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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四 四月某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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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头部被撞伤,满脸是血的比利时士兵被人从装甲车内拖了出来,按倒在地上,有个高大的黑人抡起砍刀一刀劈落,人头落地,鲜血喷了站在他前面的黑人一身。负责斩首的黑人将还戴着蓝头盔的头颅高高举起,向周围的人炫耀,发出野兽般的狂笑声。在场数百名卢旺达人狂呼大喊,眼带血光,形同野兽,这一幕让苏红和听到动静跑出来看的陈静还有老板夫妇面色煞白,浑身冰冷,尤其是陈静,差点没昏过去。她摇着墙壁,浑身发抖,结结巴巴的说:“杀……杀人了……他们……杀人了……”

    苏红同样在哆嗦:“他们……居然屠杀了维和部队的士兵?他们都疯了么?”

    老板说:“快,快,快关门!不能让他们进来,不然我们都会死的!”

    话音未落,急遽的枪声响起,是从总理府那边传来的,显然,总理府也遭到了袭击。听到枪声,暴徒们更加狂热,有人开来摩托车用铁链栓住比利时士兵残缺的尸体拖着在大街小巷横冲直撞,车开到哪里哪里就是一条血路,有人提来汽油倒进装甲车里然后点火,直烧得浓烟滚滚,还有人举起从装甲车里找出来的自动步枪对着天空搂火,尖厉的枪声为这座城市更添几分恐怖气氛。广播也响了,用的是卢旺达语,陈静和苏红都听不懂,但是广播中那恶魔蛊惑世人般的声音还是让她们只想缩成一团。她们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场二战结束后最大规模的屠杀的开端,从现在开始,未来的三个月中,这个美丽的山地之国将被鲜血淹没。

    非洲曾是人类的摇篮,人类的先祖就在这里诞生,两百多万年之后,他们走出了非洲,向欧亚大陆迁徙,战胜了无数毒蛇猛兽和自然灾害,最终成了这个蓝色星球的主宰。没能走出非洲的那一批则继续留在摇篮里,靠着非洲丰富的资源过着原始却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西方人的到来却让这种质朴而自在的生活一去不复返,屠杀、掳掠、奴役、瘟疫……这些骇人的字眼充斥着非洲长达四百年的历史,无数非洲人像牲畜一样被屠戮,或者卖到各个殖民地去从事繁重的劳作,最后的奴隶主的皮鞭抽打之下悲惨地死去,无数资源被掠夺,留给非洲人的只有黑暗和绝望。二战让欧洲实力大衰,英法德等国已经无力维持庞大的殖民体系,欧洲各国先后宣布独立。然而殖民统治流毒无穷,欧洲殖民主义者在统治期间将非洲土地和族群根据自己的意愿肆意分割,留下无数隐患,比如说比利时人在统治卢旺达的时候就通过肤色和财产的区别,将原本是一个整体的卢旺达人强行划分成了两个族群,肤色渐浅、身材较高、拥有较多资产的图西族人被他们视为是比较接近白人的高贵种族,而占人口绝大多数的、较矮而肤色较深的胡图族人则被视为低贱种族,两个族群的待遇截然不同……怎么样,是不是很眼熟?没错,就是德国法西斯那套。整个欧洲都在骂德国搞种族岐视甚至灭绝,其实他们玩的也是这套,区别仅仅在于他们是在殖民地玩,德国是在欧洲玩,所以德国就是反人类,他们则成了正义的化身。

    曾经的伊甸园变成了炼狱。

    在六十年代,非洲掀起了民族独立的浪潮,被统治了四百年之久的非洲国家一个接一个独立,噩梦仿佛已经结束,在黑暗中沉沦得太久的黑色大陆迎来了一缕曙光。然而,这只是幻象,独立并不意味着噩梦结束,相反,只是新的噩梦的开始。殖民者是走了,但却给他们留下了无数宗教、种族、领土、文化等等各方各面的冲突,殖民主义者在的时候还能压制住,他们这一走立即就放出了这些魔鬼,整个非洲大陆都陷入了动荡之中。最为可怕的是,在非洲独立的时候西方还为他们送上了一包甜蜜的毒药:自由与博爱。在自由与博爱的价值观的里,堕胎是反人类的,弃婴是反人类的,甭管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都得将其抚养成人……当然,政府采取强硬手段控制生育率,控制人口增长,也是反人类的!在这种要命的价值观的影响之下,非洲的出生率飞速增长,人口基数成倍的增加,而他们的工业、农业、医疗卫生、教育等等却没有跟着提高,换句话说,非洲根本就没有做好迎接人口增长浪潮的准备,于是,饥荒、疫病、战乱成了家常便饭。在生产力没有提高的情况下,一块土地所能随的压力是很有限的,非洲最大的问题就是生产力低下,人口增长速度却高得吓人,种族冲突甚至是屠杀也就在所难免了,没有哪个国家能够例外的。

    就比如说现在的卢旺达!

    比利时在殖民时期一直采取打压占人口绝大多数的胡图族,优待只占总人口百分之十几的图西族的策略,刻意在两个族群之间挑起矛盾,而他们在撤出卢旺达的时候却出卖了图西族,将政权交给了胡图族。被打压了几百年的胡图族立即对图西族进行报复,卢旺达内战爆发。1993年,在国际调解之下,胡图族和图西族在坦桑尼亚北部城市阿鲁沙签署和平协议,结束了内战。根据这一协议,由胡图族政治家朱韦纳尔·哈比亚利马纳担任卢旺达总统,图西族女政治家乌维林吉伊姆扎纳担任总理,胡图族和图西族共同执政,治理国家。本来事情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胡图族极端势力对此大为不满,认为马纳总统在对图西族的谈判中让步太多,严重损害了胡图族的利益。在和平的掩盖下,不满与怨恨正在酝酿,终于,在1994年4月6日那天爆发出来了。

    当天,马纳总统的专机在基加利上空被防空导弹击落,机上人员全部遇难。胡图族指责是图西族谋杀了总统,立即对图西族展开报复,他们屠杀了十名准备护送女总理到联合国建立的安全区避难的比利时维和部队士兵,也枪杀了女总理一家,而陈静和苏红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这一天是1994年4月7日,在这一天,上帝闭上了眼睛。

    就在陈静和苏红哆嗦着和老板齐心协力关上餐馆的门的时候,基加利已经变成了喷发的火山口。胡图族军队控制了电视台和广播中心,胡图族将军在广播中咆哮:“几百年来他们(图西族)一直在欺凌我们,压迫我们,他们就是一群在不停地吸我们的血,啃我们的肉的蟑螂!现在我们已经受够了这群蟑螂了!每一名士兵!每一位市民!每一个不想再受这帮蟑螂的欺压的胡图族人!都不要再沉默了!拿起你们的步枪,拿起你们的砍刀,拿起你们所能找到的一切武器走出家门,杀死每一只你们所能遇到的蟑螂!杀死每一个试图包庇这些蟑螂的人,不管他是所谓的温和派胡图族人,还是外国人!如果非要流血才能让这群蟑螂从卢旺达的土地上消失,那我们现在就让血流个够吧!!!”

    整个基加利市响彻着野兽的咆哮,在广播的煽动下,无数胡图族市民带着狂暴的神情,手持砍刀、步枪、棍棒等一切他们找得到的武器走上街头,看到图西族立即挥刀斩杀,看到图西族的楼房、汽车便将灌满汽油的燃烧瓶狠狠抡过去,看到有人惨叫着从火海里爬出来便狠狠一脚踹回去,看着对方在火海中扭动身体嘶声哀号而放声狂笑。图西族人惊慌失措,四散逃窜,但他们很快就绝望地发现,不管他们逃到哪里,都有无数手持砍刀的歹徒在等着他们。砍刀挥舞之下,血飞人头滚,基加利市血流成河。

    一千多名图西族人逃进了市中心的天主大教堂,仆倒在耶稣受难象前痛哭流涕,哀求上帝垂怜,伸出仁慈的双手挽救他们。然而,上帝已经闭上了眼睛,对他们的哀求无动于衷。暴徒尾随而至,用枪托砸开教堂大门的锁冲了进来,将他们堵在教堂内,先是用自动步枪疯狂扫射,朝密集的人群投掷手榴弹,教堂内血肉横飞。当所有人都倒在血泊之中后,暴徒便涉着淹到脚踝的鲜血走向一个个尚在呻吟的人,用刺刀砍,用枪托砸,用刺刀捅,惨叫声此起彼伏,庄严肃穆的教堂内响彻的,不再是神父布道的宣言和空灵的圣歌,而是暴徒们狂野的、嗜血的狂笑,和遇难者凄厉的惨叫声。

    上帝眠于卢旺达。

    陈静和苏红的运气不错,暴徒一时半刻还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小的餐馆,但是城市上空回荡的狂笑声和尖叫声让仍然让她们恐惧万分,浑身发抖。苏红颤声问:“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她们该怎么办?这座城市已经沦为杀戮场,暴徒随时可能破门而入,谁来救救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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