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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帝师[出书版] 作者:小伍

    、平西校尉文泰来和参知政事苏令。想来苏令于内情一无所知,熙平方来寻我。

    她虽自矜身份,眼中的恳求之色到底令人动容。我叹道:“玉机若要帮世子,也只是报答长公主殿下的教养提携之恩。”

    熙平甚是欣慰,眉间一宽:“无情却有义,方是玉机。如此,不知玉机有何打算?”

    五月二十一,胭脂山发天子气的那日清晨,高d仍在武威城。即便他利用自己“嗜杀好色”的名声故意犯罪,即便他令“刘灵助”迷惑皇帝的耳目,也不能抹杀这个事实。他的生死,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熙平紧紧地盯着我,恨不得在我脸上读出文章来。我极力克制纷乱而力不从心的思绪:“玉机还要仔细想一想。”

    熙平眼中的失望和希望像两条蛇一样紧紧纠缠:“有心便好。如今还未提审,你慢慢想。不过有一件事情孤想提一提。”

    “玉机恭听殿下教诲。”

    熙平目光一寒,似沁满了金沙池的雪:“当年悫惠皇太子和三位公主之事,玉机还记得么?”

    提起此事,我甚是厌恶,遂不情不愿道:“记得。”

    熙平道:“可知道为何孤选在那时动手么?”

    作为熙平罗网的一目,成为她的凶器,害死了三位公主和悫惠皇太子,恐将成为我一生的噩梦。我很清楚她为什么选在那时动手,却不愿回答:“玉机愚钝。”

    熙平微笑道:“你明明知道,却不肯答,可见你对这件事深恶痛绝。你若恨孤,孤不怪你。”

    我淡淡道:“玉机不敢。”

    熙平素来骄傲,一个昔日的奴婢对自己的爱恨喜憎可说微不足道。她微笑续道:“咸平十三年,高思谚亲征北燕,周氏耽于往昔父母之仇,留下三个儿女,也跟随去了北方。”

    熙平竟然不称“圣上”而直呼皇帝的名讳,我心中一凛,急促唤道:“殿下……”

    熙平却不理会,续道:“周氏的事想必你也听过不少。高思谚自幼跟随周氏,学了一肚子的狡猾善变。只要他二人中有一人在京中,孤几乎无得手之可能。即使侥幸得手,事后也必死无葬身之地。”

    她侃侃而谈,我却心惊肉跳,声音也艰涩起来:“是。玉机本想将捉拿小虾儿的功劳推给李瑞,好置身事外,谁知仅凭一封奏疏,周贵妃便识破了玉机的本意。幸而贵妃万念俱灰,离宫出走。倘若她一心一意地追查下去……玉机不敢想。”

    熙平笑道:“你当年还太年轻,不是老奸巨猾的周氏的对手。可是……”说着目光坚毅不可撼动,“‘自天佑之,吉无不利’[84],是天意要成全孤,孤便敬谢不敏。”

    我叹道:“若非长公主殿下提点,恐怕玉机也想不到是小虾儿……”

    熙平笑道:“你不是想不到,而是情愿相信几位公主溺毙金沙池一事是个意外。你就是这样好心肠,倒不像是读惯了权谋之书的人。”

    我淡然道:“玉机自幼遍阅经史,不是为了看权谋之术的。史书中包罗万象,玉机见得最多的是守死善道、笃志而体的君子,‘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似玉机这般愚笨的逐恶小人,不敢妄称自己读过圣贤书。”

    这话是在骂自己,也是骂熙平。她的神色变了又变,终是恍然无闻:“这样说起来,孤的书倒是白读了。”

    “玉机失礼。”

    熙平道:“想学古仁人君子,也没错。然而你固是好心,高思谚的疑心却大。”

    我心中一动:“不错。当年陛下在含光殿看我和颖妃娘娘记录的案宗,却不传我去当面询问,大约就是不想被我的思路所牵制。”

    熙平道:“正是。与其等高思谚自己查到小虾儿,不如将此功劳送给你。况且,孤知道你想救于锦素,却苦于不得门道。”

    若非熙平当年暗中指引,我不会那么快想到是小虾儿在水下杀了三位公主,也许锦素会早一年被处死,而封若水和苏燕燕也已不在世上。一念之差,天翻地覆。我叹道:“多谢殿下。”

    熙平道:“高思谚聪敏冷静,万不可低估。诗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85]你做决定时,不妨多想想这句话。”

    她这样谆谆嘱咐,我倒有些惭愧起来,遂低头道:“是……”

    熙平又道:“近墨者黑。陆瑜卿本是书香门第,幼时孤时常见到,十分文静老成。嫁给高思谚之后,竟也变得聪明起来了。若非她两个愚蠢的长兄和长姐,要扳倒她着实不易。”

    夷思陆皇后死于熙平的陷害,死于皇帝的猜忌和薄情,死于我的不逊。我自觉惭愧,默然不语。熙平却兴奋起来,烛火在她眼中映成幽蓝的两道:“那一日,就是正月初三,孤一早起身便听见她死了。这一天大约是自从高思谚登基以来,孤最欢喜的一天了。后又听说,她死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你果然不负厚望。”

    我局促不安:“过去之事又何必再提?”

    熙平感伤道:“当年为了扳倒她,孤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连你父亲都――”她提起父亲,才有几分真切的柔情与痛心。我和她同时低下了头,又同时望着天心的月亮,各怀心事,却为同一人。倘若父亲在,他也许能告诉我当怎样行事吧。

    默然之间,忽见朱云跳了进来,草草向熙平一揖,焦急道:“二姐,母亲来了!”

    我大吃一惊,不悦道:“如何惊动了母亲?”

    朱云哎呀一声:“现在问这个有什么用?好生迎进来磕头请安要紧。”

    熙平笑道:“孤也许久没见朱嫂――高淳县夫人了,今夜正可一见。玉机快迎进来吧。”母亲虽不知父亲究竟如何死去,却也隐隐知晓是因为熙平,故此心中深恨。自从搬出了长公主府,便极少拜访旧主。有时为了躲避她,专程挑选熙平出门的时候前去。母亲若见熙平在我房里,还不知要如何怨我。

    我默默地看了熙平一眼,她却浑不在意。她笑意殷勤,眸光却是冷的。我也无暇理会她,忙转身迎接,却见母亲已疾步走了进来。一见熙平在此,她惊诧之下,眼中闪过隐隐幽恨,随即化作冷漠的敬意。只见她身着灰褐色中衣,披暗红外衣,远看宛若裹着缁衣,显得枯瘦憔悴。母亲向熙平行了大礼,恭敬道:“不知殿下驾临,妾身未克远迎,还望恕罪。”

    熙平笑道:“孤与夫人是多年的旧识了,何必多礼?其实,连玉机也不知道孤要来的。”

    我十分心虚,怯生生地向母亲行了一礼,母亲向我冷冷道:“倘若我不来,你便一直不告诉我你今夜回来了么?”

    我的下颌抵在胸前,嗫嚅道:“请母亲责罚。”

    熙平笑道:“夫人别怪玉机,是孤不让她说的。因孤有要紧的事情要和她商议,又不想旁人知道,这才做了不速之客。”

    母亲忙道:“妾身失礼。”

    熙平笑道:“玉机没说,夫人却仍旧知道女儿回家来了,此正是母女连心,令人钦羡。既如此,孤便不扰了,就此告辞。”母亲正要送,熙平又道,“外面风大,夫人请留步。”

    母亲向我和朱云道:“你们姐弟两个好生送殿下出府。”

    我和朱云领命,一溜烟跟着熙平去了。到了后门,只见慧珠随一乘小轿走了过来,默默扶过熙平。熙平稍稍犹豫,拉起我的手恳切道:“要成事,更要保身。凡事三思,冷静要紧。”我点了点头,她又叮嘱道,“拿铳打人固是痛快,但嗜欲遂性,中道而亡,这个道理你最是清楚不过。切记切记。”

    我的心悚然一跳,惭愧道:“玉机谨记殿下教诲。”

    熙平满意地一笑,登车而去。我和朱云相视一眼,都长长吁出一口气。

    送过熙平长公主,朱云与我一起回到房间。只见母亲仍在灯下坐着,右手里捏着一串念珠,银杏和善喜一左一右笔直地站在她身后,也不打扇。母亲的额头有一层亮晶晶的汗意,却一动不动,似在合目冥想。紫檀念珠嗒的一声,被拨入母亲的手心,安心得仿佛要陷入长眠。不知何时,连风也停了,我披着斗篷,慢慢燥热起来。朱云早已是满头大汗。

    母亲久久不睁开眼睛,朱云有些不耐烦,轻轻唤道:“母亲……”

    母亲仍旧不理会我们。我和朱云垂手恭立,大气也不敢出。良久,又是嗒的一声,母亲这才睁开双眼,缓缓道:“玉机,你回家来怎么不告诉我?难道怕我不许你和长公主说话么?”

    我忙道:“女儿错了,还请母亲责罚。”

    母亲转头看了我一眼,眉心微蹙:“你身上穿的,是谁的衣裳?”

    朱云神色一紧,垂首更深。我从容不迫地答道:“回母亲的话。昌平郡王的苗佳人寄居在睿平郡王府,今夜忽而难产,可王爷、王妃这会儿都在景园,昌平郡王又没有回京,女儿这才出宫来陪伴她。在王府,女儿走路不当心,撞翻了水盆,污水溅湿了衣裳。因仓促出宫,没带换洗的衣裙,回家来只好暂且换上银杏的衣裳。本想一到家就向母亲请安的,谁知长公主又来了,这才耽搁了。都是女儿不好,母亲千万别生气。”

    母亲和朱云同时释然。母亲叹道:“这也罢了。还记得你从景灵宫回宫的那日,我进宫瞧你,是怎么跟你说的?”

    那日我在景灵宫遇刺,母亲进宫看我,见我重病之中如此冷酷决绝,也不得不屈从于我。临走前,母亲道:“你若执意如此,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只好陪着。要死要活,咱们母女在一起。”母亲一无所知,胜似洞悉万事。因她是我的母亲,我是她的女儿。

    我鼻子一酸,轻声道:“母亲的话,女儿不敢忘。”

    母亲道:“这一次就罢了,以后有事不准瞒着我。”

    我忙道:“是……母亲是如何知道女儿回来了?”

    母亲道:“我本已睡下,忽听门外两个丫头在外面说闲话,说前门来了一队宫中戍卫,来得快去得也快,无声无息就不见了。我再三想过,还是不妥,便起身看看。”

    朱云这才抬起头来赔笑道:“这正是母慈女孝,感动上天,老天也不忍心二姐以公废私,所以定要母亲和二姐见上一面。”

    母亲轻斥道:“你二姐是不得空,你怎么也不通报?如今倒贫嘴?!”朱云又低下头去,母亲又道,“罚你去佛堂抄经,桌上的那本《心经》,抄三遍,抄不完不准睡觉。”

    朱云松了一口气,笑嘻嘻道:“只要母亲不生气,儿子愿意抄一百遍。”

    母亲不理会他,只向我道:“早些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回宫呢。”说罢起身向善喜和银杏道,“都回去吧。”

    母亲的背影是这风起云涌的夜色中最凝重与安定的一笔,连轻灵的月光也不能稀释和动摇半分,反显出自己的空洞与稀薄。想不到母亲只说了寥寥几句便离开了,似乎也没有察觉到我回家后还出过门。朱云还想留下询问高d的事情,却听母亲唤道:“早些去佛堂,早些抄完,早些歇息。”

    朱云微微迟疑,鼓起勇气道:“孩儿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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