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 > 那个要渡我的和尚弯了

>那个要渡我的和尚弯了——Ayzo(28)

    他不是不懂,只是懒得管而已。

    天山脚下的城镇房屋连绵起伏,一切设施应有尽有,虽然比不上北地第一大城元港城的繁荣,却也跻身成为北地首屈一指的大城。

    池罔在这街上走着,一边和砂石交谈:百年前这片土地,还是胡人的草原和毡房,你看看不过百年光景,这里发展得多么让人吃惊。

    却不料砂石开口接道:确实,在胡人刚刚归顺的前十年,北边还经常小动作不断,尤其是在仲朝开国皇帝房邬病重时,这边连接暴乱。后来仲朝第二位皇帝房洱继任后,和班将军在这边亲自打了三年的仗,才给胡人收拾老实了。

    皇帝班师回朝,计丞相却留在天山十多年,建城铺道,将这边管理得井井有条,如今你脚下走的街道,都是按照他当年画出的图纸建出来的。

    你这次升级之后,知道了不少东西。以前让你跟我说一说过去发生的事,你都一问三不知,现在却大不一样了。池罔神态平静,但说出的话,却多少透露出一点怀念和欣慰之意,你说的这位计丞相,就曾经是我的朋友,你和我说说他后来的事吧。

    计丞相在的时候,这边达到了几百年中最繁华的盛况。胡人不造反了,都在学汉话,把贵族子弟争相抢着送入皇都学习,各族百姓都在这里安居乐业地生活。鞋教什么的,在他治下从未出现过。

    砂石娓娓道来:即使是天山教这样的鞋教,这几十年不断贬低仲朝皇室在北地的影响力,但在时隔百年后,都不得不承认计丞相对北地山脉的富足和安稳,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时隔百年,北境的百姓仍然在感怀计丞相的恩德,他的衣冠冢就在城中。而在那衣冠冢不远处,有一家酒馆,是计丞相在世时亲自开的。

    池罔轻声重复:他开的酒馆?

    开了一百多年了,就在下一个街道拐角,向南走三百步的地方。砂石的声音十分干净,我想你应该去一趟,池罔。

    那酒馆模样十分醒目,离的老远,就能看见当街插着一块木牌,上面一个偌大的计字,任谁路过都不会认错。

    池罔走了进去,店里炭火烧的暖,现在天色还早,酒馆刚刚开门营业。

    酒馆店面不大,客人也不多,小二见池罔一副大夫打扮的模样,先问了一句,客官贵姓?

    不过是来喝酒,为何要问自己姓氏?池罔迟疑一瞬,回答道,免贵姓池。

    一听这话,坐在门口附近的那桌客人,立刻回过头来看了了看池罔,面色十分不屑,啧啧,又一个过来打秋风、吃白食的。

    池罔听在耳里,心中疑惑愈甚。

    但店小二的态度,倒是没有丝毫改变,客官,您往里走。

    落了桌,接过小二递来的酒水牌,池罔刚开始翻看,便听到店小二说:这是从计丞相传下来的规矩,本店凡是姓池的大夫,酒水一概免单。

    池罔终于面露愕然。

    那小二却突然问道:我有一位远房表叔他大伯的姑姥的外甥的邻居中风了,瘫了半边身子,请大夫给开了一副八珍汤,却没有任何效果,看小公子大夫打扮,想必是位医者,敢问一句是为何故?

    那一瞬间,池罔已然明白了故人之意,他压下复杂的心绪,答道:因为风邪所乘,客于五脏,当先探风邪沉浮之处,再对症下药。

    小二脸色一变,脚步蹬蹬蹬地就跑了出去,没过片刻,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进了酒馆。

    这男人进来后,酒馆里三三两两的客人瞬间哑然无声,齐齐注视着男人的动作。

    那男人径直走到池罔面前,开口就问:那该开什么药?该治标还是治本?

    百年前那场与老计的交谈,似乎就在眼前。池罔半阖眼,缓缓道,或以散风药为君,而以补损药为臣使;或以滋补药为君,而以散邪药为臣使,量重轻而处之也。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

    男人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他猛地回神,大步走向后厨。

    片刻后他单手举着一坛酒走回店中,放在池罔桌上。

    那坛酒上还带着泥,显然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坛身泛着湿凉之意,氤氲酒香隔着酒坛传来,瞬间充满了整个酒馆。

    酒馆里的客人都惊动了,他们看着池罔桌前的男人,没人敢大声叫嚷,只小声互相交谈: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香?

    男人向池罔抱拳:这坛酒在院里树下埋了一百年,如今终于等到了它的归宿。

    风云山庄在此驻守百年,终不辱计丞相遗泽、成全了先人所托池公子,慢用。

    作者有话要说:

    砂石:追着我乱跑,你耍流氓~!

    余余:呃门主这是要耍流氓?

    池罔:???我什么时候成了流氓?

    1.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引用于:

    《妙色王求法偈》

    2. 风邪所乘,客于五脏化用于:

    宋窦材《扁鹊心书》

    3. 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引用于:

    《黄帝内经》

    4. 或以散风药为君,而以补损药为臣使;或以滋补药为君,而以散邪药为臣使,量重轻而处之也。引用于:

    明龚信 《古今医鉴中风》

    第31章

    池罔与老计的最后一面, 是在元港城。

    那一天黎明时分别, 他答应了让计夫子请他喝酒,这话他说完就进入了墓中沉睡,从未曾赴过这个约。

    他不曾想自己的故友,居然以这样别出心裁的方式, 完成这未竟的百年之约。

    池罔桌前的男人, 转身对着酒馆的人朗声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兄弟们随意,店中消费我请客!

    酒馆的客人一愣,连忙纷纷笑道:庄主果真好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借风庄主的光了!

    风云山庄庄主大笑道:这店从我太爷爷那辈一直传下来, 赔钱开了几十年,明天终于可以关门了!

    店中客人的笑容戛然而止, 面露尴尬。

    池罔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 也不看数额, 就拍在桌上道, 每过五年, 我派人送至少这个数到你店中, 把这店开下去,亏我付,赢归你。

    这身形高大男人的接过银票一看, 顿时意外地扬了扬眉:只要北地不发生战乱, 你的这些钱, 就足够这酒馆再亏上十几年的了。老弟,不用这样实惠。

    池罔已经不想再听,他抱着酒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砂石突然对他说:池罔,这人是风云山庄庄主,目前武林高手榜排行第一位的高手风云铮他是几百年出一个的武痴,习武天资比你都只高不低,没想到居然会这样意外的就碰上了,你不想借此机会,结识一下他吗?

    池罔回应的语气冷漠而嚣张:识个屁,我管他是谁。

    他抱着酒,在街上用轻功飞一样的离开。

    谁爱第一谁第一,他如今只想找一个最安静的地方,静静的喝下这坛酒。

    池罔抱着他那一坛跨越百年的酒,一路狂奔到天山上去了。

    北地山脉地处极北,一年只有两个季节,那就是冬天和夏天。

    漫长的冬天一直到六月时才会结束,然而一到九月,就会立刻从夏天重新进入冬天,每一年春秋的时日,短暂得可以用手指数得过来。

    冬季的天,天色总是暗的快。

    半山腰的池罔,看着天空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彻彻底底地暗了下来。

    池罔并不是一个容易喝醉的人。

    但是碰到这样一坛醇香四溢的百年老酒,又赴了好友百年前的故约,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便喝醉了。

    砂石有些担心:池罔,你喝多了?

    这个无所谓。池罔慢慢说,我从来都不喝多,但今天就想喝。

    酒坛中的最后一滴酒,池罔也没放过,他再三确定真的空了后,才小心翼翼地把酒坛放在自己脸边,自己则扑通一声,躺在了雪山山腰的皑皑白雪上。

    过了一会,池罔却说:有的时候我就会想,我一个人,活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呢?

    于是砂石便知道池罔喝醉了,他虽然担忧,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池罔轻声说:难得还有人记着我,这感觉真好这么多年了,我既怕他们记着我,又怕他们忘了我。后来想一想,其实他们记得我、忘了我,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么多年,我都是自己一个人走下来的,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又何需伤春悲秋,扭扭捏捏作小儿女态?我心肠向来硬我会一直是那个走到最后的人。

    砂石附和,声音落寞:你的意志比我强硬太多了,我若是独自一人度过七百年,怕是早就疯了或许正是因为他了解我,才让我在遇见你后醒来吧。

    此时此景,砂石也有感而发,这样漫长的生命,想做的事怕是都做了,想要的东西,以你的财富力量,也没什么得不到的。七百年了,你早就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了,我很佩服你,池罔,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里,你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你错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池罔淡漠道,这七百年来,我唯一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救人、救人、再救一个人,我其实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这个疑问砂石早就有了,此时顺势就问了出来:那你为什么要救人呢?

    北地山脉地势高,池罔躺在半山腰看天上星星,仿佛都比往常的距离要近一些。

    只是今晚似乎星星都躲了起来,没有几颗亮着,夜空便显得格外暗淡。

    池罔失神地凝视着夜空:这是我答应庄衍的事没做完,我就不能死。

    这一刻,砂石觉得自己离那个答案,似乎已经很近了,忙追问道:你答应了他什么?

    池罔将手遮到自己眼上,许久都没有动静,仿佛已沉沉睡去。

    他到底还是没有回答砂石的问题。

    夜晚的天山如此寂静,凝神细听,却能听到极远处那细微的红尘喧嚣声。

    天山山脚下聚集了不少人,在夜晚燃起篝火,围绕着火堆喝酒唱跳,似乎今日是个什么节日。

    池罔远远的听到一点声音,看到一点遥远的火光,却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致。

    他的手搭在眼睛上,从自己的指缝间看了一会夜空,又疲惫的闭上了眼,似睡似醒间,轻声道:下面吵什么呢?这么安静的夜晚,怎么就不愿意安生点的过呢?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因为天山教教主,预测夜辛卯时分,恒星不见,会有星陨如雨。北地的百姓今晚都不睡了,要守着这场奇观。

    这声音太熟悉,池罔一时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梦里今朝。

    那人在池罔身边坐下,声音中带着温和暖意,紫藤村一别,不想会在这里与你再见。

    池罔双眼勉强睁开一条缝,看到那人穿着一身暗色的大氅,头上戴着一顶帽子,遮住了他那在月光下也反着光的脑壳。

    同时也阻挡了池罔迟钝的神志,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他一向最讨厌的秃驴。

    理智退去,那一瞬间起了决定性作用的,便是直觉。

    子安身上的气息,令他倍感安定,仿佛天然便能感知,来者不会伤害他。

    子安声音温和,在古时,星陨是为天灾,但在百年前,仲朝立国时就已全面废止星象之说,是以北境的百姓,愿守夜一观陨星雨。

    池罔喃喃道:但也有疯子跟我一样,不知道星雨,这大冷天的,只想躺在雪上看天。

    子安清朗的声音,温和地笑了起来:我是躲出来的,刚才夜探山顶上的天山教,差点被人发现。下面人太多不能去,上面人太精不能呆,那就在中间吹吹冷风吧,不想却碰到了你。

    子安声音中带着笑,好香的酒,闻着似乎都能让人醉,怪不得施主今夜不赶我。

    池罔没说话。

    身边传来簌簌的声音,和尚学着池罔的样子,舒适地躺在了雪地上。

    池罔几乎都要睡着了。

    身边的气息温和而安定,不带着任何恶意,他的身体几乎先于神智认出了这熟悉的感觉,自觉放松休息。

    这份宁静持续得让人舒服,直到山下的篝火晚会渐入高潮,众人开始喝酒唱歌,那跑调的齐声合唱,直直钻入半山腰池罔的耳朵,把他给吵醒了。

    池罔不舒服的动了一下,难听死了,叫他们闭嘴。

    子安失笑道:贫僧做不到,你只能忍耐一下了。

    大概是贫僧两字刺激了池罔,让他的心情瞬间就不那么平和美妙,什么你是个秃驴?呸,唱个歌,我就不赶你走了。

    和尚的脾气是真的好,他与池罔两次见面,每次都被他指着鼻子骂秃驴,却从未见过他生气。

    此时他对着喝不喝醉都蛮不讲理的池罔,依然是颇有风度:贫僧不会唱曲儿,但是贫僧会讲故事,还会算命。

    那你就算命。池罔过了很久,才慢慢地回了一句。

    子安又笑了,他忍不住微微侧过头,去看着黑漆夜幕下,手放在自己脸上的小施主。

    你的生辰八字,我愿意帮你一试。

    池罔慢慢道:罗鄂新历三九,腊月廿八。

    和尚很认真地算了一会,才突然愣住,摇着头微微笑道:施主,你又捉弄我。你这样的年纪,怎么可能是生在罗鄂新历年间呢?按照罗鄂历算,你都已经七百六十三岁了。

    池罔过了很久,才慢慢道:是啊,你这呆盆,怎么可能有人活七百多年呢?捉弄你,居然这么久才反应过来。

    恋耽美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