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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拖刀计

    王世贞是个孝子。父亲获罪,即将被斩首。他在两天之内,去求了二十多位裕王党官员帮父亲说情,却无一名官员肯见王世贞的面。

    王忬是堂堂兵部侍郎,属于六部堂官之列,他算得上是裕王党的干将之一。按理说,徐阶、高拱、张居正他们应该尽全力保他。

    可耐人寻味的是,徐、高、张不但不保王忬,反而纷纷给王世贞吃了闭门羹。王世贞连这三位的面儿都没见上。

    裕王府门前。

    贺六和老胡带着一只羊腿来看香香和白笑嫣。西山黑羊腿肉炖汤,乃是养胎的上品菜肴。

    二人刚到裕王府前,就看见王世贞正跪在那里。

    王世贞的面前站着冯保。冯保道:“王大人。王爷说了,他是不会见你的。”

    王世贞连连磕头:“还请小公公替我转告裕王爷。家父的确是被冤枉的。”

    冯保点点头:“好,大人请回吧。”

    王世贞转头,看见贺六、老胡:“三爷、六爷。我父亲的案子。。。”

    贺六压低声音道:“王大人,我早就跟你说了。那案子是刘大办的。你求我们没有用,要求就去求徐、高、张三位大人。他们能跟皇上说上话。让他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令尊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王世贞苦笑一声:“我已去了徐、高、张三位大人府上十几趟!趟趟都吃了闭门羹。”

    贺六心中奇怪:王忬是铁杆的裕王党。怎么他出了事儿,徐、高、张竟视而不见?

    冯保突然凑上来:“干爹、义兄。你们快进府吧!厨子已经烧开了水,就等你们的西山黑羊腿下锅了。”

    冯保说完直接走到贺六面前,拉着义兄的手就往王府里走。

    进到王府,冯保小声说:“义兄,干爹。你们以后不要管王忬的事。裕王爷自有打算。”

    贺六敏锐的察觉到,十七岁的冯保说这话时,眼神中透出与其年龄不相称的狡黠。

    贺六心想:冯保这小家伙,天天伺候在裕王、李妃身边,自然知道许多秘密。难道说是裕王下的令,让裕王党的官员们不要管王忬的事?裕王这是要弃卒保车?

    贺六和老胡如今进出裕王府,简直就像是进出自己的家。他俩先去了厨房,将羊腿交给了厨子,而后来到西湘园白笑嫣、香香的住处。

    西湘园占据了整个裕王府的五分之一。李妃将这么大的一个园子赐给白笑嫣母女居住,足见她对白笑嫣母女的恩宠程度。

    此刻,白笑嫣正看着香香在园中抓蚂蚱呢。

    已是初秋。俗话说,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香香腰间系着的蚂蚱笼里,已有十几只肥硕的大蚂蚱。

    “爹!”见到贺六,香香迈着两条小短腿儿,扑到他的怀里。

    贺六抱起圆嘟嘟的香香,问:“你干嘛呢?”

    香香答道:“抓蚂蚱啊!你看这些大蚂蚱多肥啊!一会儿我让娘给我烤了吃!”

    老胡在一旁笑道:“香香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除了人肉,就没你不想吃的!”

    香香嘟着个小嘴:“哼,胡爷爷你懂神马?蚂蚱虽小也是肉!”

    老胡笑骂道:“你个小吃狗儿。”

    香香一歪头,还嘴道:“哼,你个老吃狗儿。”

    贺六轻轻拍了拍香香的脑袋:“不准这么跟长辈说话。”

    贺六抱着香香来到白笑嫣面前,道:“刚才我在王府门口碰见王世贞了。”

    白笑嫣不同于寻常百姓家的妇人,她见识非凡,对朝中事虽称不上了若指掌,却也都略知一二。贺六现在遇到大事,总爱跟妻子商量。

    白笑嫣却朝着周围几个侍女努了努嘴。

    贺六即刻噤声。看来这几个伺候白笑嫣的侍女,都是李妃的眼线。

    白笑嫣问:“你和胡伯父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老胡叹了一声:“唉,我那徒弟刘大暂管了锦衣卫。直接把我和老六晾在一边。他把我们手下的力士全给调走了不说。现在本卫经手的任何案子,都不让我们插手。我们如今是整个锦衣卫最闲在的人了!”

    老胡说话的声音很大,似乎是故意让周围的侍女们听到。

    白笑嫣道:“胡伯父,园子里风大。咱们回屋里说话吧。”

    进得屋内,白笑嫣支开了几个王府侍女:“你们去厨房看看那羊腿汤炖的怎么样了。炖好之后,记得给王妃那儿送一碗。”

    而后,白笑嫣问贺六:“你刚才说你遇到了王世贞?”

    贺六点点头:“王世贞应该是来为他父亲王忬说情的。怪得很,裕王竟然给王世贞吃了闭门羹。不仅是裕王,徐、高、张三位大人,亦给王世贞吃了闭门羹。裕王爷难道是在弃卒保车?”

    白笑嫣摇头:“不是弃卒保车。依我看,这恐怕是一招‘拖刀计’。”

    白笑嫣一句话,点醒了贺六。

    所谓“拖刀计”,指的是两军主将对阵,一方拖刀佯装败走,引敌将来追。等到敌将追到身后,趁敌将得意洋洋之际忽然回身反击。。。

    当初关羽斩蔡阳,战长沙胜黄忠,用的都是拖刀计。

    老胡道:“妙啊!原来裕王是在向严党诈败示弱!”

    白笑嫣道:“你们进府之前,徐、高、张三位大人已经到了王爷的书房‘讲经’,看着吧。诈败之后,差不多就该谋划一击制胜的事了。”

    裕王书房。

    高拱对徐阶说道:“徐阁老,王忬怎么说也是咱们的人。他被严党参劾获罪下狱,我们却视而不见。这会寒了为王爷效力的官员们的心啊!王世贞来我府上四回了。我回回让家人说我不在府里。唉,那王世贞是个世间难觅的大孝子,第四回,竟在我府门前磕头竟然磕出了血。。。。”

    徐阶并不答话,只是看着裕王。

    裕王对高拱说:“徐阁老让你们别管王忬,自有他的道理。

    张居正道:“王爷,臣以为,我们已经向严党诈败了两阵。吴、董、张三人因参劾严嵩被罢官流放,算我们输的第一阵。王忬因为几年前的一宗案子被下狱待斩,是第二阵。严党此刻应该已经洋洋得意了。下一步,我们是不是该着手反击?”

    “不!我们要等严党出手!只有他们出手才能露出破绽!”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书房。李妃缓步走了进来。

    李妃道:“严党只要出手,就必有破绽可循!现在还不是反击的时候!”

    裕王点点头:“李妃的意思,也是本王的意思。只是可怜了那王忬。。。待本王继位,必当厚恤王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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