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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天道死对头——梅若繁(11)

    一夜无话,也无事发生,陆珺濯不时抬头看向秦卓岚,发现他没有离开过灵堂,心里松了一口气。

    天边已经放亮,天上云层太厚,天气不算太好,看样子要下雨。

    守灵守了一夜,不少朝臣站起来活动发麻的手脚,将铜灯送到灵柩前的灯架上,不时有人进出灵堂,灵堂旁边有座膳堂棚子,里面有穆府仆从在派发早点素包子和豆汤。

    陆珺濯取了一份餐点,又为穆铖取了一份,那负责派发包子的仆从见到他一愣,问了一句:铖公子院里的?

    这个声音,正是昨夜与秦卓岚秘密碰头的那个仆从的声音。

    是。陆珺濯应了一声,不动声色打量他一眼,只见他面相平平,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手里的活快而不乱,若不是陆珺濯夜里见过他,真的以为他就是个普通膳夫。

    他端着两份早餐走到穆铖身边,灵堂里只有穆铖一人在,其他人都散了。一个时辰后穆朔出殡,穆家的墓地在北城外,穆朔生前就给自己找好了墓葬之地,还修了墓室,棺椁送入墓室,封土就成。尽管如此,没有一整天时间也完成不了,不吃东西饿着肚子去是不行的。

    公子,你的早膳。他把餐点端到他面前,伸手捏起自己那份素麦包咬了一口。

    怎么现在才回?穆铖不满道,看他吃得香,也伸手取了一个,狠狠咬了一口,不知道他把包子当成谁了,两三口就把一个包子吃完了。昨日你就该跟我一起回。

    陆珺濯回道:我得为公子看着垣熙,万一他跑了不就白白放走温商了吗?

    我当初就不该听你的,你本来就是他们的人。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救他才出的馊主意。

    穆铖现在醒过神来,思前想后都觉得陆珺濯是在坑自己。

    那现在公子打算怎么办,横竖不能再去抓一次了,上次是与云大人联手才拿下温将军。云大人想放,我也是没办法。陆珺濯每次与自己这便宜表兄说话,总是忍不住逗弄他,穆铖让他想起自己的好友钟思卿。

    这事你别管了,本公子就不信了,以你的花拳绣腿都能抓住他,量他也逃不出本公子的手掌心。

    公子威武!陆珺濯适时拍了一记,决定不打击他的信心,有仇恨总好过意志消沉。

    时辰过得快,两人用了早膳,穆铖跟叔叔们商量起棺的事情去了,陆珺濯无事可做,在灵堂边四处看看,秦家的棚子里,只秦江一人在其中喝豆汤,秦卓岚不在。

    他心里一惊,人呢?

    他四处张望,没有发现,前边大门处传来喧闹声,正门大开,群臣全部跪拜在地。

    君霁表情肃穆迈步走进来,在他身后的是形容憔悴的穆太后。

    她一身素服,行走时脚步虚浮,没有让侍女扶着,一个人一步一步地走向灵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角通红,衬得脸色过于苍白。临近灵堂门口时,身子摇摇欲坠,被君霁扶着进了灵堂。

    灵堂此时空无一人,她奔到穆朔的棺椁前扶棺流泪,既不说话,也没有哭声,只静静地流泪。

    君霁走在她身后默默地从灯架上取了两盏铜灯,点亮摆在地上,把地上的蒲团推开,直直跪在地板上。

    众人没想到天子与太后会来,穆朔的几个儿子听了仆从的禀报匆匆赶来,又退出了灵堂,实在不忍打断母子两人的哀思。

    天子到场祭拜,起棺的时辰要延后,朝臣们又各自回自己的棚子等待。

    云飞昙与垣熙进了穆府大门之后,停下脚步,没有跟进去,两人站在离灵堂最近的棚子外边。

    既然垣熙能跟着穆太后一起来,想必他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她说清了,陆珺濯如是想着,看来台城昨晚无事发生,他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靠了过去。

    侯爷。他先向垣熙行了礼,转身面向云飞昙:大人。昨夜可安稳?

    垣熙见了他,冷哼一声,拂袖走到一边。

    这小子翅膀硬了不听使唤,养不熟的小狼崽子,好在还有点用处,总算把事情解决了。

    陆珺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冷淡,知他恼怒自己擒拿温商,做了不利于垣州的事情,心中有愧,于是低头不语。

    怎么?过了许久,云飞昙见他心情低沉,没有往日开朗话多,试图安慰他道:太后已知你身世,今日她来,除了送一送穆太傅,也是想来看看你。

    嗯。陆珺濯看了看灵堂中的母亲与弟弟,轻轻应了一声,心里有些为难,现在他觉得怎么做都是错。

    太后想着过几日把你上谱碟,来穆府之前,召我给你选个名,我尚未选好,你以往已有名字,我给你换个字,你看濯字如何?

    怕他不知道是哪个字,伸出食指在空中缓缓划出一个字,继而露出长辈一样的温和笑容:可看清了?

    赐名,一向是师长们最喜欢的事情,云飞昙从未给人赐过名,太后让他做这件事,让他欣喜,他来穆府的路上想了一路,最后选了这个字。

    陆珺濯点了点头,他的名字里也有这个字,他对这个字很熟悉,闭着眼睛用左手也能把它写出来:这个字很好,谢大人赐名。

    你喜欢就好。云飞昙心生欢喜,你的卖身契不需要送来了,天子会与穆家说清,到时候会把你迎进台城。穆公子也不会为难你。

    刚说到穆铖,前边就传来他的大嗓门:站住!穆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只见穆铖怒气冲冲地拦在垣熙面前,一副随时都可能把他爆打一顿的样子,没有立刻爆|发,已经是他极力压抑的结果。他的叔叔们在他身后用仇视的眼光盯着垣熙,暗中将之围起来,颇有一言不和就动手的架势。

    第25章 乱世王孙25

    喧闹声惊动了候在棚子里的朝臣们,他们一个个探头观望,然后与自己的同僚们互相对视一眼,神情凝重。

    听闻昨日城门前差点打起来了?有人悄悄地看向齐哉和秦江,在场的都是官场老手,自然时刻关注时局,消息不灵通如何能官运亨通?昨日城门的情形,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诸位大人请冷静,垣侯于此事并不知情。

    云飞昙走了过去,挡在垣熙身前,今日太傅出殡,诸位如此喧哗,是想要太傅不得安宁吗?

    那也不能这么算了!穆铖压低声音,满心不甘,牙齿紧咬,死死瞪着他身后的垣熙,他在这里才是扰了祖父的清静。

    垣熙:云大人,我这不速之客不太受欢迎,还是到外面候着好了。

    虽然穆朔的死他不知情,但是人人都知道,凶手是他麾下大将,太后向来待人宽慈,能够接受他的歉意,穆家其他人未必能接受。

    也好。云飞昙点头,向穆家几位公子施了一礼,打扰了。

    穆铖把头扭向一边,冷哼一声,他的叔叔们向云飞昙还了一礼,云大人客气,此事与大人无关,大人为了查案奔波了几日,改日再登门拜谢。

    他们让开了道路,目送两人离开。

    你怎么跟来了?走过曲折的抄手游廊,云飞昙回头看到陆珺濯跟在身后,回去吧。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高兴认祖归宗吗?垣熙在前方转身,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陆珺濯问:侯爷这就要回垣州了吗?

    回去了,尧都虽热闹,还是垣州岛住得舒服,昨夜刺客吵得本侯睡不安稳,杀了又怕麻烦,只好躲回老家去了。

    原来昨晚上真的有人暗中潜到台城边的鸿雁楼,难怪今天侯爷的脾气这么不好。

    侯爷就不想知道是谁派去的刺客吗?

    你知道?余下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他把昨晚遇到秦卓岚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秦家也在暗中布局,恐怕侯爷想走也不容易。

    他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事,转向云飞昙问道:大人,那一晚穆府的玄衣卫......我看好像走脱了一个?

    那一夜混战,场面太乱,我没有注意。云飞昙想起那一日的情形,那时候,注意力都在温商身上了,之后一路奔回尧都,顾不上其他的了。

    温商的先锋队回来的人少了十几个,他们若是得手,一定会回来。垣熙在一旁补充,对自己的兵很有信心。

    这么说,穆大将军有可能回尧都?陆珺濯最担心的就是穆慎有可能被人设计,遇到城外的温商。

    若是他们在城外打起来,正是中了秦卓岚的诡计,想到这一点,垣熙也急了,他此刻只想快点离开穆府,看来我得先走了,现在就进台城接出我长姐。

    你还是回去吧,与太后见一面。垣熙离开后,云飞昙这么说,其他事有我。

    他走近两步,握住陆珺濯的右手,在手心画了一个符纹,清冷内息顺着符纹而入,这是巫祝之术,保你诸邪不侵。

    陆珺濯知道古人的巫祝之术极为神秘,云飞昙出自大宣最古老的家族,掌握了巫祝之术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他看着右手掌心,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能感觉得到顺着掌纹有一股柔和的气息在旋转,许久才消失不见,他整个人却神清气爽。

    多谢大人。他感激地看了云飞昙一眼,我先回灵堂了,大人也要小心。

    云飞昙点了点头,转身沿着游廊走出穆府,陆珺濯站在原地举着右手看了很久。

    灵堂里,穆太后被穆家女眷扶到后堂休息,这几日,因为哀思过甚,她的身子大不如前,跪了小半个时辰就已有些体力不支。

    陆珺濯返回灵堂的时候,正好在廊下遇到女眷们扶着穆太后在后堂回廊上走着。

    你们下去吧。她看到了陆珺濯,勉力站着,轻挥右手让女眷们退下,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陆珺濯,许久才召手让他上前:我儿受苦了,来,到母后身边来。

    她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戴着面具的少年就是自己丢失的孩子。

    母亲。陆珺濯唤了一声,上前两步搀扶她进后堂,扶她坐上堂中摆着的蒲团。

    这些年,我日日夜夜都在愧疚,当年就应该坚持,不让他们把你抱走。穆太后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又把他脸上的面具取下,看到那张与君霁一模一样的脸,不禁又流起泪来。

    她取出丝帕,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你可怪母后?

    抬眸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怕他不认自己,又怕自己无法补偿他所受的苦。

    不怪,母后也有难处。陆珺濯双膝跪坐在她面前,温声细语安慰她。

    垣侯当时也如你现在一般年纪,他能把你养得如此,可见是尽了心的。她似乎以为自己的大儿子从小就在垣州侯府长大的。

    陆珺濯没打算纠正她,有些事情说透了于事无,陡增伤悲。

    此时门外有脚步声,不一会儿君霁的声音传来:母后,时辰到了。

    他迈步进门,看到陆珺濯时不由地愣了一下。

    霁儿,过来,见见你的兄长。

    母后。君霁脸色不太好看,当真想不到这个穆府的驭马奴会是自己的兄长。他凑到穆太后身边,对陆珺濯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兄长。

    对了,你见到云大人了吗?他是否想好了你的名?穆太后看着身前两个孩子,悲伤被冲淡几分,心中郁结稍解,转而关心起儿子归家的事情来。

    赐了濯字。陆珺濯轻声道,也学着云飞昙一样伸指描了个字。

    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君濯,好名字。穆太后满意地点点头。

    耽搁了一个多时辰,钟声敲响,穆朔的棺椁终于由十六个力士抬起,穆铖捧着灵牌走在前,其余穆家人拄着孝子棒跟在棺椁之后。

    一路哀乐,秋风把招魂幡吹得猎猎作响。

    陆珺濯站在人群里,静静地随着队伍前行。

    第26章 乱世王孙26

    冷风呜咽,街道冷清,尧都的百姓知道今天穆朔出殡,都躲在屋里不出来,只有些胆子大的从窗内探头看一眼。

    送葬队伍很庞大,几乎所有朝臣都来了,穆家本是世居尧都的大家族,人丁兴旺,浩浩荡荡数千人的队伍,走在街道上首尾隔得甚远。

    陆珺濯与穆太后相认之后,也与舅舅们相认了,虽然穆家人没有给他好脸色,但也算是承认他的身份,让他换了一身孝袍,跟在穆铖身旁。

    有不少朝臣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他只当听不到,默默低头走路,偶尔向后看,还见到齐哉等人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目光相遇却能面色如常地对着他点头。

    这些大宣权臣都是人物。

    想到这里,他往云飞昙的位置看去,发现人不在,刚才还在,怎么拐个弯就不见了?他心里担心,脚步不由得放慢,引得穆铖转头瞪他一眼。

    有事?穆铖的声音像耳语,不要在祖父的丧礼上胡来。

    他声音沙哑,双眼红肿,脸色不太好。

    无事,放心,今天我什么都不做。陆珺濯脚步加快,紧跟在他身边。

    穆氏的宗族墓地在北城外,离君山太学不远,就在之前陆珺濯擒拿温商的地方一里之外,从紫竹林绕过去,背靠君山秀泉峰,是个风景优美的山谷。

    队伍一路行来,棺不能落地,几批人轮流抬棺,送葬队伍在路上歇了两三回,终于到了紫竹林边上,停下休整,前方入了山谷就是墓地。

    连日劳累,已有不少人吃不消,歇下来就不想动。穆铖抱着灵牌依然肃穆站着,他脚边有枯草叶,被风一吹,撞上他的衣袍发出沙沙的声音。

    别处的草虽也因为临近初冬而发黄,但是只有他脚边一圈地方的野草干黑,枯得异常。

    陆珺濯蹲到草丛边,拨开发黑的草秆,发现了一颗冒着幽幽黑光的珠子。

    原来是那天掉落的珠子,难怪他心神不宁,隐约感觉到有力量推动自己拨开草丛。

    他伸手想把它拾起,手刚靠近,那珠子就往远处滚动,像是在害怕他。

    是因为巫祝之术吗?

    他走过去,换了左手伸过去依然抓不到它。

    他苦恼着,眼睁睁看着那珠子滚到穆铖的脚底,看来得想个办法把它捡起来。

    你在干什么?穆铖见到到绕着自己走了一圈,现在还猛盯着自己的脚底,忍不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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