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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帝师[出书版] 作者:小伍

    疏从武威、金昌二城送到御书房,历经三千多里,最快也要七八日。倘若圣上是六月初七当日才收到这三份奏折,裘郎中和文校尉等人最迟也要在五月三十日就要将奏疏拟定。可见天子气出现的日子应该在五月三十日之前。而刘灵助的上书所言,胭脂山出现天子气的时日是在五月二十九至六月初二这四日,似乎有些对不上。”

    高d笑道:“五月二十九本就在五月三十之前,况且五月三十日以后的天子气,焉知太史局的人没有奏报?”

    我笑道:“殿下莫忘了,我刚才的推算是奏疏来得最迟,于途中走得最快的情形。实际的情形多半还要早几日或慢几日。也就是说,天子气在五月二十九以前就出现了。”

    高d道:“那又如何?如此也不能说明刘灵助所言是假。”我笑而不语,只是摇头。高d一怔,继而醒悟,自己也笑了起来,“你并没有说过刘灵助所言是假,倒是我露怯了。”

    刘灵助所言是假,这我早已猜到。我笑道:“我斗胆一猜,事情是这样的:那一日殿下望见胭脂山顶的天子气,便私自带兵劫掠西夏牧民,可惜昌平王爷竟不追究。于是又擅自离开军营,前往兰州城虐杀俘虏,兰州刺史李元忠仍不理会。殿下这才将李元忠最心爱的的小妾虏入军营,借此激怒李元忠。如此数罪并罚,才争得一个槛车征诣京师。”

    高d合目倾听,不置可否,蒲扇却停了下来。我微微一笑,又道:“从西北由槛车押回京,自然走不快,三千多里,怎么也要十几日。我记得殿下是六月初五到达京城的,如此必是在五月二十五之前就启程了,也就是说,天子气在五月二十五之前就出现了。是不是?”

    高d道:“不错。”

    “殿下离开西北之前,还不忘嘱咐裘郎中,让他立刻拟奏章弹劾昌平郡王。多半平西校尉文泰来告发昌平郡王通敌的弹章也是这么来的,否则他二人为何同时弹劾昌平郡王?未免太巧。那么刘灵助的那封上书,必也是殿下临走前安排人写好的,将天子气的日子改到五月二十九,再拖延至六月初五左右寄出,如此我迟至今日才看到。”说着定定地看着他,“二十九日,殿下已不在西北。如此这道天子气,连带着先前几日的那道,都不是应在殿下身上,而是应在昌平郡王的身上。殿下的如意算盘便是如此吧?”

    高d眼皮一跳,双目微睁,拿蒲扇拍着手心:“早听说你断案如神,想不到这一番本事竟用在了我身上。”

    “如此说来,我没有说错了?”

    “有如亲见。”

    我缓缓道:“殿下临走之前令裘郎中和文校尉上书弹劾,加之早已出现的天子气,都是为了坐实昌平郡王的大逆之罪,令圣上以为天子气应在昌平郡王,必除之而后快。只要我将刘灵助上书之事禀明圣上,便有可能洗脱了殿下的嫌疑,如此昌平郡王必死无疑,殿下却可以脱身了。”

    高d沉声道:“我并非有意加害昌平皇叔,只不过为求活命,却也顾不得了。”说着目光驰远,仿佛在眺望那一日清晨胭脂山上的绚烂云气,“那一日我早早起身,登高望见胭脂山上的云气,直可说魂飞魄散。你知道,他对父王、对熙平姑母表面宽待,实则无一日不戒备。几番思量,唯有离开西北避嫌,才不会令他怀疑我。”

    我叹道:“殿下随意寻个借口离开西北便好,又何必自污?”

    高d苦笑道:“不论我擅离职守还是原地不动,不论我寻怎样的借口离开武威,只要有那道天子气,只要我当日仍在西北,都不过是等死而已。突然离开西北,又未免突兀,他的心思极细,这点肯定瞒不过他。”说着眉头紧锁,似追忆当日清晨痛下决心的艰难一刻,“唯有狠下心来触犯军规,伤及李元忠的要害,这才能被昌平皇叔押送出西北。反正我嗜杀好色的名声早已传遍朝野,也不在乎多几件。借着这些平常的罪名,也许他瞧着我不成器的混赖模样,能蒙混过去也说不定。”

    我摇头道:“然而,殿下觉得自污仍是不够。”

    高d道:“不错。我让刘灵助上书,以期迷眩圣目。若圣上惑于发云气的日子,我的胜算便又大了一分。”

    我颔首,再次问道:“那刘灵助究竟是谁?”

    窗外忽然起了大风,虽然关门闭户,烛光仍狠狠一歪。我眼睛一花,恍惚只觉高d的笑容森冷而诡谲:“刘灵助是你极熟识的人,不妨猜上一猜。”

    在西北我“极熟识”的人?似乎并没有。我和昌平郡王只有数语交谈,根本谈不上“极熟识”。裘玉郎和文泰来我从未见过,不过闻名而已。如此说来,只有高曜。但据朱云所言,高曜是在高d离开西北以后才到达军中的。即使高曜和高d曾在西北会面,也不会受高d指使去冒充“刘灵助”。

    我摇头道:“我猜不出。还请殿下明示。”

    高d笑道:“你只猜活人,不猜死人,自然猜不出。”

    我奇道:“死人?”忽而想起那一手独特的字体,心念一动,不可置信道,“难道是于锦素?她已经被处死了,还如何――”

    高d口角微扬:“你的脸都白了。莫非你对于锦素心中有愧?为何听到她的名字便如此害怕?”

    我哼了一声:“幽冥之事,总归要存些敬畏之心。殿下直言无妨。”

    高d笑道:“‘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不与祭,如不祭’[77]。你读惯圣贤书的,还没‘祭’,倒先怕起来了。”我移开目光,不理会他。只听他又笑道,“我听说于锦素被处死之前,你曾去掖庭狱见过她?你和她这样交好,为何见死不救?”

    我目不斜视,仍不理会。高d凝视片刻,忽而自笑自叹:“好吧。实不相瞒,其实这个刘灵助便是我。我离开武威城之前,自己拟好封好,交予裘郎中延迟至六月才发往京中的。”

    “那字迹呢?”

    高d笑道:“那样的字体,可说开创一派先河,我自然是写不出的。先前我在西北偶尔拾得一本字帖,见上面的字体十分有趣,便留下赏玩了两日。刘灵助的上书便是照着字帖描的。”

    “这字帖莫非是……”

    “不错,是于锦素在西北闲来无事所创的字体,那字帖便是她留在西北的。若当时没有那本字帖,我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做这个‘刘灵助’。可惜,这本字帖被我烧掉了,否则传入中原,定然广为文人雅客所临摹,堪比卫夫人的簪花小楷[78]。”说罢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惋惜,“我并非书法行家,但若要我给这字体取个名字……可谓贵、病、瘦、硬,就叫‘错金体’,甚好。你以为如何?”

    于锦素死去已近四年,想不到倒帮高d陷害了自己深爱的昌平郡王,当真讽刺,“错金体?殿下当真有闲心思。”

    高d道:“听天由命,无聊透顶,难免胡思乱想。”

    我叹道:“御史中丞施哲已经去西北军中了,我若将这封上书呈上去,圣上必会令施哲前去查问。若寻不到‘刘灵助’,又或根据‘错金体’追查到那本字帖,圣上反而会怀疑‘刘灵助’的用心。”不容高d插话,我又道,“即便殿下已经烧掉字帖,只要在昌平郡王那里寻到相同的字迹,一样惹人疑心。施哲素来心细如发,殿下千万不要小瞧他。”

    高d笑道:“御史中丞施哲,‘发奸摘伏,有若神明’,不在你这位女尚书之下,我如何敢小瞧他?那封奏疏,我知道必会送到你书案上,我描于锦素的字体也只是为了让你过目不忘。”

    我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样惊心动魄的文章,想忘记都难。”

    高d道:“你只要寻个心腹,将那封奏疏重新抄录一遍。到时候就算圣上命施哲拿着奏疏去寻‘刘灵助’,也寻不到一丝线索。找不到‘刘灵助’,一切便只能存疑。固然,五月二十一那日胭脂山是出现了天子气,但谁又能证明五月二十九到六月初二这四日,胭脂山没有天子气?圣上对昌平皇叔一贯不喜,如此一来皇叔绝无活路,而我便可借此脱身。”

    我凝视片刻,漠然道:“殿下当真是心狠。”

    高d道:“他虽是我的皇叔,论交情却与路人无异。到了你死我活之际,难道我还要谦让他不成?”

    我摇头道:“我并不是在说殿下待昌平郡王狠心,而是待自己狠心。”

    高d道:“我不想等死,只能以死求活。或者说,与其等他处死,不如自己寻死。”

    我叹道:“太险了。不过倘若是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高d道:“倒要多谢我这位任性妄为的皇叔。否则单靠我那两下,啧啧……”

    我垂眸一笑:“其实殿下还是少算了一个人,若算上他,殿下的胜算可再多两分。”

    “谁?”

    “弘阳郡王。”

    “高曜?我听说他在东南沿海一带,此事与他何干?”

    “殿下离开西北便到了此处,所以不知道外面的消息。殿下去后,弘阳郡王就去军中巡查盐政了,昌平郡王因走私羌人的青白盐,还被弘阳郡王参了一本。”

    高d一怔,随即面露喜色:“天子气应在未来者,如此,也可说是弘阳郡王应了天子气,对不对?”

    我淡淡一笑:“弘阳郡王是最年长的皇子,倘若圣上真以为是他,也可说名正言顺。当下的困局也迎刃而解了。”

    高d笑道:“高曜顺利成章做上太子,你是最高兴的。”

    我不以为然道:“他将来做太子还是做郡王,我都至多不过是个正四品女官。更不用说再过半年,我便出宫去了。”

    高d目光一动:“就怕他以为高曜是废后之子,未必属意于他。”

    想问的都已求证清楚,我也该走了。于是起身慨然道:“多一个人分担,殿下和昌平郡王就多一条活路。想不到一片小小的云气,一颗长尾星子,竟让人大伤脑筋。”

    高d道:“子曰:‘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79]其实天何尝不言?云气星象,都是天启。‘获罪于天,无所祷也’[80],可见天之无情。先师至圣都语焉不详的事,我不学无术,只能听天由命。”

    我听了也不觉伤感,宽慰道:“‘祷:告事求福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何其轻松。‘获罪于天’,固是‘无所祷也’,却是‘有可为也’。怎可说听天由命?”

    高d道:“我的‘有为’,却还要你来成全。倘若你不肯将‘刘灵助’的上书重新抄录呈给他,我便算不得‘有为’。”

    我哼了一声道:“你这封上书明明是假的,我若代你呈上,便是欺君之罪。”

    高d道:“欺君之罪也是我一人的,与你无干。”

    “我深夜来此,再为你重新抄录改变字迹,欺君之罪,我也逃不掉。”

    “你若怕,我不勉强。呈不呈上去,全在你。”不待我说话,他又道,“即使你不这样做,昌平皇叔也很难活得成。通敌造反,连太后都无可奈何,倒也不缺这点天象。”

    我叹道:“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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