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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6

    将军[N/P] 作者:上声

    深的人,以最亲密的姿势相拥着,却作着最体面疏离的寒暄。

    时间地点人物都错了个彻底。

    徐子墨摸到了墨蓝色斗篷的一角,被提醒般地捏紧了,道:“那天,你走的那天。我只回了一下头,你就不见了。”

    背后没了声音。

    徐子赤沉默了。

    两人间的和平是虚伪脆弱的,如初春的冰面,只略提一提旧事,便碎得七零八落。

    徐子墨只好尴尬笑笑。

    湖上时常起风。大抵是哪里的窗户没关好,风灌进了房间,将一重重垂着的大红帘幔吹了起来,房间里明红日影水波般翻滚。布料在风中被大力扯直抽打着,发出哒哒的脆响。

    哒――哒――哒――哒――

    徐子墨无意识数着拍子。

    哒了十八下。

    他正准备数第十九下,徐子赤说话了。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那个样子。”徐子赤这里的语气是嘲讽自己的,更尖锐的,更讽刺的,“很可怜。我不想被你可怜。”

    他又笑了一下,缓和气氛似的,“你对徐家附近一定没有我熟。当初为了逛青楼,我可是和那些纨绔子弟逃了多少次家的,连徐家有几个狗洞都知道。”

    徐子墨轻声道:“我没有可怜你。”

    “我知道。”徐子赤低声道,“但我没办法接受别人那样的眼光,就像看一个怪物。”

    徐子墨心狠狠抽了一下。

    那年,阿赤才十三岁。

    从小被娇惯大的他正在最骄傲敏感的年纪,却惨烈地与前半生的温暖决绝了。

    许久后,徐子墨干涩道:“我是在母亲死时,才知道的这一切的。她让我和你说,她对不起你。”

    他也想道歉,可说不出口。

    徐子赤沉默许久。

    “我还是恨她。”

    徐子赤声音沙哑着,却异常平静,“在十三岁以前,我一直都当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在父亲误会我时,我还哭着求她安慰。”

    “直到我看见她找到那个女孩。”

    “刚开始,我还以为她在帮我善后,直到第二天事发。”

    “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害我。”

    ……

    徐子墨心疼如绞。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徐子赤的失望与伤心可想而知。

    他有不原谅母亲的权利。可自己呢,一边是徐子赤,一边是母亲。他夹在中间,谁也怪不了,只能当自己是个罪人。

    “我听说……”被子簌簌收缩了一下,徐子赤缩着身子,语气茫然,“她是因为我死的。”

    徐子赤提起母亲,总是用一个她字。

    他这个字,真是一个汉语里涵义最广泛的字,表示着一切的不明确。在无数场合,指代着语焉不详,不堪提起,令人回避的一切人。

    “不关你的事。”徐子墨强挤出笑,故作轻松道:“她只是身体不好。”

    他不想让徐子赤背上内疚。

    “她是因心病去世的吗?”徐子赤轻声道。

    “不,不关你的事。”徐子墨说服他,也说服着自己,仿佛这样便可以遮掩伤疤,粉饰出一片歌舞升平,“别多想了。”

    “这样吗?”徐子赤喃喃道。

    “徐子墨,你在信上答应我的事情都是真的吗?”徐子墨的腰被徐子赤搂得更紧了些,背上紧贴着他温热的脸,“只要我要,你什么都可以答应我。”

    “嗯。”徐子墨道。“只要你想要的。”

    “如果我想要……。”徐子赤一句话说得又急又快,却在最后一个字时硬生生被掐断了,只留下短促的气音,听得人一颗心吊着,不上不下。

    徐子墨没听清:“什么?”

    身后是徐子赤的笑声,淡而无味的,“我是说,我先记下了。”

    空气又安静下来。

    后知后觉的,徐子墨才忽然猜到那最后一个字可能是什么。

    他的心陡然就乱了。

    小小床上,两人背贴着胸,紧紧挨着。互相看不见,却听得见彼此,能用最原始的触摸感受彼此。两人的呼吸都交缠着,仿若一人。

    暧昧狭小的空间里,当生理距离被压缩到极点,紧挨的两人莫名会生出生死相依的柔情,不自觉地放松了心防。

    许多平时不敢想的,也会暗自滋生。

    “徐子墨……”

    徐子赤道:“你……”他说了一半,又不说话了。

    一截话半拉拉地悬在空中,像鞋子只落了一半,总让人疑心随时会咚的一声巨响掉下,寂静中吓人一跳。

    徐子墨安慰地笑:“怎么了?”

    “没什么。”徐子赤笑了笑,“你的名字又不贵,就叫你一下不行吗?”

    大概是心思变了,徐子墨很容易察觉到徐子赤的颤抖与试探。

    他也在害怕吗?

    也许,徐子赤并没表面上表现得理直气壮,笃定自己一定会顺从着他。或许,徐子赤的骄傲都是虚张声势,为了试探着他的反应。

    徐子墨陡然心疼起来。

    徐子赤,那个天不怕地不怕,骄纵任性的徐子赤,怎么会如此患得患失。

    第十八章

    “徐子墨?”徐子赤轻唤着。

    “嗯。”

    “你在想什么?”

    “我……”

    徐子墨陡然惊醒。

    他在想什么!

    在这暧昧的空气里,他太过放纵自己了。无论他刚才在想什么,或是徐子赤方才是什么意思,一切都是不被允许的。

    徐子赤是他的弟弟。

    亲弟弟。

    “没什么。”徐子墨僵硬地讲了个笑话,“我在想,你刚才说我名字很好听的话,我觉得好好笑。”

    徐子赤不吭声。

    一个很冷的笑话将场上空气冻住了。

    红帷幔里很安静。他和徐子赤一高一低的呼吸声起伏着,在人不注意的地方有自己特殊的节奏,他们两个人仿佛也因此有了一种不为人知的默契。

    徐子墨沉默片刻,笑了一下:“你刚才说,我答应过你的,只要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

    “嗯。”背后的徐子赤呼吸一紧。

    他闭上眼,强迫着自己将话说完,残忍地将一切生长在阴暗暧昧里的错误种子掐灭:“但是,我给不了我不能给的。”

    徐子赤呼吸慢慢松懈下来,讥诮地笑了一声:“什么是你给不了的?徐子墨,你说清楚,你给不了什么。”

    徐子墨握紧拳头。

    指甲嵌入肉里,尖锐地疼。

    他强迫着自己说着:“兄弟情谊之外的。”

    两人藏在语焉不明的对话里的心思被挑明在空气里,让房间一时静的厉害。

    徐子墨企图制造一个情感的灰白荒原,寸草不生。

    “滚!”背后传来徐子赤的嗤笑。猝不及防的,他被推了一把,从床上摔了下去,膝盖磕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帘子被唰的拉上了。

    “给我滚。”

    徐子墨狼狈地爬起来。

    他回头。

    大红平金绣幔轻颤着,将里头遮得严严实实。

    风吹过颈窝的伤口,他无知无觉地被冷得抖了一下。

    他慢一拍地想到那件墨黑色斗篷还在他怀里。他犹豫要不要把斗篷递进去。徐子赤本就病了,没了这斗篷,若是再睡不好……

    床帘促然被掀起。

    徐子墨抬头,正对上徐子赤的脸。

    他半坐着,眼神讥诮:“你怎么还不走,准备留在这里陪我过夜吗?”

    徐子墨嗫嚅:“我只是想把斗篷给你。”

    “现在不怕过了兄弟情谊了?”

    徐子墨沉默片刻,扭头就走。

    “站住。”徐子墨停住,却没回头。

    身后是徐子赤咄咄逼人的声音:“徐子墨,你在怕什么。怕我对你做什么吗?放心,我还没有那么饥渴。”

    “我不是怕你……”徐子墨道。

    “你回头,看着我。”

    徐子墨缓缓回头:“阿赤……”

    一重重帘幔里,是一个昏沉的房间。大红平金帷幔,大红锦被,红木家具,都是沉暗厚重的红。唯独徐子赤,宽大白色里衣的徐子赤,亮得如雪砌的人,i丽非凡。

    “既然不怕我,你在躲什么?”徐子赤目光如刀,咄咄逼人地质问着:“兄弟之间抵足而眠而已,我们以前也做过千百次的。你为什么躲?”

    徐子墨捏紧了斗篷:“我……”

    “所以……”,徐子赤轻眯起眼,一字一顿道,“根本就是你心里有鬼对不对?”

    徐子墨如遭雷击,茫然反驳:“我不是,我没有……”

    声音却越来越小。

    他一抬头,对上了徐子赤的眼睛。

    那一双总是含情的笑眼,此刻格外严肃,里面燃着灼灼的光,火一般燃烧着。徐子赤半坐着,因这种光,而亮得如神龛里的佛像,绽放出一种过于艳丽的美丽。

    徐子墨想到了一种鸟。

    一种一生只能歌唱一次的鸟。它出生就在找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用生命拥抱她,唱出最凄美动人,婉转天籁的歌声,然后以身殉歌。

    如果世间有这样一种鸟,那一定就是徐子赤。

    “不是?”徐子赤下床,走到徐子墨面前,咄咄追问:“你不是,你敢对你母亲发誓说你没有吗?”

    “阿赤,不要……”徐子墨垂头,捏紧了拳头,“不要逼我……”

    “你不敢。”徐子赤一步步逼近着徐子墨,冷笑:“徐子赤,你不敢。因为你在怕!你在恐惧!你在怕你自己控制不住你的心思。”

    “因为你喜欢我!”

    哗――

    徐子墨无力靠在墙上,面上血色尽褪。

    他不敢承认的,在心里纠结的东西,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心思,全被血淋淋地挑明在青天白日下了。他如赤身裸体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只想逃逃逃。

    “不要!”

    徐子墨厉声喝道:“不要说了!”

    徐子赤却越发抬高了声音:“你还在怕礼法,你在怕道德,怕违背了这世间一切人们认为理所应当的规则,害怕成为人们眼里道德沦丧的人,害怕成为一个异类!”

    空旷的房间里,徐子赤的话如一把尖锐薄凉的刀,狠狠划破了徐子墨的所有遮掩,将他最深的恐惧扯了出来。

    徐子墨一步步后退:“不是的……”

    徐子赤道:“你还在怕父亲母亲,怕徐家会失了脸面,怕徐家百年清誉毁在你的手上,怕徐家的名声上有哪怕一点污点。”

    “因为你根本就是为了徐家而活的。”

    徐子墨拼命摇头:“不不不……。”

    徐子墨还在继续:“你是人人称道的北疆战神,你是完美的道德君子,你是背着徐家牌坊的活僵尸,唯独不是你,徐子墨!”

    掷地有声。

    声音消失许久了,空气似乎漾着回音。那余音震出很远很远,也震醒了十几年前,在徐府正房走廊下,独自一人哭泣着的他。

    他恍惚想起他也淘气过的。

    大约四五岁时,他会偷偷跟着族中子弟玩,少写一两张大字,偷偷逃一节练武课。一两次后,被父母发现了。

    他们罚他的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不准任何一个人和他说一句话。

    他整整站了一天,起初还觉得轻松。

    可他慢慢发现自己被世界隔离了。面前的人穿梭往来。可任凭他怎么尖叫怒骂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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