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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digo——E理科生(21)

    他发的传单比我的一倍还多,拿的钱还比我少。蒲龄想了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差事轮给我啊?
    可就是轮给你了啊。毛阿姨横着眉毛,好像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死板的年轻人。
    蒲龄叹了口气。
    唉......毛阿姨也跟着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最近我这儿人手不够,你再帮姨半个月,行不?
    蒲龄有点儿不忍心拒绝,点了头。
    姨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毛阿姨立刻眉开眼笑,指了一下地上堆着的一个纸箱子,哎,我去上个厕所,你帮我看会儿传单。
    行。蒲龄说。
    毛阿姨走了,那个熊一晃一摇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
    你偷懒啊?蒲龄看着他。
    熊不说话,就坐着。
    站很久了吧。蒲龄的目光从熊身上移向广场上不少追来追去玩的小孩儿。
    熊还是不说话,脑袋朝着前面,好像在发呆。
    你几岁了啊?蒲龄问。
    ......
    几秒的沉默。
    蒲龄啧了一声:你聋的,问你什么你都不说话?
    熊点了一下脑袋。
    ......
    你也太不好聊天儿了吧?蒲龄看着他,还是说单纯不想理我啊?
    熊依旧不说话。
    蒲龄被他这个态度弄得有点儿恼火。
    不会是因为,我发传单的工资比你高吧?蒲龄问。
    熊点了点头。
    蒲龄瞬间就不恼了,没了恼的底气,毛阿姨对他和对其他人不公平这事儿,就单蒲龄自己看自己,都觉得挺讨厌的。
    正常人肯定都讨厌这样。
    连肖肖最近都不怎么搭理他了。
    蒲龄觉得有点儿郁闷,更多的是搞不懂,毛阿姨干嘛就只对他一个人这么好呢。
    哎,要不我替你一会儿吧,替你到下班,保证不让毛阿姨发现。蒲龄说。
    熊看了他一眼,屁股挪到了一边,坐得离他远远的。
    我好心的。蒲龄说。
    熊不理他。
    蒲龄啧了一声,上手去扒他的熊脑袋:我没开玩笑,替你会儿吧,看你挺累的。
    熊的力气挺大,但是穿得过于笨重,没能怎么反抗。
    眼看着脑袋就要被蒲龄给扒下来了,熊突然抬腿一脚,踹在了蒲龄身上。
    蒲龄朝后摔到了地上一下子没起来。
    熊抱着传单,一溜烟儿跑走了。
    ☆、19
    熊跑得过于快,蒲龄没能追上。
    挺丢脸的,毕竟那一熊脚踹过来的时候,很多小孩儿都转头看着他,倒在地上的他。
    蒲龄叹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有点儿郁闷。
    等毛阿姨上完厕所回来他就回家。
    蒲龄蹲在少年宫旁边的公交站台上看了一会儿时刻表,发现那天经过海湾的长线班车也经过这儿。
    没等五分钟,车就来了。
    蒲龄坐了上去。
    今天是个阴天,没有落日,经过海湾时远处灰蒙蒙的一片,连海的颜色也看不太清楚。
    蒲龄稍微开了一点儿窗,有夹着海味儿的冰凉的风飘进来,掠过他的鼻尖。
    最近持续性烦躁倾向的心情有稍微好转。
    ......其实有些事情不需要什么经验也不需要指点,想懂的时候就懂了,只是心底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蒲龄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眯起眼睛看向灰蒙蒙的海平面。
    想到很多样子,很多宫野的样子。
    人都是视觉动物,蒲龄不是特殊。
    他不能不承认,宫野的长相的确对他有直观且强烈的吸引力。
    吸引力。
    他也从来没敢告诉宫野,碰刘小蕊没起过反应,但那晚和他接过吻之后起反应了。
    蒲龄活了十几年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情。
    那天电影院回来他也没对宫野撒谎,他的确是清醒地知道自己不喜欢男的。
    但是宫野......好像成了个例外。
    蒲龄觉得自己的脑子运行顺畅了不少。
    在直面了这个问题之后。
    之后的事儿该怎么怎么吧,他也没什么打算。
    广播叮叮地响起来,到站了。
    继第三次偷玩手机被老于发现被迫缴械之后,冯寒再也不敢带手机来学校。
    自习课没得玩儿了太无聊,冯寒又噔噔噔跑去学校小超市买了好几本杂志解闷儿。
    下课没事干,蒲龄随手翻了一本看,翻了几页发现是本言情杂志,他啧了一声丢回给冯寒。
    你怎么看这个?他问。
    这我给刘小蕊留的。冯寒说。
    ......你喜欢刘小蕊啊?蒲龄有点儿震惊。
    嗯啊,冯寒斜了他一眼,怎么着不允许啊?
    我有什么允不允许的,这你自由啊。蒲龄说。
    这还差不多,冯寒把杂志小心翼翼地塞回书桌里,拿了另外一本给他,我知道刘小蕊喜欢你,但是呢,我对她肯定比你对她好,她会知道的。
    嗯。蒲龄接过杂志,笑着点头。
    宫野晃着一条腿坐在车上,伸手拨了一下车头的铃。
    很快有个身影从校门口大批学生里跑出来,跑到他面前。
    耳朵还挺灵。宫野看了他一眼,给他递了瓶水。
    你怎么来了啊?方寻接过水喝了口,想了想道,还知道我几点下课?想和我一起吃午饭啊?
    你们这个中专,宫野抬眼看了看,还挺不错的。
    要进去看看吗?我导游。方寻说。
    宫野摇了头。
    这么没兴趣啊,方寻啧了一声,说着就要爬上后座,我饿死了吃饭去吧。
    蒲龄给我带饭了我就经过这儿,宫野说,跟你说声儿,明天晚上孙绍南请客,一块儿吃饭。
    方寻哦了一声,有点儿失望,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那你不和我一起吃午饭?
    你们学校没食堂吗?宫野看着他。
    有啊,不过不好吃。方寻说。
    宫野从兜里摸了张二十放到他手里。
    干嘛?方寻也看着他。
    想吃什么吃什么去。宫野拨了一下车铃,我走了。
    遗憾的是,宫野没等到蒲龄的饭。
    蒲龄吃过饭回来午休,头顶传来一声口哨。
    他抬头,看到宫野坐在二楼阳台栏杆上。
    我饭呢?宫野问。
    你饭问我?蒲龄挑眉。
    你没给我带啊?宫野看着他。
    没。蒲龄打算回屋。
    哦,那你给我煮个面吧。宫野说。
    蒲龄抬眼看了看他:你不是有个室友会煮面吗?用得着我?
    你煮不煮啊?宫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不煮。蒲龄丢下话,把门一甩。
    ......
    宫野有点儿不高兴,最近这小孩儿怎么回事儿,越来越叛逆了是怎么着。
    哥!哥哥哥哥!宫河喘着粗气撞开门跑进来,哥你在哪儿呢!
    这儿呢。宫野懒洋洋地晃了一下脚,往上看。
    宫河一抬头,吓得差点儿叫起来:哥你要跳楼吗!
    神经病。宫野俯视着他,火急火燎的干嘛?你不是在汽修店上班吗怎么回来了?
    不是,妈出事儿了!宫河喊道。
    她能出什么事儿?宫野摸出根烟点上。
    真出事儿了!被人揪着头发揍呢!宫河跺了两下脚。
    宫野叼着烟,从栏杆上下来:在哪儿?
    到罗英家门口的时候,看热闹的人已经从门外围到门里边儿了。
    一个个都伸着脑袋踮脚张望,相互推搡,都争着捕捉现场第一手资料,脸上表情耐人寻味。
    宫野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只在这种时候看到过人们身上的积极竞争意识,都在争相看戏,是这一片儿最忠实最敬业的八卦记者。
    其余时候多是像滩死水,拿鞋踩几脚都不会给一点儿反应的那种。
    他掐了烟,拽开几个人的胳膊往里边挤进去。
    罗英的惨叫声从门里毫无保留地传了出来。
    宫野看到几个女的七手八脚地把她按在地上,有人在扯她的头发,有人抬脚要往她背上踹。
    宫野眼疾手快,拽开了那个要踹她的女人。
    你谁啊!女人转头吼道。
    女人脸上有颗痦子,吼人的时候整张脸皱成一团,痦子被很可怜地和鼻子挤在一块儿。
    她儿子。宫野说,又看了看罗英,你先把她放开。
    就是呀,有话好好说嘛。一个看热闹的大妈道。
    好好说?女人很夸张地扬了一下眉,怎么好好说!她抢我男人个不要脸的小三儿我跟她说什么呀我!
    抢你男人?宫野问。
    你是她儿子是吧?女人冷笑了声,好呀,想我们放过你妈是吧,先把我男人给她花的钱还了再说!
    我呸!罗英剧烈挣扎着,大声道,我和他在一块儿没花他一分钱!全都是我给他花的钱!你他妈要不要逼脸啊信不信我告你诽谤啊!
    你还敢说话!女人尖声叫着,走过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往后扯。
    罗英顿时痛得眉头皱起来。
    宫野抓住女人的手臂:松开。
    女人转头瞪了他一眼:我今儿还就要把你妈的头发全扯下来你管着么!
    宫野没说话,手上用了点儿力气。
    女人顿时手腕一麻,使不上劲儿,哎哟喂呀地喊了起来。
    宫野松了手,又抬眼看了一圈按着罗英的几个女的。
    女人们被他的眼神怵到,纷纷收手。
    宫野把罗英扶了起来。
    罗英脸上有指甲抓出来的血痕,头发凌乱,衣服也被扯得一塌糊涂。
    欠你男人多少钱?宫野看着那女人。
    女人气哼哼地沉默半天,最后说了个数。
    宫野掏出钱包,把钱给她。
    女人拿了钱,和一群女人扬长而去。
    宫野略挑眉,看向门边:还看?
    问的是那一群八卦记者。
    八卦记者们顿时一阵苍蝇似的嘤嘤嗡嗡,散掉了。
    宫野关了门,转身看罗英。
    罗英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里,倔强地沉默着。
    宫野叹口气,去屋里打了点儿热水,又拿了条毛巾扔进脸盆里。
    洗个脸。他蹲下来,拧好毛巾递给罗英。
    罗英没接。
    宫野只好站起来,伸手替她擦。
    罗英没躲,但毛巾碰到伤口的时候会皱眉头。
    疼吗?宫野问。
    你不信我。罗英说。
    没不信。宫野说。
    我不知道他结婚。罗英说。
    宫野嗯了一声。
    罗英闭着眼睛,任他擦着,过了一会儿眼泪从她的眼角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罗英的眼角有细纹。
    原来她也会老,宫野到今天才发现。
    蒲龄一觉睡醒,简单洗了个脸准备去学校。
    一推门发现宫河撑着下巴,愁眉苦脸地坐在院子里。
    蒲龄哥。宫河站起来。
    怎么了?蒲龄问。
    宫河摇了摇头。
    你哥呢?蒲龄没忍住往二楼阳台看了一眼。
    我妈被一群女的打了,他去拉架。宫河说。
    蒲龄有点儿不太相信地看着他。
    真的。宫河说,不过你别担心,我哥肯定不能吃亏。
    我知道。蒲龄说。
    哦还有,我哥让我跟你说,明晚上孙哥请客吃饭,叫你也去。宫河说。
    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蒲龄问。
    他说,宫河摸了摸脑袋,他说你最近不爱搭理他,他跟你说你肯定不去。
    蒲龄笑了一下。
    宫河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也跟着笑。
    你怎么不去拉架?蒲龄看着他。
    我去了也没用啊,宫河叹口气,说不定我妈心情不好还得打我一顿发发泄,我才不去。
    宫野今天没来便利店,也没发消息说不来。
    蒲龄趴在收银台上,无聊地划着手机屏幕。
    人又没那个责任一直要送你回家,你等个屁。
    蒲龄想。
    你好,请问你们店里有没有圣诞节戴的那种帽子啊?一个小姑娘问。
    蒲龄抬头,看着她。
    刚光顾着想事情,没听到她说话,连她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我说,小姑娘很好脾气地又比划了一下,圣诞节的那种帽子。
    没有。蒲龄说。
    小姑娘很失望地哦一声,走了。
    蒲龄又趴了回去,过了一会儿才点亮屏幕,发现已经20号了。
    12月20号。
    还有四天是平安夜,还有五天是圣诞节。
    不过他也不过,没意思。
    这世界上没几个事情对他来说是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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