来李昀想要做什么。
    李昀将章益扶出门槛,外头正有两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推来了一辆四轮车,将之停在章益面前。章益早就想要一辆这样的代步车了,但这车的价钱昂贵得很,自己的根本无力承担,多年来一直受这老寒腿的折磨。
    章益喜不自胜,顾不得礼仪,借着李昀的搀扶坐上了四轮车。
    李昀手把手地教他如何使用,老先生试试?还用得习惯吗?
    一旁的进酒大开眼界,心想若是老王爷见到这番情景不知会做何感想。圣人都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怎么到了李昀这儿却是反过来的。
    章益试了试,忙道:这么个好东西,怎会不习惯?承了世子殿下的福,小老儿这以后出门可就便利多了。话里是掩也掩不住的欣喜。
    李昀暖笑,我先领老先生过去。说着便走到四轮车后面,推着章益往前走,走前还笑着冲江洺眨了一下眼睛。
    江洺怒上心头,手里的拳头攥得更紧了。
    去膳堂的一路上,李昀都是亲自推章益过去的,遇到台阶门槛才吩咐旁边的小厮过来抬起。
    这看得章益对李昀这个人是更加满意。在钱塘凌鹰劝他来此之时,他还担心世子性情嚣张跋扈、目无王法,怕以后没自己好日子过,现在一看这世子敬老恤贫,敬贤礼士的样子,顿时疑虑全消。没想到世子这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性情,他不知是该赞叹老王爷教子有方,还是赞美世子自己蕙质兰心。
    这是黑芝麻粥,黑芝麻补肝肾、润五脏,食之对身体虚弱、头发花白的老人有大补。这是胡桃粥,食之有敛肺定喘之效,我听凌鹰说老先生有些咳疾便特地命人熬了这粥。李昀一一介绍着膳桌上的佳肴。
    章益何时见过这场面,忍不住惊叹:殿下,这些小老儿怎么受得起呀。
    这自然都是看在江公子的面子上,江公子这些天为王府做的事情可太多了,帮了我们不少大忙,可惜江公子又不要什么赏赐,我只好在您身上下手了,还希望您莫要见怪。
    李昀突然假意低声道,您知道,我怕他以后会脱离王府另觅新主,所以才请您来当说客。
    江洺:
    章益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何李昀如此厚待于他,原来这都是因为江洺的缘故。他一笑置之,道:这不是问题,随之从小到大最听我的话了,殿下放心。
    李昀心中大石放下,松了一口气,那就有劳老先生了。
    好说好说。章益摆摆手,笑了笑。
    坐在一旁的江洺听得一清二楚,但两人还是视若无睹,就像他不在场一般。江洺莫名地觉得这场景面熟得很,想了一下才回忆起来。
    十十几年前,他小姨好像也是这样当着他的面和买他的财主商量价钱的。
    果真,人生的桥段总是相似的。
    我担心老先生肠胃不好,所以就没让厨子做那些肉食,还望老先生多多见谅。李昀叹道。
    章益付之一笑,道:殿下不知,我最喜粥食,腥肉吃多了对老人家反而不好。殿下如此安排正合我意。
    李昀又笑着给章益盛了一大碗热粥,小心翼翼地端到他面前,老先生趁热吃。
    章益也不推辞,他这会儿也正好饿了,拿起勺子就吃。他一尝,觉得这味道甚佳,入口即化,唇齿留香,便忍不住多吃了几碗。
    三人一起用完晚膳之后,李昀见章益犯困了坐不住,就安排下人给他收拾客房,让他早些去歇息。
    李昀将章益送出世子院就不再走了,吩咐那两个小厮好生照料。
    章益一离开,江洺就不再忍着,开口诘问道:你把章益接过来做什么?
    李昀嘻皮笑脸,他一个老人家,在钱塘住得孤苦无依的,连孩子都没有没人照顾他。我自然是想将他送来让人好好伺候着。
    你有什么事不能冲着我来吗?非要招惹我身边的人?江洺眼睛发红,怒不可遏的吼道。
    李昀啧了一声,平时看你脾气挺好,温温润润的,怎么现在
    江洺压低了声音,隐忍道:你要是敢动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说完他也不做停留转身去找章益。
    谁知李昀从身后一把将他搂住,你不放过我,你有什么能耐不放过我?
    江洺没想到李昀会来这一出,连忙挣扎,反手用手肘重击着他的胸膛,放开!
    李昀朝他耳畔呼了一口热气,轻笑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自然不会动他。
    不等江洺有所反应,李昀就松开了手,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回了世子院。
    江洺忿忿,行色匆匆地来到章益房中,他挥挥手示意下人去房外等候。
    夫子,李昀此人人面兽心、阴险狡诈,你断不可信他啊!江洺跪在轮椅一侧,伏在章益膝头。
    章益大惊,世子殿下彬彬文质,与我斯抬斯敬,怎会是你口中那样?
    章益一心只读圣贤书,自没见过这等事。李昀就是摸准了章益的心性,所以才多加利用。
    江洺道:李昀外愚内智、剑戟森森,接您过来必定另有所图。
    章益虽进府不久,但一路上听凌鹰讲世子对江洺有多善待,他刚开始还不信,现在他一看自己在府中的待遇,就知道李昀对待江洺不会坏到哪里去。反倒是江洺身在福中不知福,硬是要在背地里抹黑李昀,章益一想到这儿,就觉得李昀甚是可怜。
    那你说,我一身老骨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走两步就喘,他能图我什么?
    江洺切齿痛恨,他就是想借你我情义,强迫我做什么事。
    章益叹一口气,我知道,他方才都告诉我了。他想让你留下为他效力
    事情没这么简单,夫子,我江洺深吸一口气。
    好啦,你别说了,我知道你与他之间因为这事儿有些矛盾,但矛盾总会化解的,你也别揪着不放了。见江洺还想开口说什么,他又拍拍江洺肩膀道,我累了,要早点歇息,你也回去早些睡下吧。
    江洺欲哭无泪,只好告退。
    皇宫,文德殿。
    奴才今日午后见荣王世子接了一位老者进王府,还看见世子对那老者甚是尊敬,一路扶着进去的。御前跪着的那一年轻男子道。
    皇帝微微错愕,不敢相信,一路扶着进去的?
    正是,奴才亲眼所见。这老者是谁,从何处来,奴才正派人去打探,不日便会禀告陛下。
    皇帝点点头,表示自己明了,又问道:柳斌,那人的身份查清楚了么?
    柳斌有口难开,不知说何。
    查到了什么就说。皇帝不耐烦。
    柳斌叩了个头,咬咬牙道:奴才顺着那人行来的马车路线一路追查,刚开始以为起点是在苏州,但后来在苏州查探之时才发现,马车出发前几日苏州有一位刚从西域那边过来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神秘得很,据说无人见过他的相貌。
    皇帝神情微妙,接着查。
    是。柳斌告退了。
    ☆、古树
    乾清宫,皇帝正在焦头烂额地批阅着奏折,案几上全部都是各地呈上来的的奏本,层层堆叠积压如山,几乎占满了整张桌子,但那些奏折似乎还不肯善罢甘休,硬是将旁边的小案也给覆盖满了,门口还有小太监们来来往往,不断地将奏折呈进来送出去。
    正如太后所言,皇帝确实身体康健、正值壮年,但此刻也是被政务消磨得狼狈不堪。看上去是在处理政务,但伺候皇帝长久了的太监们都会体察到是那政务一点一点地蚕食着皇帝的精气神,将一个精力充沛的男子吸干精气变得力倦神疲。
    何公公就是一位对这件事目知眼见的太监,他是皇宫里的老人了,是伺候皇帝最久,也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奴才。他在一旁收拾着奏章,将皇帝批阅过的放在远一些让小太监送出去,又将没批阅过的放到皇帝触手可及的地方,方便皇帝做事。
    他整理完奏章之后又挽着拂尘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皇帝的时候。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何公公刚被送进宫,被当时宫里的老太监教好了规矩之后就被挑中送到了文贵妃那里。文贵妃膝下有两个皇子,就是当今的荣亲王和皇帝。
    那时皇帝才刚十岁,特别喜欢自己的兄长,日日都要粘着他,让他陪自己在御花园的假山那里爬上爬下。荣亲王也甚是疼爱自己的亲弟弟,只要是弟弟想要的他都会尽力满足他。一时之间,兄友弟恭,亲密无间。
    后来,皇子争储。这兄弟俩本是无心与他人相争,但奈何先帝多年来偏宠文贵妃,也特别看好他们兄弟。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后宫,都经常会有意无意地夸赞这一对兄弟。当时先帝有没有心从他们兄弟之中选太子何公公不知道,但先帝这样做反倒是给这俩兄弟惹了其他皇子的嫉妒。
    一时之间,荣亲王和皇帝被其他众皇子明里暗里地对付,虽是在先帝面前告了不少状,但那些拿不出证据的才是哑巴吃黄连。兄弟俩成为众矢之的,不但不同室倒戈,反而更加有难同当,感情更甚从前。
    荣亲王因为是兄长的原因,比皇帝更有可能被封为太子,所以遭到的毒害比皇帝多很多。但后来先帝一纸诏册封了当今圣上为太子,很多人都傻了眼。皇帝也因为自小敬爱的兄长这些年替自己当了不少灾祸的原因,心怀愧疚,对这个哥哥是更加亲近。
    吞云会说是荣亲王通敌,何公公是不信的。因为自小伺候皇帝的原因,他对荣亲王也了解得很,知道荣亲王的性情为人。但那协议书摆在眼前,上头硬戳戳地盖着王爷印,这也是无从抵赖的。
    不仅皇帝两相为难,就连何公公自己也焦虑了起来,头发也跟着白了几根。
    桂香今天早早地就从睡梦中醒过来了,她偏头朝窗外瞅了一眼,外头薄雾迷胧、晨光熹微。她迟疑了一下,便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小心翼翼地从下人住的院子里摸了出来,生怕惊动其他人。桂香起得这么早,并不是为了忙碌府中的活计,而且另有要事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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