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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临城下[重生] 作者:扶风琉璃

    接人,定不能瞒过他人耳目!”

    王述之一向冷静,只是碰到司马嵘的事便乱了阵脚,一听裴亮的劝谏,很快冷静下来拍着额头来回踱步,压住心中的躁动:“你说得对!”

    陆子修早就知道他与司马嵘关系亲密,只是突然见到他失了方寸,仍旧免不了惊讶,想了想,道:“丞相,太子的事,务必要瞒过所有人,由丞相府出面着实不妥。丞相若信得过,不妨交给下官去办。”

    王述之抬眼看他,似在考虑。

    “既然下官的兄长与孙先生都以为那是元生,不妨就将他当做元生,下官去接回自己的旧仆,想必孙先生不会起疑,且孙先生知晓下官的身份,也会放心将人交给下官。”

    王述之沉吟片刻,点点头:“你府中护卫不多,我另派些人暗中保护。”

    “是。”

    陆子修离开丞相府,裴亮很快将事情安排下去,王述之开始翘首以盼,每日都变得异常难熬,既欣喜与司马嵘的归来,又因为他的昏迷而焦虑难安。

    就在他暗中寻了几位名医并请到丞相府后,王亭终于满脸喜色地过来报喜:“丞相,马车已过了城门,很快就到了!”

    王述之倏地起身,衣裳都来不及换,急匆匆跑出门,被王亭一把拉住:“丞相!”

    王述之迅速冷静下来,努力摆出一副淡然模样,只是脑中虽然清醒,心中却早已乱成一片,双手在身侧握紧松开,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数次,再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回到书房坐下。

    这是陆子修去接的人,不可能直接回丞相府,如今大门外四处虎视眈眈,一定要耐着性子等。

    王述之在书房门口进进出出无数次,看得王亭头晕眼花,就在主仆二人都快撑不住时,陆子修终于来了。

    丞相府早已做好一应准备,拆了侧门门槛让马车直接入内,入了大门便不用担心被有心人看到。

    王述之冲到门口,心跳加速,不知是欣喜多一些,还是忧虑多一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越靠近马车,走得越慢,每一步都如千金重。

    陆子修下车,将车帘掀开,亭台楼阁四人亲自去上前,将里面的人缓缓抬出。

    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人,王述之眼底骤然泛起血色,似被攥紧了喉咙,张了张嘴竟发不出声音,抬手小心翼翼轻触司马嵘苍白消瘦的面颊,无声道:“晏清……”

    第八十九章

    最后一抹霞光消失在天际,王亭恭恭敬敬地将几位大夫送出门,在廊檐下吩咐伺候的下人带他们去用晚膳。

    几位老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最后齐声叹息,为首一人须发尽白,转身看看王亭,欲言又止。

    几位大夫都是名扬杏林之辈,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碰到谁都解不了的难题,先前各自给司马嵘把脉检查,竟然都瞧不出他昏睡不醒究竟是何原因,只能开些滋补的药方,不免汗颜。

    虽然不知道躺在榻上的人身份究竟如何,可瞧着丞相对他十分紧张的模样,至少也能猜到此人极为重要。

    王亭看出他们的愁容,笑了笑:“几位先生不必太过忧虑,丞相虽然挂心得很,却也不会为难各位,只是要委屈各位在丞相府暂住些时日,说不定哪天就想出法子来了。”

    “那是自然。”几位大夫齐齐点头,碰上如此古怪的病症,他们也愿意留下来多加琢磨,既然丞相没有动怒,那他们也就安心了。

    王亭将人送走,转身时余光瞥见一抹白,定睛一看,外面竟下雪了,雪花如柳絮般轻轻落在院中的青石砖上,转眼便消失不见。

    已入寒冬,不久就要过年了,到那时皇帝再不露面,朝中怕是就要彻底动荡了,只是太子殿下……

    王亭虽说是个下人,实际上却算是心腹,对朝廷的动静自然也是略知一二的,此时看着外面逐渐密集的雪花,想到躺在屋里的人,不由叹了口气,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去。

    王述之坐在榻边,紧握着司马嵘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侧,目光专注,神情缱绻,无形中似乎有一道屏障,将他与司马嵘隔绝在另一片天地。

    王亭硬着头皮上前打扰:“丞相,该用晚膳了。”

    王述之恍若未觉,只定定地看着司马嵘消瘦的脸,眉梢眼角都刻着明晃晃的心疼。

    王亭朝司马嵘看了一眼,转身走出去,过了些时候,端着一碗药走进来,低声道:“丞相,太……晏清公子的药好了。”

    王述之终于有了动静,小心翼翼地将司马嵘扶起来,随即坐在他后面,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又头也不回地腾出一只手伸过来。

    “丞相,小心烫。”王亭连忙识趣地将药碗奉上。

    王述之点点头,低哑地“嗯”了一声,尝了尝药,又吹了几番,觉得差不多了,才掰开司马嵘的下颌给他灌药。

    药汁才倒入一点,很快就顺着唇角淌下来,黑色的汁液挂在失血的唇边,衬得那两片薄薄的唇更加苍白。

    王亭吓一跳,手忙脚乱地取了帕子过来给他擦掉。

    王述之看着司马嵘,想起他之前的杳无音讯,相比之下,此刻能躺在自己身边,对自己而言已是莫大的安慰,忙深吸口气,迅速压下心底的慌乱,举起碗喝了一口药,埋头缓缓哺入司马嵘的口中,硬是抵到喉间强迫他咽下。

    王亭看傻了,连连眨眼,等反应过来后脸上顿时烧成一片,紧张得咽了口唾沫,屏住气息踮着脚退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王阁走过来时就见他直愣着眼瞪着廊檐外越飘越密的雪花,中了邪似的,忙上前两步,看看他旁边紧闭的门,一脸莫名地挠挠头:“丞相说了何时用晚膳吗?”

    王亭猛然回神,想到自己以往偷偷拿丞相与晏清公子的事打趣,如今不过亲眼看到一丁点就给吓到,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地咳了一声:“啊?”

    王阁见他神色古怪,不解地皱了皱眉:“晏清公子的药喝了吗?丞相何事用晚膳?”

    “再等等!”王亭拦住他准备开门的手,“再等等!”

    “哦。”王阁不明就里,只好站在一旁,看着雪花低声道,“那几位大夫还在商讨呢,我瞧着他们一时都拿不定主意,也不知晏清公子究竟怎么了,明明伤已经养好,怎么还醒不过来呢?”

    王亭搓了搓手,摇摇头:“唉……谁知道呢……对了,天越来越冷,记得一会儿叫人多送两个炭盆过来。”

    二人正低声说这话,听见里面传来脚步声,连忙噤声。

    门从里面打开,王述之黑着面孔走出来,脸上阴沉得能下暴雨,将门口的两个人齐齐吓了一跳。

    “丞……丞相……?”王亭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司马嵘的事起了怒气。

    王述之感受到迎面而来的一股凉意,瞬间清醒了几分,深吸口气,蹙眉想了想,沉声道:“去将李大夫叫过来!”

    “是!这就去!”王亭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司马嵘出了什么事,迅速转身飞奔而去。

    不消多久,李大夫匆匆而来,边跑边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气喘吁吁道:“丞相,出了何事?”

    王述之面色有一瞬间的古怪,随即将他请进去。

    李大夫见司马嵘安安静静躺着,观面色与先前并无差别,面露不解。

    “李大夫,若换成是你……”王述之面色很不好看,抿抿唇,接着道,“对着一个昏迷不醒,连药都喝不进去的人,你会如何给他喂药?”

    喂药?

    李大夫下意识朝旁边的药碗看过去。

    这不是已经喂过了嘛!

    “回丞相,手法娴熟些是可以直接强灌进去的,若实在不行,拿跟细管……也可以。”

    王述之一腔怒火顿时遭遇冷水,“噗”一声便被浇灭了,黑沉沉的脸色也总算是缓过来,恍然道:“原来如此。”

    忽然明白过来的王亭:“……”

    此时远在吴郡,正与陆子宣对弈的孙先生已经连连打了数了喷嚏,堪堪停歇。

    徒弟担心地看着他:“师父,不会是有人在念叨您吧?”

    “胡说!”孙先生拿帕子在鼻子下面擦了擦,“这是受凉了!”

    王述之消了莫名而来的怒火,忙叫人将晚膳端过来,先是尽心尽力喂司马嵘喝了粥糜,之后才顾得上自己,匆匆填饱肚子,又换人送来热水。

    屋子里已经被炭火烤得暖哄哄的,王述之摒退所有人,不假他手,神情专注地替司马嵘松开衣带,解开衣襟。

    司马嵘昏睡了多久,就有多久未曾好好吃饭,每日仅靠着药和粥支撑,明显变瘦了许多。

    王述之抬手在他身上细细抚摸,感觉指尖与掌心所过之处隐隐有些磕人,顿时红了眼眶,眸底翻涌起浓浓恨意,心口似遭钝刀来回猛割,忍不住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亲,喃喃道:“晏清,你快醒过来……”

    司马嵘静静躺着,毫无反应。

    王述之心头苦涩,仔仔细细给他擦身,一会儿想着如何才能让他醒来,一会儿又想着如何将他养出些肉来。

    忙完一切,外面的雪已经纷纷扬扬,甚至落在树上时发出沙沙声响,屋内却是一片寂静。

    王述之在司马嵘身边躺下,侧着身子贪婪地看他,指尖在熟悉的眉眼间划过,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晏清,你何时才能醒来?”王述之在他唇角亲了亲,叹息一声,“我明日再派人去寻访名医,一定会让你醒过来,你且安心。”

    司马嵘气息绵长,与沉睡并无二致。

    王述之得不到回应,眸色黯然,又摸了摸他的鬓角,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透着怜惜:“老天不会苛待你的,既然上辈子让你吃足了苦头,这辈子必然有所偿还,我会等你醒来。”

    王述之生怕他觉得冷清,生平头一回如此絮叨,也不知说了多久的话,最后就着越来越弱的烛火,伴着簌簌落雪声,搂紧他睡了过去。

    第九十章

    王述之并未完全将司马嵘藏在屋内,雪停后就将他包得严严实实,带着他坐在湖边小亭中,煮一壶温酒,欣赏银装素裹的一方天地。

    “晏清,你脸上终于长肉了。”王述之摸了摸司马嵘的脸颊,对近日的努力有了几分满意。

    每日只能感受到他的平静的呼吸,王述之看起来面色如常,实际上心中早就恐慌了,如今见他有了几分起色,那种无法掌控的恐慌总算消退了些。

    “我们眼下坐在湖边,湖水已结了一层薄冰,周围银白一片,如此美景,你不妨睁开眼看看?”王述之握着司马嵘一只手,触感温润,又在他脸颊上轻轻贴了贴,感觉不到多少凉意,心中稍安。

    低声讲述了许久的美景,王述之将自己当做司马嵘的双眼,最后轻笑道:“丞相府的动静惊动了不少耳聪目明之人,不过你不必担心,无人知晓你的真实身份。如今满京城都传我被你这男宠迷得晕头转向……”

    两名婢女从不远处的小径走过,见亭子周围站着面无表情的护卫,忙小心翼翼绕开,不过还是忍不住朝中间瞥了一眼,正巧看到王述之眼角温柔的笑,立刻凑在一处窃窃私语。

    “晏清公子究竟得了什么怪病?”

    “不清楚,府中那么多大夫都拿他没办法,你说会不会是中了邪?”

    “胡说!若真是中了邪,丞相岂不危险了?我瞧着丞相每日都好好的呢。”

    “那倒也是,只是晏清公子比以前瘦了许多,着实遭罪。”

    婢女的议论声渐远,“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渐近。

    王述之一回头,就见裴亮拾级而上,不由眉梢微动,敛了笑意:“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丞相府并非铁桶,府中多了那么多大夫不可能瞒住外面的人,自“丞相男宠重病”的消息暗地里传开后,王述之就立刻增派人手密切监视毅王府等处,就连荆州王豫那里都加派了不少眼线。

    见裴亮匆匆而来,他下意识担心王豫得到了消息,不由面色严肃起来。

    裴亮疾步走到他身边,俯身耳语:“毅王府有了动静,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具浮尸,说是找到落水的太子殿下了。”

    “哦?”王述之听得一愣,立刻便明白了毅王的打算,勾起唇角讥笑道,“浮尸?在水里泡得爹娘都不认得了罢?他要如何说服众人那便是太子?”

    “腰后胎记。”

    王述之笑意僵住,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一时也猜不透毅王是如何得知那胎记的。

    “丞相,太子殿下如今……”裴亮朝司马嵘看了一眼,“可要带着太子殿下出面?”

    “不可!”王述之立刻摆手,“晏清还没醒,就这么带出去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也……说不清。”

    裴亮不再多言,只是面露难色地看着他。

    王述之捏了捏司马嵘的手心,想到毅王的所作所为,眸底结了一层寒冰,沉吟片刻后,唇角再次浮起冷笑:“备马车,不,等等……去请陆子修过来一趟。”

    将司马嵘送回屋,又陪了他片刻,听说陆子修到了,忙安排心腹好生守着,自己则匆匆去了会客堂。

    陆子修压下心底的疑惑,正要寒暄两句,王述之却单刀直入:“陆大人不比多礼,今日邀你前来,是有一事相托。”

    陆子修面露不解,拱手道:“丞相有事但请吩咐,下官若能办得到,定当尽力而为。”

    王述之垂眸,笑了笑:“你办得到。”

    陆子修心头一跳,莫名觉得他这笑容中含着几分算计,不怎么的,手心竟渗出薄汗来。

    王述之瞥他一眼,倾身凑近,低声耳语:“你的元生……”

    陆子修听他说完,面色再难维持镇定,抬眼看了看悠然浅笑的王述之,深吸口气,咬牙道:“此事,请恕下官无能为力!”

    “你再好好想想。”王述之笑着替他斟茶,似乎毫不担心他是否会答应。

    “不必再想了!”陆子修一口回绝,面色略青,“下官不会让元生置于险地!请丞相恕罪!”

    “当真不愿意?”王述之挑眉看他,似笑非笑,“你若是不帮这个忙,将来若我王氏不稳,我可不一定能保住你的官位。到那时,你再回吴郡,无力与陆太守抵抗,当真能护得住元生?”

    陆子修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神色却更加坚定:“走一步算一步,无论如何,丞相所托,陆某不能答应!”

    王述之不以为意,笑道:“若不是当初太子殿下有心放元生一马,他早就不在世上了。不如我将元生请来,问问他自己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陆子修顿生焦急,元生自回来便对司马嵘与景王多有赞誉,也一直心存感激,若直接问他,哪还有拒绝的道理?

    王述之察颜观色,笑道:“陆大人可真是自私得很呐,本相自问待你不薄,你就如此报答本相?”

    陆子修面露愧疚,张了张嘴,无奈道:“下官多谢丞相知遇之恩,只是事涉元生,下官实在是……”

    “行了,什么知遇之恩?”王述之嗤笑,“你也并非真心想做官,自不愿淌这浑水,你对元生的维护,我能理解。”

    陆子修面色微松,朝他拱了拱手:“多谢……”

    “不过……”王述之打断他的话,笑意加深,“此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陆子修面色再。

    王述之轻咳一声,门外立刻冲进来两名护卫,一左一右迅速将陆子修钳制,其中一人低声道:“陆大人,得罪!”

    “丞相!”陆子修大惊,随即面色铁青,“丞相这是何意?!”

    王述之缓缓起身,笑得异常和气:“陆大人息怒,之前你为了元生,偷偷将晏清绑至你府上,若不是我去得急事,晏清恐怕会吃些苦头。”

    陆子修脸色僵住。

    王述之接着道:“此事我当时不追究,可不代表会忘记啊!我为了晏清,也将你绑一回。”

    陆子修竟无言以对,甚至连被绑的怒气都消了几分。

    王述之笑眯眯看着他:“如此,咱们便两清了,如何?”

    陆子修沉默,有些无奈,不答应也只能答应了。

    王述之对左右两名护卫吩咐道:“带陆大人去歇息,好生伺候,不得怠慢。”说着看向陆子修,抬手道,“陆大人,请!”

    陆子修叹息一声:“丞相请!”

    王述之心满意足,一挥广袖,抬脚跨出门外,对静候在侧的心腹道:“去陆大人府上,将元生请过来,小心保护,切勿走漏风声。”

    翌日,太子身故的消息震惊朝野。

    太子尸身已被找到,皇帝悲恸,太后更是失声痛哭,朝中百官不管真心与否,无不面露戚色。

    唯一面色如常的,只有王述之。

    在朝臣或不解或忌惮的目光中,王述之缓缓道出质疑:“据说太子殿下是毅王找到的?只是尸身容貌已难判断,不知毅王如何确定此人是太子殿下的?”

    毅王眼底划过一丝不屑,正色道:“太子殿下腰后有一道胎记,已经验明正身,丞相难不成怀疑本王作假?”

    “下官不敢。”王述之笑得风轻云淡,“下官只是好奇,毅王殿下如何得知太子身上有胎记的?”

    “本王与太子自小便感情亲厚,这有何奇怪的?”

    王述之听得心中作呕,面色一整:“原来如此,只是这不过是毅王的一家之言……”

    毅王压下冷笑:“太子身上的胎记,太后也是知晓的。”

    王述之垂眸沉思,太后与司马嵘可谓荣辱与共,自然不会泄露此事,看来是太后身边有亲近之人早被他收买了。

    毅王见他不吭声,以为他无话可说,不由讥笑:“丞相还有何不放心的?”

    王述之抬眼看他:“毅王殿下确定那是太子?”

    “自然。”

    左右顿起嗡嗡声,各怀心思的朝臣有些按捺不住了,甚至一部分人已经开始琢磨起另立太子的奏折。

    王述之环顾四周,勾起唇角:“巧得很,本相昨日也刚刚寻到太子殿下。”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随即哗然,有心急之人连忙问道:“丞相找到的太子殿下,也有胎记?”

    “两个太子殿下?”

    “难不成都是溺水而亡?”

    王述之听着这些议论声,差点呛到:“诸位大人,本相找到的太子殿下可是个大活人。”

    周围再次寂静。

    毅王倏地扭头瞪向王述之,似在斟酌他话中的真假,面色青白不定。

    王述之无视他的目光,转过身看向外面,扬声道:“请太子进殿!”

    毅王瞳孔骤缩,双手握拳,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外面积雪未消,刺眼的白色中,轻缓的脚步声在此刻显得尤为清晰,一只玉冠在台阶下缓缓出现,接着露出众人不算熟悉却也绝不陌生的一张面孔。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太子身着华服,拾级而上,最后站在大殿门口,因背着光,面容与神情反倒比走上来时显得模糊。

    但谁也无法否认他的身份。

    王述之接触到太子投来的目光,面露微笑。

    于是,太子在众人瞩目中走了进来,越过所有朝臣,走到最前面,转身静静而立。

    “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王述之当先叩首,朝臣如梦初醒,忙纷纷下跪,山呼一片。

    毅王面容僵硬,双拳紧了又松,咬着牙掀开袍摆,硬着头皮跪下去。

    “免礼。”太子开了口,嗓音听着有些紧。

    朝臣并未多想,起身后再抬头,发现太子的面色有些苍白,立刻便有人出声询问:“太子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王述之道:“太子殿下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原本是打算暂歇一日再进宫的,只是没想到,忽然就传来太子身故的消息,着实莫名其妙,殿下担心诸位误会,只能强撑着过来了。”

    众人习惯了王述之总揽大权,也不觉得他代太子答话有何古怪,又听他这么一说,顿时露出愧疚感慨之色,纷纷感激上苍,庆幸太子平安归来。

    至于毅王那里……谁知道呢……

    毅王气了个仰倒,看向太子与王述之的目光犹如淬了剧毒的利箭,恨不得立刻将他们戳死。

    第九十一章

    太子在如此关键的时候露面,很多对毅王不满的大臣都眼巴巴看着他,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尤其是原本就打算与太子交好的那些人,更是希望他能立刻占据主动地位。

    奈何太子只道了声免礼,再没开口,反倒是在王述之替他解释了一番后,皱着眉摇摇欲坠。

    王述之早就瞄好了,眼疾手快地窜过去将他扶住,恭敬道:“殿下当心!”说着暗地里朝他使了个眼色。

    太子会意,眼一闭,迅速“晕”了过去。

    大臣们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忧心忡忡者有,幸灾乐祸者有。

    毅王上前两步,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正要开口说将他送去东宫请太医看看,不料却被王述之抢了先。

    “太子殿下强撑到现在已不容易,实在是累坏了,下官这就送他回去就医。”王述之满脸痛惜,也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当即就安排人将太子送出宫,并亲自护送到睿王府。

    毅王盯着王述之的背影咬牙切齿。

    太子回到京城的消息火速传开,一口咬定太子已死于非命的毅王脸上无光,想到宫中被控制的皇帝与太后,更是进退两难。

    皇帝久未露面,毅王的野心昭然若揭,如今太子回来,连面圣都不曾,依然住在睿王府,一些大臣更加坐不住了,既想去探病,又想去探虚实,奈何到了那里再次吃闭门羹。

    “唉……原本以为太子出征回来,地位会更加稳固,没料到最后还要避毅王锋芒,太子竟会软弱至此!”

    “也不知丞相究竟要作何打算,至今瞧不出端倪,要说与毅王同心吧,可眼下明显处处压制,要说支持太子吧,又什么都不做。”

    “太子殿下或许是装病,如今连皇上与太后都不得自由,太子若冒然进宫,还能讨得了好?只要他还是太子,毅王除非学那位,否则永远翻不出浪花来。”

    “那位?说的可是前太子?”

    “嘘……”

    王述之不必打听都能猜到众人在议论什么,不过并不放在心上,将睿王府的一切布置好后,就回去继续照顾司马嵘。

    连下了两场雪,入夜后更加寒冷,丞相府的大夫们对司马嵘无计可施,连声嗟叹。

    王述之再难镇定,日渐憔悴,这一夜也不知究竟是外面太冷还是自己心里太冷,只觉得怀中的人无论如何都捂不热,半梦半醒间摸了摸他的脸,触感冰凉,不由一惊,顿时清醒。

    “晏清?”王述之心头慌乱,与他额头相抵,抓着他的手使劲揉搓,“晏清!晏清你怎么这么冷?!”

    王述之心神巨颤,下意识抬手朝司马嵘的鼻下探过去,又极为抗拒自己的动作,倏地收回,接着趴在他胸口,半晌才听见一次心跳,脸上顿失血色。

    “晏清!你可别吓我!”王述之颤着手再次去探他鼻息,一颗心缓缓下沉,猛然感觉到有微弱的气息拂过,手指一颤,慌忙跳下榻。

    “大夫!快请大夫!快!”

    一盏盏灯迅速亮起,丞相府瞬间陷入忙乱,大夫们衣裳都来不及好好穿,踩着乱七八糟的脚步纷纷赶过来。

    一群人涌进屋,没人看得见的是,正有一道身影缓缓从榻上起来,目不斜视地与他们擦身而过。

    这身影飘渺不定,融在夜色中忽深忽浅,正是司马嵘。

    司马嵘跨过门槛,忽然顿住脚步,似乎这屋内有什么值得他留恋,转头透过人群看向最里面,清冷无神的目光落在王述之的脸上,下意识转身往回走,可刚抬起一只脚,背后又传来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他扯回去。

    司马嵘一脸茫然,收回视线转身,一路出了丞相府又出乌衣巷,直往宫门而去。

    越靠近宫门,司马嵘的目光越清明,胸口隐隐作痛,接着又穿墙而入,进了皇宫,脚下如同只剩一条路,直直往皇帝寝宫而去。

    越靠近寝宫,胸口的痛感越发强烈,隐隐似有恨意蔓延开来,脑中轰然闪现漫天大火,神志陡然一清,终于想起自己是谁。

    抬手捂着剧痛的胸口,司马嵘神色凄然,缓缓走上台阶。

    寝宫周围有重兵把手,皇帝被软禁了许久,惊怒又无奈,夜里睡得极不安稳,恍惚间梦到前太子司马昌与永康王谋逆的场景,可一抬眼却看见外面燃起熊熊烈火。

    惊慌之下,自己似乎在皇宫里四处乱窜,一回头发现身后有人紧追不舍,定睛一看,那人竟是王豫的长子王重之。

    怎么会是王重之?!

    皇帝面色惨白,来不及细想,慌不择路地冲进一座废弃已久的宫殿,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有人。

    “嵘儿?”这是停云殿吗?为何外面全是枯草?

    殿中伺候的人早就不知所踪,皇帝看着榻上之人费力地爬起来,心中再起疑惑:嵘儿的腿不是好了吗?

    “父皇……”

    虚弱的声音传入耳中,皇帝恍惚回神,记起外面还有追兵,顿时慌乱,正左右寻找藏身之处,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身子猛地僵住。

    王重之提着剑缓缓走进来,面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皇帝猛然转身,惊惧地看向他,颤声道:“乱臣贼子,竟敢撺掇毅王谋反!庾将军已经带兵前来救驾,你们定会自食恶果!”

    “司马昌那蠢货如何当得了皇帝?不过,你已死到临头,庾将军赶过来又能如何?”王重之笑得轻蔑,浑然不将面前的天子放在眼中。

    皇帝说完话又是一愣:庾茂不是早就被罢黜了么?朕究竟在说什么?

    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影,皇帝来不及再想,慌慌张张地左右闪躲,后背撞上艰难下榻的司马嵘。

    “咦?还有个病秧子?这是谁?噢……难道这就是……”

    皇帝退无可退,见王重之看向司马嵘,下意识就要离远一些,没想到脚还没抬,王重之冷厉的目光又重新转到自己身上,伴着一丝冷笑,剑尖倏然而至。

    “啊――!”皇帝大惊,顺手一抓,将司马嵘拖到自己身前。

    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司马嵘痛得闷哼一声,缓缓倒下去,露出王重之的脸。

    那张脸上有着不可置信,更带着几分轻蔑,似看到一场前所未料的好戏。

    “这是你儿子!哈哈哈!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真如此!哈哈哈!”

    皇帝听见他放声大笑,软着腿想要夺路而逃,却再次被他拦住,绝望之际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大吼:“庾茂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皇帝面露喜色,身子似灵活了许多,再次避开王重之。

    王重之如逗猫一般,慢吞吞左拦右截:“你猜,庾大将军多久才能找到这里来?哦不,你猜,庾大将军当真是来救驾的?”

    皇帝听得不明就里。

    王重之笑起来:“喊那么大声,是在催着我杀你吧?”

    皇帝怒极反笑:“朕死了对他有何好处!谁不知他与你王氏不和?”

    王重之如同看一个傻瓜:“你死了,太子才好继位啊!”

    皇帝噎住。

    “说这么多废话,无非是想让你做个明白鬼。”王重之说完笑意一敛,顿时煞气横生。

    皇帝眼见着那把滴血的剑迎面而来,一瞬间寒气从脚底直直往上窜,眼看着剑尖上鲜红的血迹,身子如同被困住,动弹不得。

    剑尖上的血瞬间在眼前放大,天旋地转。

    “啊――!”皇帝从噩梦中惊醒,目光发直,大汗淋漓,一时已分不清谋反的究竟是毅王与王氏,还是前太子与永康王,气喘吁吁之际,眼前一片赤红,鼻端全是那剑尖的血腥味。

    “父皇……”一道熟悉的声音悠悠传入耳中。

    皇帝如遭雷击,一抬眼,猛然见到一身白衣的司马嵘飘飘然立在榻前,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嵘嵘嵘……嵘儿……”皇帝舌头打结。

    司马嵘捂着胸口,清浅地笑了:“父皇可曾后悔?”

    皇帝一愣。

    “看来,父皇当真不知后悔为何物。”

    皇帝连忙摇头:“不不不,父皇实在情非得已,父皇已后悔了,父皇这就将皇位传于你!”说着便要起身。

    “皇位?”司马嵘不屑地看着他,“再做一个像你这样的皇帝么?”

    皇帝咽了咽口水,冷汗直冒:“你你你……你可是来索命的?”

    司马嵘捂着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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