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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独地狱绘 作者:姚夜岑

    伊桥悟用手指当梳子,耙了耙湿漉漉的头发。此时,他不禁开始怀念起电热吹风机来了……

    他一手摆弄着拨火棍另一只手举着水瓢,先往铸铁大锅里蓄满了水,又添了些柴火进炉灶,这样待到明日,这汤头便会变得鲜美无比。此刻,他又开始怀念起天然气灶来了……不过,他随即回忆起祖父早年也总是半夜起身好几次往厨房跑,才幡然醒悟,自己创业失败的真正原因。

    有些事情,只有经过漫长的等待和精心的守候才能在平凡中取得非凡的成就。

    当时的伊桥悟还不知道,彼时这番领悟在他未来的人生中起到了多么决定性的作用,无论是治理藩国还是收服人心,皆同此理。

    他弯腰捡了几根柴火,绕到了院子背后,正打算添到浴缸下的炉火中去,却发现火已经被人熄灭了。

    “咦?”伊桥悟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幸之助的名字,却无人回应,空寂的院子里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仿佛世界上只下剩自己一个人了……

    他感觉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窥视着自己,有点阴森恐怖,伊桥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接着还打了个喷嚏。这下子,他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寒冷还是胆怯了。说起来,这也不怪他,毕竟最近总是会有刺客从黑暗中突然窜出来,对着自己亮出明晃晃的刀,任凭他胆子再大,也受不住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惊吓。万幸的是,幸之助的刀总能比刺客还要快一点。其实,就在刚才,他从浴室里出来,脱口告诉守在门口的人‘洗澡水还热着’之后,也是有点后悔的。毕竟连日来,和幸之助保持寸步不离的状态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哪怕只是隔着一道浴室的木板门,都会感到有些不安。

    ‘在幸之助洗澡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留在浴室里不出去?但那样看别人洗澡似乎不够礼貌……’伊桥悟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半天,还有另一个问题也同样找不到答案——‘要是刺客趁他洗澡的时候突然偷袭,那要不要先给他递衣服……To   be   or   not   to   be?’

    就在自己纠结的时候,他发现幸之助似乎也被洗澡这件事困扰住了。一时间,他从对方陡然瞪大,死死盯住自己的双目中,读出了诸如:茫然、惊讶、震撼、愤怒、疑惑、无奈等诸多复杂的情绪,最可怕的是——其中还夹杂着一闪而逝的“杀意”。

    伊桥悟皱着眉暗自琢磨——‘因为洗澡,所以想杀我’——可无论如何也思索不出这两者之间有何关联。

    通过这几天的经历,伊桥悟发现自己掌握了一个新技能,就是对“杀意”无比的敏感,不知道是这具躯体的本能还是怎么的……只要有人对自己起了杀机,他的身体便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闪避的反应。

    刚才有一瞬,幸之助又对自己起了杀念。

    之所以说是“又”,因为幸之助已想杀掉自己已经不是初次了。就在五天前的深夜,熟睡中的伊桥悟忽然惊醒了,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他轻轻翻了个身,抬眼就看到一个正襟危坐的背影。新免幸之助全身散发出浓重杀气,那把藏在刀鞘里的长刃横放在他膝前,他紧握着刀柄的手,连指关节都泛了白……

    不知何故,伊桥悟突然就紧张了起来,屏住呼吸,眯着眼睛悄悄看那只握刀的手,刚放松又立即捏紧的样子,像是一直在进退两难中苦苦挣扎着似的。毫无预兆的,幸之助突然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自己身上。吓得他赶紧闭上眼睛继续装睡,这举动也是出于本能的,他知道,如果在不合时宜的时机“醒来”,必将惹出杀身之祸。

    伊桥悟听到极其细微的“咔哒”声,一定是对方把利刃轻轻地拔出了刀鞘,紧接着,他感受到有股阴寒的冷风悄悄吹向自己颈间。仿佛是一只无声的细蚊落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触感十分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但他就是知道……那刀锋距离自己的颈动脉绝对不足一毫米了,只要幸之助的手腕轻轻一摆,自己就会成为一具尸体。

    自己随时都可能会变成那把刀下的亡魂,无数亡魂中的一缕,伊桥悟这才意识到这个一直伴随在身边保护自己之人的可怕之处。

    此刻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只能任人刀俎,他唯有祈祷幸之助在紧要关头突然改变决定。

    他完全不知道这个人为何想要杀死自己?只是恍然大悟,虽然幸之助自称是自己的“家将”,但实际上这件事背后可能有藏其他更为复杂的内情。理智不断提醒着伊桥悟,有些问题绝不能贸然就问出口。看来这些谜团只能靠自己慢慢解开了……如果此刻没死的话。

    终于,经历了在漫长的煎熬之后,他发觉幸之助身上的杀意终于渐渐退了。那人依旧悄无声息地收刀回鞘,躺回到距离他一臂左右的地方,合衣睡了。

    伊桥悟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之余,惊出了一身冷汗,竟是整宿未能再睡。

    不过,他决定将这件事藏在心底,当成永远的秘密。

    因为他察觉到,新免幸之助此人,并不是由于憎恨才对自己起了杀念,反而是被什么事情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才不得不做此念想的。因此,自己非但不能用这件事质问幸之助,反而还要加倍对他表现出善意,而且必须出于诚意。伊桥悟隐隐约约有个感觉,对方似乎对自己有愧,而这番愧疚显然是他唯一可以利用的武器……

    唯有如此,才能保命,他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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