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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苏培盛了——四眼娃娃/一渡清河(211)

    康熙四十六年
    正月十八,西来顺
    包房里,季鸿德领着伙计们,一连送了三趟才算完事儿。原本清冷的大厅,此时也人声鼎沸,随仪仗而来的从官典卫,都得了王爷恩准,占了桌子烫酒涮肉,在这寒冬腊月里,此一趟倒是优差了。
    四阿哥从锅里捞了鲜嫩的兔肉放进嘴里,苏公公拄着下巴,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
    高兴了?四阿哥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菊花饮。
    恩,苏伟老老实实地答着,自己也端起酒杯跟四阿哥碰了一下,我已经看到成群结队的银子往荷包里飞了。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夹了块儿白鱼肉片放进苏伟碗里,别光喝酒,吃点东西,一会儿闹了肚子,晚上还是爷跟着遭罪。
    苏伟咧了咧嘴角,随即又挺着胸脯道,主子的仪仗太威风了,我起初听见十三声锣响,还以为是其他王爷呢。
    四阿哥轻笑一声,转过头道,当初爷迎了仪仗回来,是谁说那大伞小伞,窝瓜冬瓜的,一看就扰民的?现在得了好处了,论起爷的威风来了?
    苏伟扁了扁嘴,挠着后脑勺道,爷一向低调嘛,以前贝勒的仪仗也没用过几次。这一次会不会太声势浩大了,回头让御史弹劾了怎么办?
    你当御史像你这么闲呢?四阿哥伸手把苏伟的凳子拽到身边,苏伟在凳子上晃了两晃,回头让人把你帽子上的封毛做得厚一点,耳朵都冻红了。
    苏伟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点点头。
    四阿哥弯起唇角道,这一回,也就是让人知道西来顺跟爷的关系。爷用的是京中行走的仪仗,到自己的铺子里吃顿饭,又有什么打紧?只是日后,你这里,少不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来攀关系,打听消息就是了。
    那个不怕,苏伟夹起一筷子白菜,见自己的碗离得远了,到四阿哥的碗里蘸蘸,等我把他们的荷包掏空了,再让人扔出去就行了。
    主子,两人正说着,张保躬身而入,递给四阿哥一封信,傅鼐大人递上来的。
    四阿哥放下筷子,擦了擦手,接过信封,苏伟好信儿地探头去看,只见信头上写着,罪臣马齐请雍亲王安。
    四阿哥嘴角微弯,苏伟瞪大了眼睛道,这个马齐总算肯接招了,不枉咱们费了那么长时间的劲,我还以为他在八贝勒的监管下挺舒服的呢。
    马齐是有实才之人,四阿哥继续看着信笺道,他任左都御史时,就与理藩院尚书同列议政大臣。当初大清与俄勘定边界,也只有他敢上书称,理藩院所有文书,除满蒙文字外,还应以汉字书写,用以留存后世。群臣保奏之事,他确实是被牵累的。皇阿玛那儿估计也是气他没有听从圣旨,置身事外罢了。权当用他做个筏子,要不了多久,就该重回朝堂了。
    一家人贬的贬,关的关,苏伟将片好的兔肉放进刚滚起来的鸡汤里,就算重新出仕了,估计也得憋口气在心里。
    他要是不憋口气,爷还拉拢不到他呢,四阿哥看着信笺眉头渐渐蹙起,当年,皇阿玛第一次亲征噶尔丹,他与大学士阿兰泰、尚书佛伦等人为首,分三班值宿紫禁城,辅佐二哥理政。阿兰泰支持太子,佛伦支持大哥,只有马齐,像块茅坑里的石头,任索相、明相如何威逼利诱,就是不倒向任何一方。如今对于胤禩,他估计也是厌恶透了。
    苏伟嚼着兔肉,见四阿哥放下信笺,眉头紧锁,似乎有了麻烦事儿,怎么了?马齐还是不肯投诚吗?
    四阿哥摇了摇头,不是马齐的问题,是他信中向爷提起的一件事儿。安郡王丧仪期间,马尔浑手下的辛者库都统雅图跟齐世武几个常有来往,安郡王府似乎毫不知情。
    一个是八贝勒外戚,一个是太子心腹,苏伟咬着手指头思索,这是太子那边要窝里反,还是八贝勒后院要起火啊?
    都说不准,四阿哥慢慢端起酒杯,不过老八一向心细,安郡王丧仪又是他全权负责的,若说他对雅图亲近太子一派之事全然不知我却不太相信。
    苏伟呆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头冷汗道,可别是太子跟八阿哥联手,要对付咱们吧?
    四阿哥看了苏伟一眼,没有作声。天家之事,万种可能,即便今天不是,也总有是的那一天。
    雍亲王府
    出了腊月,不用再日日赶到宫里去,福晋难得邀了西配院各位小主在自己屋里饮宴。
    屋里滚着地龙,烧着炭盆,很是暖和。福晋叫人在内室地上铺了张厚厚的毛毡子,三个小阿哥被摆到一处咿咿呀呀地滚作一团。
    看着孩子们热闹,李氏拉着伊尔哈的手道,这孩子如今也爱美了,妾身还得厚着脸皮央福晋给好生做几套衣裳呢。
    福晋也是难得地开颜,伸手拉过一旁的茉雅琦道,不用你说,我也早惦记着了,不只衣服,这装点头面都得打起来了。格格们都开始有了应酬,咱们王爷的两颗明珠可不能落了下乘去。
    福晋,伊尔哈眼眸亮了亮,冲福晋俯了俯身道,女儿和姐姐能不能也在府里摆小宴,招待一些姐妹来玩?
    福晋闻言勾起唇角道,当然可以,如今建府的皇嗣里,除了你们大皇叔那儿,也就咱们家的女儿长成了。你们两个做东,拜拜花宴,也是给你们阿玛长脸。
    伊尔哈一听,连忙拍起巴掌,叫李氏点了额头道,也就是福晋宠着你,人家的格格哪像你这样活蹦乱跳的。
    茉雅琦抿起唇角道,妹妹虽然活泼,但规矩从不出错,李额娘倒不用担心,又转过头冲福晋道,等入了春,我和妹妹拟了邀请的单子来给福晋看。
    福晋微笑着点了点头,一屋子热热闹闹的,只年氏坐在一旁,消无声息地盯着几个小阿哥看。
    耿氏看了看自家的弘时,温和着开口道,这些日子王爷倒是很惦记几个小阿哥,时常叫人抱了去看。
    可不是,钮祜禄氏插嘴道,也不叫乳母嬷嬷们跟着,就单那么抱了去,这三个凑到一处都能把房顶掀开,倒不知王爷是怎么哄的,偏那东小院跟铁桶似的,一点儿信儿都透不出来。
    诗玥闻言抿了抿唇,压了嗓子开口道,王爷身边那么多伺候的,还能照顾不好几个孩子?想是王爷忙着政事,不便嬷嬷乳母们来来往往的。我倒觉得几个孩子常玩在一处是好的,等长大了就更亲近了。
    诗玥说的是,福晋微微弯了弯唇角,王爷事忙,也是惦记几个孩子,等长到七八岁了,就该都搬到前院去了,咱们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福晋既这样说了,大家也都不再多提,待用过午膳后,便各自告辞离去了。
    诗瑶着人撤了席面,进到内厅时,见着福晋倚在踏上,秀眉紧锁,便试探着上前道,福晋可是想着刚才钮祜禄小主的话?
    福晋看了诗瑶一眼,长叹口气道,我与王爷说是夫妻,其实还不如陌路人,他那个院子防的那么严,也不知是防着外人,还是防着我。
    诗瑶抿了抿唇,上前一步道,福晋别瞎想了,王爷做的都是大事,自然得防着隔墙有耳,哪跟福晋有什么关系呢?
    福晋摇了摇头,思忖片刻开口道,我之前让你找人盯着苏培盛,你安排了没有?
    诗瑶一愣,垂下头道,早先是安排了的,可后来苏公公清了府中一大批奴才,奴婢看中的几个都叫先后赶出去了。
    福晋冷哼一声,别过头道,再去安排,找个机灵的,东小院那么多人伺候,还能各个都守口如瓶?
    是,诗瑶俯了俯身,末了上前一步道,福晋,咱们吃过那苏公公的亏了,王爷对他实在不一般。您才生了三阿哥,依奴婢看,还是先等一等
    你不懂,福晋打断诗瑶的话,正是因为弘昀,我才不能再等了。王爷一下子有了三个儿子,我家里又出了嘉怡那码子事儿,佳晖虽是个一等侍卫,却明摆着不受重视。我若再不硬气点儿,让一帮太监给架空了,以后弘昀在府中要如何立足?
    过了年节,京城的天气渐渐有了暖意。
    苏伟曾经的师父贾进禄日日领了一帮小太监,倒也颇为忙碌。不为别的,这些小太监都是为着府里的小主子们准备的,规矩上是一点都差不得。
    跟了李英的小书子,因为有一个不太靠谱的师祖,也日日被遣过来,跟着贾公公一块儿训练。
    其他小太监们倒颇羡慕能出入东小院的小书子,平日里总好问东问西,可怜小书子长了个石头脑袋,问什么都说不晓得。
    这一日,刚刚进了二月,扫过东小院的门口,小书子就带了个烧饼往贾进禄那儿去了。
    刚出了个垂花拱门,便被一个门房管事给拦住了,吴公公饿不饿?小的这有热乎的茴香馅儿包子。
    小书子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门房掏出个油纸包,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第282章 打死不论
    康熙四十六年
    二月初,雍亲王府
    一大清早,小书子被门房管事包茂才堵在了垂花门外。
    两个冒着香气儿的茴香馅儿包子在吴书来眼前晃来晃去。包茂才也是个有几分机灵的人,在东小院外踅摸了好久,才盯上了小书子。一个六七岁的娃娃,还是出了名的爱吃,想从他这儿打听出什么来应该不难。
    包茂才把包子塞进小书子手里,看他低头咬了一口,才微笑着道,吴公公,平时在东小院伺候很辛苦吧?
    不辛苦,小书子鼓着腮帮子,嚼啊嚼,嚼啊嚼
    包茂才等了半晌,没等到下句,只得又低头问道,平日里都是谁给王爷值夜啊?您师父李公公多少天轮上一次?
    不晓得,小书子打了嗝,眉头微微皱起,低头咬了一口,又继续嚼啊嚼,嚼啊嚼
    包茂才左右看了看,将小书子往门廊后头拉了拉,略有些焦躁地道,那苏公公多久值一次夜啊?东小院后头就他一个人住着吗?
    小书子不再嚼了,抬头看着包茂才,包茂才这才注意到,这么一会子工夫,他已经吃掉一个包子了,额,吴公公,这
    小书子把剩下的一个包子塞回给包茂才,又把自己揣在怀里的烧饼拿出来放到包茂才手上,这个当抵你的包子了,猪肉馅儿的呢,可香了,其实我不大爱吃素的。
    包茂才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小书子转身想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我师父说,王爷身边的事儿不许随便打听。你今天问的话,我回头要告诉我师父的。
    包茂才一惊,刚想解释,小书子已经掉转头蹦蹦哒哒地走远了。
    不远的山石后头,闪出一个人影来,却是一直管着门房的萧二格。
    萧二格看着小书子的背影,圆头圆脑的身形,顶着个大盖帽,看起来呆呆笨笨的,却步步都迈得踏实。恍惚间,倒让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与他一起初进承乾宫时那人的模样
    包茂才还捧着包子和烧饼僵在原地,二月的风带着冰丝儿,将他从头到脚吹得透心凉。
    茂才兄弟,萧二格嘴角一歪,上前一步搭上包茂才的肩膀,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八爷府
    眼看着到了晌午,毛氏送走了来看她的八福晋和诊脉的大夫,略有疲惫地扶着腰侧往屋内走。
    侍女瑞珠搀着她的手臂,语带抱怨道,小主月份都这样大了,阖该小心些,日日陪着福晋说话,可不要累了。
    福晋一味儿惦记我肚里的孩子,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毛氏慢慢坐到软榻上,如今府里不比往常,她心里也是不安稳啊
    那福晋也该注意些,瑞珠蹲到脚榻上,替毛氏捶腿,您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产了,她刚出了孝,万一有了冲撞
    住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毛氏瞪了瑞珠一眼,瑞珠慌忙垂了头。
    毛氏自往迎枕上靠去,一手轻轻在凸起的小腹上划过,我现在只盼望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否则福晋那儿真是不好交代啊。
    瑞珠抿了抿唇,又往前凑了两步,压低嗓音道,小主,我听说贝勒爷给西边那位请封侧福晋了。
    真的?毛氏一愣。
    瑞珠连连点头,就连张氏都被赏了不少东西,估计之前那事儿,贝勒爷也不准备追究了。
    毛氏蹙起眉头,沉吟了片刻后微微翘起嘴角,这对咱们来说,说不准是件好事儿呢,福晋的处境越艰难,就越是用得到我
    傍晚,雍亲王府
    包茂才苏伟坐在东小院的亭子里,皱着眉头想了半天。
    张起麟暗暗翻了个白眼道,你别想了,是个后院门房的管事,在萧二格手底下做事的。
    那人倒是个会推脱的,张保接过话茬道,萧二格问他时只说是自己想往东小院伺候,回头要送他到暗房那儿,才说是后院一个嬷嬷让他问的。
    难就难在那个嬷嬷在福晋院里当差,张起麟苦了脸道,我看十有八九又是奔着你来的。
    苏伟垂了脑袋,闷了半天才道,我就说我不管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是那个甩手掌柜的非让我参合!
    恐怕不只那么简单,张保缓了口气道,这么多年,府里有个大事小情大家都习惯找你解决,福晋一直没能真正掌权。如今府里又有了长史,一众属官,就连后院一点胭脂水粉的用项都是从前院支了才到后院库里去的,福晋怎能甘愿?
    我又没把着库房,苏伟虎着脸道,银钱的事儿都是账房和王钦他们看着的,现在又有专门的司库,我顶多帮主子看看账本
    张保还想再说,却终是咽下了。
    这事儿若真论起来,苏伟还确实是冤枉的,从正三所到四爷府,他从没坐过大总管一类的职务,只要有人能用,他一准儿推脱出去。只主子不准他一味躲懒,下头报上的账册,都让他帮着看,有什么话也都让他代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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