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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帝师[出书版] 作者:小伍

    得宜,却并不甚美。我知道,这便是当日殴打苏燕燕父亲的吴省德的母亲――皇后的长姐舞阳君。

    我上前端端正正向皇后和舞阳君行了大礼。皇后道:“赐座。”

    我肃容道:“蒙娘娘厚爱,原不该辞。只是今日来,一是向娘娘请安,二来有两件要紧的事情要回禀娘娘。坐着奏事不敬,请娘娘容臣女站着。”

    舞阳君将我上下打量一遍,眼中一亮:“年纪轻轻的姑娘,当真是有做官的样子。既然皇后娘娘有要事,臣妾就先告退了。”说罢站起身来福了一福,躬身退了下去。

    皇后笑道:“朱大人身着朝服,倒是不同寻常。究竟有何紧要事?”

    我双手呈上殿选女巡的名单,恭敬道:“这是臣女暂拟的殿选名单,请皇后娘娘过目。”

    皇后笑道:“才这么两天,你便都看好了!”说罢展开名册。

    我忙道:“皇后娘娘有命,臣女不敢贻误。”

    皇后放下名册,又笑道:“好容易今天借着舞阳君进宫的由头不看折子,竟然还是得看。”说罢将名册还给我,“是你挑的,自然都是好的。本宫乐得清闲,就不看了。殿选的日子定了么?”

    “回娘娘,殿选女巡,是宫中盛事,臣女不敢擅专。还请皇后娘娘明垂吉日,臣女好依旨去办。”

    皇后道:“青阳已经上学了,不宜再拖下去了。那就定在四月二十二好了,你这名单留在这里,午后本宫让人照着拟旨,宣她们进宫遴选就是了。还有何事?”

    我深深吸一口气,低头缓缓道:“昨日臣女偶尔去外宫的梨园散心,遇见戏园子里的学艺新徒小路儿,自称是长公主府的奴婢,说长公主听闻内宫之事,有要紧的话要嘱咐臣女。臣女深知徐女史的案子牵连到长公主府,长公主理应避嫌才是。因此严辞拒绝,即刻回宫。回到宫中,臣女细细想来,这小丫头进退有度,谈吐不俗,且头上还戴着内宫的头面。她是内宫宫女,绝非长公主府的丫头。”

    皇后奇道:“竟有此事?”说着坐了起来。

    我微一抬眼,但见皇后双颊微微一颤,现出无懈可击的惊奇之色。我复又垂眸看着皇后脚上的水红色的牡丹绣鞋:“昨日是臣女的侍婢红芯怂恿臣女去梨园的,因此臣女回来便严审红芯,才知她竟瞒着臣女和小路儿已往来数月!小路儿假冒长公主府侍婢,诱臣女犯罪,败坏长公主清誉,蓄意挑起君臣不合,后宫不宁。其意堪查,其心可诛。臣女不敢不即刻回禀皇后娘娘。且臣女已将此女绘像,请皇后娘娘下旨彻查!”说罢呈上我刚刚在永和宫里画好的一幅肖像,“臣女识人不明,甚为惶恐,特诣阕请罪。”说着跪了下来,伏地不起。

    皇后叹道:“这怎能怪你,起来吧。”

    金砖冰凉,抵在额头,有彻骨的寒气袭入脑府。我含一丝冷笑,宁和道:“臣女智小而谋大,力少而任重。[101]那小路儿和红芯不知是何人指使,若此辈不绝,臣女应接无暇,恐负娘娘重托。请娘娘另寻能臣,主理此案。”

    皇后道:“玉机实在不必如此。玉机案验迅疾,处事得体,慧全内外,忠心可嘉。何谓智小力少?太过自谦。本宫用人不疑,玉机也万不可有此顾虑。起来吧。”

    我站起身来道:“臣女谢皇后娘娘恩典。不知皇后娘娘要如何处置小路儿和红芯?”

    皇后道:“本宫会让掖庭属彻查此事。至于红芯,本宫记得她是长公主送入宫中的吧。既然陷害旧主,又悖逆新恩,甚是可恶。待掖庭属审问明白就交给你处置好了。”

    我垂首道:“是。”

    皇后笑笑,意味深长道:“玉机当真是见微知著,观人入微。很好。”

    我微微一笑:“娘娘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从椒房殿出来,太阳快升到头顶了,我几乎能感觉到汗意凝成针尖,密密麻麻地扎在背上。我抚胸喘了两口气,方扶着绿萼的手缓缓步下阶梯。

    但见莲花池旁,两岁半的华阳公主穿一件橘色簇花绸衫,正嘻嘻哈哈地追兔子。身后跟着两个乳母和四五个小丫头。我忙上前请安,华阳公主认得我,含糊不清道:“朱大人……”

    乳母上前来行了礼,柔声对公主道:“公主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说罢抱起公主进了椒房殿。

    忽见苏燕燕扶了小丫头的手出了西配殿,见了我忙上前行礼。我屈膝还礼,笑道:“妹妹这会儿是去接平阳公主放学么?”

    苏燕燕道:“原本是的,只是难得在守坤宫遇见姐姐,倒有一事要求姐姐。”说罢对身边的小丫头道,“去把刚才我新得的那幅画拿出来。”

    我笑道:“是妹妹画的么?进宫这么久,倒不知道妹妹善画。”

    苏燕燕笑道:“姐姐取笑,那是我在外面新得的一幅仕女图。听说姐姐最喜欢画美人,故此请姐姐品评品评。”说着拉着我一道进了南厢,只见小丫头已经将画卷展开,陈放在书案上。

    但见画上一个美人,坐在乌木雕双龙抢珠的长榻边,榻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垂死之人。美人俯下身,似在聆听遗言,唇边虽然挂着最恭顺的微笑,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却瞟着看画之人。眼中有不屑,有不甘,有怨毒,更奇特的是,还有一丝喜悦。任何一个观画之人,看到这样一双眼睛,都不会心安理得。

    我不解道:“画得虽好,可是并不能教人愉悦。妹妹为何要给我看这样一幅画?”

    苏燕燕道:“这画的是吕后在垂死的汉高祖榻前,听他说,一定要善待戚姬。妹妹觉得这吕后画得甚是传神。姐姐以为呢?”

    我笑道:“若说这女子是吕后,这神态倒也画得精准。”

    苏燕燕的右手食指轻轻地抚摸吕后的脸,赞赏道:“妹妹最喜欢的,并非此女的神情,而是她的容貌。”

    我不解:“容貌?”

    苏燕燕微笑道:“这容貌,高额,隆准,剑眉,深眼,覆唇。不但美,而且狠,贵不可言。可说是帝王之相,怨不得日后能女主称制。姐姐说是不是?”

    我心中一动:“的确如此。”

    苏燕燕直起身子,递了一块手帕给我:“今日天热,姐姐都出汗了。”我道了谢,接过帕子,轻轻拭去额上的汗珠。只听苏燕燕接着道:“其实妹妹并没有精通面相,不过史书上总说帝王容貌如何,看得多了,也便知道了。姐姐只说这画好不好?”

    我笑道:“形神兼备,是好画。妹妹是从哪儿得的?”

    苏燕燕笑道:“过年的时候在字画铺里淘的。姐姐既然说好,妹妹就好生收着,否则定要叫人拿出宫去摔在那老板的脸上。”正说着,小丫头来请行,苏燕燕便抛了画邀我一起去定乾宫。

    将高曜接回长宁宫,就在启祥殿用午膳。外面阳光正好,小丫头们站得齐齐整整候在殿外,一声不闻,窗上映着一排乌黑的双丫髻。用膳时照例是不说话的。寂寂庭院,唯有风吹过,松声如涛。饭毕上茶,我和高曜正各自捧了一盏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忽然外面小丫头禀道:“启禀殿下,永和宫的小西姑娘来了。”

    高曜道:“定是来找姐姐的,让她进来。”

    小西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道:“掖庭右丞乔大人遣了人来抓红芯姐姐。红芯姐姐不肯去,这会儿在永和宫大哭,说是要见了姑娘才肯去。芳馨姑姑使奴婢来回姑娘,姑娘可见么?”

    未待我回答,高曜插口道:“掖庭右丞?究竟何事?”

    我忙道:“回殿下,是臣女宫中的红芯触犯宫规,臣女回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着掖庭属来查问。不是什么大事。”

    高曜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既然如此,就将她撵出宫去好了。还见什么?!”

    小西身子一跳,偷偷瞟了高曜一眼。我颇为意外:“殿下也不问她犯了什么罪,便要赶她出宫?难道便不能容她改过自新,留着查验后效么?”

    高曜歪在榻上,芸儿见状,忙拿了一袭驼毛织花毯覆在高曜身上。高曜合目懒懒道:“犯了宫规,自然有各宫的执事惩戒,再不济,上面还有内阜院各级管事和总管在,何至于要回禀母后,让掖庭属来查问?可见是弥天大罪了。姐姐向来宽容,自然不会要了她的性命,那就打一顿板子撵回家去或打发去外宫做苦役,总之断不能留在姐姐身边了。”

    我静静道:“殿下所言甚是。”见高曜要午睡,于是起身告辞。

    一出长宁宫,小西便问道:“那姑娘究竟见是不见?”

    我淡然道:“才刚殿下是怎样说的?”

    小西张了张口,终究无言。

    过了几日,红芯被送了回来。掖庭属右丞乔致亲自进宫回话,态度甚是恭敬:“下官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拿了大人所绘的画像在内宫外宫查了个遍,并没有寻到此人。又将梨园一干人等捉拿查问,有说见着的,有说没见着的,当真是一团乱麻。红芯姑娘只说她以为这画上的丫头是长公主府的,方才与她交谈,实在不知道她是何来历。下官斗胆,用了些刑,见还是问不出什么,便将红芯姑娘送还永和宫。这是此案的笔录,请大人查验。”

    他身后的小内监捧上一沓新录的证词,宛若端上一盘新鲜热辣的菜肴。我端坐在上,淡淡一笑:“乔大人辛苦了。可禀报皇后娘娘了么?”

    乔致道:“下官已经回禀了皇后娘娘,娘娘不得闲处置,命下官将此事细细告诉大人,凭大人裁夺。请问大人,此案该如何查下去才好?”

    我顺水推舟道:“罢了。既然宫中并无此人,再查下去,就只能查到宫外去了。说不好还要去长公主府上寻人对质,先别说寻到寻不到,长公主府岂是寻常之地?若惊动了太后就更不好了。且一番折腾不打紧,倒让外面的人无端猜疑起宫闱之事,甚是无益。不若就此作罢。不知乔大人意下如何?”

    乔致道:“大人英明。下官也想,若再查下去,也着实无益。只是不彻查,大人又实在委屈了些。”

    我微微一笑:“委屈不委屈,原不在这上头。既然此案到此为止,这笔录也不必看了,你拿回去誊录存档吧。”乔致应了,拿回笔录躬身退下。

    乔致走后,芳馨进来禀道:“姑娘,红芯想向姑娘请罪,不知姑娘可见么?”

    我叹道:“听说她在掖庭属受了些罪,严重么?”

    芳馨低眉垂首,侧头拭了泪珠道:“被打了不知多少板子,身上的肉都碎了,又上了拶指,断了两根骨头。”

    我甚是不忍,却仍要硬起心肠来:“请个太医来好生看看,用药调养的银子,都从我账上领。烦请姑姑去告诉红芯,让她安心养伤,旁的以后再说。”

    芳馨应了,却迟迟不动。我忍下泪意和心跳加速的眩晕,转头道:“姑姑怎的还不去?”

    芳馨定定地看着我:“姑娘自打升了女校,似是大有不同了。”

    门外一阵大风吹过,带来湿漉漉的初夏气息,银杏叶子哗啦啦地响了一阵,阳光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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