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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花夕争[出书版] 作者:彻夜流香

    『个人志』《朝花夕争(出书版)》作者:彻夜流香

    书名:朝花夕争

    作者:彻夜流香

    画者:雪代熏

    规格:a5繁体横排

    字数:共30万字左右,上中下共三册

    属性分类:古代/宫廷江湖/强攻强受/正剧

    文案:

    他身有暗疾,却性格开朗,风华绝代,琴棋皆绝。

    明知不能给青梅幸福,便替她吸引十皇子的注意。

    一曲筝音,为他招来北朝二皇子李缵的“麻烦”,却也种下祸因。

    存活了三百年的原村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

    身负重仇的原夕争选择了扶助十皇子楚因卷进了南朝的夺谪大战中,

    随著楚因势力的壮大,他心中对原夕争的欲望也逐渐扭曲。

    他是当朝的附马,亦是故国的军师。

    他是北朝的皇子,亦是敌国的将军。

    一曲之後,天南地北,当中隔著已荣登帝位的十皇子楚因的视线,要如何聚首……

    ※※※

    东方景渊大汗淋漓,良久方才深深作了揖,道:“东方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

    原夕争却一把托住了东方景渊的肘,道:“东方先生不用客气,子卿救你,实是因有一事相求。”

    “公子请讲,东方能力所及,必当再所不辞。”东方景渊连忙道。

    原夕争沈吟良久,突然一掀下摆,双膝跪在东方景渊的面前,道:“子卿相求东方先生,来日子卿有难时,请东方先生也能救子卿一次。”

    东方景渊大惊,连忙弯腰搀扶季子云,道:“公子你何出此言。”

    原夕争没有应手而起,相反是伏下身给东方景渊叩了一个头,道:“他日子卿有难之时,必定是与梁王相峙之日,到时还请东方先生能给子卿开一条生路。”

    重要阅读提示:

    1受君是石男,类似天阉

    3本书的cp为原夕争x李缵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原夕争,楚因,李缵 ┃ 配角:曾楚瑜,原宛如

    引子

    此夜秋月蒙着绛云,照拂着宝相寺外的夜客。

    方丈一心法师听了守夜僧人的禀告,道:“客既随夜风而来,当有秘不可让人闻之事,就请他们进来吧!”

    隔了一会儿,守夜僧人便带着一富商模样的中年男子提着包袱走进大殿,那男子一进殿,便从袖笼里抽出几张银票递给掌灯僧人道:“这是弟子一点心意,给宝x添点香火钱。”

    掌灯僧人合十收下,细瞧过去,见几张银票超过纹银百两,不禁瞥了几眼富商,方才合十退下。

    等人都下去了,富商才将手中的包裹放在蒲团前拆开,里面赫然是一个将将出生的婴儿,然后他毕恭毕敬地将写有八字的红纸递上,略有一些尴尬地道:“此子出生即残疾,双生兄长也是身体赢弱,请法师瞧瞧,可有妨碍?”

    一心法师细细地端详了一下襁褓里的男婴,感叹了一句:“真是好相貌,可惜龙托凤身,不是祥瑞之兆。”

    富商的脸色顿时一变,忙又递上银票道:“以法师所看当如何化解”。

    一心法师将那张红字条收拢于袖,却是拒了那银票,只闭目缓缓地道:“此子虽有残疾,却是个温和性慈之人,应天命,行人事,方可消弭大祸于无形,善行方得善报,切记切记。”

    富商得了这几句,有一些意犹未尽地从大殿中出来,却见掌灯僧人从廊下过,他心中一动,连忙上前施了一礼,道:“掌灯师傅,弟子有一八字想请师傅看看。”

    掌灯僧人一晒,道:“你不是让法师瞧过了吗?”

    富商从袖中掏出银票连着八字递了上去,陪笑道:“法师的话太过高深,弟子不明,还请掌灯师傅代为帮看两眼。”

    掌灯僧人含笑接过银两,瞧了两眼八字就不禁面有难色。

    富商连忙又是银票奉上,那僧人接过银票叹气道:“罢了罢了,你这双生子原本是龙凤命,龙五行金旺,却是生于丙子时,五行中已经有水行相克,偏偏凤五行旺水,生于辰时,辰时属水肖龙,所谓龙行群雨,水助龙势,正合九五坤卦飞龙在天。但对龙来说水多而金沉,龙子时生,而凤辰时生,龙主阴而凤主阳,龙凤倒错,相生相克,二者必去其一。”

    富商的脸色越发的难看,道:“这如何是好?”

    掌灯僧人叹气道:“分开养,或者可避其祸一二,要紧的是……”他说到这里便卖了个关子。

    富商立即全部银票都塞入僧人手中。

    掌灯僧人方才语重心长地道:“凤子龙生凤命,即当以女子来养,绝不得让他取回男子之身,切记切记。”

    第一章

    南国春早,建业才过了腊八,街道的砖缝罅隙里便似冒出了绿芽。然而都城之中却显得气氛颇为紧张,只说南朝与北齐在汉江边一战,南朝三十万精锐皆灭,一时之间整个帝都便似都深陷于了风雨飘摇之中。当今的南昌帝楚ヒ幻婷太子与北齐和谈,一面张罗着要将十四女瑞安公主送与北齐二皇子李缵联姻。

    哪知这瑞安公主却不肯就范,逼得狠了,便传言道:“宁予子卿,不嫁番王。”

    她这么一开口,城中名中但凡含子卿二字的都遭了殃,瑞安却是稳如泰山,丝毫不急。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御史大夫许林提道:“古时有棋圣严子卿,莫非子卿是代指棋手?”

    一语惊醒梦中人,宫中岁月绵长,常有棋手进宫授艺。几番一查,见棋手中字子卿的,唯有原家原夕争。

    原氏也算是当地的豪门大族,出过三进士,四十八秀才,代代皆有功名,宗祠庙前都是修有旗杆石的(注1),虽如今是以贩盐为主业,但到底会是文豪之家。可这原夕争却不是原家嫡传,只说他母亲身份卑微,乃原家一子的外室,因为念她生了一对龙凤胎,所以便收她在原村落户,但却是生不进主院,死不进宗嗣,无名无份。

    这一查,南昌帝几乎气背过气去,立即命许林领了一队人马去棋院将原夕争拿下,暗地里解决了这个麻烦。许林领着人悄悄围了棋院,却见棋院门口挂满了画像,抬头一张张瞧过去,皆是孔子、孟子、孙子等圣人,外加一首打油诗:子子子生孙,孙孙孙生子,儿子问老子,你算哪个子?

    许林也算是风骨人士,一见之下立即面红耳赤,回去便生了一场大病。这事情不知怎么就在建业传开了,坊间均觉得这是天大一笑话。原夕争连面也没照,硬是羞走了一品御史大夫、当今文豪许林,一夜之间盛名远播。人人都想看看瑞安宁予子卿的这个子卿到底何许人也,但原夕争早已经辞了官职回乡去了。

    原村距都城约十数里地,是建业附近数一数二的村落,住在里头的人都是原氏后人。原村的存在始于秦朝,据说原氏先人为了避胡乱才南来建业,可是其建筑又分明透着徽人的喜好,墨瓦粉墙,飞檐画梁,远远看去,袅袅的炊烟衬着天青色的远山,有一种风烟俱净、天山共一色的宁静。

    原夕争挑开竹帘,只见里头端坐着一个老妇,妇人虽已风霜满面,但五官依稀可辨年轻时必定是一位依水佳人。那老妇人平素似乎极少笑,年岁深了,便嘴纹极深,初一照面给人极其严苛之戚,她见了原夕争,眼里立刻便露出了暖意,微微一笑,道:“子卿,你回来了?”

    原夕争拉过一张椅子,坐到母亲身边,道:“娘,我回来了。”

    他说着,似乎便想伸出手盖在娘端端正正放在膝间的双手上,然而这个像似耍亲昵的动作只做了一半,便很生硬地收了回去。

    老妇人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子卿,你妹妹前两天托人带回来了。”

    原夕争悄然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微笑道:“娘你好久没有妹妹的消息了,如今收到妹妹的信,高兴吗?”

    老妇人的面容却不见喜色,反而似有一种深深的烦恼,叹了口气道:“都是自己的亲骨肉,自然是想的,但却不想见她,只盼她离得家越远,离你越远越好……上次我托信给她,让她尽早落发为尼,皈依佛门。这次她回信应了,楚瑜小姐给我念信的时候我是又高兴,又难受。”她说着拿起手帕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原夕争低头没说什麽。

    老妇人絮絮叨叨地道:“我知道你们兄妹俩感情极好,你也不怨娘心狠。你们生下来的第一天,你父亲想了很多法子,才请了位宝相寺的神僧卜卦,哪知道那位神僧算了一卦之後,便面色有变,说你二人将来会龙凤倒错,二必去其一,还说你妹妹命格不是一个祥瑞之人。”

    其实老妇人生产那晚,听见稳婆失声惊叫,她硬撑着让稳婆把孩子抱来给她看,一看之下顿时便吓晕了过去。

    原家自认是大善之家,修桥铺路,荒年施粥,顿然不肯对人言生了一个断子绝孙的子嗣出来,因此只对外称一外室生了一对龙凤胎,女孩子九岁,便随着家中的马队去了九华山,在一处清静的庵门内为家族祈福。

    老妇人因属生了一个令家族蒙羞的子嗣,因此连个妾侍都没被抬举,这也是她心中之痛。

    这许多年来,老妇人都已经习惯了把谎言当事实,她只认为自己是生了一个纯孝的女儿,而不是一个天生的石男。

    老妇人隔了许久方才道:“我本也不想听着无稽之言,但是你小的时候便是灾祸不断,只要有你妹妹在,似乎你永远都不太平,可纳兰终归是我的女儿,我心中猜疑却总是拖着。偏那一日,她穿着你的衣服,跟着你父亲回宗祠祭祖,满满一屋子人,包括我都没看出来她不是你。她玩完了,才笑着告诉你父,她是纳兰,不是子卿,你绝不会想象到你父亲有多惊慌。”

    原夕争抬头微笑道:“娘,现在我俩不都无事,我跟着帝师公孙缵学习帝王心经,纳兰随着华山神尼清修,两人都分开了……但两人都在,这不已经挺好。”

    老妇人露出欣慰之色,道:“当年也亏了下得狠心,把你妹妹送走,否则这日子可怎么过……”她略略抬起了头,道:“昨天分银院拿来了十两银子,是这三个月额外分得的钱。你等会儿拿十吊钱给你顾姨,她们这回又没分得银子,主事的说了,这一次只有院里有儿子才有得分。”她一生要强,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分明带着一种轻微的自豪,跟淡淡的优越之感。

    原夕争哎了一声,回屋提了钱,走到门口转过头见母亲正低下头在缝一件新衫,远远地看去仿佛是一件女衫,上好的料子,精致的花纹。原母缝得很用心,每一个针脚都匀实细密,但是缝得很慢很慢。

    原夕争掀起了帘子,门外是淡水踢光,他仰起头闭了一下眼睛。

    远处一个女孩儿提着水转来,原夕争的脸上露出促狭之色,悄悄地掩了过去,大叫了一声,那女孩儿立时吓得松手,水桶便落下洒了一地的水。女孩面露愠色,一抬头见是原夕争,又面露喜色,道:“小少爷,你怎么回来了……”

    原夕争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替她提起了水桶,笑道:“绿竹,我这次回来可能要待很久。”

    绿竹开心地道:“小少爷,那你下回出门可要带上绿竹。”

    原夕争笑道:“好。”

    绿竹擦了擦湿手,道:“小少爷,我给你做柴禾馄饨去。”

    原夕争眼睛一亮,笑道:“我可要肉多一点。”

    绿竹爽快地应了一声,道:“你不知道我们又多分了十两银子么?”

    原夕争听了,隔了一会儿才微微一笑,道:“已经知道了。”

    绿竹嗫嗫地还没说什么,原夕争已经摆了摆手远去了。

    原夕争绕过了村头那些豪宅主院,向着村尾走去。最靠村边的便是与母亲最谈得来的顾姨所住的地方。顾姨与母亲出身相仿,但是境遇却差了很多,因为顾姨生的是一个女儿,因此原夕争家是长九十尺,宽六十尺,有厅房门房,下人院,但顾姨家却是生生小了一大半。

    原夕争一撩开竹帘子,便见顾姨在院中坐着纳鞋底,她满面愁容,纳两针便要叹一口气。顾姨年轻的时候自然也是美人,但美人迟暮,她的柔弱便不再有人来怜惜。顾姨的女儿曾楚瑜论辈份,是原夕争原纳兰的堂妹,但却非近亲,她的父亲从小过继给人当儿子,落了难之后,又托避回原家,还依然姓曾。三人从小玩到大,也算是青梅竹马。

    原夕争一进去,便笑道:“顾姨,我来瞧您了。”

    顾姨一见原夕争来了,便喜上眉稍,连声喊道:“楚瑜,子卿来了。”

    里头的帘子立刻掀起,一位纤细柔美的少女便从屋里走了出来。原夕争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女,真是不过短短一年不见,这位堂妹出落得更加水灵了,当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一瞧之下实能令人望而出神。(注2)

    曾楚瑜被原夕争瞧得都有一点脸红了,道:“子卿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夕争一笑,道:“刚回。”

    顾姨一手提着茶壶,一手端着一盘油果果,从厨房里出来,道:“坐,进屋坐,外头凉。”曾楚瑜淡淡地道:“娘,我想跟子卿哥出去转转。”

    顾姨连声道:“去吧,去吧!”

    原夕争递过手中的钱,道:“顾姨,这是我娘给你的。”

    顾姨立时眼便湿润了,道:“这原家除了你娘,只怕是没人想着你顾姨了。”

    原夕争笑道:“纳兰,子卿都想着您啊。”

    顾姨点头哽咽,道:“你们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曾楚瑜拉了一拉原夕争的衣袖,两人出了门,曾楚瑜才轻微地叹息了一声。

    原夕争笑道:“顾姨是多愁善感了一些,你也不用太过介意。”

    曾楚瑜苦笑了一下,道:“真是,本不觉得悲苦,被她这么日日念叨,便要觉得这日子苦不堪言。”

    原夕争见她愁眉苦脸,便逗笑道:“你愁什么,像你这么个美人,说不定将来就要让哪个皇子瞧中,当个王妃或者贵妃娘娘,不知多威风!十皇子不是在选妃么,楚瑜当个十皇子妃那必定是绰绰有余的。”

    原夕争说的原本是笑话,但没想曾楚瑜脸色一愠,竟像是生了气,道:“难道在子卿哥哥的眼中,楚瑜便是一个攀龙附凤之人么?不错,我虽然不是公主,但我也……宁予子聊,不嫁番王。”她说那最后八个字是一字一字说的,如同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原夕争满面尴尬,只道:“怎么这事连你也听说了……”他摊了一下手,笑道:“这纯粹是以讹传讹,那公主我是认识,可跟她完全不是那个意思,多半是搞错了人。更何况十皇子那是真真正正的南朝梁王,可不是什么番王。”

    原夕争这几句之间,曾楚瑜便似恢复了往常柔顺的样子,连忙转话题道:“子卿哥哥,我不是存心跟你发脾气的……纳兰姐姐不在,我们三个人就只剩了你跟我……”

    原夕争只嗯了一声,曾楚瑜叹了口气道:“纳兰姐姐从小就长得比我漂亮,现在想必更是风华绝代。”

    原夕争微微一笑,道:“多承夸奖。”

    曾楚瑜呶着嘴说道:“你难道没听清楚,我说的是纳兰姐姐。”

    “纳兰的容貌从小就跟我一模一样,我便权当作你是在夸我了。”原夕争呵呵笑道。

    曾楚瑜不由笑了出来,道:“怪不得纳兰姐姐整天骂你厚脸皮,爱扮着女人臭美。”

    原夕争笑道:“多久的事情了,你还记得。”

    曾楚瑜幽幽地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原夕争道:“要是我们永远不长大那有多好,我真是怀念我们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说鬼故事的时候。如今纳兰姐姐皈依了佛门,你也不大来我这里了……”

    原夕争似乎也是心有所感,掉过了头,望向远处,村屋的地势偏低,抬头见到的都是他人屋顶飞檐,这么看过去,云楼鳞栉,竟望不出多远。

    他只轻声叹了一句:“总是要长大的。”

    他们说着话,不远处传来绿竹的唤声。

    原夕争笑道:“我们家那管家婆来了,我可要回去吃饭了。”

    曾楚瑜颇有一些不舍地道:“下一次见面,不知道又要几时。”

    原夕争笑道:“我丢宫罢职了,这次回来要住很久,只怕你见多了就烦。”

    曾楚瑜眉宇间总是有一些轻愁,轻声道:“就怕子卿哥哥见了我烦。”

    原夕争失笑道:“怎么会?”

    两人说话间,绿竹已经到了,她喘着气捂着胸道:“小少爷,你没听到我叫你吗?快些回去吧!”

    她说着话,便上来拉原夕争,曾楚瑜在一旁道:“绿竹,子卿哥哥已经成年,你往后不要再叫他小少爷了。”她转头笑道:“子卿哥哥,连绿竹都长成大姑娘了呢。”

    绿竹板着脸,拉着子卿的衣袖道:“小少爷长再大,在我眼里还是小少爷。”她说罢拉起原夕争的手便走,原夕争只好掉过头冲着曾楚瑜苦笑了一下。

    绿竹拉着原夕争,走出了老远才道:“小少爷,你以后还是少去见楚瑜小姐吧!”

    原夕争诧异道:“这又是为何?我以前日日去见她,你也没说不好啊。”

    绿竹翻了一下白眼,道:“小少爷,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

    原夕争笑道:“不是楚瑜在家中得罪了你吧?”

    绿竹将原夕争的手狠狠一放,道:“如果原小姐要你娶她过门,你该怎么办?”

    原夕争大吃一惊,半晌才道:“我……我……我怎么能娶她?”

    绿竹叹了一口气,道:“我看原小姐是个有心气的人,少爷,你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

    原夕争沉闷地低了一下头,道:“如此,我便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绿竹颇有一些怜惜地看着原夕争,道:“小少爷,你能瞒到何时?”

    原夕争沉默很久,才抬起头苦涩地微笑了一下。

    回到家中,饭菜早已经热好,喷香的柴禾馄饨(注3)端了上来,原夕争刚才的那点愁绪早就抛之九天云外,连连大叫好香。绿竹做柴禾馄饨最是拿手,皮子极薄,里面用筷子抹一点肉馅,一滚便捞出,配上一点干虾米,再加一点海菜,淋少许麻油,黑色的海菜,粉白色的虾米,粉红的馄饨在面汤里展开来,便似美人轻展云裳裙裾,极尽柔美。

    原夕争笑道:“怪不得又叫裙边馄饨,我觉得都不合适,不如叫美人鱼塘出浴更好。”

    绿竹忍着笑道:“美人出浴便是美人出浴,你偏偏又多些花样,什么鱼塘出浴!”

    原夕争指着碗道:“这美人倘若不是在鱼塘里出浴,头上又怎么会挂着虾米跟水草呢?”绿竹刚扑哧笑出口,帘子便被掀开了,原母走了进来,立时二人便收起笑容,一个专心伺候,一个专心用餐。

    原母坐到儿子的对面,拿起饭碗道:“还没进门,就听见你们嘻嘻哈哈,不知道我们家的家训吗?言有教,动有法,画有为……”(注4)

    原夕争连忙道:“画有为,宵有得,娘,我都记下了。”

    原母淡淡地道:“记下了,还要办得到。你既然辞了官,在家里休养几日也好,明日起去宗祠上香、打扫,然后给列祖列宗抄一通《法华经》回来。”

    原夕争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是”,原母才满意地吃下第一口饭。

    次日卯时,原夕争便起,沐浴更衣,前往原村的祠堂。

    看祠堂的是原夕争的一个本家叔公,老人八十有余,驼背眼花,一见了原夕争便道:“纳兰,需知本族族规,男子方能进祠堂。”

    原夕争吓了一跳,半晌才道:“叔公,我是原夕争。”

    叔公睁开老花眼看了半天,才道:“果然是子卿,进去吧!”

    原夕争上上下下将两堂打捕干净,又上了一柱香,叹口气道:“各位列祖列宗也不用太过生气,受柱香吧!”

    刚弄完毕,绿竹已经提着早点来给原夕争,见原夕争正在慢吞吞地磨墨,便道:“小少爷,你这还不动工,这法华经要抄到什么时候?”

    原夕争懒懒地道:“法华经的妙义即依因缘成佛,万事即空,抄即不抄,不抄即抄。”

    绿竹笑了一下道:“是,是,那是佛家,如今我们是俗人,还是抄上一抄,你也不想老太太生气吧?”

    原母生气仿佛是原夕争头上的紧箍咒,他立刻便摊纸动笔。江南的冬日多是暖冬,淡水太阳透过祠堂院中的槐树叶子洒落在纸上,映衬着漂亮的字体,生似纸生了墨香,氲氤流长。

    而此时的建业码头,从一艘远航的船上跳下来一位年轻人,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道:“柴平,这便是建业了?”他的相貌颇为俊美,挺直的鼻梁,饱满的额头,轮廓分明的脸上两道挺拔的剑眉更是令人眼前一亮,年轻张扬里透着一种淡淡的雍容。

    “少爷,建业乃是南国都城,这里人杰地灵,可谓风水宝地!”他身边有一个人背着行李,看模样也像似一个读书人,但举止之间又对年轻人颇为敬重。

    年青人微笑道:“哦,自然,尤其是有一个人更是要见的。”

    天色一晚,原夕争提了文房四宝出了祠堂与绿竹还家,路上有说有笑。绿竹笑到酣处,便抱着原夕争撑住自己的身体,原夕争也反手将她抱住,免得她笑得太厉害,不慎摔倒,却突然听到有人叫原夕争,回头一看,见曾楚瑜脸色苍白站在路边。

    “子卿哥哥,我有话要跟你讲。”曾楚瑜道。

    原夕争笑道:“说吧。”

    曾楚瑜看了一眼绿竹,却不吭声,原夕争转头看了一眼{绿竹,笑道:“你还不给你家少爷把东西提回去。”

    绿竹接过东西,用眼睛瞪了一下原夕争,原夕争回看了她一眼,意思是我明白。他们这么一来,在曾楚瑜的眼里倒仿佛是在眉目传情,脸又白了几分。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村子边的小林里,曾楚瑜始终不言声,原夕争也看出来她心绪不佳,便也沉默着陪在她的身边。

    走了很久,曾楚瑜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子卿哥哥……你喜欢我多一些,还是绿竹多一些?”

    原夕争见她开口问自己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下道:“楚瑜,你跟绿竹不同,我与你是好朋友,但绿竹就像是我的家人。”

    曾楚瑜凄凉地一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原夕争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只能是好朋友,也将永远都是好朋友!”

    曾楚瑜突然叫道:“那你跟绿竹呢?因为她肯当你的一个妾侍,对么?”

    原夕争苦笑,道:“没有的事情,绿竹始终都是绿竹,不会变成我的什么人!”

    曾楚瑜嘴唇颤抖了一下,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做不了你的正妻,若是我也肯当你的妾侍,你会不会……会不会……”

    原夕争猛然抬起了头,道:“楚瑜,你为什么要轻贱自己,你在我的心里很重要,但是你不可能是我的伴侣,因为……”

    曾楚瑜没能等原夕争把话说完,便掩面而去,原夕争懊恼地看着她耸动的肩膀,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还有那远去的压抑着的哭泣声,方苦涩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原夕争有气无力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连晚饭也没吃就上了床。原母一见,误以为儿子病了,急得手足无措,未了在床边暗暗流泪,心中甚为怨恨自己把儿子罚到宗祠去,怕是着了风又或是那里阴气重,原夕争受了什么邪气。

    原夕争只好坐起身来,道:“娘,我很好。”

    原母拉着原夕争的衣袖流泪道:“你可不要吓唬娘,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原夕争连忙做了一个鬼脸,站起身来,在床上蹦q了几下,道:“娘,你看你儿子这不生龙活虎的。”

    原母这才破涕为笑,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原夕争还是站立在床上,久久的,未了轻轻地冷笑了一声,绿竹无比担忧地看了原夕争一眼,道:“小少爷,你没事吧?”

    原夕争慢条斯理地道:“明明是女子,心里却以子为天,简直是莫名其妙!”

    绿竹扑上来,捂住原夕争的嘴道:“小少爷,女人的心,你就不用操了,你中过秀才,中过贡生……是有功名的人。”

    原夕争一把拉过被褥,将自己卷了起来。绿竹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昱日,族长原亟拥搅艘环堇癫抗文,公文意喻不祥,只说是要接待―位异国的使臣,但给这位使臣作陪的却是当今的十皇子楚因。原夭幻庑闹徐忑,心想此人的身份即便不是一名异国皇亲,也要是一名公爵、一名大臣。整个原村都家家户户打扫庭院,忙得人仰马翻,唯独在祠堂里抄经文的原夕争依旧逍遥自得。

    楚因虽不是嫡孙长子,但也是当今受宠贵妃的儿子,因此光冲着他,原匾惨穷其排场款待来宾。又因为日前传出十皇子正在选妃子,所以原仄挠幸坏闼叫模倘若自家的女子被挑中,那岂不是一椿天大的好事。这件事情在族里一传阅,各系凡是有女儿的都敲破了脑壳,想着怎么在楚因过来这短短的一日里,叫自己的女儿引起他的注意。

    注1:旗杆石是过去凡是子孙有功名者便可在宗祠前打造旗杆石,南北略有不同,北方的是一根木柱,上面是一个斗箕,似盛米的斗箕,四面雕刻有镂空的铜钱,取意富贵荣华。

    注2:《硕人》是《诗经》“卫风”中的一首。

    注3:柴禾馄饨是江南的一种小吃,俗称小馄饨,也叫裙边馄饨。

    注4:北宋理学家、教育家张载十五岁,其父病故于涪州任上,全家护柩回开封,行至勉县武候祠,张载拜谒后题言:言有救,动有法,画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

    第二章

    原亟女侍们都撤了,准备换上各家的女儿盛装伺候,又恐女儿家抛头露面叫楚因看轻了,于是又令她们各个丝巾蒙面。

    原夕争听绿竹说了,噗嗤一声将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笑道:“原家女儿的脸果然还是遮起来得好。”偏偏这句话又被原母听了,原夕争只好又在祠堂抄写《法华经》。

    绿竹替原夕争研着墨,笑道:“少爷,你说这位贵客会是谁?居然让皇子陪着!”

    原夕争提起笔在旁边写了两个字:“李缵。”

    绿竹吓了一跳,道:“就是那个番王?”

    原夕争笑道:“北齐、蜀地与我南朝本是一块故土,后来才天下三分,说他是番王,那是瑞安刻意贬低。”

    绿竹想了一下,不由急道:“你说这个李缵会不会是来找你麻烦的?”

    原夕争呵呵一笑,道:“他若是为了一个没见过面的女子一句赌气的话便要来找我的麻烦,那他就不是李缵了。原家是南朝最大的盐商,北齐旱地多,长年缺盐,他只怕是为此而来。”绿竹松了一口气,道:“小少爷,无论怎么样,你这两天还是老老实实地在祠堂里躲着吧。”原夕争笑道:“知我者,绿竹也。”

    两人正说话间,却听叔公那鸭嗓子道:“纳兰,我跟你说过了,族规祠堂里女子不得进入!”原夕争与绿竹均是吓了一跳,却听门外有一个柔美的声音,道:“叔公,我是楚瑜。”

    两人听了面面相觑,只听叔公道:“果然是楚瑜,进去吧。”

    原夕争见曾楚瑜穿了一身白衫慢慢地走了进来,她似乎轻施了一点簿粉,但眼圈还是粉红一片,像是昨晚上哭了许久,原夕争心中不禁一片愧疚。

    绿竹咳嗽了一下,道:“小少爷,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原夕争连忙将石凳上的纸都收拾好,道:“楚瑜,你坐!”

    曾楚瑜慢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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