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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1

    下辈子绝不写仙侠 作者:翻云袖

    视若无睹,只是伸手抚上那块玄冰,她手心一贴,那块玄冰便如遇上什么克星一般,如水般迅速融化了开来,冰中人身旁便迅速消融出一大道空隙来。自然,冰中白发人亦是空悬无依,孤孤的往前倾去,落入邪冥玉妃的怀中。女子抚着怀中人枯槁的白色长发,不禁落下泪来:“我终于寻到你了……白子。”

    片刻之后,邪冥玉妃化光离去。

    又过三日,清与石夷同来云隐鹤鸣,两人也不迟疑,直直往后山冰洞中行去。但还未到洞口,清却忽然停了下来,只淡淡说道:“邪冥玉妃来过了。”

    “什么?!”石夷脱口惊呼,神色有些慌张,急忙奔进冰洞内。清抬头看了一下四周,长眉微蹙,方才撩了裙摆缓缓步入其中。

    两人虽是一快一慢,但速度却相差无几,清抵达中心处时,石夷也不过方到,慌慌张张的奔到那具尸体处,撩他面上发丝,脸色竟惨白如纸:“祭司大人……荀先生他……已是生机全无了。”

    清听了,终是忍不住,一滴泪盈出眼眶,滑落面颊:“吾友,好生珍重……”

    她走过去几步,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使其平躺在地上,双手轻抚,满地残碎玄冰化作一层薄薄的碎色花台,形如祭司之墓,凝聚于荀修身下,免叫死者再惊动。石夷虽悲恸难止,但见其规格如此,却也难免犹疑,只是见清神色,又按捺下那些话语,只抿了唇哀哀看着这死去多时的人。

    “石夷,明日投一封请帖于血海,只说我有要事要寻望天机先生一谈。”

    之后清与石夷在冰洞中逗留了一会,很快便也离去了。

    而另一处……

    “铮!”

    金狼利齿对上煌光,其中力道震得白将离虎口发麻,擦过时发出的尖锐声响更是叫人头皮一炸。魔兽金狼身上早添上了数百道伤口,却犹自屹立不倒,速度亦未更变,风驰云走,双瞳紧盯白将离,防他忽然暴起。

    白将离之前遭其偷袭,左臂偌大一个被咬穿的伤口,若不是防御及时,恐怕半只手臂也要被扯去。现下失血过多,伤口虽在恢复,却不比新伤之速。如今也只是强打着精神硬撑。

    不知是否因为这漫长无边的时日,又或者是毙于白将离剑下的狼兽刺激了他,金狼的耐性片刻便耗尽,仰起头来嘶吼了一声后,便猛然跃起向白将离扑去。

    “来得好!”

    白将离暗叹了一声,紧了紧手中长剑,他双目微闭,拔地而起,似如流星急轨,挟雷霆之怒,剑气破空而对。虽是金狼先攻,但白将离仗剑在手,挥剑相向,万道千光残影织出焚天剑网,将金狼纳入其中。与此同时,白将离丹田灵气一空,魔气奔走,身形于空中一滞,竟就如此掉了下来,坠落狼尸之中。

    空中被剑网所束的金狼发出几声惨烈嘶吼,四爪齐断,却也扯开剑网,只听“砰”的一声,剑光碎裂,随风而逝。白将离心头大震,一口腥甜涌上口鼻,一侧身便吐出两口黑血来,黑发早乱,只是奄奄一息的伏在一地狼尸上,一身白衣染做鲜红。

    片刻之后,却听得前方不远传来几声微鸣,白将离强撑起身体,以剑所撑,却见是那失踪的金狼,四爪断去,鲜血狂流,唯有一息尚弥留,眼中依旧凶恶满布。

    白将离神色平静,举起了手中长剑,狠狠刺下。

    风急云走,白将离不知自己于此间已经呆上多久,许是数日,许是数年,之前一场大雾之中与佛者、晏素柔无端失散的记忆都显得模糊不清起来。

    雾散雪消,炽热火狱再起波澜,白将离从地上死透的狼首中拔出煌光,捞起袖子擦拭剑上残血,神情有几分疲惫。他身旁横七竖八的躺着数百只苍狼与许多不知名的兽类,血流成河,溢满了整条道路。

    自从他与其余两人失散后,便不断在这条道路上杀戮,走得越远,便杀得越多。

    白将离寻了一处干净所在,靠着火柱坐下,撩起衣袍撕下一段勉强可算整洁的布条,然后缓缓解开了衣物。他腹部有道伤口,不知是否因为毒素残留,愈合的无比缓慢;这道伤口也是妨碍他前进速度的最大阻碍。重新包扎总是并不可免要撕下之前的布条,疼痛像是在伤口处研磨一样,白将离皱着眉头揭开了一处结痂的所在,一些硬痂被染上深色血液的布条一起撕去,露出底下苍白粉色的皮肉来。

    疼得白将离微微抽了一口气。

    白将离擦拭了一下煌光,反手挑出了伤口几处化脓所在,然后将崭新布条紧紧包扎了上去,三息之后,血液洇出了布条,沾得白将离捂住伤口的那只手满是鲜血。白将离深深呼吸了几口,背支撑着火柱将自己强撑了起来,却冷不防从怀中掉出个木雕来,正好掐在袖子与剑把间,白将离低头一看,竟是师兄的雕像。

    这木雕叫这几日碰得多了,显得光泽起来,一些棱角也被摩挲的光滑平整起来。白将离舒了口气,难得眉目柔软了,用手指去碰那木雕,只是他手上也沾着鲜血,倒是将那木雕弄脏了,便赶紧收了手不动,只是静静看着。良久,方叹息一声,用指腹摸了摸木雕的面颊,揩去那些血迹,才缓缓放入怀中。

    好在师兄未曾同行,此刻定然安全无忧……想要见他。

    白将离以剑支撑,慢慢往前行去。

    我也当……活着回去。

    见他。

    第十章

    师尊曾经与我说,有时候也许长生无尽的寿命反而得来孤独,强大无匹的能力只能造就毁灭;而修行者……谁也逃不脱七情六欲,悲欢离合。

    白将离行走在漫长而虚无的甬道之中,眉目之中被这些时日的战事磨去了平静,反而平添出几分狠厉与决绝来。一个人走得越久,便容易回忆起过往的俗事繁琐,之前师兄那般亲近之举,总难免叫他想起师尊。

    在自己十岁之前,师母还未病逝的时候,那时师尊时常留于宗中,因他剑术高超,性子还有些冷傲,对自己虽算亲近,两人的感情却也不算太好,倒是师母,对自己温柔体贴,对师尊关怀备至。师母死去的太久,自己唯独能记得的,只有那女子温婉的半边面容,与常年苦涩微笑着的唇角。

    师尊与师母的感情,并不算好。师尊总是嫌弃师母繁琐唠叨,爱纠缠一些小事,便是偶然让师母观剑也是因着自己兴致,便也不怎么与师母说话。但师母总说,他还是愿意与我在一块的。

    白将离大概永远无法明白如此卑微无求的感情。

    师母死于春花烂漫的时节,满屋生香,抹去她一身的死气缠绵。她生来便是性情温婉的女子,死时也未曾强求什么,只是她大抵还是难过师尊未能来看她的最后一面。白将离记得她闭上眼睛时笑得既伤心又淡然,眼中像是什么湮灭尽了一般,随了她那逐渐冰冷的身体与闭合上的温柔瞳孔。

    那成了白将离幼年的梦魇,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一条生命的流逝与消散。

    而当时的师尊,依旧不知情况,他斩却了妖兽,拯救苍生,却换不得他发妻的性命。白将离还记得他欢天喜地般的握着剑走进来,却凝滞在床前,看着与他相守数十年的妻子,珍爱的佩剑落在了地上。小小的白将离害怕而畏惧的看着师尊,吓得跑出去,却听见屋内一点声息也没有,直至晚夜,他送来饭菜,才看见师尊抱着师母,满脸泪痕。

    他将这个死去的女人抱入怀中,泣不成声,颓然至极。白将离不知所措,又有长辈前来,喝斥师尊,叫他振作,人来来往往的走了一批又一批。三日后,师母便下葬了,师尊却也变得不喜爱留在宗中,不喜爱与人交际,变得既沉默,又寡言起来。

    这条路又变得炙热起来,周遭的黑暗化作火海,火舌侵袭了白将离的衣角,他平静的倾身侧开,从这条火路上弯弯绕绕开。他的脑中随着这些美艳而无尽的火焰,反反复复的想起了师尊绝望的面孔……

    ……

    “生时我只觉其蠢笨,但死后却只余下挂念。……”数十年后的忌日,师尊坐在师母的坟前,摆上了她爱吃的小松糕,“从此心中再无对她半分轻蔑,世间最苦痛莫过逝者不能追,终是抱憾。我还忆起当初练剑习法不过未遂她愿,结果却本末倒置,如今思来,孑然一身也是活该……”

    ……

    白将离轻轻越过流星焰火,忽就脑中晃出师兄矜持得体的温柔笑意来,低沉而略带一些哑意,告诉他:“事多扑朔,你好生珍重,若有什么难事,纵我无法可解,但听上一听,却也是愿意的。”

    而那双唇,方吻过他。

    ……

    “我去了一些当初她喜爱的地方,心中便越发沉痛,宁教她弃了我,也不愿她离去。”师尊烧毁了一堆又一堆的纸钱,“冲动之下,我也曾去寻她的魂魄,但那又如何呢?饮尽忘川水,她便再也不是我的妻。若现下是和离,我还能远远见她一面,如此她沉眠地下,我却缠绵这人世,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

    手腕轻侧,白将离挥绝火墙,跃出断崖,直直闯入下一境界,脑中便想起那日带走乌黎不久后的清晨,师兄流泪的模样。他曾见过师尊绝望的泪面,却与师兄是不同,师兄的眼泪更为沉寂一些,仿佛是送去那些不能挽留的,却猝不及防的东西一样。

    ……

    “这便是报应。我的罪,我的孽……因果自偿。”师尊站在山头上,笑着无声流下泪来,“知是红尘心,甘做无情人。哈哈哈哈哈哈――!!!!”

    ……

    白将离挥去满脑琐思,自师母死后,师尊仿佛便老去了一般,待他人皆倦怠了,唯独与白将离亲密,大约是觉得他像是自己的孩子,是这世间仅剩的亲人了。现在……自己又有了师兄与玉英……

    还好,还好。

    白将离闭上眼睛微微笑了起来,伤口的痛楚似乎都远离了一样,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瞬间叫高温化作了气。

    还好,我还什么都没有失去,不必如同师尊一样,后悔莫及……便倾性命又如何?

    “哎呀哎呀……这不是阐提灭生带来的小家伙吗?怎么,跟那大和尚走散了吗?”粘腻而又拖长了腔调的女音足以引起人的反感,白将离微微眯起眼睛,顿下了脚步,倒也未曾被激怒。对方实力太强,贸然出击恐怕是害无益。

    火女出现的时候,周身的火焰似乎又强盛了几分,但真正吸去白将离眼光的,却是她脖中悬挂的玉蝴蝶,那块玉蝴蝶是沁了血的纯白玉,虽不算独一无二,但若裂缝与磨损处也一模一样,可就有些叫人难信了。玉蝴蝶的尾部有些焦黑,似是常年被火焰熏陶一般,而师尊离开宗门,恐怕换算人间,也已有数载……

    白将离几乎屏住了呼吸,心脏都要停下来一般。

    师尊那么追悔莫及,师母唯一遗留的玉蝴蝶他自是珍逾性命,可如今玉蝴蝶落入他人之手,师尊恐怕……

    白将离闭了闭眼睛,怆然巨痛自心头蔓延而开,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闷,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清曾在海底城告诉他玉英宗灭门之事,他却不知真正的失去会是这样,这种压抑感像是穿过了许多屏障一样,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落下一刀,你却只能眼见它腐烂化脓,无法可施。

    “啧啧啧,还是个怕羞的小家伙呀。”火女轻佻肆意的声音还在耳边游荡,激得脑海一片昏涨。白将离猛然睁开双眼,他的眼中溢满了鲜血,世间万物都像淡化了下来一样,但也变得愈发清晰了,火女惊恐的神情倒映在他的眼中,他看清了火女身体的每一寸与每一分,这个方才令他觉得强大无比的存在,瞬间便成路边蝼蚁,只要他愿意,便可以轻易折断。

    火女步步后退,惊慌失措的看着步步逼近的白将离,却无论如何也抵不过对方身上铺天盖地扑来的强大威势,瞬间便被掐住了喉咙,尖锐的高叫出声:“你竟然是……你竟然是!”但当白将离收紧了手臂时,却也没了声息,只是胡乱挣扎着。

    “将它给我。”白将离既不悲,也不喜。只是纯属因为火女的吵嚷而皱起了眉毛,伸出手去抓住了火女脖上挂着的玉蝴蝶,瞬间扯断。而随着他暴戾的力道,火女的脖颈也轻而易举的被折断,脆然的足够人听见骨头断裂的任何一丝声音。女子瞪大了双瞳看着白将离死去,对方却并没有太在意,他只是一手提着火女的头颅,手上忽然便燃起了烈焰,烧灼着尸体。

    方才还装作死样的火女再次尖叫了起来,却于白将离手中化作灰烬。

    四周忽就恢复成了宫殿模样,一条长梯铺展开来,白将离并没有在意,他只是四下搜寻着,最终在墙角中看见了师尊的佩剑,已生锈腐烂,有些地方还化作了铁水,破损不堪。他双指拂过这柄长剑,神情毫无悲意,半晌才静静说道:“师尊,日后再不必悔恨痛苦,也是大解脱。”

    想见师兄。

    这个念头忽然就翻天覆地的涌了上来,白将离将玉蝴蝶放入怀中,准备待与师兄相见后,一同去为师母扫墓,之后再将玉蝴蝶与师母一同葬下,再一同去寻玉英。日后坎坷也好,艰苦也罢,便与师兄玉英一同,再不分离。

    白将离静静的迈开了步子,他的眼红似血,漠然无情,一时半会竟如死人一般,毫无半分波动,然后一步一步的往长梯下行去。

    长梯的尽头通往一处囚笼,玄铁锁链扯动上方穹顶,数十条锁链却只囚着一个瞎子。

    眸中的血色逐渐褪去,随之相反的是灼热的痛感不断在眼瞳中浮现,剧烈的痛苦几乎令他看不清前方。方才被强压下的仇恨与痛苦,并着渴求一同翻涌上来,刺激着大脑,几乎令白将离痛苦的睁不开眼来,面部似乎都扭曲了一般,只能单膝跪在地上,勉力支撑。

    “我将它赠给你数百年,你却还是未能掌控,这委实令我失望至极。”

    瞎子轻声说了话,他似乎还动了动,玄铁锁链发出剧烈的重响,可瞎子的声音却清且稳的,虽未提高,却叫人听得分明清楚。

    但从眼睛处传来的无尽痛苦终究淹没了白将离。

    第十一章

    在炼狱塔中度过的漫长过往里,奢冶从未想过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但当白将离真正站在他面前时,却只余下温暖。

    这是与自己骨血相连的孩子,纵使他弱小的不堪一击,纵使他连魔瞳也未能掌控,但只要他活在这世上,便不废自己这千万年来的孤寂之苦。

    神与魔的子嗣,却由凡人抚养成长,他注定将会是三界的孩子。

    既仁慈,亦强大,还注定拥有七情六欲。

    “站起来!我奢冶的儿子,纵然天地,也是不准跪的。”奢冶缓慢的站起来,抖着一身锁链,那些链条多穿过他的躯体,沉沉将他囚入锁链组织成的牢笼之中。他双眸空空,却像是看得见一般,直直面对着白将离,神情既冰冷又骄傲。

    奢冶走得过分相近,令白将离几乎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双膝,但双眼的疼痛感也随着距离的缩小而渐渐减缓。白将离不适的捂住依旧疼痛难忍的左眼缓慢站了起来,轻轻的喘息着,警惕的退后了几步看着奢冶,眼中依旧仿佛有血液在流动一般,炙热的灼烧着,却并不影响他看人的视野。

    太压迫了……

    几乎与这个人对视,就觉得窒息……这就是神魔纪年的魔尊奢冶?

    这偌大的炼狱塔,是怎么锁住他的千万年?

    然而真正令白将离觉得既窒息又可笑的是,这个人明明是他的父亲,他们之间却无话可说,无言可对。这令他很快就背过身去,没有再看奢冶,只是静静的说:“她在神祭之地等你,你若出得塔去,便可去见她。若出不得……想说什么话,便托我罢。”

    气氛忽就沉寂了下来,白将离听见锁链哗啦响动,身后传来奢冶的嗤笑声:“你与人类学的倒是很像,明明心里疑惑至极,有许多话想问我,却偏偏只对我说鸾姬。你在害怕?在恐惧?还是……在迷茫。”

    白将离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转过身,死死的盯着奢冶,那昔日魔尊只是闲散的站起身来,睥睨着他,奢冶又说:“我的儿子,不能畏首畏尾。他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呵?”白将离几乎被激怒了,他冷冷的看着奢冶,近乎恶意的问他,“可他的儿子,最终是个遭人鄙弃的孤儿,若非玉英宗,恐怕早早丧生禽兽野畜口下。如今活下来,也不过是不断的在失去,而他的生父奢冶所为,却是帮他失去的更多。”

    “更何况,他自己,本就被囚于这牢笼之中,却来与我大谈特谈甚么得到,不觉着可笑吗?”

    这让奢冶很轻的笑出了声:“还懂得发怒,倒是个好孩子,看来那凡人也没有将你教成一个木头。”他顿了顿,然后又说,“你还太弱,太幼小了,等你站在顶峰,就会明白,当你得到了一些什么,即便你再强再蛮横,哪怕是天下无敌,也不会再有选择的机会了。”

    “我被囚于这里,是因为我心甘情愿,但我若想走,这天道,也挡不住我的路!”奢冶淡淡说道,他自信的过分,仿佛这囚禁他千万年的牢笼,不过是因他一时兴起的趣味休憩之所,待他愿意走了,便就离开了。

    白将离觉得出离愤怒,觉得不甘,但是他忽然想起了师兄,于是便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你有了喜欢的人?哈,凭日来追,空梦一场……”奢冶静静的站了起来,“希望他不会毁了你,否则就太让我失望了。鸾姬是时候该醒了,你回去吧。咱们父子俩,不久后,会再见的。”

    “恐怕我不会想见你。”白将离侧过头来看了一眼奢冶,既是厌恶,又是恐惧,很快便离开了。

    人影渐逝,脚步渐轻,奢冶才静静的回到了原先的穹顶之下。

    “也恐怕由不得你,你会来找我的,你还会来求我……”奢冶叹了一口气,“外头变得如何了?这数千万年,我都快忘了日光的模样了。”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也慢慢踱出,殊明妙华双眸紧闭,腕上佛珠微转,神色依旧虔诚温和:“依旧是旭日东升,金芒万丈,与当年日暮,别无不同。”

    “哦?日暮?”奢冶闻声便笑:“灭生,倒是真难得见你护人。”

    “天道将崩,岂不正是旭日将落,明月未升之时。”殊明妙华微叹一口气,“阐提灭生自为护生。当年之言,殊明妙华并未忘却,还请魔者安心。只是,白将离注定是为三界之子,纵然我能护他,又能护下多久?封印他上千万年,令他偷得几百年寿命,便是你欲所行?那万年狱苦,魔者未免叫人看轻了。”

    奢冶冷笑数声,只道:“我的儿子,自然由我来护着。他不会走,我教他便是,这父子天伦滋味,也是该到我尝尝的时刻了。我倒要看看,天道若想收了他的命,是我拆了这天道的速度快,还是他恢复的速度快。”

    这奢冶话音刚落,身上锁链便寸寸断裂,随后殊明妙华便听见一声巨响,冷不防叫一股怪力推向一侧,他当下足尖轻点,悬于空中。却见地面剧烈晃动,穹顶猛然炸开,好似天崩地裂,整个殿堂便晃动了起来,烟尘随着风沸沸扬扬,不片刻,土石瓦砾也于四周纷纷洒落,倒显得底下的奢冶分外沉着冷静下来。

    奢冶闲散的抚了抚自己的袖子,唇角抿着一抹冷笑,纵他双目空洞,其气势却也叫人不敢逼视,而后一步步的散漫走出这绝境之所。

    不过片刻,整个地基都粉碎一空,而奢冶也凌空踏出了最后一步。

    在奢冶与殊明妙华消失的残影之后,炼狱塔彻底化为灰烬,带动整个虚空都震动不已,凡界更是震动长达数月之久,引动天灾,死伤无数。

    而当是时,白将离也与赶来的晏素柔会和,两人先一步用暮天之石离开了炼狱塔。

    第十二章

    “吾等神魔,逆天改命,杀戮以终,何以狂,何以妄,若吾心愿,吾屠天道!”

    森冷的月光之下,白将离孑然一身漫步于沉溺在微凉秋夜中的山路小道上,思绪飘然回到了不久之前。

    当时他与晏素柔离开炼狱塔之后,便直接回了神祭之地,而鸾姬已经醒了,她与沉睡时的模样截然不同,眉目之中显出了几分无端的凌厉来,只是看着白将离时,神色却是温婉柔和的。她冰凉的手指一寸寸拂过了白将离的鬓角,甚至于说这句话时也是温暖的,但她话中的狂妄之意,却几乎要在白将离脑中与奢冶那强硬的声音重合起来。

    “你也一样,将离,我的好孩子……”

    白将离握着鸾姬的手时,心里却只涌起了淡淡的苦涩,鸾姬与奢冶是一种人,有实力的狂者,多少人盼不来的机缘、好靠山、名师……可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父母。

    他想见师兄……在炼狱塔中莫名生起的心思,被师尊的逝世、奢冶的挑拨而印刻在心头,愈发急切起来。

    想见他。

    不止是对父母的破灭,还有一些,更多的,藏得更深的东西,令白将离觉得厌恶跟无奈。这样的鸾姬,怎么会是为了一个男人而陷入千万年沉眠的痴情女人,晏素柔与寻朝对奢冶倾向于崇敬的态度也很奇怪,甚至于他想起了更久之前的玄皇那诡秘的模样……

    好像从一开始,他就踏进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中,看不到黑暗的尽头,却在挣扎中,被崭新的谎言所捆绑。

    但毕竟,自己除了师兄,没有什么再好失去的了。

    步入云隐鹤鸣之时,只不过是几只鸟雀的啼叫与夜风飒飒的声音,却也叫白将离卸下了满面戒备与疲惫之色,露出些许欢欣的模样来了。

    云隐鹤鸣之中并没有师兄的身影,白将离倒也不以为意,略加思索,便往后山冰洞之中去了,他的步伐很快,还有些急切,不过片刻便到了冰中人应在的场所,那满面的淡淡笑意还未卸下,便僵硬在了脸上。

    师兄……

    白将离顿住了步,静静的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血污脏了他的容颜,大约因着时日长久,已化得如同黑墨一般了,他面上还带着过分浅薄的微笑,敷衍至极。

    可他死了。

    白将离停了许久,才走到那人身旁,待看清了,才觉得两眼发黑,气憋在胸腔里几乎令自己昏阙过去,他吸了两口冷冷的冰息,竟双膝一软,当即跌坐在荀修尸身身旁,而后才低低的悲鸣出声:“师兄……”

    耳中的世界似乎都已经远去,他听不见云隐鹤鸣的鸟雀声响,听不见夜风萧瑟的声音,听不见树叶抖动的瑟瑟声,也听不见师兄心跳的声音……

    “如此她沉眠地下,我却缠绵这人世,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知是红尘心,甘做无情人。哈哈哈哈哈哈――!!!!”

    “哈,凭日来追,空梦一场……”

    “你还太弱,太幼小了,等你站在顶峰,就会明白,当你得到了一些什么,即便你再强再蛮横,哪怕是天下无敌,也不会再有选择的机会了。”

    奢冶与师尊的声音在脑中交错时,白将离只想了一件事: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再失去的了……

    这冰洞实在是太冷了,白将离用手指擦拭了一下那些凝在荀修面颊上的污血,擦不掉多少,努力了一会,便也就放弃了。他站起来,宛如一个老人一般的佝偻下身子,轻轻将那尸体拦腰抱起,这尸体不知缘何故,依旧柔软如生前,躺在白将离的臂弯里时,也顺服的靠在他的胸口上。

    这么久以来,白将离第一次知道,原来师兄并不像他看起来的那样令人心安,蜷缩在他怀中时模样可怜至极。

    师兄的身上,依旧有那种淡淡的冷香,他厚重的衣裳掩去了胸口那道创伤,看起来依旧得体优雅。白将离将他放在了床榻上,又为他盖上了被褥,然后才坐在边上,握住了对方冰冷刺骨的双手,然后才开始说这些时日的经历。

    “我与素柔本以为无功而返,幸得清夫人相助,后又有佛者……”

    “炼狱塔中妖魔众多,我偶然得知师尊已逝,倒是取到了他的遗物玉蝴蝶……”

    “我见着奢冶了,倒与我想的很是不同,只是无惧无悔四字,我当是做到了……”

    “鸾姬已醒,之后应也与我无甚么纷扰了,我受她牵引,如今帮她苏醒,也算是因果了结了,师兄,你说是吗?”

    “……我恐怕,再不会是那个无惧无悔的白将离了。”

    白将离轻轻的握着荀修的手掌,近乎温和的笑了起来:“但我合该无惧了,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我去顾虑的?也许这便是天道公平,是我贪求更多,非但什么都没有得到,还失去了唯一拥有的。”他张开五指一一对上那摊开的手掌,“我本该悲痛欲绝,此时流泪,恐怕也无人笑我……可我不敢。”

    “是我太弱,剑太慢,来不及为你挡下一切……”

    他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小心而缓慢的捧着那只手,轻轻压在了自己的头上,指尖触及了自己的长发,浅浅的覆着对方的手没入其中。

    “师兄……”他的声音里略带哽咽,最终只是低下头,靠在了对方空空的心口,闭上了眼睛。

    他最终还是将那几个字说出了口:“可你已经死了……”

    心头登时剧痛,又反复涌起一种酸楚感。

    即便我再强,也终究护不住你了;即使我登上高位,也再无你来为我欣慰;即使我走得再远,你也不会再笑着看我……

    “师尊告诉我,世间最苦痛莫过逝者不能追,终是抱憾……”白将离低低说着,“可是,师母走时,好在还有我陪她,不至零丁一人。可你呢?师兄……”

    白将离恨透了自己的明明白白,若再蠢笨一些,便叫自己欺骗自己也好,可他只能重复着告诉自己,他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死去了,即便说得再多,也是无用功夫。

    “等天一亮,我便去寻玉英……而后我们三个人,一起……一起去扫师母的墓,将这块玉蝴蝶葬下土。从此以后,便再不分离。”白将离心里透透彻彻,可说出口的话却截然相反,这让他心口隐隐约约的酸涩胀痛。

    再不分离……

    白将离看着凝在荀修睫毛上的一些晶霜化作水,像是泪一样流下,明知那温度冰冷,却仍忍不住伸手去接,哪知落在指心时,烫得令人下意识收回手来。

    何苦……自欺欺人。

    剩我一人,却说什么,再不分离。

    第十三章

    眠时天下安宁,醒时生灵涂炭。

    恐怕这样的经历,很少人能够拥有。

    徐岫坐起身来的时候,觉得浑身的血肉都是温热而柔软的,但是骨头却像是长死了似得僵硬;但当他睁开了眼,却再也无心在意那些,眼前是一片黑暗,这让他猛然升起了一种恐慌感,急急起身来,却不慎踩空,重重摔在地上不谈,还撞到了旁边了茶几小椅。只听得几声脆响,大抵是茶盘茶壶倒了一地,冰冷的液体很快就蔓延到了他指尖边,他茫然的伸手摸索了两下,没料着碰到一块碎片,当时徐岫只觉得冷,过了片刻,痛觉才迟钝的袭上神经。

    很痛,非常痛,甚至连血争先恐后的顺着那处裂开的伤口,渗透着皮肉骨头,绵绵不断的涌出去的感觉也极为鲜明。

    徐岫按着撞在地板上酸麻疼痛的膝盖,静静的坐在地板上,任由寒气侵入,他有点想哭,却不知该用什么理由,便只好缄默的坐在那,像是一尊经年累月而成的古朴石像。

    门很快就开了,大概是他刚刚的动静惊动了人家,只可惜徐岫无暇去想什么疑点,譬如说他不是死了怎么又活了;这是穿谁身上了;将离怎么了?;艾玛哥是不是以后得当瞎子了;要命这世上要多个徐满楼了么雅蠛蝶古大大救我;难道以后就乌漆抹黑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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