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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帝师[出书版] 作者:小伍

    ,早早就坐在那里等着了。”

    对面茶肆旁坐了上百人,围着空荡荡的一副桌椅,像朝觐般虔诚。“自七八年前便是如此了,哪一次不赚个盆满钵满呢?”

    易珠笑道:“我倒是有些奇怪,这李万通整日揭发高门权贵的私隐与短处,这么些年竟还能安然无恙。难道就没有人来报复他么?没有官兵来捉他么?”

    我口角一扬:“第一,李万通是收了钱财才曝人短缺,真要怪,也怪不到他的头上。第二,李万通还说过辅国公莫槿的事,莫槿的生母便是周贵妃,为此太宗皇帝还请李万通进宫说了一次书。太宗礼敬的人,多少有三分脸面。第三……”我想起刘钜,笑意更深,“只怕没人捉得住他。”

    易珠瞟了我一眼,依旧望着楼下:“那倒也是。若没本事,也吃不下这口饭。”

    第二十五章 入幕萧郎

    直过了未时末,李万通才带着孙女姗姗来迟。

    五年未见,当年的稚龄少女早已长成身材高挑的美貌女郎。只见她一身茜色布衣,两绺乌发垂于胸前,一枚雕花青玉牌以红丝带系在锁骨下,越发显得项下肌肤白腻如脂,甚而有些冶艳而诡秘。李万通依旧灰衣草鞋,银发萧萧。

    人潮迅速让开一条通道,向两边推涌,众人延颈企踵,发出潮水一般的轰鸣。李万通一径走到茶棚下坐了,少女进屋烧了一壶茶出来。照例拿起斗笠,围着祖父转了几个圈,圈越绕越宽,不一时,铜钱与散银已堆成了小山。少女将钱倒入小竹筐之中,接着飘身跃起,抛出斗笠将楼上抛下的散钱一一囊括入怀。掌声暴起,彩声震得耳鼓嘤嘤鸣响。斗笠中有好些银锭子,少女瞧也不瞧,依旧倒入竹筐,这才摆下折扇、汗巾、茶水等物。李万通一拍醒木,人潮次第安静。

    易珠笑道:“这李万通,一年比一年的声势大,这比御驾出行,百姓跪迎也不差什么了。”

    我抿一口茶:“百姓整日为生计奔忙,没有奇闻逸事,何以消遣?”

    整条西市大街都安静下来,连隔壁雅间的客人剥瓜子、嚼奶酥的声音都听得见。李万通用热茶漱了口,这才缓缓言道:“今日要说的一回书,名字叫作‘皇太后委身旧萧郎,摄政王觊觎新君位。’”

    易珠一惊,险些摔了手中的茶盏:“这……虽然朝野俱如此猜测,可李万通也太露骨了些!”

    我以折扇遮住口鼻,缓缓推动雅阁的窗棂。但见红衣少女端立在祖父身旁,扬起下颌,妙目环视,正与我目光相对。我缩了手,窗户慢慢合拢:“不露骨的,也没有这么多人听。”

    易珠道:“这是皇家秘事,我怕他还没说完,就被官军抓了。”

    我不屑道:“这人山人海的,官军若不是有飞天遁地之能,只怕捉他不到。”

    易珠深深看了我一眼:“姐姐……似乎知道这李万通要说什么似的。”

    我笑道:“我若知道,便不来听了。难道在这里等着官军捉拿么?”不待易珠说话,我又道,“这一回书如此惊心动魄,妹妹就不好奇么?”易珠向楼下望了一眼,终是不语。

    只听李万通朗声道:“自古色字头上一把刀,是剜肉剔骨的利刃。今日所说的这位少年郡公爷,因‘色’字而起,又因‘色’字落败。诚可谓:帝师墙内n_鸣,椒房贵戚等闲做。萧郎半醉入幕来,飞燕一笑终身错。”说罢长叹一声,暮春的风卷起漫天飞絮,纷纷扬扬如飞蛾扑火,迎着斜阳飘远。整个人群都陷入了惋惜与怅惘。

    少女笑吟吟道:“爷爷,您老人家说的到底是谁呀?”

    李万通又一拍醒木,一字一字道:“今日要说的,便是当今高淳郡公爷朱云!”

    人群哗然如沸。易珠留意我的神情,微微一笑道:“我说什么‘帝师’‘椒房’,原来说的是姐姐的兄弟。”

    我冷笑道:“我的兄弟,难道说不得?”

    易珠把玩着脑后的发带,笑道:“这李万通说书我也听过几次。若是爆人短处,总是托言前朝,或改名换姓,或改易官爵,总要给人留些颜面,也给自己留条生路。似这般不加掩饰,还是头一次。”

    我哼了一声,垂头不答。只听李万通续道:“高淳郡公朱云,长公主府大管家的独子,本是仆庸厮役,一世出不了头的。不想小公爷有幸,生来便得了四位贵人相助,不但生得英俊魁伟,更学得武艺骑射、使炮放铳的好本事。年纪轻轻,便拜将封侯,统领千军万马。可谓少年得意,风光无限。嗳,究竟是哪四位贵人呢?众位看官且听小老儿慢慢道来。

    “这第一位贵人,自然是朱小公爷旧日的主人家,熙平长公主。小公爷自小讨长公主的欢喜,长公主便一力栽培他,把他当王孙公子一般教养,更命他与信王府的小王爷作伴,否则如何能养成这一身的贵气,又如何能有这样好的本事?

    “这第二位贵人,是信王府的小王爷,如今已袭了父王的爵,一手掌握军政大权。便是朝野传言高小官家即将禅位的那一位。信王常肯提携小公爷,否则小公爷才不过二十五岁,如何就做了郡公?

    “这第三位贵人,是小公爷的自家人,便是他的长姐、太宗朝最得宠的妃子――婉妃。当年正因婉妃辛苦诞育皇子,小公爷的先公才被追封了爵位,小公爷袭爵,方做了高淳县侯。

    “这第四位贵人,也是小公爷的自家人,便是他的二姐、本朝唯一的女郡侯、女帝师、正四品女典朱氏。正因高官家与朱大人自幼的情义,小公爷才被高看一眼。高官家常常带在身边校武阅兵、秋a冬狩,恩宠殊为深厚。”

    少女的声音娇脆而清远:“这样说来,这位小公爷的命还真好。”

    李万通笑道:“这还不止,更有一件奇情要向各位看官诉说明白。这位小公爷自小在长公主府长大,直是半个主子一般,因此与长公主的独女柔桑县主、当今皇太后曹氏青梅竹马,早已彼此属意、情爱甚笃。奈何熙平长公主早已将千金许配于高官家,两下里只好分开。小公爷也遵从太宗赐婚,娶了信王的亲妹、顺阳郡主高氏。可怜一对小情人分开后,一个在禁宫内院,仓皇对镜,无心簪花;一个在深宅大户,借酒浇愁,荒废本职。”

    易珠和少女俱是叹道:“真真是一对可怜人。”

    我不觉好笑。小小的管家之子,怎敢对主母的独女有半分痴心妄想,遑论“彼此属意,情爱甚笃”?柔桑“仓皇对镜,无心簪花”或许有之,朱云“借酒浇愁,荒废本职”却是无中生有。

    人群发出惊叹与低笑,像兜头下了一阵雷雨。易珠又是诧异,又是震惊,不禁问道:“这件‘奇情’,不知姐姐在家时可知道么?”

    我摇头道:“惭愧,我离家已久,家中的事竟不如这位李万通清楚。”易珠目中疑色顿起,我只作不见。

    李万通道:“话说旧年八月,小公爷进宫看望长姐,恰逢皇后也在。一对小情人半年未见,皇后便忍不住召小公爷往寝宫单独叙话。皇后倾诉思念之情,只一味淌眼抹泪,如梨花带雨,牡丹承露,好不楚楚可怜。小公爷一言不发,连连叹气。那时皇后大婚还不到半年,当初识男女滋味之时,见小公爷身量伟岸、相貌堂堂,不禁春心萌动。临别时没忍住,钻入小公爷怀中,紧紧抱着不放。小公爷本是勉强自持,此时软玉温香在怀,鼻端暖洋洋的是阵阵幽香,哪里还把持得住,当下将皇后抱上凤榻。是夜放出功夫,与皇后颠鸾倒凤、胡天胡地起来。正所谓:虺虫代真龙,凤巢纳淫污。这二人食髓知味后,便像赵飞燕与燕赤凤、贾南风与程璩一般,暗中往来,幽会两月有余。”

    人群又是一阵低语。少女环视一周,见议论稍熄,这才问道:“高官家还在,这二人便这般肆无忌惮?”

    李万通道:“嘿!正当二人如胶似漆之时,有忠心的奴婢将此事禀告给了高官家。二人得信大惊,商议之下,竟不知如何是好。小公爷当即将此事对信王和盘托出。信王有心要在幼君即位后掌握朝政,图一日后,听罢此事,可谓正中下怀。于是趁机对小公爷道:‘这样的丑事若发作起来,你二人将死无葬身之地。于今之计,只有一不做,二不休。过两日官家要去畋园猎鸟,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小公爷也没了计较,只得一切听从信王的。两人如此这般密计一番,深夜才散。第二日,小公爷将此事告诉皇后,皇后是个妇道人家,有甚主意?既没说什么,便只当默认了。”

    人群再次震响,有人高声喝骂起“奸夫淫妇”来。远处人群微动,我看见有几人艰难地挤了出去。易珠顺着我的目光望去,冷笑道:“皇家丑事暴露于天光之下,自然有人去官府邀赏。这李万通今日恐怕是出不去城了。”

    只听李万通接着道:“当下,小公爷从神机营取了弹子,换了一身平日里从未穿过的新衣新靴,连夜往畋园里来。他在高官家猎鸟时惯常所站的山坡下掘了一个仅容一人的深坑,以土石草木掩饰,整夜立于坑中。第二日清早,高官家入园猎鸟,小公爷只放了一铳,高官家脑后中弹,当即驭龙宾天。”

    听到此处,我不禁鼻子一酸,眼眶一热。

    “畋园里乱成一片,众人当即将高官家抬回宫中。小公爷收起铳,立在坑中一整日不敢乱动,到晚间方才爬出坑,依旧用土石草木掩住洞口,悄悄回了城。信王也早已寻好一个替死鬼,花重金命这替死鬼诬陷华阳长公主与濮阳郡王的生母昱贵太妃邢氏,方才令小皇子顺利即位,便是当今的高小官家。不到两个月,信王一举屠灭了邢陆两家,赐华阳长公主与昱贵太妃自尽,将濮阳郡王幽禁深宫。高小官家还不到一岁,又非皇太后亲生,信王一手遮天,夺取皇位指日可待。”说罢停了下来,捋髭微笑。

    众人议论纷纷。太阳渐渐沉了下去,离城垛只有数尺之高,茶棚的影子越来越深,像深不见底的旋涡。少女笑道:“高官家遇刺之事,原来内情如此。难道就让信王阴谋得逞,小公爷逍遥法外不成?”

    李万通摇头道:“这却不然。话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信王与小公爷得意了这些日子,也尽够了。就在今日,御史台与大理寺丢下牌子,一道往高淳郡公府捉拿小公爷。小公爷往军中去了,两府大人也毫不留情,大肆搜检郡公府,当即在郡公爷书房的樟木箱子里,发现了小公爷刺杀先帝时所穿的衣裳、靴子和弹子,上面还沾着畋园深坑的泥。两府大人当下将物证带回了大理寺。这边厢老夫人与高郡主早就慌了手脚,连忙使一个伶俐的心腹家人去军中通风报信。小公爷听说两府找到了证物,当下便着了慌,出了军营,径直往信王府去。

    “那通风报信的家人是个聪明人,主人糊涂,他可不糊涂。当下抱住小公爷的腿,跪下道:‘老爷现背着嫌疑,御史台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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