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 > 那个要渡我的和尚弯了

>那个要渡我的和尚弯了——Ayzo(53)

    砂石的声音在池罔脑海中响起,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现在池罔面临危机,他却帮不上任何忙。

    砂石难过地哭了起来。

    坐在池罔床边的人皱起眉头,一手摊开了池罔柔软的掌心紧紧握住,一手搭在了床边,弯下腰,与池罔额头相抵。

    【光照不见江底,眼前失去光明,一切都又冷又黑。

    身体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冷。

    是不是就在这里放弃,反而是最轻松的选择?

    五感已失,他缓慢的闭上双眼,等待自己最后的死亡。

    他没有发现自己上方的水流发生了变化。

    终于有人劈浪而来,游到了他的身边,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庄衍毫不犹豫的掐住他的脸,从口唇处度气过去。

    同时抱着他的身体,疯狂地向江面上疾冲。

    庄衍抱着小池破水而出,踏上已经无人的小船,将他平放在船舱甲板上。

    庄衍浑身湿着,连头发都在滴水,此时却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颤抖道:救溺死方取灶中灰,两石余以埋人水出七孔即活,可我去哪里找灰!?别的办法、快想别的办法

    《急救广生集》?有了!捞起时,切不可倒控。急将口撬开,横衔箸一只,使可出水

    没有筷子,庄衍便撬开小池的嘴,把自己的手指放了进去,让小池张着嘴,方便排出肺中积水,同时疾速默背,再将溺人横伏牛背,牵引徐行

    这江中船上又不可能突然出现一只牛,庄衍绝望四顾,只得将小池抱在怀里,手撑在他的后背,模仿牛背的形状,用力摩挲,让他吐水。

    牵引徐行牵引徐行!对,动作不能太快!庄衍连忙反应过来,放慢了速度和力量,心急如焚地在他后背适当用力,慢慢推着。同时用内力探入他的身体,护他心肺经脉。

    庄衍声音颤抖道:腹中水从口中并大小便流出,即活即活!小池,快吐水,快点醒过来!

    又推了片刻,小池哇的一声醒过来,身体抽搐着,庄衍连忙揽着他的背,微微抬高了他上身的角度,方便他把江水吐出来。

    他陆陆续续吐了许久,才停了下来,他眼睛都睁不开了,声音低不可闻地确认道:是少爷?

    庄衍想一声大笑,却不知为何出口哽咽,他声音颤抖着,传入了小池的神识:别怕,是我我来了。

    他便明白自己获救了。

    心中猛然一松,小池再也坚持不住,彻底放任自己陷入昏迷。

    何处是光?何处是暗?

    现在的他或许还分不明白,但他凭着直觉便知道,此时靠着的身体温暖而熟悉,令他感到宛如归处的安心。

    有这个人在,他或许不会再受到伤害。

    空气重新流入身体,那是生的气息。】

    砂石大哭的声音传入他的神识:呜呜呜,池罔池罔!?

    池罔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子安接住了他,把他抱在怀中轻轻安抚道:别怕,我来了。

    在昏迷时因为失去了内力压制,池罔身体内的疫毒已经发了出来,他现在烧得有些神智不清。

    理智不在起作用,他只是本能地向这熟悉的声音摸去,便靠进了一个温暖而令他安心的怀抱。

    他近乎呜咽道:庄衍

    子安身体一僵。

    那是在他梦中出现过的名字,而怀中人这样呼唤他时,心头骤然涌上的喜悦和熟悉,奇异得几乎让他无法理解。

    子安只愣了一瞬,就继续轻拍着池罔的后背,柔声道:放心睡吧,后面的事交给我。

    只得了这一句话,池罔就睡了过去,呼吸重新恢复了平缓。

    子安轻轻哄着他,直到他睡熟过去,才看着他的脸,陷入了思索。

    蜡烛被放得很远,池罔的五官映在半昏不暗的烛光下,子安看着他,心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不对劲的感觉。

    就仿佛他天生便知道,怀里的人不长这副模样。

    他试探着伸出手,摸到了他脸上的假皮。

    他手指轻轻揉动,将假皮一片片揭下。

    摘下伪装后,子安愕然发现,眼前出现的,就是他在梦中见过的、每一个表情都会牵动他心绪的容颜。

    只是比起梦里青涩的模样

    他长大了。

    兰善堂诊间打开的窗外,有人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大哥进去那么久,怎么还没出来?

    对啊,弄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大夫,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应该用不了这么久吧?

    感觉不太对!我们快进去看看!

    子安皱着眉,连忙抱起床上昏睡的池罔,他手上抱着人,只得一脚踢开被插上的门,从兰善堂另外一边的窗子中跃了出去。

    这动静立刻惊起了兰善堂中的病人和医者,阿淼惊道:刚才什么动静?等等池老师的门,怎么自己开了?

    她有些惊喜的问道:是池老师吗?你醒了吗?

    天山教教徒见到屋内的情况,都是不知所措,又听到屋外传来的声音,慌张道:这怎么回事?那小大夫人呢?算了不管了!不能被人发现,赶快带着昏迷的兄弟们先撤!

    阿淼匆匆赶了过来,发出一声尖叫,瘫倒在地上。

    屋中门已被从里面破坏,向外倒在地上,而屋内的窗户大敞四开,显然是有人来过。

    床上的池罔,早已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

    1. 第一种落水救法,引用于:

    明张仲景《金匾要略》

    救溺死方:取灶中灰,两石余,以埋人,从头至足,水出七孔,即活。

    2. 第二种落水救法,引用于:

    清程鹏程的《急救广生集》

    溺死救法:凡溺水,惟冬寒难救,余月心头暖者,俱易救。捞起时,切不可倒控,急将口撬开,横衔箸一只,使可出水。再将溺人横伏牛背,牵引徐行,腹中水从口中并大小便流出,即活。

    第57章

    秦伯, 您快给他看看, 他怎么会发如此高热?

    少爷,你难道忘了你娘给你开蒙的书?苍老的声音,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值气凉而窍闭, 得风气之疏泄, 是以伤卫。如今初夏,江水寒凉。这位小公子掉进江里,必然会风寒侵体!

    庄衍定下神,是了,怪我关心则乱。《内经》有云, 风寒客于人, 使人毫毛毕直,皮肤闭而为热, 当是之时, 可汗而发也, 桂枝、麻黄, 发汗之方那么, 喝了药后, 我该给他发汗驱寒。

    身边的人不停地叽叽喳喳,着实烦人得很。

    躺在床上的小池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待一会,却没人懂他的心思。

    好不容易盼走了这对老小, 没过多久, 又有人来扰他的清净。

    有人坐在他身边, 扶起了他的身体,将碗塞到他嘴边,轻声道:小池,喝了它。

    那温热的液体流入嘴中,小池顿时不开心了这什么鬼东西?苦死了!

    他便将这恼人的东西扒拉开,嘴里嘟哝了一串叽里咕噜的罗鄂语,可惜就是没人听得懂。

    他只重新的了片刻安静,就被人强硬地掐着他的下巴,温暖却有点干得扎人的东西,直接以奇怪的方式把药灌了进来。

    什么东西还会动?小池迷迷糊糊地咬了一口,庄衍差点惊得自己呛进一口药,连忙死死控制住,把药给他全部灌了下去。

    小池身体本来就冷,浑身上下都感觉不对劲,真是难受极了,还被人这样折腾,简直分外生气。

    紧接着,他又被人捂了几床棉被。

    小池开始挣扎,庄衍还来不及擦嘴边的药,就得跑到床边用力压住小池四处翻出来的被角,别动,别把热气放出去!

    被几层被子捂着发汗,被窝里的小混蛋即使是烧到迷糊了,也依然可以本能地从各个刁钻的角度,挣扎出一只手或者一只脚,伸到外面晾着凉快。

    庄衍四处扑火,实在奈何不了他,只得除了鞋子,亲自上床去压着他,逼着他发汗,把江中落水受的一身寒气发出来。

    艰难地发了这场汗之后,果然小池排出了身体的寒气,他的高烧退了许多,终于能安稳的睡下。

    庄衍当时抱着小池,两个人都湿漉漉地回来时,他就毫不犹豫地抱着人进了自己的屋子,现在他病着,梁主管犹豫道:少爷,用不用我再准备一间

    不用。庄衍斩钉截铁道:我和他一同睡,这样夜里也方便,他病情如有反复,我可以立刻处理。

    小池这一次高热,当日退下后变成了持续的低烧,他足足躺了十多日,才终于转好。

    庄衍每日亲自为他诊脉,其间又请了一次他母亲相熟的老前辈,当地兰善堂里最有名望的老大夫为他诊治。

    小池虽然长时间低烧,但这却并不是一件坏事。

    亡国被掳,异乡飘零,这孩子心中压了太多的事。借这一次大病的机会慢慢发出来,反而对身体有帮助。

    而在他昏睡的这些日子里,庄衍每日尽可能的晚出早归,更衣、擦身、如厕这些私密之事,他都不愿假手旁人。

    喂药、喂粥这些事,就更不用说庄衍是怎么干的了。在他心里,小池从进了他的院,就是他的人。那由他来做这些事情天经地义,自然不需遮遮掩掩。

    梁主管在旁边看着嘴角抽搐。

    少爷这态度,哪里是宠爱一个小情人,分别是伺候一祖宗!

    在所有人的期盼下,小池的身体一日比一日见好。

    庄衍院中杏花开了的那一天,他醒了过来。

    小池醒来时,庄衍不在屋里。

    日光透过窗子,少爷的屋中带着一层橘红色,显得十分温暖。庄衍屋中一几一凳,他看着在眼里,都觉得莫名亲切。

    小池想起自己的死里逃生,不禁鼻头一酸。

    没想到在这仇人之子的卧房里,时隔几个月后,他重新感受到了回家的安心。

    在他即将醒来的前一天,其实他已经有所知觉。

    他知道一直贴身照顾自己的人,就是庄衍也只有庄衍。

    他从被窝里坐起来,轻轻靠在床头,出神地在心中勾画着未来的模样。

    他想着自己的以后又想着如果有了庄衍的以后,他们会走向哪一个方向。

    出神的想了许久,小池突然听到了庄衍在外面说话的声音,便知道是他回来了。

    那一瞬间,小池的第一个反应,却是自己十几日都没梳洗过,不知已经邋遢成了什么样?

    他连忙跳下床,腿还有点软,但却已经奋力地奔向屋子中的铜镜前,照着镜子打理起自己的模样。

    庄衍推开屋门走进来时,木门发生了一声轻响。

    那一声响,就像直直敲在他的心上。

    也敲开了一个温暖的心愿,和一个带着希望的未来。

    小屋中万籁俱寂,窗外鸟儿落在枝头,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

    池罔迷茫的睁开双眼,却迅速恢复了清明。

    这里不是兰善堂。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摸自己的脉,却立刻愣住了。

    他的脉象不浮不沉,健康有力,虽然还有一丝大病初愈后的虚弱,但以他的体质,大概两三天后便可无碍。

    是谁治好了他体内的瘟疫?

    他昏了多久?药方在江北传开了吗?

    池罔跳下床踩上鞋,便向屋外奔去,为自己寻一个答案。

    这住处异常清静,池罔走了一会,居然一个人都没见到。

    墙外不知谁家种了一排杏花,连成了粉红色的一片轻云,带着沁人的香气探进院中,做了一位雅致的不速之客。

    池罔无心欣赏,他顺着眼前的路向外跑去。

    却在转过这个墙角后,骤然急停脚步。

    有个人从墙转角的另外一边,脚步不疾不徐地向他的方向走来。池罔转得太急,险些撞了人。

    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池罔仰头看他,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其实还在梦里,一直不曾醒来。

    七百多年前,池罔曾在忙碌政事之外的闲暇,会不经意的想起来他那位出了家的庄少爷。

    他若是剃光了头发,该会是什么模样?

    那时他满心都是愤怒,还有许多深深埋藏的委屈和惊慌,他用繁忙的公务去麻痹自己只要听到那个名字,就会波澜不休的心境。

    到了最后,他心中的复杂情绪,只化作了一句带着挖苦之意的嘲弄,凭他以前什么样,只要没了头发,定是个极难看的秃子。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知道了庄衍的死讯。愤怒被茫然取代,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中,想起庄衍时,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以后该何去何从。

    他的来处已齐根斩断,归处也成了杳然无迹。

    七百年前,他没来得及见过庄衍出家后的模样。

    而此时他看着站在面前的僧人,突然就明白了,庄衍当年出家以后大概就是这模样吧。

    他放下了一切牵挂,看空了与他纠缠的痴嗔爱恨,修成了大圆满,从此功德加身,世世代代积攒福报,或许终有一世摆脱了轮回之苦,往生极乐净土。

    然后他们,就终于再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气度依然是那样的温和,那柔中有一种奇异的可以安抚人心的力量,变成了他无坚不摧的韧。

    那一瞬间,池罔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无尽的因果业报轮回,尘世间离合聚散,恩怨几经兜转,终于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他就这样看着面前的僧人,看到了他背后的十方世界,无边无量。

    只有他还执着在十方无边世界的那一隅旧时光里,再一次生起了那个温暖的心愿。

    要不,就这样下去吧?

    一刻都不要再分离。

    鸟儿落在杏花枝上,震得杏花纷纷落下。

    恋耽美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