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7章·不当人子！（下）
“老爷，这可是您的亲外孙呐！”刘妈整个人都在抖，紧紧抱着孩子护在怀里。
见面无表情的老爷李德福，仿佛在看一个魔鬼。
“掐死他！”李德福咬牙切齿再次重申，魔怔一般双目无焦，瞳仁内一片冰冷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老爷，不行啊，这可是您的亲外孙啊！”九叔心惊道。
“你们不动手，我来！”
“老爷！”
李德福双手直奔刘妈怀中婴儿的脖颈，刘妈面如白纸，整个人如筛糠般瑟瑟抖动，却又不敢阻难。
“老爷，不可啊！”
九叔上前劝阻，被李德福一把甩在雪地上，“滚开！”
狂风怒嗥，仿佛老天爷在悲拗长鸣。
那双手握住了婴儿脖颈，就在李德福打算收缩虎口的时候，呲~
孩子尿了。
把随着孩子懵懂的啼哭，尿液滋了李德福一脸，那滚烫的液体顺着他脸颊滑落，冰冷的脸颊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温暖，他人瞬间就愣住了。
李德福如梦初醒，眼中逐渐有了温度闪过一丝不忍，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我…我这是在干什么！”李德福惊慌道。
九叔赶紧上来拉住李德福。
“老爷，三思啊，这是您的亲外孙，身体里流了跟您相同的血啊！”
九叔这话更如当头棒喝，李德福面如白纸瞬间嚎啕，脸上滚烫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孩子的尿水，顺着下巴吧嗒吧嗒滴落在雪地上，烫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眼儿。
“送他走，送给谁我不管，越远越好，总之我们李家决不认这个人！”
“这……”
刘妈跟九叔互看了一眼。
“老爷，这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李德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红眼道：“我进去看婉茹，出来的时候不希望还看见他在这儿，记住，做的要干净，绝不能让家里其他人知道！”
砰~！
柴房的门猛地被关上，檐廊边雪地上，九叔跟刘妈面面相觑。
“老九，这……”刘妈脸色悲戚，看看怀中刚出娘胎就遭此不测的孩子，非常的不忍心。
九叔无奈，长叹一声：“刘妈，给我吧~”
“老九，难道你真打算送他走？”刘妈瞪大了双眼！
“不送走能怎么样？老爷刚才的态度你也看见了，硬把他留下来的话，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小姐，都会是灾难，倒不如送他离开，当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至少，能母子平安。说定还能一声幸福。”
“那小姐那边要怎么交代？”
“小姐那边老爷肯定会有说法，不用我们操心的，我们只需要把嘴闭上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行，你去找纸笔来，我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写上就走了~”
“等等！”刘妈似乎突然记起了什么，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系着红绳的环形珏。
“这不是那个斯同身上那块……？”
“没错，这就是小万身上那块，我听人家说，殡仪馆有些人手脚不干净喜欢在死人身上扒东西，所以当初小万送去火化前我偷偷把他脖子上的玉给取下来了，本来是打算交给婉茹的，现在就放在这孩子身上吧，希望他在天之灵能保佑自己儿子平安吧~”
“可是这……”九叔有些为难。
“老九啊！把刚出生的孩子要从母亲身边夺走这已经是造孽了，你就行行好，给他们娘俩留点盼头吧！”
犹豫再三，九叔最终还是答应。
“那好吧！”将孩子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又将环形珏包在其中裹在棉絮里，九叔抱着孩子离开。
“刘妈，千万记住，不管老爷最后是什么说法，珏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放心吧老九，我又不是傻子。”
看着九叔自雪中离去，刘妈的眼泪再也按捺不住。
“老天爷，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
书房内李德福和九叔脸色都是有些动容。
往事如烟，当年那一幕一幕如胶卷放映般在眼前闪回。
最后，女儿李婉茹也没有嫁人，太爷将李家直接交到了孙女手上，那时候谁也没有料到，当初的李家能在李婉茹的手上走到今天这一步，更讽刺的是，当初李德福铁了心要将女儿嫁过去攀附的韩氏家族，如今的李家多看他们一眼都欠奉了，一切的一切，端的是造化弄人。
“如果当年那个孩子留在家里边，如今应该跟慕白一般大吧？”
李德福的目光微微浸润，日光灯下那双浑浊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当年的事，对于那个对不起的外孙他也曾忏悔过，也曾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梦见他回来找自己报仇，但若要说到后悔，李德福只能说，如果人生再来一次，他可能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牺牲那个外孙。
“老爷，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从李家的今天来看，您当初的选择已经是最优。还有您后来不告诉老爷子那孩子还活着的真相也是对的，不然依照老爷子对斯同的爱护，哪怕是倾尽李家家财也会把那个孩子给找回来，真要是那样，当初李家也就未必会交到小姐的手上，恐怕也难有今天的辉煌~”
豪门深宅，表面的辉煌下有着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当初孩子是九叔亲自送走的，眼下他还能说什么呢？也只能出声宽慰罢了。
“婉茹的乳娘刘妈去年已经在老家过世了，如今知道当年那个孩子还可能活着的就只剩你我了，老九，人当年是你经手送走的，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跟我说实话，是真的找不到了？”
九叔苦笑：“老爷，不是找不到，是压根没法找。当初事急从权，您急着召我回来，我也是在南方随便找了一对没有香火的夫妻把孩子给了他们，不瞒您说，后来我也偷摸去打听过，可是那地儿早就被夷为平地，人迹无踪无处寻了~”
“那你觉得今天那个姓方的年轻医生会不会……”李德福一脸严肃的看着九叔，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
九叔愣了愣。
“老爷，我进门的时候就见过那姓方的年轻中医，他眉眼间的气宇确实与当年太爷身边的斯同有几分相似，想必这也是为什么小姐会在混沌转醒的时候将他认错的原因，不过我敢保证，这个叫方鸿医生绝不可能是当初的那个孩子。”
“哦？为什么？”
“第一，我虽然找不到当年领养孩子的那对夫妇，但我清楚的记得主家姓张而不姓方，此外，咱们常说母子连心，您看之前在小姐房内小杰将他认错的时候那个方鸿更多的只有对于贵胄人家的敬重而并没有母子之间的动容，而后小姐回醒后也变得得体从容，这说明本身只是一个小误会，天下之大，两个人气宇相似也并非异事，所以老爷你大可放心。”
暗说如今李家家大业大，是华夏的一方豪门，迎回来一个外孙浪费不了许多口粮，为了赎清当年的罪孽李德福该希望找到外孙才是。可是别忘了，如今的李家是他女儿李婉茹掌权，现在的李婉茹虽然是彻彻底底的李家人不假，但前提是她除了李家没有任何牵挂，如果突然冒出来一个亲生儿子，李家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会不会女儿一时冲动，为了弥补这些年对儿子的亏欠将手里头的资产尽数转移到亲儿子名下？
外孙可比不得亲孙，虽然李家能有今天可以说都是婉茹一个人的功劳，但要把家业交给一个不姓李的外甥孙，李德福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九叔在李家这么多年，自家老爷什么脾气他肯定清楚，所以才会有前面那番劝慰。
但他也并不是知无不言，比如当年那块玉珏的事，他就一直信守承诺没跟任何人提过，眼下刘妈已经作古，这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早就做了决定，是要跟刘妈一样带进棺材的。
“老爷，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人这一辈子要经历多少坎儿才能到咱这个岁数？说不定啊，当年那个苦命的孩子真就在后来早夭了也说不定~”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倒是宁愿希望相信他还活着，别找回来就好了~”
“你们说我的外孙子还活着？婉茹那丫头当年夭折的儿子？”
突然如来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九叔跟李德福猛地立起转身，老太太淑娴披着个军大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书房门口，刚才两人的对话也不知给他听了多少去。
李德福脸色微变：“九叔，你先去休息吧~”
九叔当即躬身告退，至于房内李德福如何安内他并不担心，当年如此倔强的女儿他都能让她相信自己的孩子已经夭折了，钱老太太一贯贤惠，好糊弄啊。
出了李德福的卧房门，九叔来带小院，也不知是否鬼使神差，他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当年小姐生产的那间柴房，大院扩建过，如今已经变成了一间储物室，站在院子里，九叔并没有推门进去，抬头望天时，天空竟然飘起了大雪，一如那晚，时光惦念，一切恍如隔世。
抬头看天，九叔未见星未见月，耳畔也没有那夜呼啸的冷风，任凭那片片雪花落在脸上消融，点点寒凉，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长舒了一口气，九叔忏悔似的感慨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见面无表情的老爷李德福，仿佛在看一个魔鬼。
“掐死他！”李德福咬牙切齿再次重申，魔怔一般双目无焦，瞳仁内一片冰冷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老爷，不行啊，这可是您的亲外孙啊！”九叔心惊道。
“你们不动手，我来！”
“老爷！”
李德福双手直奔刘妈怀中婴儿的脖颈，刘妈面如白纸，整个人如筛糠般瑟瑟抖动，却又不敢阻难。
“老爷，不可啊！”
九叔上前劝阻，被李德福一把甩在雪地上，“滚开！”
狂风怒嗥，仿佛老天爷在悲拗长鸣。
那双手握住了婴儿脖颈，就在李德福打算收缩虎口的时候，呲~
孩子尿了。
把随着孩子懵懂的啼哭，尿液滋了李德福一脸，那滚烫的液体顺着他脸颊滑落，冰冷的脸颊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温暖，他人瞬间就愣住了。
李德福如梦初醒，眼中逐渐有了温度闪过一丝不忍，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我…我这是在干什么！”李德福惊慌道。
九叔赶紧上来拉住李德福。
“老爷，三思啊，这是您的亲外孙，身体里流了跟您相同的血啊！”
九叔这话更如当头棒喝，李德福面如白纸瞬间嚎啕，脸上滚烫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孩子的尿水，顺着下巴吧嗒吧嗒滴落在雪地上，烫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眼儿。
“送他走，送给谁我不管，越远越好，总之我们李家决不认这个人！”
“这……”
刘妈跟九叔互看了一眼。
“老爷，这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李德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红眼道：“我进去看婉茹，出来的时候不希望还看见他在这儿，记住，做的要干净，绝不能让家里其他人知道！”
砰~！
柴房的门猛地被关上，檐廊边雪地上，九叔跟刘妈面面相觑。
“老九，这……”刘妈脸色悲戚，看看怀中刚出娘胎就遭此不测的孩子，非常的不忍心。
九叔无奈，长叹一声：“刘妈，给我吧~”
“老九，难道你真打算送他走？”刘妈瞪大了双眼！
“不送走能怎么样？老爷刚才的态度你也看见了，硬把他留下来的话，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小姐，都会是灾难，倒不如送他离开，当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至少，能母子平安。说定还能一声幸福。”
“那小姐那边要怎么交代？”
“小姐那边老爷肯定会有说法，不用我们操心的，我们只需要把嘴闭上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行，你去找纸笔来，我把孩子的生辰八字写上就走了~”
“等等！”刘妈似乎突然记起了什么，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系着红绳的环形珏。
“这不是那个斯同身上那块……？”
“没错，这就是小万身上那块，我听人家说，殡仪馆有些人手脚不干净喜欢在死人身上扒东西，所以当初小万送去火化前我偷偷把他脖子上的玉给取下来了，本来是打算交给婉茹的，现在就放在这孩子身上吧，希望他在天之灵能保佑自己儿子平安吧~”
“可是这……”九叔有些为难。
“老九啊！把刚出生的孩子要从母亲身边夺走这已经是造孽了，你就行行好，给他们娘俩留点盼头吧！”
犹豫再三，九叔最终还是答应。
“那好吧！”将孩子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又将环形珏包在其中裹在棉絮里，九叔抱着孩子离开。
“刘妈，千万记住，不管老爷最后是什么说法，珏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放心吧老九，我又不是傻子。”
看着九叔自雪中离去，刘妈的眼泪再也按捺不住。
“老天爷，你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
书房内李德福和九叔脸色都是有些动容。
往事如烟，当年那一幕一幕如胶卷放映般在眼前闪回。
最后，女儿李婉茹也没有嫁人，太爷将李家直接交到了孙女手上，那时候谁也没有料到，当初的李家能在李婉茹的手上走到今天这一步，更讽刺的是，当初李德福铁了心要将女儿嫁过去攀附的韩氏家族，如今的李家多看他们一眼都欠奉了，一切的一切，端的是造化弄人。
“如果当年那个孩子留在家里边，如今应该跟慕白一般大吧？”
李德福的目光微微浸润，日光灯下那双浑浊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对于当年的事，对于那个对不起的外孙他也曾忏悔过，也曾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梦见他回来找自己报仇，但若要说到后悔，李德福只能说，如果人生再来一次，他可能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牺牲那个外孙。
“老爷，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从李家的今天来看，您当初的选择已经是最优。还有您后来不告诉老爷子那孩子还活着的真相也是对的，不然依照老爷子对斯同的爱护，哪怕是倾尽李家家财也会把那个孩子给找回来，真要是那样，当初李家也就未必会交到小姐的手上，恐怕也难有今天的辉煌~”
豪门深宅，表面的辉煌下有着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当初孩子是九叔亲自送走的，眼下他还能说什么呢？也只能出声宽慰罢了。
“婉茹的乳娘刘妈去年已经在老家过世了，如今知道当年那个孩子还可能活着的就只剩你我了，老九，人当年是你经手送走的，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跟我说实话，是真的找不到了？”
九叔苦笑：“老爷，不是找不到，是压根没法找。当初事急从权，您急着召我回来，我也是在南方随便找了一对没有香火的夫妻把孩子给了他们，不瞒您说，后来我也偷摸去打听过，可是那地儿早就被夷为平地，人迹无踪无处寻了~”
“那你觉得今天那个姓方的年轻医生会不会……”李德福一脸严肃的看着九叔，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
九叔愣了愣。
“老爷，我进门的时候就见过那姓方的年轻中医，他眉眼间的气宇确实与当年太爷身边的斯同有几分相似，想必这也是为什么小姐会在混沌转醒的时候将他认错的原因，不过我敢保证，这个叫方鸿医生绝不可能是当初的那个孩子。”
“哦？为什么？”
“第一，我虽然找不到当年领养孩子的那对夫妇，但我清楚的记得主家姓张而不姓方，此外，咱们常说母子连心，您看之前在小姐房内小杰将他认错的时候那个方鸿更多的只有对于贵胄人家的敬重而并没有母子之间的动容，而后小姐回醒后也变得得体从容，这说明本身只是一个小误会，天下之大，两个人气宇相似也并非异事，所以老爷你大可放心。”
暗说如今李家家大业大，是华夏的一方豪门，迎回来一个外孙浪费不了许多口粮，为了赎清当年的罪孽李德福该希望找到外孙才是。可是别忘了，如今的李家是他女儿李婉茹掌权，现在的李婉茹虽然是彻彻底底的李家人不假，但前提是她除了李家没有任何牵挂，如果突然冒出来一个亲生儿子，李家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会不会女儿一时冲动，为了弥补这些年对儿子的亏欠将手里头的资产尽数转移到亲儿子名下？
外孙可比不得亲孙，虽然李家能有今天可以说都是婉茹一个人的功劳，但要把家业交给一个不姓李的外甥孙，李德福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九叔在李家这么多年，自家老爷什么脾气他肯定清楚，所以才会有前面那番劝慰。
但他也并不是知无不言，比如当年那块玉珏的事，他就一直信守承诺没跟任何人提过，眼下刘妈已经作古，这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早就做了决定，是要跟刘妈一样带进棺材的。
“老爷，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人这一辈子要经历多少坎儿才能到咱这个岁数？说不定啊，当年那个苦命的孩子真就在后来早夭了也说不定~”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我倒是宁愿希望相信他还活着，别找回来就好了~”
“你们说我的外孙子还活着？婉茹那丫头当年夭折的儿子？”
突然如来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九叔跟李德福猛地立起转身，老太太淑娴披着个军大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书房门口，刚才两人的对话也不知给他听了多少去。
李德福脸色微变：“九叔，你先去休息吧~”
九叔当即躬身告退，至于房内李德福如何安内他并不担心，当年如此倔强的女儿他都能让她相信自己的孩子已经夭折了，钱老太太一贯贤惠，好糊弄啊。
出了李德福的卧房门，九叔来带小院，也不知是否鬼使神差，他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当年小姐生产的那间柴房，大院扩建过，如今已经变成了一间储物室，站在院子里，九叔并没有推门进去，抬头望天时，天空竟然飘起了大雪，一如那晚，时光惦念，一切恍如隔世。
抬头看天，九叔未见星未见月，耳畔也没有那夜呼啸的冷风，任凭那片片雪花落在脸上消融，点点寒凉，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长舒了一口气，九叔忏悔似的感慨道：“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