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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4

    内有恶犬 作者:禾韵

    直在抽搐,就像十五六岁长个子那时候一样,那时候是腿抽,现在是心。

    痛感和当年的压抑不住的成长一样,带着无法避免的恐惧和惶恐,瞬间将他打回原形。

    樊林偏头等了一阵子,见谢启一句话都不出说,唯有走过去,将手中重物先卸下,已经是快寒冬的天气了,谢启却看到樊林额头上湿汗淋漓,额前散发被汗水搅在一起,疲倦的脸上不复往日干净清爽。

    樊林一边弯腰将木材堆好,也不晓得是不是手僵还是心急,堆好了又散,散了又堆,来来回回好几次,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冲谢启腼腆笑了一下,尴尬道:“ 你等会啊,要不进屋坐?这里风大。 ”

    “ 不…… 不用了,就这里等。”

    樊林又弯下腰去,语气微硬的,类似哀求:“ 进屋去吧。”

    吠吼第四十声

    樊林又弯下腰去,语气微硬的,类似哀求:“ 进屋去吧。”

    谢启逃一样推门进去了,屋内正中摆着桌椅,不过过于孱弱了些,总像要摇摇欲坠,谢启偷偷在门后看回去,樊林还蹲在墙边,已经准备要起身了,他就赶忙将门掩实了,恨不得甩自己一个巴掌来调整脸上不知所措的神态。

    很快青年也进屋了,大方的给他搬来椅子,直接用袖子来回擦了几下,将灰尘都抹干净后才示意谢启坐。

    谢启局促的坐下,“ 你……搬来这里有多久了。”

    他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如今落到了这个境地,最不想看到的,大概就是来自故人的怜悯。

    所以谢启尽量语态如常,“ 你们私下没有置下产业么?”

    樊林从里屋里拿来茶杯,但杯口上缺口太多,根本没法用,樊林将杯子移到一边,道:“ 京城里还有几些,外地还有八九处庄院。”

    谢启略微松了口气,问道:“ 那以后的生活也不是问题,现在风声过得也差不多了,你离京也应该没事。”

    谢启本来的打算是,让樊林离开这个是非地,重新找个地方,安安静静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虽然会有点难度,谢启觉得自己能把这事办成。

    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必住这样的破房子,谢启心里顿时有热血滚动――是的,离开这儿又是一片新天地,青年还可以继续过很好的生活,这儿受的挫在其他地方又可以慢慢平复过来。

    “ 我不会走。”

    谢启所有美好的预期一下子就被青年克制的声音猛地戳破了。

    他只想把樊林摁在地上好好的看看对方,看看这脑子还是不是完好无损的,青年从小锦衣玉食,就算去外地带新兵都要写信抱怨这埋怨那的,现在这种境况,除了走,难道眼下还有比走更好的出路吗?

    谢启看着樊林顽固,黯淡的脸,又急又疼,偏偏又不能表露出来什么,“ 为什么不走?”

    门外响起敲门声,樊林倏地就站起,进来的姑娘一身布衣,怯怯的提着篮子:“ 樊……樊大哥,我来迟了,对不起。”

    樊林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转向谢启说了句:“ 抱歉,你先等一会。”

    谢启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女,少女显然也在打量他这个不速之客,羞怯的埋着头,跟着樊林进了里屋,oo的一阵声音,谢启就听到青年嘶哑说道:“ 奶奶,醒一下,阿莲来给你擦身了。”

    谢启都坐了好一阵了,竟不知里面还住着人,他原以为樊林是独自住在这儿的,老太君毕竟上了年纪,要跟着挨这苦,实在太勉强了点。

    樊林交代好事,就拿着盆子出来,见谢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的站在一边,便道:“ 我要去烧水,要不我们去外头说话。”

    谢启总有一种感觉,这个披着原先樊林外皮的青年人,因为太陌生的缘故,他甚至有种樊林已经被人悄无声息谋杀掉的错觉。

    在他离开京城的一年多里,他所熟悉的樊林不知道已经消亡在什么地方了。

    剩下一个他不晓得要如何应对的沉默青年。

    “ 我奶奶中风后神智一直不清,在床上躺久了就生了睡疮,有些事我来做不方便,就请了隔壁家的小妹一天来一次。”

    生好火后,樊林将木块慢慢扔进去,火光流窜,照亮了青年半边脸。

    谢启长那么大,还真的一次热水都没自己动手烧过,浓烟呛人,他用了大力气将喉间咳嗽的欲望吞咽了回去,跟着樊林蹲下,捡起一块柴火也扔进灶台里。

    “ 那大夫怎么说的? ”

    那浓烟直往眼睛里冲,青年闷着头不出声,只是眼眶有些红烫,手里握着棍子,有以下没有下的拨弄着灶台里面燃着的碎木。

    谢启心里有个不祥的预感。

    “ 大夫说还有三个多月,我觉得能更久一点,奶奶底子好,不至于一次中风就不行了。 ”

    “……”

    “ 所以现在要舟车劳顿是没有办法的。 ” 樊林抬眼看着谢启,很快又垂低了头:“ 我不能离开京城。”

    “ 樊家还没倒,我不能走。”

    水烧好后,樊林将热水端到了房里,谢启避嫌没有进去,青年最后给了姑娘几个铜板,小姑娘便欢天喜地的走了。

    谢启这才跟樊林进了里屋,床上垫得很厚,料子也很好,老人家动也不动的躺在上头,指头不时会动上一动。

    “ 奶奶,我先跟朋友出去会,你再睡会,好不好?”

    其实青年一直是孝顺的,谢启想到死在狱中的樊老将军―― 活着的樊老将军似乎有一百种一千种坏处让青年喋喋不休的抱怨, 就像自己当年没有离家之前,也觉得父亲管的多,粘人的很,抱怨就变成了家常便饭。

    谢启偷瞧着青年,樊林正埋着头在老人耳边低语,他茫茫然的想,是啦,以后樊林是再也没有机会在自己面前抱怨亲爹如何如何古板凶悍了。

    再也没机会了,青年现在成了孤儿――没有爹娘,不是孤儿又是什么。

    老实说,谢启不觉得老太君能撑过三个月,他仔细端详老太君的气色,觉得已经暗如死灰,静静的躺在床榻上,甚至连眼皮都抬不起,唯有浅淡的呼吸声证明老人家还是活着的。

    这样活着太痛苦,谢启有一瞬间是这样想的,老太君这样活着,或许比死还要难挨。

    可老太君要是都走了,樊林可真的就是了无牵挂的光棍子了,现在有负担压在青年头上――人其实很玄妙,有东西压在肩上的时候反而活的踏实,等头顶上什么也没了,反而不晓得要怎么办了,可能连个盼头都没有。

    就在谢启来来回回的乱想的时候,樊林将小屋里的杂物利落的收拾好,然后轻轻拉着谢启的手臂,示意一起出去。

    “ 这里闷得很,咋们去外头走走。”

    樊林顺手将门一带,带着谢启沿着斜坡往上走,上面有个小山丘,空气比下面不知好少多少,谢启只说了皇上喧自己回来的事,这个理由很充分,皇命在上,他必须回京。

    只要打着这个旗子,就莫名的多了几分底气。

    “ 你们樊家……真的参与了?”

    罪名早已是铁板钉钉的摆在那里,可谢启还是忍不住的当面问了出来。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树影婆娑,夕阳残光从枝叶间透了进来,其实现在问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冷酷了点,青年的脸在预料之中的沉了下来,“ 说没有,你信吗?”

    判断是非的时候,最忌情感作祟,谢启却很快的点了头:“ 嗯,信。”

    青年飞快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动,不知是不是在笑:“ 出事前,我爹并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爹是敏王一派的,不会不提前跟我商量,而且我爹一生正直脾气又倔,他是绝对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

    “ 那罪名是怎么坐实的?”

    尘土被风吹起,樊林抹了把脸,才道:“ 一道圣旨,就坐实了。”

    中间事没那么说得清,谢启心乱如麻,只好又问:“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 替樊家翻案。”

    六字犹如响雷,轰亮了谢启的脑袋。

    别说这类大案,就是寻常百姓要翻个案都难如登天,。

    翻案难,难如上青天,处处绝壁,光是有愚公的毅力也是不够的,路上皆是食人吮血的豺狼猛虎,要翻案!谈何容易!

    樊林仔细的观察着谢启的脸上,不着痕迹的错开眼,“ 是不是觉得我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不要去翻案,谢启咬牙的这样坚持着,他都为青年铺好后路了,他不想樊林去走那条傻路。

    自己以前热血固执和自以为是的正义只能用在自己头上,对着别人的话,他是舍不得的。

    因为自己走过这条路,才知道艰辛不好过,他以过来人的立场想将青年引到一条舒服的康庄大道上,可是现在的樊林跟他当年一样固执偏执。

    “ 那就当我再痴人说梦一次好了。”

    故作轻松的语气让谢启恼怒,他口不择言道:“ 以前摔的跟头还不够?再摔下去――樊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爹要是在的话也肯定不会赞成你这样做!”

    樊林反驳道:“你不了解我爹, 如果他在,肯定会说我做得好。 ”

    “ 胡说! ”

    青年也急了,面红耳赤起来,双目睁大:“ 我没胡说! ”

    争个口舌之快没意思,谢启板脸不语,在对待樊林以后出路这个立场上,他坚定的一步不肯退让。

    以后青年会感激他的,谢启这样坚持着。

    如果自己的黑脸能还让青年少走几个弯路,这也是值得的,年轻人是要跌几个跟头才会长大,可跟头太大又不行,他怕对方到时候会一蹶不振。

    “ 天黑了,我送你回去,这儿晚了路不好走,对了――你现在住去哪里了?”

    谢启跟在樊林后头,举目都是黑漆一片,稍不留神,就被凸出来的石块绊了一下,前方的青年反映很快,急忙撑住他,“ 没扭到吧?”

    太像拥抱的姿势让谢启脸皮蓦地烧了起来,“ 无妨。”

    樊林舒了口气,抬头看看昏暗的天色,像被墨迹染过一般,便稍显局促的隔着衣袖握住谢启的手臂,“ 我……牵着你走一会,这里是斜坡。”

    动作礼貌又生疏,因为怕被拒绝而力度轻柔,只需要稍微一动就可以摆脱了。

    谢启的视线往石块那里瞟了一眼,“ 那有劳了。”

    谢启的新居所是皇帝新赐的,坐落城东边幽静的大街上,因为身旁站着樊林,谢启心头难过,他对这么大的宅子感到很无所适从。

    无论是这些雕梁画栋,还是那个刻着良辅亮弼的牌匾都让他不好受,喘气艰难。

    “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 ”

    樊林收回打量的视线,打破沉闷的气氛,从怀里掏出一个用亮色丝绢包裹的很好的物件,郑重的递到了谢启面前。

    谢启啊了一声,不明所以的抬起手,他不晓得里面是什么,手就停在半空中。

    樊林微笑了,催促:“ 拿着啊。 ”

    落在手掌里的是轻薄的触感,谢启在对方鼓励的眼神里,迟疑的将丝绢打了开来。

    里头是块玉佩。

    谢启诧异的抬起眼。

    “ 你成亲了,我还什么都来不及送给你。” 青年此时打起精神,脸上也露出喜色:“ 本来这是要在之前寄给你的,后来家里出事了,我也不敢往外送,现在你又回京了,正好可以交给你。”

    温润剔透的玉静躺在红绸上,谢启心里一紧,这才想起自己那时候一时糊涂在信尾胡乱写上的话。

    “ 上头是龙凤呈祥,很吉祥的…… ” 青年笑容扩大,“ 送给新婚夫人吧。”

    自做孽不可活,不可活啊――谢启恨不得抽自己两大耳光,玉本该冰凉,可现在他却手心灼热,细汗直出。

    “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 没什么贵重的,成亲一辈子人就那么一次,你不嫌这个礼小就好了。”

    “我――”

    所以说,人是不能说谎的,随意这样任性说了一个,现在连弥补解释的勇气也没有。

    青年见谢启直直的摊开着手心,表情全无,还是保持着不肯接受的姿势,不由也有些着急:“ 请务必收下。”

    红的刺眼的丝绢在灯笼的照射下还浮着亮眼的光,揉进眼里就成了水色。

    僵硬的手指被对方轻轻扳住,手指向内卷曲,骨节颤动,还是将这块玉覆盖住了。

    吠吼第四十一声

    谢启这次回京,俨然成了京城权贵们眼中新的香饽饽,他恶名未散,却依旧可以引得苍蝇蛇鼠飞蛾扑火般的往他那儿撞,这些应酬都让谢启烦不胜烦。

    如果不是为了樊林,他又何必回来淌这浑水。

    谢启端着酒杯,暗自下定决心,等樊林想通了愿意听他的话成功另谋出路的时候,他就想办法把官辞了。

    可酒宴似乎是没有尽头一般漫长,敬酒一轮轮的,再好的酒一旦成了工具,就会味如嚼蜡,令人苦不堪言。

    谢启感觉到了外头山雨欲来的湿寒气,狂风骤起,他不由忧心起来。

    只盼那间小破屋子能有些骨气,站直了撑牢了,别被这风雨给击垮了。

    “ 谢尚书――这杯愚兄敬你,你可不能再推辞了。”

    向他敬酒的是兵部的尚书,以前连正眼都不屑看他,现在何时又成了愚兄,谢启皮笑肉不笑,他现在很理解官员们私下谋利拉小团体的做派,可是――可不可以别再将大姑娘往他怀里塞啊,他真真快受不了了……

    酒酣耳热下,他便听到有人趁机调笑道:“ 谢尚书果真是柳下惠再世啊,面对如此美女都坐怀不乱,真让我们汗颜啊。 ”

    “ 咳……过誉了。”

    柳下惠什么的真是过誉了,他只是断袖而已。

    姑娘笑得妩媚,柔荑不轻不重的揉着他的胸膛,娇声道:“ 只怕谢大人只是看不上小女子而已…… ”

    谢启左挡右挡,一躲一闪,又因酒气上脑动作迟缓,硬是被怀中女子缠了个死紧。

    “ 谢大人,您可真可爱。”

    怀中女子吃吃又笑,媚声媚气的不愿离去。

    “ 这位姑娘……你看,张大人在向你使眼色,你快过去那里吧……” 他略带慌张的温声劝道。

    谢启对女性天生无能,说起话来更是从未凶恶过,就算是面对酒家女也是这样,纯粹是因为对女性他一直琢磨不透,无论是身还是心,他都对这个群体无能为力。

    谢启已是满脸薄汗,这晚宴是兵部尚书发起,说是替谢启接风洗尘,天知道他都回来有月余了,还有何风尘可洗啊。

    拿他做幌子,这样他就没法提前告辞,硬生生的要遭罪受。

    “ 听说这几天有吐蕃的使团过来,林大人啊,你们礼部又要有的忙了。”

    官员们开始畅聊近日皇朝近况,经历了敏王作乱之后,大家似乎都有些胆战心惊,不敢挑敏感的大事聊,就专捡些无关大雅的趣事来活络气氛。

    谢启听着礼部的林大人大倒苦水:“ 可不是,那蛮族可是很难伺候的,说是过来进贡――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上贡的都是些什么玩意!一文不值!他们就是为了来勒索的――那帮强盗! ”

    席间顿时沉默了一下,谢启也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对方兵强马壮军力强盛,天朝又何必忍这个气,每年被吐蕃人以几近勒索的形式带走大批金银宝物。

    礼部大人再次发愁:“殿试的日子也要到了,忙这些就算了,还要去伺候那帮蛮子,哎…… ”

    似乎被这连连的叹气所感染,席间不知哪位喝多了的大人口无遮掩的说了句:“ 要是樊老将军在就好了,把那些土匪都赶走,就跟三十年前一样――看他们哪里还有气力撒野。”

    稍清醒的人则立马咳了声:“ 来人,马大人醉了,快扶马大人出去醒醒酒。”

    两位丫鬟扶着这位失言的酒鬼往外头走去,酒鬼摇头晃脑,步伐歪扭,高声朗道:“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尚能饭否啊?”

    窗外风声更盛,沙飞石跳,屋内炭火燃得正烈,胭脂香气越发刺鼻。

    谢启忽然就很想去小屋里看看,无论什么理由都好,这个欲 望一旦升起就很难平复,刚刚那些在忍受范围之内的嘈杂也变得不可忍耐了。

    只要想到对方还安全的活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就觉得可以安心,就算不是属于自己的也没所谓。

    “ 少爷,是要回府了吗?”

    “ 不……去东城门那边。”

    想去看看对方,他被这个荒唐的想法驱动着,没来由的就热气蓬勃了,仿如不谙世事的少年。

    可真的跌跌撞撞地爬上那个斜坡后,被冷风一吹,谢启酒气一散,又完全清醒过来了。

    屋中透出来的些许烛光,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吹灭了油灯,屋中回归寂静黑暗。

    谢启一直站在外头,半步不移,他已经没有了要去见樊林的意思了,用手按了下脖间挂着的硬物。

    天那么冷,但玉是温热的。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到底要到哪种程度,才能有像这样的力度。

    难道非要贴着心脏才行么,就算是侧耳贴在对方胸前听着心跳,却也不知道剧烈的心跳是为谁人而动。

    自敏王作乱平息后,金銮殿上的面孔就又换了一番。可不管再怎么变动,秦敛的地位依旧固若金汤,谢启对秦敛早就消了羡慕的心思,只是隐隐觉得秦敛现在大权在握,朝中再无人能与期比肩――这是好事么,谢启没法作答。

    高楼百尺,似乎总是危了点。

    吐蕃使者来京进贡,皇上身体不适,就让太子主持午宴款待使团。谢启等一行自然也要出席,午宴伊始,吐蕃使者便以助兴为由献上各色礼物,可惜在场众人对着这些塞外礼物毫无兴趣。

    吐蕃人不行三跪九叩,只单手按肩行了礼,高居端坐在上的太子的脸色越发寒冰,不悦之色清晰可见。

    幸好在一旁的秦敛适时的温言说了什么,年轻的太子就慢慢收敛起脸上的怒气,谢启把这一幕瞧在眼里,也微微安心起来。

    太子还是倚重秦敛的。

    之后的献礼毫无例外的烦闷,加上吐蕃人嗓子粗狂,念起礼单来活像春雷滚滚。

    果然是蛮族,用的东西如此粗糙劣制,有些官员忍不住露出轻蔑之意,不过这似乎丝毫也不影响吐蕃人澎湃的热情。

    谢启忍住连天的哈欠,腮帮鼓动了一下。

    眼冷,面僵,继续呆滞。

    昏昏欲睡间,谢启琢磨着献礼也要显摆完的时候,只听耳边有野兽吼声,谢启一惊,急忙抬眼,只见吐蕃使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将一巨型铁笼运了上来,铁笼上蒙着一层厚的不透光的黑布,便瞧不见里头究竟关的是什么。

    吐蕃使者见大小官员都面露惊讶,更加精神抖擞,底气足足的大声说道:“ 这是我国勇士为天朝皇帝献上的天狗。 ”

    黑布被倏的掀开,在精钢炼成的笼中关着一头雪白巨兽,谢启从未见过这种奇异的生物,体型高大,似狼非狼,眼凶恶似虎,头大额宽,吊眼,毛长,吼声震天,力大凶猛,似乎后一刻就要撕精钢铁笼破笼而出。

    不旦是谢启,就连见惯稀奇珍宝的太子也怔了许久,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巨兽,道:“ 这是何物,本宫倒从未见过。”

    吐蕃使节道:“ 回太子殿下,神犬是生活在常年冰雪不融的神山之上的圣物,非中原之物。”

    太子年纪轻还缺了些稳重,见笼中‘神犬’凶猛无比即威风又野性,就不由遐想翩翩起来,打定主意下次去狩猎的时候定要把这天狗牵出去。

    “ 来人啊,把天狗牵出来给本宫细看!”

    “ 天狗凶悍,生人难近……”

    太子抿嘴一笑,傲气显现无疑:“ 并非你们吐蕃才有勇士,我大庆男儿自有办法。”

    太子眉毛扬得高高的,一声令下后侍卫们便训练有素涌了上前去,力求争脸。

    一开始就惊险无比的笼中相搏看得谢启是心惊胆颤,大气也不敢出。

    他一介文人没怎么见过血,更没有现场观摩过这种火爆惊险的场面,笼中怪物力大无比,侍卫们连它的皮毛都沾不上,反而伤在对方尖利得像钢铸的爪下。

    太子坐立不安面子挂不住了,沉声道:“ 把项圈快套进去!”

    侍卫惨叫一声,在分神间竟被天狗长牙咬住手臂,顿时血流如注,惨叫响彻殿宇。

    谢启倒吸一口凉气,不忍再看。

    秦敛的视线在吐蕃使者身上转了几圈,轻声在太子身边说道:“ 殿下,不要急于一时,不过是畜生而已,等宴会散了,再好好整治也不迟。”

    “ 本宫可咽不下这口气! ”

    太子气顺不下去,焦急万分的看着笼中依旧持续着的战况,忽然眼中精光一闪,对身边侍卫道:“ 来人,去把樊林给喧过来,要快! ”

    谢启离太子座位隔得并不远,隐隐约约听到熟悉的名字就忽的揪了一下,放下手中酒杯看了过去。

    太子此时心里有了可靠的人选后就长舒了口气,对秦敛笑着解释道:“ 两年前他随本宫去狩猎过,本宫记得他那次可是徒手干掉了一头熊,反正嘛……物尽其用,秦相你说是不是?”

    秦敛依旧是这幅温文尔雅的冷淡模样,没人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他对太子的这个提议保持了适当的沉默,在全场人的目光都被铁笼里的搏斗吸引着的时候,唯有秦敛一直置身事外一般,神色平静的接近幽冷。

    坐在更远一点的谢启隐隐听出了前因后果,心头一震,失声道:“ 殿下,臣以为不妥――”

    谢启深知太子对自己并无什么好感,皇上一不在,现在太子对他的不耐烦就更加毫无顾忌的显现出来。谢启心知肚明,他无力去改变别人对他的态度,但此刻现实却是别人的态度决定一切的时刻,谢启手心冒汗,在失神间将视线往秦敛那儿投了过去。

    暂时还没有侍卫能把那个金玉项圈套到天狗脖子上,负伤的倒是越来越多。这种野兽跟番邦的人一样,一旦干起架来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或许这种表现的机会对樊林来说很重要,谢启迅速否决了这个想法,斩钉截铁道:“ 殿下,樊林是罪臣之子――金殿之上岂能让区区一个护城校尉胡闹?”

    谢启语调严肃,正气凛凛的,从脸上是看不出任何的惶恐和不安的。

    太子沉凝住:“ 谢尚书说的也有理……”

    他悄悄嘘了一口气,却想不到太子继而又侧头再询问秦敛:“ 秦相,你觉得如何?”

    谢启心口一滞,心口原先微松的弦又立刻崩直了,直直看向秦敛,他吃不准这个人的想法。

    殿中兽声惊雷一般滚着,太子想起自己刚才放出来的话,不由就痛恨起这个吐蕃使者了。

    养那么多侍卫,竟然在这种时刻一个都用不上。

    “ 秦相?”

    两方的视线都汇集在了秦敛身上,都是同样的暗藏焦急。

    秦敛看了谢启一眼,似是微笑,又转向太子,不急不缓道:“无妨,同时庆国子民,为国出力也是应当的。”

    吠吼第四十二声

    秦敛看了谢启一眼,似是微笑,又转向太子,不急不缓道:“无妨,同时庆国子民,为国出力也是应当的。”

    此话一出,大局即定。

    于是不到一刻的功夫,谢启就看到换上了宫中侍卫服的青年被带到了上来,身型高大,英姿依旧,只是带着迷惑的视线在谢启那儿略作停留,迅速又垂低了眼。

    总所周知,谢启的名字并不在樊家的熟人谱上,无论是在哪个场合,无论是在樊家得势还是失势的时候,他和他在公众眼里也从不会有交集。

    谢启的视线狠射向秦敛,秦敛的感知能力敏锐非常,回复了一个微笑。

    “ 莫要带刀剑进去,伤了天狗,切记要小心对待――”

    太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启彻底的对这个没有常识的储君绝望了,不带刀剑――你当人的指甲硬得过野兽么,这胳膊手腿是可以拿来相比吗?

    樊林的手一开始是握在腰间的佩刀上的,听到这个命令,平静的卸下了佩刀。

    樊林记得有人跟他说过,一个将士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应该放下自己的剑,自己的兄弟。

    除非战死。

    无论是将军还是小卒,都不能丧失身为将士的荣誉。

    不能任人儿戏,更不能沦为玩物。

    樊林在赤手空拳踏进牢笼的一刻,放肆的用目光环绕了全场,满地都是熟的面孔,但无法控制的陌生感还是溢了出来――他自己竟然在这儿活了近二十年。

    天上人间,一夕间全数错位。

    笼中兽看似威武,但这个时候的人和兽,其实又有何区别呢。

    在所有人都凝神注视时,谢启只好抓紧了膝上的衣物,也不知道是该抬头还是该闭眼,他其实觉得樊林脸上还是很有底气的,至少不惊慌,也不惧怕,如果不是真材实料,又怎么会有这样平静的表情呢。

    他应该对樊林有信心的,天狗怎么了,不就前头多加个天字么,实际说白了说简单了还不是一狗,只不过长相蹊跷了点,有差么?

    没差的,没差的,在这种近乎自我欺骗的安慰下,谢启肩部一抖,总算抵抗住了笼中传来的第一声撞击声。

    二个时辰后,宴会结束。

    天那么黑,就算平时打着灯笼也会跌倒的小路现在更让人心惊肉跳了,谢启喘着大气,就算他一向自认做事君子,也忍不住咒骂了一声混蛋。

    磕破了的手背在袍子上擦了擦,只能仗着月色大概的认出方向来,趁着喘气的顺当,他用手在自己胸膛上猛拍了几下,气吊在里头,不上不下的,心急促的跳着,就跟刚才在金殿上跳的一样猛烈。

    一点平复的迹象也没有。

    等爬上那个小坡后,谢启真觉得自己要虚脱在此地长眠永安了,小院里还有光,谢启知道那人是平安回来了,心里略微一安,将额头上的冷汗抹掉,整顿好仪容,敲了门。

    他怕樊林想不开。

    “ 有人吗?” 谢启压低了声音:“ 有人么?”

    青年开门时用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嘘声的动作,谢启明白是老人家已经入睡,不能打搅,便自觉退到了院子里。

    “ 给你带了些药,你看看哪里需要,痛的话千万别忍着……”

    这是客套话,其实他知道樊林并没有哪里受到了重伤,一切都很顺利,比他想的要顺利多了,不光是把项圈套到了天狗脖子上,而且把野兽也制服的妥妥当当的,身手漂亮,没有一点可以挑刺的地方。

    樊林撩起衣袖, 上头有清晰的爪印,“ 这儿有些疼,没药了。”

    谢启马上从怀中掏出从太医院同僚身上恐吓出来的药,挖了一大团出来,小心翼翼的往青年胳膊上抹。

    两人坐在石阶上,并无多话,药膏的味道很是清新,太医院的人真行,就连这么伤感的玩意都可以弄得如此讨巧。

    樊林忽然抓住他擦药的手,翻了过来,盯着他手背瞧了会:“ 这里也抹点。”

    “小伤,不用了吧。”

    青年微微一笑:“ 文人的手要好好养着才行的,你看过哪个拿笔的人手上有疤的,来,擦上。”

    只是用手指沾了一点谢启就受不了了,太刺了,他疼得倒吸一口气,想把手往外伸――刚刚青年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肯定是唬人的,这么辣,太医院这帮人绝对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什么破玩意。

    樊林眼疾手快的就捏住了谢启缩走的手。

    “ 忍着点,这药其实还没我爹自己做的好,喏……就是上次给你的那种,涂在上面也不会很疼,更不会留疤……”

    谢启忽然,没头没脑就来了一句:“ 我还留着。”

    “……”

    “ 你给的药我还留着。”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茶凉后拍拍屁股就落跑走人,谢启急切的想告诉对方自己不还在么,还并没有糟糕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呢。

    “ 谢启,我知道我刚刚很傻,可我当时想,我大概以后,可能一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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