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 > 浩瀚于我

>浩瀚于我——ChloePrice(12)

    初元这人就是再心大,也注意到他表情变化,于是有些紧张地问他:怎,怎么?

    不,只是有些不好的印象......陈霄援知晓自己说错话,赶紧改口,不不不,是在见您之前。因为当今的一些作为,所以导致......其实在我家乡,很多人并不喜爱您。

    初元心说这小子说话真的嘴直。虽然想也知道他说的情况肯定有。

    哦?是为何?

    陈霄援酝酿一下:您可别觉得是我冒犯,实在是有苦。我是从北方来的,陈霄援看他一眼,初元光这一眼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陈霄援继续道:我们家乡的日子实在是很苦,我娘......已经没了。在先帝时期还不这样,在今上开始供奉您之后就......更加恶化了。为了维持供奉,我们每年的赋税也在上涨。

    到处都在打仗,能够生存已是不易,哪儿还有再上调赋税的道理?我壮志乃救国于水火、于昏君中,但实在是!唉......

    他还指望着考取功名,去朝堂中有一番作为。他带着为数不多的家当,背井离乡,只有成功,没有失败,他需要加倍的努力,而不是更多的哀叹。

    但即使这么说,他这无尽的焦虑,还是他的心病,就跟那颗长得稀奇古怪的智齿一样,难以拔除。

    那......初元哑然,这人跟自己很像,又很不像,说不定魏朝的未来,是在这种年轻人手上,而不是自己这种说说之人。

    但......

    初元觉得自己当真不如,徒有神明之职,却无担当之心,最多是嘴上说说而已的悲愤。他只愤过,恼过,还在为自己没有一脚踏进这个泥坑里而庆幸过......

    自己怎能如此。

    初元嗫嚅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脸让他感恩,自己除了帮他拔了一颗牙,其他真的算不了什么:这个给你吧......是一包没来得及种的花种,这花种是天上来的,有神力,等花开之时,一切都会变好......

    他看着这年轻人的眼睛里亮了亮,正要跪谢,忙被初元扶起来:不必。我没这个资格,但是也许你努力,努力种它,努力......拯救这个国家。

    我会的!

    我也会保佑这个国家长顺安康。他也曾在这片土地上有过家,他不能这么没良心,无需你们没有必要的供奉,我也会保佑的。

    年轻人冲他重重地磕了个头。

    初元从那间林间小屋出来时,心情异常沉重。

    每每触及这个话题,他都觉得自己沉重。

    跟一个人吃完了一桌满汉全席似的。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俗人,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神,想着多赚钱,有好日子过,看见时鉴有那么多佣人伺候觉得羡慕,看见别人一呼百应不被人瞧不起觉得渴望。

    但是自私又是人的天性,是个人都会想着为了自己活,又有哪儿不对?

    可自己现在是神......虽然初元不是自己心甘情愿,但是既然得到了那么多人家想要都要不来的东西,怎么能不多做些?

    而不是在这儿义愤填膺,而什么都不做。

    ☆、第十八章

    天命不可违,天命皆在自己手。

    初元晓得了这么个理。

    然后摆在他面前的几条天命,一是回去被时鉴弄死,二是回去被时鉴弄死。

    他娘的他哪儿算得到这个祈愿这么好完成!他就随便拿的啊!

    连治病带唠嗑都用不了一个晚上!

    现在天边泛白,天上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几个日子了。他至今也没搞清楚天上和人间的时间换算,反正只晓得就这么回去,必死无疑。

    算了,再在外头溜达溜达,等时鉴消气儿了再回去。

    北方是个在人们口中变得多灾多难的地方。虽然如此,但是初元从小在京城长大,若说是条件变得恶劣,他也没什么实感,在他眼中的恶劣生活,也不过是街头神出鬼没偷人摊子上吃食的流浪孩童罢了,再不然,就是比自己和娘亲的日子更拮据些也不会比这些更差了。

    他想不出怎样的日子,能让人背井离乡陷入流亡。

    这么说起来颇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味道来。初元不敢妄下定论,决定亲自一步一步往那个方向去,好好地看一看。教书先生还说在先帝、祖帝之年,收复北蛮,并且通商往来,那边一度为富庶之地,而如今,又是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他要一条一条地把成安帝的罪状列明,还大魏一个清白。

    目前尚在中原腹地这是初元在一处茶馆落脚的时候问旁人问来的。那陈书生的地方还真是偏僻,下个山足足走了他两天一夜!初元想传送都不知道往哪儿传,只能骗自己说是欣赏欣赏山野风光陶冶情操了。

    再一问是如今北边的战况。听说自己曾经去找过孩子落脚之处已经沦为北蛮的地界,初元不由得唏嘘。再听一个汉子感叹,谁不是为了一个活命啊,当今朝廷成日混沌,都自顾不暇,更不管北边;北地成日上供,却并没有得到当初答应好的东西,不闹才怪。

    结果那汉子因为被说是偏向北人,一群人给他骂个狗血淋头。

    初元不发言,说什么都有人赞同有人反驳,他可花不来这么多气力去让别人理解自己想表达什么。只觉得说得有理,毕竟打仗这事儿劳民伤财,若是两方互惠共利,也没人乐意吃这个苦头来打仗。

    所以又能怪谁呢?

    初元按了按自己头上的斗笠,去柜台灌满了一葫芦酒,结了帐,转身离开。

    初元这人宅,在天上,要不是遛狗,他基本不出门;就是为人时,他也没离过京城半步。大城市的风光跟别的地方的风光意境自是不同,他看个稀奇,专挑那种小路走,反正他也不怕打劫拦道的,随便几个小法术就能给那些贼人吓个屁滚尿流,他怕什么?

    初元是想起了那些个领养了孩子的北蛮人。

    或许,北边对中原的恨意也没那么深,只不过是当权者的无能,搅得百姓的不安与反抗。

    说来说去还是成安帝的错!

    这人咋还就这么不要脸地还让自己给他续命???

    初元想起来都气得慌。

    他一连走了许多天,走得鞋子都磨破了一双,磨到脚底开始发疼起水泡,这才重生衣衫,还去买了匹代步的马。

    这富贵人穿的玩意儿真不经用,走个几天就破了。

    接下来他就是坐在马上,像儿时许过的愿,当浪迹江湖的大侠一样,叼着棵草摇摇晃晃,看过了山山水水。初元只恨自己不会作画,否则便将这美景全都描在画上,等到来日若是真的山河破碎,也能充作缅怀。

    不行不行,这样想太悲观了!司命说了有希望,虽然谁都不知道这个希望存在不存在

    但是初元应该知道,希望是人自己给自己的。

    时鉴搁下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画谁,纸上描摹一个男子身形,侧身赏梅,却没张脸。他就只是随意画画,没个目的。

    书桌正对着窗,窗外有个园子,园子里种满了梅花。虽是秋季,但若是他想,稍施法术,也能让梅树开花。但他没敢,也不知是在逃避些什么。

    桌角放着一本泛黄还翘了边的纸本,正是初元那日拿来却忘了带回去的笔记。里面的东西时鉴一页一页全看过了,内心颇为复杂。

    他的内心向来一潭死水,从未如此复杂过。

    有那么一些东西呼之欲出,可是让他表达出来,他又觉得不知该用各种言辞来说明这让他格外难受。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自打初元回来,他就宛如得了什么不能好好说话的病一样,说不出来,什么都说不出来。

    来人。时鉴挥挥手,唤人来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收拾干净,除了那个本子。思量再三,他把本子收进怀里。

    他起身出了房间,脚步好几次要挪到府外去,又止住了。他终于觉得在天上的日子无聊了,无聊到他都转去书房,想看看有没有新的祈愿可完成。

    确实有新的祈愿书简,堆成一座小山,三四个仙使正在整理。他看着只觉颇为不适,转身又走了出去。

    自己还能做什么?

    时鉴忽的又茫然了,最后还是转身出了府。

    抬手要去敲初元居所的大门时,他还犹豫了一下。正巧,还没敲门,门自己开了,其厚从里面望了出来。

    时鉴真君?其厚感觉意外,您怎的

    你们家初元真君今日在否?

    仍未曾归。

    时鉴只觉心里空下去一块儿。

    其厚继续问他:真君可是有事?若是初元真君回来了,小仙可代为传达或是小仙能去通知您。

    时鉴哑然。他也不知自己来干嘛,并没有什么事要向初元传达,或是要他做,只是来了,习惯性的。

    他只能回答:并无。

    真君不如进来坐

    不必,我府上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时鉴又望了一眼门内,转身离开。

    初元失踪已经好几日了,可是时鉴一直没去找。一旦想到要去找,那日自己冲动翻墙后的心情就马上浮现出来,阻止了他的行动。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想想这么久以来是为什么。

    他也只是一大清早起来,把门上贴着的打油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再叠一叠,贴身放进胸口。

    他怎么认不出来,这是初元的字。

    总该去找他清算的。

    请问有人么

    初元敲敲门扉。

    小生途径此处,路途遥远忽觉口渴,想借两口水喝。

    结果半天,都没人应答。

    正再敲一遍想试试,不行就走人。结果面前的门没开,身后的倒开了,出来一个大娘:你甭敲了,这家早几十年前就搬空了,平日里被我们收拾出来放些杂物,没人住的。你要喝水?等一等唉

    大娘说着就转身进院里去舀了瓢水,初元谢过,一点不嫌弃地接来喝了:谢过好心人。

    你走这么远的路,这是去做甚呐?莫要再往北边去了,不安全,就地回返吧。大娘好心,还提醒初元两句。初元点头:无妨,我此番正是要去北边看情况诶大娘,我一路过来看见逃亡人无数,怎的没见您也走?

    大娘呵呵一笑:我一把老骨头了,逃不逃也无所谓了,我们这儿人都这么想的,能搬的早搬了,我们这种老的走不了的也就算了。就你刚才敲门的那家,那才明智,早几十年前就走啦

    初元回头看看,点点头,不知道接什么话。但是大娘善谈,盯着他脸看了半晌,又找到新话题:我看哥儿你生得俊,跟那家的伢子长得颇像,也是缘分呐想当年,他家伢子是我们这儿多好一个乖仔,要不是说是有仙骨,被家里带去修仙了,我还曾想过要嫁他呢,哈哈哈

    初元也不知道跟老年人聊什么,应和着听她讲完也不知故人近况如何就走掉了,这才想起他的马儿没喝水,又不想掉头回去再找那个话多的阿婆,盘算着一会儿碰上水源让马喝两口。

    唉,这风景这么好,一想到马上要被战火爬满,就莫名多几分伤感。

    初元一人逛久也寂寞,身边除了一个不会说话只会走路的马,也没人陪自己唠唠嗑,竟是连话也不会跟人说了。

    他想想自己方才跟大娘攀谈时那个尴尬样子啧,丢死个人。

    倒是还想找个人配自己再逛逛,这绝美山水,没更多人瞧见,那可太亏了。

    正这么想着,初元牵着马瞧见了不远处一条小溪,正带着马过去喝水,一拐弯,看见了土丘另一侧,竟有一片花林!

    粉红的花开得热烈而灿烂,没了娇羞,各自努力地绽放着,落英缤纷铺成了一片厚重的地毯,像是迎接什么人似的,一望无际延伸到了林子深处。

    初元基本都忘了这个梅花和桃花不在秋天开了。

    等他意识到这件事有什么不对的时候,他已经走近了这片花林,并在万花丛中瞧见了他躲了这么久最不想见的一个人。

    时鉴。

    初元转身拽着缰绳就跑啊。

    ☆、第十九章

    你跑什么?

    初元站那儿东张西望,撅着个嘴吹哨子装什么都没发生。这会儿觉得云美花美掉地上的黄叶子也美,人间真好。

    反正就是时鉴这人不行。

    初元还随时准备开溜呢,时鉴往前迈一步,他能往后退十丈,最后终于是承受不住内心的谴责,抱着马尾巴: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贴条儿了!你放我走吧!

    结果被拽着后脖领子给拉回来了。

    我此番来,并不是追究此事。时鉴低头看着被逮着的初元从装死到复活,我只是许久未见出来寻你。

    初元打个滚拍着灰站起来:不是吧!我坐牢呢?三天两头给我盯着!你不会真的断袖,还看上我了吧?

    时鉴不语,只是风度翩翩地跟他翻了个白眼。

    行,你不说话就默认了,那我离你远些。

    嘴上这么说,但初元还是任由时鉴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了。时鉴对于他全程用脚走的行为表示不理解,问他:你这是要去何处?怎的不用传送?

    你能不能直面我刚才的问题?

    又不说话了。

    行吧行吧,初元妥协了:我就去北方看看情况,听说打仗都打到我们上次落脚发那家小茶馆了。初元说着还叹息一下,我就去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我又没个目的,用什么传送?再说了,做人最不缺的就是目的,而是要学会欣赏沿途的风景嗨,你不懂。

    初元把马交给了时鉴来牵,自己抄着手在前头走,心里默默感叹这天道也是稀奇,想着要个人来陪自己,还真的送个人过来但是此等美景,竟是让一个不懂风情之人看尽了,真是白糟蹋东西。

    早知道多提要求,说是要个长心的家伙来。

    他也没指望时鉴能对这个话题有什么反应,却万万没想到时鉴居然问题:怎么说?

    这个怎么说啊初元琢磨了一下,探手在头顶一片垂枝上摘了片叶子,快速回身贴在时鉴脑门儿上,再装无事发生,不管你有什么人生目标,升官发财也好,完成梦想也罢,人生来就是走向死亡的,这是结果而这一辈子你怎么活,这就是沿途的风景。

    初元万万没想到自己最终的归宿是给人发鸡汤。给成安帝发完又给陈霄援发,现在还轮到时鉴了。真的是......

    你看,眼下这些山间美景是人生中快乐的地方;我几日前走过一些地方,那里的人吃不饱穿不暖,哀声遍野,处处洋溢死气,换作人生,又是那些哀苦之时。世界大千啊初元也是瞎跟他扯,扯跑偏不说,自己还发起呆来。等回了神,看见时鉴还盯着自己等下一句,可他却连自己在说什么来着也忘了,只能很随便跟他来一句,算了,你连死也不懂,跟你说了也无用。

    恋耽美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