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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华传(上)——如是所闻(15)

    是你。蔓华软靠着莲上肩侧,呈惝恍迷离之态,呢喃细语道:带我走。那声音带着隐隐的哀求意味

    整整六十个时辰,蔓华的意识都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穿梭,无论怎么走,无论怎么找,都没有尽头,没有法力,无法闭眼,盲目地被这些强烈的白光驱赶,几乎要到崩溃边缘。

    直到天暗了下来,蔓华渐渐歇息,开始了一段沉睡。

    这个过程是安宁的,没有半分痛苦,再到后面愈加的放松,身体开始真正自我调息。

    蔓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仿佛有一瞬间的晃神,觉得自己过了又几个百年。

    这是间木屋,不是白色,是木头本身的颜色,周围的光的温和的,有花顺着墙爬上天窗

    醒了。这声音如林间泉水清冷寂然,流水淙淙似能流入全身,遍体舒畅。

    莲上的容貌永远是那般高冷淡拂,皎若寒月,此刻看去还多了些霁月清风之态。

    蔓华要起身,莲上上前扶他起来。蔓华问:过了多久了?

    一百二十个时辰。

    都有谁知道?

    天帝,你我,淼宁。

    蔓华点点头,道了谢后站起身,他还是第一次尝试元灵大损,法力所剩无几,在天宫待着,应该连走路都很吃力。清莲府好歹是按凡间设施,在里面还能像个普通的凡人一般行动。

    仙君,风亭灵君在门外大吵大闹,引来好多仙官驻足。淼宁在门外如是禀告。

    蔓华看了莲上一眼,问淼宁:他吵闹很久了吗?

    每十个时辰来一次,共四次,这次闹得厉害,仙君设了结界,所以一概无法进入清莲府。

    嗯,我这就去。蔓华回话后,淼宁便离开了。蔓华对莲上又道:莲上,我不想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嗯。莲上没有犹豫地应下了,好似无论蔓华说什么他都会答应,无论是不是天帝的旨意,在蔓华看来都是十分感激的。

    清莲府门口,估计方圆十里就能听见风亭灵君的高谈阔论:你们说对不对,我们家蔓华从进去就没出来,上次也是,夜星仙子的迷知,不过是误闯了其中,就被扣下一直不放,连个说法都不给。我还就不信了,你清莲府怎么就了不得,不过就是新封的上仙嘛,怎么还就能无缘无故扣押仙官我还就在此放下话了,再半柱香的时间不放蔓华,我就告到天帝哪儿去,谁怕谁。

    你倒是什么都不怕。一道冷冽又自带嘲讽之意的声音传来。众仙官立马从一副看好戏的状态变得端庄肃静,分列两排,向中间行礼齐声喊道:司命真君。

    金色鹅毛笔盘发,白色流苏一步一摇,有雍容华贵之气,亦有颜炜含荣之态。旁有金冠束发,着深蓝色披风锦衣的神君,气宇轩昂,狂放不羁。

    司命真君。

    司命真君一步步走到风亭面前时,风亭才记起行礼。

    在上仙府前大吵大闹,成何体统。先是训斥了一番,后又问所为何事。

    风亭灵君支支吾吾,自是不敢说有关蔓华,否则又拿此事为难蔓华,简直罪过。怎么司命真君这么有空吗?

    说不出来,便是无端生事,按寻常法度处置,聚众者一个不少。司命真君厉声说完,众仙皆在心中叫苦不迭――这叫个什么事啊,看个热闹也要受罚。但也只是心中叫苦而已,要是说出来,非得罚的数倍重,司命真君可从不好说话,那非铉神君又是个喜好暴力的主儿,法力极高,罢了罢了,都惹不起。

    司命真君何必如此动怒。

    这是从清莲府入口出传来的声音,寻声看去便能见从照壁处绕出两位仙者,一位淡漠安然,鸾姿凤态,自有使周遭万物尽失颜色之气,一位白肤似骨,唇色嫣然,黑袂浮动,如白日出入的鬼魅,本应是放诞冶媚之态,此刻却有种飘然玉貌之姿。

    他们不急不缓地走近后,众仙官才知行礼齐声喊:莲上仙君。

    留仙池一赴,蔓华散君不在自家府邸养着,跑到莲上仙君府上不走,这又得是天宫一道口耳相传的话点。司命真君半开玩笑地说,但任谁不会觉着这玩笑好笑。能随便将玩笑话说得一股毛骨悚然之味,这天上也就没第二者了。

    小仙在凡间与莲上仙君本是旧识,其中波折情谊实在一言难尽,或许还有不少误会,这些日子才讲到第一世,恐怕后面会长留清莲府上,不知这样,有何不合天规之处?

    蔓华散君一向能说。不过我怎么记得天庭朝会上莲上仙君曾说过,那些凡间之事皆随三世凡人的离世而消散了,莲上仙君,不是吗?

    朝会之上不讲私情,故而有了那一番话。莲上迎着司命真君投来的目光,神情不着一丝变化,安之若素回道。

    司命真君忽然露出会心的笑意,扬声道:既然蔓华散君与莲上仙君情深义重,众仙官就莫要打搅,各自散去了。

    司命真君一声令下,众仙官赶紧行完礼后匆匆离去,虽然心中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仍然好奇得不行,但忘记要处罚这个事,对司命真君来说真是千百年来头一遭啊,这个便宜还是捡起就跑。

    再看了眼莲上和蔓华,司命真君又跟风亭说:近日清澜圣君要务甚多,你若这么闲,不如去担点。

    风亭忽然想起了,点点头。

    看着司命真君和非铉神君走了,风亭才开始放飞自我了,对着蔓华气愤道:你们在里面做什么,不让进去看,要不是去你府中找你,我都不知你能在这里呆上十天。

    没什么。蔓华神情懒散,越发让风亭觉得不是滋味,没什么?我要是不闹,是不是就不出来了啊。风亭声音提高了喊了几句,又见莲上还在一边,咳了几声,道:莲上仙君,此事并不针对于你,对了,你那个小仙侍实在脾气大了些,当然,小仙也就说说而已。

    风亭,你回去罢。

    不回去。风亭扬起脖子,颇有气势地回绝了。

    那你要怎的?

    十日后的鬼王寿诞你去不?

    去。

    那好,我先走了。之前答应帮清澜处理近百年来的文书都在这儿耽误忘了。说着,拂袖而去。

    蔓华愣在原地半晌后,才从风亭灵君的话中反应过来似的用手遮住眼睛,完全适应不了清莲府外刺眼的白光。

    抬头。

    蔓华闻声半眯着眼抬起头,本来炙热的眼睛突然被附上了一层冰冰凉凉的东西,原来是一条蓝色的纱带,此时睁开眼睛,再没有那种刺痛感,所有的光芒瞬间仿佛被削弱了大半。蔓华手抚蓝带,若有所思。

    系上后它自会隐去,不过只能维持一月之久。

    嗯,足够了。

    对于自己现状的解释有很多种,可能是因为在凡间发生了一些他从未察觉的事,也有可能是留仙池带给他的冲击,又或者是他心性的变化――如何变的他还不是很明白,但确确实实感觉了其中变化的趋势。但要下凡一趟,十日后的鬼王寿诞就是最好的一个契机。

    近几日蔓华闲来无事,将清莲府上逛了个遍,在园中剪花,又让淼宁找来瓶子开始插花,摆得湖中小屋里花香四溢,又抱着各种小兽在院里散步,累了就席地而坐,放在膝上顺毛,心情大好时还给它们做各种造型,搞得这些小兽后面只敢晚上出来放风。

    但是其中有只小虎崽叫奶惜,是只雄虎,可喜欢黏着蔓华,无论蔓华怎么不加节制地玩弄他,都一副温顺的样子,和蔓华打闹时还从不伸爪子,到了晚上,眼巴巴望着蔓华进了湖中小屋才守在湖边歇息,等蔓华出现,绝对是第一个冲上去要亲热。

    生个儿子也没这么亲吧。蔓华如是想着。且这只小虎崽十分可爱讨喜,粉扑扑的鼻子,奶油色的白毛,黢黑清晰的条纹,油亮的皮毛看上去十分健康活泼,琥珀色的眼睛安静时楚楚可怜,玩得高兴时炯炯有神,尾巴圆润灵活,撒娇时绕在你身体某个地方表现地十分亲昵。

    莲上这样性格的竟能养出此等小兽,十分难得呀。

    第23章 五里卿门宴(一)

    一日,蔓华□□完小虎崽,将它摊开在自己膝头,握住它双爪,一副乐不思疲的样子,戏说:你叫奶惜,以后长成威风凛凛的大虎该如何面对这个名字。

    清莲府上的小兽都是人间带来,要么还未修行,要么修行不够,所以只是通灵,还不能说话,更别说幻化身形。根据淼宁所说的,莲上喜好静,府上能说话的越少越好。

    也是,像他府上那些个自从学会玩骰子,整日赌个不停,都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他们倒是越赌越是身心健康,喝酒划拳更是少不了。以前是蔓华觉得无聊教他们玩乐,现在自己不爱玩了,不过也就随他们去了,总不能应了人间那句老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奶惜发出嗷嗷的声音,表示兴奋。蔓华又问:你是不是喜欢迷知?上次他们来带走迷知时,这小虎崽死活不放手,还攻击风亭。

    奶惜忽然眼睛一亮,耳朵竖立,一副开心的样子,但片刻后便蔫下去了,趴在蔓华两腿上,用肉掌刨着蔓华下衣物,这还是蔓华第一次见它无精打采的样子。

    迷知优雅高贵,喜欢她是常理,你是老虎,凡间都称你们为百兽之王,加紧修炼成形追上去,怕什么,只管叫那些敢笑话的再也笑不出来。

    奶惜猛地抬起头,瞳孔放大,精神焕发,扑上去就要舔蔓华。蔓华一把拎住他后颈皮,这些小兽总爱这样亲热。

    莲上从外回来后,蔓华跟他说起此事,莲上也表示赞同,问及要如何做时,蔓华便道:迷知可以幻化人形,将奶惜送到她身边就行。

    谁知莲上看着蔓华半晌不回话,蔓华纳闷:怎么了?

    没什么。莲上收回目光,继续在书案前提笔文字,一边问: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每日嬉戏玩耍,乐得自在。蔓华扯了一条帘幔,系在房梁之间,然后躺在上面摇摇晃晃十分悠闲。

    你可知情感其实分得十分细致,有的纤尘不染,有的海纳百川,有的轻如鸿毛,有的重似远山,有的两者之间不该存在,有的只属于特定的两方才会有。

    当然。蔓华曾听红簪老君说过,人有七情六欲,但即便是做了神仙,有着几乎和人一模一样的躯体,也会有所保留那样的情感,至于留下了什么,因个体不同而变化而已。所以才会有不间断的神或仙下凡历劫,最主要就是为了不断将累积到心中的□□给清除,未曾飞升为上神的神便自由得多,不若上神那般会位列神班,为天庭管束。

    那你可知迷知和奶惜之间的情?

    有何特别之处?

    一个是仙鹿,一个是灵虎。

    嗯哼?蔓华翻身正对着地下,一手撑起脸颊,一手悠然垂下,挑眉看向莲上。

    你细想便能明白。莲上顿了顿笔后,说道。

    无外乎是仙跟灵差距太大,或是鹿跟虎不同类,如此之类的话,听太多,你不觉得天宫有这些本身就是个很大的问题吗?我在凡间还看到了说人跟人之间相爱还需要分性别,是不是那天也发布如此条例出来约束下。

    莲上搁下笔,抬头看向蔓华,那眸中的沉寂像是能看进他内心深处,从而得知他的无情无欲以及不知痛痒。天宫从无任何类似规定,是因不需要,任何想想便知不可行的事就不存在开始,也就不必承担后果。

    后果指的是什么,悲剧吗?被迫压制情感,顺应时世看法,这才是悲剧。

    蔓华的态度让莲上无法再接着说下去。的确他说的没有错,不过这是天宫,摒弃诸多□□,是因为这是不可控的,而在这里,万物生灵的制高点,最不该有的就是失控,这会让一切陷入一片混乱。但蔓华不会懂得,因为他除了一身法力之外,就是按照一个凡人那样活着,他的情感丰富,无所畏惧,甚至是过于理想化主义。

    十二时辰后,天帝会熄灭四大明珠,使天色暗下,圆月当空,为的是在天庭的清苑设五里卿门宴。

    所谓五里卿门宴,就是铺五里地,对设两排方桌,款请所有在天庭当职的仙官,每五十年一次,今年恰好距上一年是五十年。原本是十年,但天宫的日子过得太快,眨眼十年便过了,就改设了五十年一次。此外还有类似的十里卿门宴,铺十里地,赴宴的不止天庭仙官,还有在大地留守一方效命于天庭的神仙,也有或许在那一百年里做出有意思事情的也会被邀。十里卿门宴都有名单且提前发出邀请,五里卿门宴倒不必,天宫的仙官本就不多,能坐满三里地也算不错,若是有下凡出任务或是历劫的,就更少了,所以达成了在者必赴宴一致认可。之所以一直设五里,不过是天帝他老人家高兴而已。

    怎么恰好选到这几天里。蔓华坐起身子,皱了皱眉头。他这样子去,很容易被看出法力几乎尽失。

    安排你与我坐一起,不过一步之距,也别与其他仙官发生肢体接触,不会有问题。

    圆月当空,亮如白昼,四下尽是白色建筑陈设,此刻看上去像是夜中身处银装素裹的雪山之间。脚下的步云分层,最上面浮动在衣裙之下,渐渐升腾,越发浅淡,直至半空中消失。两条整齐排列,相对而设的席位在其间若隐若现,端正席地而坐的仙官持玉杯,饮玉液,食琼花;□□飘然,般般入画。

    宴会的座次安排也十分简单,不像十里卿门宴那样有特定安排。上仙往前坐,之后也就是随便坐下了,一般就能看出谁与谁走得亲,所以当蔓华与莲上坐一张桌前时,风亭灵君还频频示意投来问询的目光。旁桌有司命真君,斜上座有风亭灵君,都得防。而清澜圣君本是要靠后入座,却是被风亭灵君硬拉了过来,除了最开始遇见的对视一笑,便再没有来往之意。

    月白风清,清辉万里,撤了明珠,才知明月的优美。清晰悠远的声音自正中间正上方传来,初听时仿佛在漫无边际的远方,细听时又觉是在耳边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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