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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苏培盛了——四眼娃娃/一渡清河(244)

    桌上的茶碗被一扫而落,梁九功慌忙下跪,康熙爷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口气,缓慢站起身道,摆驾无逸斋!
    同一时间,四阿哥带着苏伟住进了圆明园。
    夜色降临,两人爬上了屋顶,看满天繁星。
    第一次跟你看星星,我被打了个屁股开花,苏伟枕着自己的帽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夜空,挨打时我就在想,等我熬过去了,一定做个规规矩矩的太监。
    四阿哥闻言一声轻笑,侧过身子捏了捏苏伟的脸蛋,若是皇额娘在天有灵,恐怕会怨自己当时打得轻了。
    苏伟扁了扁嘴,伸手在星星间比划了两下,这些星星看起来离得近,实际上离得很远呢。
    四阿哥抬起胳膊抓住苏伟的手,一颗流星在两人掌间划过,不远了,就快接近了
    流星划过的窗棂,一个单薄的身影正跪在九五之尊的脚下。
    康熙爷把奏折摔在胤礽跟前,质问的嗓音都带着丝丝颤抖,这,这就是你打的主意?你心里还有没有大清的天下?
    胤礽匍匐在地砖上,一声未吭。
    好,好,康熙爷挥开梁九功的手,原地转了两圈,你是不是以为朕当真会怕了那些兴风作浪之人?你是不是以为,除了你,再没人能平息江南之乱?
    胤礽缓慢地支起身子,眼眸中没有一点光彩,儿臣有罪在身,本就不堪此等重任,更不曾寄期于此。事到如今,儿臣任凭皇父处置就是。
    康熙爷皱起眉头,死死盯住胤礽波澜不惊的面容,片刻后,忽而恍然道,你在,恨朕?
    胤礽抬起头,嘴边竟带了一丝浅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儿臣从不敢言恨
    三月初七,晨
    圣上御笔朱书谕诸王、贝勒、贝子、大臣等,前因胤礽行事乖戾,曾经禁锢。继而朕躬抱疾,念父子之恩,从宽免宥。朕在众前,曾言其似能悛改。伊在皇太后、众妃、诸王、大臣前,亦曾坚持盟誓。想伊自应痛改前非,昼夜警惕。乃自释放之日,乖戾之心,即行显露。数年以来,狂易之疾,仍然未除,是非莫辨,大失人心。朕久隐忍,不于发露,因以其有望悛改。然,今观其行事,即每日教训,断非能改者。朕今年已五旬有余,知后日有几。况天下乃太祖、太宗、世祖所创之业,传至朕躬,守成五十余载,朝乾夕惕、耗尽心血、竭蹶从事,尚不能详尽。如此狂易成疾,不得众心之人,岂可付托乎?故今将太子胤礽,废黜禁锢,待吉日告祭天地、太庙、社稷,为此特谕!
    第320章 何等人
    康熙四十七年
    三月十二,无逸斋
    四阿哥迈进内室时,胤礽正闲适地靠在软榻上,手中一卷经册,身上没了制式繁重的蟒袍,只披了一件灰色短褂,炕桌上摆着一套白瓷茶具,茶碗间还飘着淡淡的茶香。
    引着四阿哥进门的太监安怀,先一步开口道,启禀二阿哥,雍亲王到了。
    四阿哥瞄了一眼身前的太监,神情颇为冷淡。
    胤礽闻声抬起头,冲四阿哥淡然一笑,老四来了,快坐下。
    弟弟来看看二哥这儿缺什么不缺,四阿哥拱手行了一礼,坐到软榻另一侧。
    皇上下旨废太子,无逸斋内,太子昔日的用什俱被收回内库,胤礽又是戴罪之身,没有俸禄爵位,如今无逸斋的陈设是连普通皇子都不如了。
    有劳四弟费心了,胤礽缓慢地坐起身,给四阿哥倒了杯茶,在这宫墙中,什么样的日子不是过?二哥能有本书,有碗茶,就心满意足了。
    安怀小心地凑上前捧起茶壶,讨好地冲四阿哥道,奴才去给王爷换壶新茶。
    四阿哥没有理会安怀的刻意谄媚,待安怀退出屋门,才对二阿哥道,这个太监看起来可不是个安分的。
    一个奴才而已,能做事就行了,胤礽浅浅一笑,一手撑在额头上,这几日,朝上很热闹吧?
    是,四阿哥抿了抿唇,虽然皇阿玛的旨意很坚决,但三公九卿间还是有不少为二哥说话的。
    胤礽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只是些惯于维护旧制的声音而已。其实,只要储位定立,是谁在那个位置,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差别。
    胤禛转头看向胤礽,视线略略低垂,四弟有一事一直不明,现今,想问问二哥。
    胤礽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四阿哥继续道,索相身死,托合齐几人再难以掌控,二哥应该不是头一天知道,又何故被连累至此?既然可以安排噶礼、张伯行互参一事,何不壮士断腕,保全自身?毕竟二哥身在储位三十余年,一直深得民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胤礽轻轻转着手中的茶碗,目光逐渐恍惚,这茶具用得久了,总是难免磕碰。说是精贵的东西,可只要一个豁口,便再难露于人前。其实,若可以选择,谁愿意做这么一件清脆易碎的瓷器,看起来光华夺目,其实还不如乞丐手中的瓦罐,起码物尽其职,潇洒自在。
    茶碗应声而落,碎成了一地残渣,胤礽的脸上再没了恬淡安然,刻骨的仇恨化作一股岩浆在漆黑的眸底将一切燃烧殆尽,天可怜见,我虽不能选择如何出生,但总可以选择如何离去。
    胤礽转头看向四阿哥,压抑在嗓底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曾几何时,那个人的肯定就是二哥所有的期盼。为了稳固社稷,我夜以继日,修学作文,以取天下学子之心;为了助他巩固君权,我宵衣旰食,周旋在权臣宗亲之间,以定太子之位。可是如今呢,凡此种种,皆成了我的罪过。
    胤礽低低地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抬起头,嗓音却越发颤抖,我曾想过退却,我想他既然不再属意于我,我便做个普通的皇子又如何。可他却不肯轻易放过我,大哥如日中天,皇弟们越长越大,我从当初那个稳固江山的工具变成了压制兄弟们的刽子手。可即便如此,我依然敬他、爱他,甘愿为他扫平一切障碍,哪怕我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未必好过大哥。可是,最后呢?
    胤禛看向胤礽,他的眼底已成一片灰烬。
    他毫不愧疚地亲手夺去了我最重要的人,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毁掉我身边仅剩的一丝温暖。
    然后,胤礽突然一笑,他还问我是不是恨他?
    胤禛抿紧了嘴唇,看着胤礽仰起头,重重地吐出口气,我不恨他了,因为我也不再爱他。他不是很看重那个位置吗?
    胤礽歪过头,眼底闪过一丝暗黠,我告诉你,胤禛,他在怕,怕这些越来越出色的儿子,会把他像丧家犬一样赶下龙椅。所以,我把你们留给了他,一群野心勃勃,由我一手逼促而成的强大皇子。在未来的时间里,没有了太子这面挡箭牌,他将终日活在恐惧之中,战战兢兢地守着最后一点尊荣,在君臣权利、父子恩情间挣扎嘶吼。他活得越久,这种痛苦就越深。直到最后,他闭上眼睛时,魂魄都将不得安宁!
    胤禛愣愣地看着胤礽,半晌未着一语,最后直接起身向外走去,直到临近门口时,才堪堪停住脚步,我原以为,二哥一直是心向大位,算无遗策,只是天不顺意、人不应时而已。没想到,二哥这一辈子,竟都是为他人而活。在胤禛眼里,你的恨、你的怨都不过是个笑话。既然不是自己想走的路,为何要一直走下去?既然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为何不用命守护?自怨自艾,自甘堕落!如果那人知道,你的余生都因仇恨而活,只怕会叹息自己悔不当初,所遇非人!
    老四胤礽的声音在四阿哥背后响起,颤抖的几乎听不清楚,千万别走上二哥的老路
    二哥放心,四阿哥举步向外走去,我的人,我的天下,谁都抢不走!
    四阿哥迈出屋门时,室内突然传来一声哀嚎,悲戚之声直入九天!
    四阿哥身形一颤,被张保将将扶住,主子,您没事儿吧?
    四阿哥闭了闭眼,缓缓地摇了摇头,一会儿你再过来一趟,好好敲打敲打那几个奴才,该添什么添什么,一切照皇子的规制来。就算皇阿玛下旨废黜,他依然是我大清的二阿哥,容不得他人磋磨。
    是,张保低头领命。
    圆明园
    四阿哥进到卧房时,苏大公公正在午睡。
    烘得暖暖的帐子,松软的棉被,苏伟舒服得直哼哼。梦里他正趴在四阿哥身边数银票,一张,两张五张八张
    被子被掀开,一个微凉的身躯靠过来,把苏伟整个圈进怀里。
    苏公公不满地往后怼了两下,没怼动,只好哼哼唧唧地往前蹭了蹭,在梦中重新开始数,一张,两张五张八张
    这一觉睡得很长,苏伟再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渐黑,四阿哥正靠在床头看书。
    什么时辰啦?苏伟顶着一头毛茸茸的辫子从被窝里爬起来,一双大眼睛还雾蒙蒙的。
    已快酉时了,四阿哥抬手给苏伟递过一杯茶,你再睡一会儿,就可以直接用晚膳了。
    苏伟砸了砸嘴,捧着茶碗凑到四阿哥跟前,你去无逸斋了吗?太子怎么样了?
    心如死灰,还能怎样?四阿哥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册,二哥也确实不易,他生来就是太子,这个担子他背了三十多年,全靠对皇阿玛的几分爱重,可如今
    苏伟低头饮了口茶,那个得麟不是还潜逃在外吗?
    我没有跟二哥提起得麟,四阿哥伸手摸了摸苏伟的辫子,二哥如今的状态,怕也不会指望得麟做什么了。
    主子,张起麟由外而入,小声禀告道,马尔汉大人和富宁安大人来了。
    富宁安?苏伟眨了眨眼睛,有点儿耳熟。
    皇阿玛准了马尔汉老退,四阿哥起身下床,富宁安接替马尔汉为吏部尚书,这人办事能力强,又是大学士阿兰泰之子,是个可用之才。
    书房
    微臣富宁安拜见雍亲王,富宁安俯身下跪,行了大礼。
    尚书大人请起,四阿哥靠在椅背上,与马尔汉对视了一眼。
    马尔汉低下头道,启禀王爷,微臣与富宁安大人交情深厚,富宁安大人一贯仰慕王爷雷厉风行,特拜托微臣引荐。
    太傅已然乞休,还要为胤禛操心,实是胤禛的不是,四阿哥起身,亲自扶起了富宁安,富宁安大人素有清名,连皇阿玛都多番称赞,本王也屡有亲近之心。眼下,东宫倾覆,朝堂不稳,以后还有劳大人多多辅佐了。
    能得王爷赏识,富宁安日后必定殚精竭虑,不遗余力,富宁安又躬下身,行了一礼。
    送走了富宁安,马尔汉单独留了下来,老臣与富宁安相识已久,这人才德双修,对王爷也是真心青睐,王爷大可重用于他。
    既是太傅引荐,本王定然全心倚赖,四阿哥将马尔汉引进内厅,苏伟给两人上了茶,规规矩矩地站到了四阿哥身后。
    不知太傅可曾听说,江南科场一事并未结束,四阿哥端起茶碗,若有所思道,户部尚书穆和伦,工部尚书张廷枢奉旨重申噶礼与张伯行互参一案,其结果竟然与张鹏翮等人相同。皇阿玛分明有意袒护张伯行,打压噶礼,日前已经驳回了张鹏翮的奏折,为何穆和伦与张廷枢还要故技重施?我本以为,这互参一事是二哥的手笔,可如今看来,似乎没有那般简单。
    王爷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马尔汉捋了捋胡须道,互参一案应该确为太子所为,但如今太子被废,当初的目的再难达成。可这股东风,却被一些有心之士盯上了。
    太傅指的是?
    八贝勒,马尔汉压低了嗓音,据老臣所知,王爷并未涉足江南的权益纷争。
    确实如此,四阿哥点了点头,江南的水太深,又涉及汉人学士,皇阿玛一直十分忌惮。
    王爷的顾虑没错,可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马尔汉继续道,太子之所以难以撼动,其在江南一地的民心所向是一大重因。也因而,有些人早早就把手伸向了江南。
    太傅的意思是,胤禩已经在江南培养了势力?四阿哥扬起眉角。
    更甚,马尔汉端起茶碗,俱江南传来的消息,如今八贝勒在文人学士间的名声几乎已不亚于太子了。唯一欠缺的,恐怕就是一储君的名位。
    既是如此,四阿哥微微翘起嘴角,本王就帮帮他!
    三月十六,九经三事殿外
    恭喜八哥了,九阿哥胤禟与八阿哥、十阿哥一起走出日精门,早朝上连番有大臣请八哥下江南主持恩科。如今二哥被废,皇阿玛一贯最看重汉人学子,这个肥差迟早要落到八哥头上了。
    怎么是个肥差?十阿哥胤誐不解地道,先有张鹏翮,后有张廷枢,下江南可不是光主持恩科一件事儿,要是卷进互参案里,两头儿都不是人。
    胤誐说的也有理,八阿哥开口道,江南这一趟,不是那么好走的。更何况,我还不知皇阿玛如今的心思。万一又惹得皇阿玛忌讳,岂非作茧自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胤禟扬起眉梢道,眼下东宫空悬,这南山集案、科场受贿案和噶礼、张伯行互参案是一桩接着一桩,皇阿玛就算有所忌讳,也得先想法子把事情解决了啊。只要八哥下一次江南,这在民间的声望就不可同日而语了。两相比较,九弟总是觉得,值得走这一趟!
    八阿哥拧紧眉头,缓缓地呼出口气,从何焯的弟弟在江南替他收书开始,他在江南下的工夫几乎不弱于朝上。如今这个机会,对他来说,当真是难以拒绝的。
    然,天不顺应人意,第二天的早朝上,四阿哥当堂上奏,请皇上亲自主持江南复试,由吏部出资,供应江南考生入京赴考,以彰朝廷求才若渴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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